卷五 奪宮 第一七五章 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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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奪宮 第一七五章 針鋒
不得不說,景杞的這一番話在她的心裡起了重要作用。 自景杞走後,繁錦幾乎是心如亂麻,忙召喚過玉梨,詳問繁素的情況。 卻見玉梨擰眉道,“聽說素妃娘娘受了驚嚇,現在燒才低一點兒了。
“還起燒了?”
“恩。 ”玉梨繼續低聲,“聽說玻顏閣門口掛有一個比沐嬪所佩戴的玉飾還要大的佩飾,與春萍,沐嬪與翠庭所戴不同的是,像是玉蕃所產的正宗雞血玉,玉身透著鮮紅的顏色,如血澆鑄一般。 大概娘娘看到了這個,所以才嚇壞了。 ”
“哦,還有此事?”
“恩。 ”
玉梨話音剛落,繁錦便起身,召喚宮人換上出行宮裝。 玉梨不由詫異道,“娘娘,您幹什麼去?”
“去玻顏閣。 ”
“娘娘!”
“本宮身為後宮之主與素妃胞妹,此時若不去玻顏閣,難免讓人多加猜測,更會與前幾日盛行的流言迎合。 所以,”她咬脣,“這一次玻顏閣,就算是做樣子,也不得不去。 ”
玉梨見此,心想繁錦之言也著實有理,便不再噤聲,只是向身旁的小宮女招呼了一聲,便隨之行去。
到了玻顏閣,雖然已距那夜的恐嚇過了兩日。 整個殿中卻還是蒙著一種靜謐至極的詭異氣氛。 見到她來,玻顏閣守門小太監先是一驚,隨即才像反應過來似的。 高聲稟報她地來臨。
繁錦站在玻顏閣的院中一動不動,靜待著內廳中那個女人的行禮。 玉梨緊隨其後,四周均是跪著的奴僕宮侍。 整個殿中一下子變得肅重起來。 不一會兒,便看到繁素在宮女的攙扶之下慢步而來。 微微抬頭,視線在觸及她時揮卻眾人扶持,顫巍巍的跪倒在地行禮,“臣妾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個時候繁錦心中微顫,不知道什麼心情自胸中騰躍而起。 她慢慢走到她身邊。 不再像以前那般虛扶,只是微微低頭說了聲“起”便先前走進正殿。 那聲“起”字微乎其微,輕易便掩埋在了眾人的衣袖窸窣裡。
繁素微微一怔,脣邊流抹出若有若無地笑容,也隨之走到了正殿。
“素妃可好些了?”繁錦手執宮女遞過來的茶盞,微微一嗅便皺眉放至一邊,轉身看她微笑道。 “聽說素妃著了驚疾,妹妹擔心地一夜都沒睡著呢。 ”
“勞娘娘記掛。 ”繁素低頭應聲,“罪妾好多了。 ”
“那便好。 ”繁錦微微抿脣,視線卻觸及在自己的玳瑁指甲上,並不看繁素一眼,“姐姐在宮裡這麼多日子,怎麼膽子還這般小,想到咱們小的時候。 才……”
她的話還沒說完,突聽繁素一聲低喝,“都給我下去。 ”
繁錦一愣,尚未反應過來,便見宮中四周個人均散了下去。 她不由的擰眉看向繁素,卻見這個一向熟悉入骨的姐姐眸中竟閃爍出從未有過的犀利與寒洌。 “請娘娘恕罪妾無理,可是娘娘,您不就是想和罪妾說些私密話兒麼?”
她脣角地笑容勾起的分明是凌厲和戲謔,如同在王家被強幸後的那夜,連眸中點燃的都是頑固和倔強,繁錦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姐姐會對她擺出如此嫉惡如仇的表情,心寒之餘只能悶哼,“錦兒並無此意,怕是姐姐想多了。 ”
她妄圖用“錦兒”這個最親暱的詞彙喚起姐妹舊日情意,儘管不會一切如常。 但最起碼不會這麼針鋒相對。 可是隻是瞬間工夫。 繁錦便知道自己一切只是自我安慰。 她姐姐的臉上再現寒厲微笑,“娘娘。 罪妾是擔不起地。 ”
這一句一句的罪妾與娘娘將繁錦打進了無止境深淵,繁錦勉力壓抑住自己心中微澀,勾樣脣角嗤道,“既然姐姐如此,那妹妹也不熱屁股碰姐姐的冷板凳了。 ”
“在娘娘眼裡,到底什麼是熱屁股?什麼是冷板凳?”話落,繁素便一聲悶哼,“娘娘費盡心機做下如此大局,想看的不就是罪妾的今日嗎?”
“素妃!你給本宮說清楚!”看繁素那皮笑肉不笑的陰寒模樣,繁錦忍不住騰地站起身來,“你什麼意思?你難道以為究其一切,都是本宮所為?”
“好一句本宮!”繁素也不甘示弱地抬起頭,“對,罪妾的如今地位身份,都是得源於您皇后娘娘的恩賜造化,當初罪妾進宮,是您一聲吩咐便住進這玻顏閣的;罪妾不巧懷上皇子,亦是您哭哭啼啼向皇上求助才留了罪妾的大命,並保住了罪妾作為素妃的富貴榮華;可是如今呢,您是不是覺得罪妾如今生了皇子,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想用這樣的方式來懲戒罪妾……哼,罪妾倒是忘了,”她抬眸看向繁錦,一雙亮眸閃著刀般銳利鋒芒,“罪妾應該提醒娘娘,罪妾如今是素貴人,而不是素妃!”
