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花都【完結】 情訂田緣:傲嬌女寨主 戲龍 透視之眼 異界之召喚水滸108將 江山策之龍吟九州 邪皇暴寵:妖魅狼後 家教之誰敢動我弟! 無心總裁別煩我 赤衣少年行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一戶農家小院裡,一位蒼蒼白髮的老人端著一碗粥自院中經過,敲響了一間房門。房間內,一個神色淡漠的男子,他朝著老人稍稍點頭,道了一聲謝,隨後便緊緊將房門關上了。

這是一間小小的房間,陳設簡單到甚至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不過一張小方桌,幾張板凳,還有一榻窄窄的床鋪。床榻上,一個眼覆白紗的男人安安靜靜地躺著,聽到門外的動靜,稍稍側過頭,注意聽著。那個端著粥碗的男人在床榻上落座。

“你在這兒照顧我三天了,我都還不知道你是誰。”床榻上的男人開口問他,聲音喑啞。

迴應他的是一陣沉默,而後便是湯匙碰到湯碗的聲音,叮咚作響。湯匙盛著溫熱的粥貼近他的嘴脣。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地,**的人張口將粥含進口中。

很快的,一碗粥見了底。那人將粥碗往小桌上一擱,伸手解開了**那人眼上罩著的白紗。

眼上的傷痕依然觸目驚心。他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過,但沒有得到任何反應。**的人似乎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失落,不禁開口勸慰道:“我的眼睛是被利刃所傷,情況如何,我很清楚。”

迴應他的依然是沉默。那人用最輕柔的手法給他上了藥,像是在彈撥一件樂器。他眼上涼涼的,陣陣藥香撲鼻。

“你又換了藥?”**那人像是在演一場自問自答的獨角戲,“傷口太深,藥石無靈的。”

上藥的手停了一會兒,那人終於開了自三天一來的第一次口,“你是真的覺得治不好了,還是不想治好,以此成為你逃避戰爭的藉口?南元帥?”

南彧漓渾身僵住,熟悉的聲音如炮火一般在耳邊炸裂,良久他喑啞著嗓音,發出了兩個字,“流光......”

床邊的人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

許久,南彧漓露出了複雜的表情,眉間縈繞著揮之不去的蕭索,“秦鈺,是你吧。”

秦鈺輕嘆了一口氣,不由問道:“你說我與他聲音相像,此番你又如何知道是我,不是他?”

南彧漓的眉宇間忽然柔和了一些,“他倒是有可能悶聲不響地照顧我三日,但不會對我說那樣的話。”對韓曄而言,無論自己以怎樣的方式遠離哥舒和姜國的戰場,他都會很高興的吧。

秦鈺冷哼了一聲,又聽到南彧漓問:“是你救了我?”

當時,哥舒洛一的那一槍本可直取他咽喉,但是,最終那一槍掃向了他的面門,劃傷了他的雙眼。鋪天蓋地的血紅和疼痛將他淹沒,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倒下的,但只在瞬間便沒了知覺。

所有幸存的南家軍目睹了他們愛重的元帥倒在了血泊之中,仿若姜國那道如山的屏障轟然倒塌,難道姜國真的氣數已盡嗎?

但即便元帥陣亡,南家軍計程車兵也絕不會退縮,因為他們扛的是南字大旗,更是姜國大旗,更因為他們是南彧漓親手訓練出的南家軍。

猶記得,出征之時,南彧漓持劍立在高臺之後上,英姿颯颯,滿目蕭索,“此一去勝負無定,若天不佑我,南家軍眾將士必血戰至最後一刻!”

城中毒霧消散殆盡,殺聲震天,南家軍士兵發起了最後的反攻,困獸之鬥,慘烈而一發不可收拾。亂軍叢中,魏嚴漠隻身一人遠遠站著,趁亂在眾軍之中背起了南彧漓。而哥舒洛一生擒了於韜,斷喝一聲:“南家軍聽著!”