一番話說的極其生硬冰冷,繁錦從沒料到自己的姐姐竟然會有一日如此伶牙齒利,巨大的憤懣自心底騰湧而來,繁錦卻怒極生笑,“我從來不知道素貴人對本宮有如此大地怒怨。 今日本宮來得巧,正好將此事理個清楚。 ”
“皇后娘娘地理極為天理,罪妾沒那個位置與娘娘細說周全。 ”
“本宮賜恩,不論你說什麼,都不罰你便是。 ”繁素努力讓自己擺出高姿態,“事到如今本宮才明白,不論本宮之前多麼為你著想,多麼顧及姐妹情意,在你這裡,都是貓哭耗子的假慈悲。 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做辯解了,今兒個一事。還不如說個明白。 ”
“既然娘娘豪爽大度,罪妾也不扭捏。 ”繁素冷哼,“罪妾只問一句,罪妾由素妃變成今日地素貴人,有無娘娘地原因?”
“有。 ”
“謝娘娘直白。 ”繁素猛地叩下頭,笑容甚至有些尖銳,“娘娘肯直言相告。 是罪妾的福分。 ”
她的聲音低沉,笑容卻像是刀子一般狠狠劃上她的心。 接下來的話甚至說的艱澀難堪,“繁素,你難道認為,我對你如此,只是為了玩一場捧得越高摔得越慘的荒唐遊戲?你難道認為,我做地所有一切,搜只是為了向你彰顯。 我是皇后,是這六宮之主,你的生殺大權在我手中?”
“娘娘已經分析地如此透徹,難道不是嗎?”
繁錦一聲嗤笑,彷彿被繁素眼中的光芒灼傷了眼睛,慢慢眯上雙眼,“繁素,我今天終於知道。 什麼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我以前是不信的,總覺得好心壞心,一辨即明。 可是今兒個我知道了,我原來一直沉浸於自己的想象之中,想象你還會和以前一樣,想象著我們還會回到從前。 可是今天我錯了。 竟然一直都是在自作自受的欺騙自己。 ”
“你怎麼想與我無關。 ”她慢慢站起身,嘴角浮起一彎蒼白至極的笑意,“作為姐妹,我今天再告訴你一句話,王子華強暴之怨我已向你還清,你的清白我用命來償你,也不算對你涼薄。 安繁素,從此,你好自為之!”
她說完這些,便起身踏出正殿。 只留下“回宮”兩個字在四周迴響。
一路上繁錦都在想。 原來真地是結束了。 原來真的是她一廂情願,原來自己真的是身在廬山中。 任其他人對局勢作出如何客觀的估計,自己卻故步自封的不願意認清一切形勢。
到今天才覺得,時間彷彿只有她最傻。 不怪景杞未卜先知,不怪景陌一次次良言提醒,原來真的是自己太愚鈍,才陷於如此不義境地。
原以為自己會為這樣的情況悽楚痛哭,現在才知道,原來心痛到極致竟是麻木,她的眼睛澀地發脹,每眨一次都像是利刃割心,卻唯獨沒有溼潤的感覺。
身旁玉梨一聲不吭的隨之在旁,安靜的像是流動的輕風,善解人意的由她在這樣地靜謐中沉迷淪陷。 忽然,只聽一聲見禮,如同閃電劃破長空,倏然抬眸,竟看見了那個久未言語的人。
沒有預想中的針鋒相對,亦沒有那日所生的憤懣感慨。 她看著他,緩緩綻出清淺笑容,“宸王。 ”
景略看著她良久,才作出向皇后見禮應有的姿勢。 繁錦看看四周,他身旁並無隨行的人。 卻見他走到自己面前,聲音低不可聞,“能不能與您單獨說說話?”
繁錦驀然抬頭,直覺是想要拒絕,但是觸及到他的眸光,心中卻有一個地方突然崩塌,還未意識到這是什麼情緒,話已拖口而出,“好。 ”
她沒料到,景略竟會將她帶到雲繡閣。
那個因酷似她的母親,而被先帝景越百般寵愛的女子舊宿。
未到祭日,雲繡閣不像那日那般煙氣嫋嫋,許是因為多日未來的緣故,整個殿越發顯得清冷與寒寂。 景杞先行至祭臺前方手執香行禮三次,隨即轉身看她。 繁錦也走上前,執香行禮。
禮畢,他這才轉身看她,像是怕叨擾了逝去母親地清淨,話放地極輕極輕,“皇后娘娘,沒有什麼話要問我的嗎?”
繁錦微怔,繼而看他,“沒有。 ”
他脣角彎出地卻是淒寒一笑,“事情行至今日地步,我曾告訴娘娘要信我,如今看來,倒是最空的一句話了。 ”
“信不信的過全在於心,所聽為虛,眼見為實。 我以前是不信這話的,現在真的信了。 不過宸王,你願不願意聽我說說話?”她看著畫像上與母親相似的女子,緩緩轉頭看他,“關於你,關於我,也關於繁素的。 ”
景略一怔,隨即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