打鬥聲漸漸停下,眾人驚異地看著哥舒洛一和有些瑟縮的於韜。

哥舒洛一將於韜扔給了喬謙雲,右手手指習慣性地撫過額角的傷疤,“好一個南家軍。只不過,我不禁想問,你們血戰至此到底值不值得?”

哥舒洛一饒有興味地看了於韜一眼,而後面露不屑,淡淡道:“白軒容曾給過你一封密函,與南家軍前任主帥南蒼澤有關,你可敢當著你南家軍眾將士的面說來聽聽?”

於韜震驚地看著哥舒洛一,說不出一句話。而南家軍其他將士也是驚詫而好奇。

哥舒洛一的槍尖抵上了於韜的喉間,“人人只道,南蒼澤於函嶺渡口一役死於流箭之下,卻不知射出那支箭的,便是當時的小兵卒,如今的左將軍,於韜。”

平地炸開驚雷,於韜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與恐懼,他甚至忘了開口為自己辯解。

哥舒洛一的笑容森冷而帶著勝利者的驕傲,又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悲憫,“從南蒼澤到南彧漓,從鎮國大將軍到兵馬大元帥,真是諷刺。鞠躬盡瘁一世,還未榮歸故里,便已馬革裹屍,最慘不過還是死在自己人手中。這樣的君主,你們還要誓死效忠嗎?”

於韜負隅頑抗道:“你有何證據?”

哥舒洛一輕蔑地一笑,根本不屑於回答他的問題“你們已是甕中之鱉,奪你們性命簡直易如反掌,但南彧漓臨死之前讓我善待南家軍將士,我便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棄兵刃者,生,頑抗者,死。”隨後,他將槍刃貼得更近了於韜一分,絲絲殷紅已順著槍尖滲落,“至於你,你不是南家軍,你是白軒容的人,便沒有選擇的機會了。”話音剛落,槍尖已對穿過他的喉嚨,還沒待人反應過來時,於韜已毫無掙扎地倒在了地上,只瞬間便沒了氣息。

於南家軍而言,哥舒洛一的話不可盡信,但白軒容臨陣換帥,對南彧漓的忌憚根本昭然若揭,因而南家軍中,有人棄甲,有人頑戰,哥舒洛一倒也重守信諾,固執頑抗者,他下手不再留情,棄兵刃者,他也沒有為難,但對於南家軍中於韜的勢力,他倒沒有放過。

魏嚴漠也受了傷,但他一直揹著南彧漓走了很久。因為失血過多,南彧漓的呼吸很微弱,哥舒洛一劃在他雙眼的那一槍傷得極深,血汙染了他滿臉,看上去十分可怖。不知揹著南彧漓走了多久,終於精疲力盡地倒在了一片銀杏林裡。

滿目金黃,層層覆蓋,彷彿了無人跡,無人問津,美得從容自若,洋洋灑灑,卻無端地勾起了一些悽哀。

魏嚴漠從昏迷中醒來時,身旁依然是肆意飄灑的銀杏葉,落了他一身,但恍惚間,卻不見了南彧漓,只留下一灘汙黑的血跡,染透了金黃的銀杏葉。

其實,自秦鈺傷勢略有好轉之後他便出發前往旗安城了。他不知道,韓曄那一計如若成功,南彧漓將會如何面對這樣的事實?一旦哥舒洛一揮軍攻城,而南彧漓無求勝之心,那他便必死無疑了。

他是哥舒的人,精通易容之術,化裝成南家軍的伙頭夫,一直潛藏在南家軍中,毫不引人注目。他目睹了南彧漓於眾軍面前受胡鶴責難,又曾在他被罰守城時在暗中陪他一起立在風口,當哥舒洛一的槍對穿他的肩膀、劃傷他的雙眼時,秦鈺正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眼睜睜地看著他如秋葉墜落,卻鞭長莫及,彷彿冬天枝頭飄搖而下的最後一片枯葉,輕飄飄地落盡雪中,很快地,又被一層白雪覆住,了無痕跡。

當魏嚴漠趁亂揹走南彧漓時,秦鈺便跟在了他們後面,直到魏嚴漠傷重昏倒在杏樹林,秦鈺才現身帶走了南彧漓。

南彧漓安靜地聽完了秦鈺的敘述,怔忡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當初識破韓曄身份之後,我曾徹查都城,卻不想竟還是算有遺策。”

秦鈺倒是不以為意,小心翼翼地為他將傷口包紮好,然後解開了他的衣服。哥舒洛一紮在他肩上的那一槍極狠,貫穿了整個肩胛。秦鈺的指尖涼涼的,不經意間蹭過他的肌膚,帶起一陣輕微的顫慄。像是偷了腥的貓,秦鈺有些好笑地一次又一次用指尖或輕或重地掃過他面板,帶著刻意而明晰的調戲。

“你......”

看南彧漓終於受不了要開口了,秦鈺淡定地問他,“怎麼了?”

南彧漓搖了搖頭,“我只是想問,我們現在在哪兒?”

秦鈺頗為無趣地給他包好傷口,“你希望我們在哪兒?”

南彧漓怔了一會兒,任秦鈺為他將衣釦繫上,又掖好被角,細緻而周到。他的聲音很沉,“我希望,我們已經離開姜國了。”

秦鈺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答案似乎在情理之中,卻又是意料之外,難道韓曄不遺餘力的設陷和算計真的徹底傷透了他的心?“你真的準備離開韓曄?”

南彧漓的聲音依然低沉,帶著溫暖卻蒼涼的味道,“他不會願意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屋內突然變得很靜。因為雙目失明,南彧漓的聽覺變得特別敏銳,死寂之中,秦鈺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清晰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多謝你照顧我。”

秦鈺淡淡道:“我有私心的。”

南彧漓沉默了半晌,在他心裡,無論韓曄對他做過什麼,他都不會怪他,就像當初他曾對安敏說的那樣,對韓曄,他不會說愛過,因為愛了就是這一世。而秦鈺,或許曾是他的知音,曾是他茫茫前路上出現過的一抹希望,他心存感激,但那樣的“私心”,他早已給了韓曄。“秦鈺,我給不了你想要的。”

秦鈺站起身,“你給不了,我便自己拿。”

南彧漓以為秦鈺將他帶到了很遠的地方,遠遠地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然而,事實上,他們離都城很近,近到只有一水之隔,他們就寄居在都城之外鶩岷山上的一戶農家裡。因為秦鈺堅信,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秦鈺於岐黃之術並不十分精通,而南彧漓的傷勢極重,他必須要找一個值得信賴而又醫術高超的人,而魏冬陽便是他擇定的人。

為了給南彧漓抓藥,他又進城去了濟世藥廬。魏冬陽並不知道他醫治的是誰,秦鈺不讓他面診,他便只能透過秦鈺的描述估量著抓藥,其間他並非沒有過抱怨,“看病講究一個望聞問切,如今我一項也沒有做到,要如何治病?”

秦鈺涼涼道:“你至少做到了問,而且,問得還不少。”

魏冬陽被他噎得無話可說,也只能盡其所能開方抓藥。

而這一日,秦鈺來到濟世藥廬時,卻見到行色匆匆的魏冬陽正關了藥廬。秦鈺上前將他一把抓住,卻望進他眼中隱隱的水光,不由問道:“你怎麼了?”

魏冬陽的眼眶瞬時紅了一圈,“南家軍敗走旗安城後,我便再沒有打聽到哥哥的訊息。公主和南元帥都......哥哥會不會也......”

當日,秦鈺在銀杏林裡救走南彧漓的時候,查看了魏嚴漠的傷勢。他雖因體力不支暈倒,但傷勢並不嚴重,哥舒洛一在城中下的毒霧雖凌厲在一時,況且秦鈺當時頗為上道地給他餵了解藥,想來,魏嚴漠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但現在的情形下,秦鈺也不方便告知他實情,只能出言寬慰道:“前方傳回的陣亡名單上並無你哥哥的名字,想來不會有事的。”

魏冬陽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我要去旗安城找他。”

秦鈺蹙眉拉住他,“如今澗水城開外已是哥舒的天下,你如今去旗安城,是想擔一個叛國的罪名,還是想被當成細作抓起來?”

魏冬陽的眼眶溼了幾回,終於掉下淚來,“我真的很擔心我哥,如果他出事,我......”

秦鈺見他落淚,怔了一會兒才道:“戰場之上,風雲詭譎,你哥哥久經沙場,‘古來征戰幾人回’的道理你早該看得透徹了。”話甫一出口,卻見魏冬陽愈加沉默了,方覺方才這話於魏冬陽而言或許太過冷漠而殘忍了,無論是否早有準備,與至親至愛之人的死別總是最為肝腸寸斷,更何況,魏冬陽不過還是個孩子。

“南家軍出征浩浩湯湯七萬大軍,雖說全軍覆沒,倒也並非全無倖存之人,只要有希望,就會有奇蹟。”好像曾經南彧漓對他姜國同樣的話,他說,大約是活得太苦,只有想著奇蹟才能活下去。

“讓一讓!讓一讓!”街上突然熱鬧起來,人流攢動,將魏冬陽和秦鈺衝散開來。魏冬陽一個立足不穩,斜斜倒下去,秦鈺眼疾手快地將他扶住,魏冬陽順勢狠狠地撞進了他的懷裡。

只聽“咚”的一聲悶響,秦鈺被他撞得一聲悶哼,魏冬陽忙從他懷中離開,又伸手幫他揉了揉心口,“沒事吧?”

倒是秦鈺被他揉得不好意思,急撤了兩步,轉身攔住了剛才撞開他倆的那人,問:“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往南邊跑?發生了什麼?”

那人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陛下御駕親征,轎輦都快到城門口了!”說完,便急急地甩開秦鈺,朝前跑去。

“陛下御駕親征?”秦鈺突然牽著魏冬陽的手,隨著人流往南門跑去。

南門處已熙熙攘攘地站了很多人,魏冬陽緊緊拉著秦鈺的手,生怕被人將他倆衝開。遠處,皇帝親征的儀仗步步逼近,馬背上,姜國天子戎裝加身,神采奕奕。臣民拜服,山呼萬歲。魏冬陽與秦鈺隨著人群屈膝跪下,挑眉看著馬背上的白軒容氣宇軒昂地走過,秦鈺的嘴角不禁扯開一絲嘲諷的笑意。身旁同他們跪在一起的一個蒼蒼白髮的老人喟嘆道:“數十年前南蒼澤南老將軍戰死函嶺渡口,現今南元帥也在旗安城馬革裹屍,難道姜國真的要亡了嗎?”

在他身旁跪著的是個年輕人,他出言寬慰道:“爹爹,一朝天子一朝臣,在這個戰亂紛爭的時候,試問誰又能獨善其身呢?”

那老人目光滄桑,“姜國若真要變天了,不知哥舒會是怎樣的一代君主呢?”

那年輕人緊趕著拉了拉他父親的衣袖,“爹爹快小聲點吧,萬一被人聽去,還未待姜國變天,我們便要性命不保了。”

“那是!”秦鈺聽得耳畔炸開一聲驚呼,衣袖被人緊緊攥住,順著魏冬陽的目光望去,儀仗往後,幾名士兵押運著一輛囚車,車輪滾滾,軋過一路塵土,車轍深深。囚車內的人緊閉雙眼靠著,墨色的長髮散亂在他眼前,遮住他的眼睛,而左臉頰處橫著一道駭人的疤痕。囚車左右晃盪著,秦鈺終於得以見到那人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