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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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南彧漓領兵出征的這一日,陽光清新而溫暖,穿梭過綠油油的枝葉,帶著聖潔的光輝,普照大地。陛下的御駕一直將他送至城門口,都城的百姓無不夾道歡迎,南彧漓在百姓心中的分量可見一斑。
白軒容命人奉了兩杯酒上前,將其中一杯遞給了南彧漓,“此次出征,我姜國便仰仗兵馬大元帥了。”
南彧漓接過酒盞,一飲而盡,他捫心自問,時至今日,他依然還是那個只求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南家軍首領,為了姜國他甘願捨生赴死,“陛下言重了。”
白軒容也飲盡酒樽中的美酒,突然低聲道:“元帥掛心之人,孤定會好好照料,相信元帥並無後顧之憂了吧。”
南彧漓望著白軒容的眼神忽然深不可測,他早已在心中打定主意,這一仗他只能勝不能敗,因為他答應了韓曄,這一次他一定要活著回來帶他離開,永遠地離開這個根本不屬於韓曄的地方。
隨行的侍從中,一個內侍一直低著頭,彷彿太陽耀得他睜不開眼。直到馬蹄聲漸行漸遠他才緩緩抬起頭,淚水肆虐地濡溼了他的臉龐,一雙狹長的桃目中,是盈盈的波光,視線中,南彧漓一身戎裝跨馬而去,蕭蕭瑟瑟,落盡一身風塵。
南彧漓率大軍剛出城不久,樹林中,一個男子抱了一架琴低著頭,正坐在路當中,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大軍被迫停下,魏嚴漠對著那男子喊道:“何人擋路?還不速速退開!”
那男子聞言,抬頭看向了南彧漓。
南彧漓一怔,對著魏嚴漠道,“你與大軍先去,我稍後就到。”
待魏嚴漠率軍走遠,南彧漓下了馬,牽著馬朝那男子走進,“秦鈺。”
秦鈺依然抱著琴坐在地上,“聽說你要出征,想再為你彈首曲子。”
這倒是出乎南彧漓的預料,他緩緩在秦鈺身旁坐下,摘下了帽盔捧在手中,“什麼曲子?”
“陽關三疊。”
南彧漓輕輕一笑,“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只可惜此處無酒啊。”
秦鈺像是變戲法一般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酒袋,飲了一口之後遞給了南彧漓。南彧漓淡笑著接過,仰頭喝下一口,驚喜道:“好香的酒,是不醉不歸閣的女兒紅。”
秦鈺點了點頭,“我記得你愛喝不醉不歸閣的酒。”
南彧漓微微一笑,“人生難得醉夢一場。”
秦鈺的手指撫上了琴絃,卻很久沒有彈出一個音,“南彧漓,這一次你非去不可嗎?”
南彧漓側過頭看他,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卻還是答道:“君命不可違。”
“你見到那個人了嗎?”秦鈺問他。
南彧漓知道他說的是韓曄,隨即點了點頭,“這一次我若能順利回來,就會帶他離開。”
秦鈺猛地看向南彧漓,神色複雜,“你要走?”
“我曾許他一諾,卻無法做到,這一次,我一定要給他想要的生活。”南彧漓的目光淡淡的,卻帶著期許的溫暖。
秦鈺突然側著身子摟住了南彧漓,後者渾身一僵,一時不及反應。秦鈺張了幾次口,卻像被什麼堵在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南彧漓回過神來,微微掙脫了他的懷抱,驚詫地看著他。秦鈺轉過身,神色如常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的手重新搭上琴絃,終於開口道:“有些路是自己選的,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要承受。”
南彧漓沉默半晌,然後緩緩站起身,“是。因果迴圈報應不爽。”而後他牽著馬向前走去。
“清和節當春,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身後傳來秦鈺的琴聲和他純淨的嗓音,南彧漓聽得有些痴了,彷彿身後為他高歌送別的是韓曄,走出幾步,他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去。秦鈺正默默地望著他的背影,見他回頭也是一愣,手下錯了一個音,忙又低頭去看琴絃,再抬頭時,南彧漓正跨上馬,飛奔離去。
秦鈺依然坐在林中,琴聲未歇,歌聲未停,“千巡有盡,寸衷難泯,無窮傷感。楚天湘水隔遠濱,期早託鴻鱗。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頻申,如相親,如相親。噫!從今一別,兩地相思入夢頻,聞雁來賓。”淚水無聲,碎在琴絃上。
南彧漓到達旗安城已是七日之後了,哥舒大軍不出所料已然攻下了白鷺城,與旗安城成對望之勢。南家軍軍營中,將士們對南彧漓的到來都興奮無比,於眾人而言,南家軍的指揮大權終於從昏懦的掛名將軍手中交出,這讓他們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南彧漓也是久未見到這些熟悉的面孔,欣喜之意溢於言表。他為身旁一位士兵正了正帽盔,又整理了他的衣襟,他甚至記得他的名字,何時入軍,又在哪些戰役中立過功勳,哪怕他只是一個小兵卒。
於韜將南彧漓迎進帳中,胡鶴看見南彧漓,立刻從主位上站起,拱手道:“元帥。”
南彧漓點了點頭,看著他問:“戰況如何?”
胡鶴皺眉道:“白鷺城被攻陷,自三日前,哥舒洛一一直在設法攻破旗安城,我們拼死抵抗。”
南彧漓的目光掃過胡鶴,“哥舒多少人馬?”
“五萬大軍。”
南彧漓的面色更寒,“我們有七萬大軍,卻被打得狼狽至此?”
胡鶴自知,一路失守龜縮至旗安城,他難辭其咎。哥舒洛一固然是軍事奇才,用兵如神,但不過一月有餘便連丟數城,胡鶴到底不是大將之選,甚至太過庸懦。
南彧漓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此次哥舒洛一親自領兵,這一仗,不成功便成仁。半年之前,我們攻打白鷺城時,用的的暗度陳倉之計,哥舒洛一不會這麼容易上當,我們還要另尋他法。”
胡鶴澀著聲音道:“哥舒洛一在沂水山佈置了不少兵力。”
於韜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韓副將曾經建議控制沂水泉從而控制白鷺城水源,末將以為,若能順利上山,不防一試。”
南彧漓又陷入沉默,今次不同攻陳一役,城中沒有魏嚴漠策應,不知哥舒洛一會作何佈置,在沂水泉下藥雖是兵不厭詐,但南彧漓總有出於百姓的顧慮,許久之後他靜靜地道:“哥舒洛一在沂水山布兵多少,我們需先探個明白。”
毫無徵兆地,哥舒洛一在夤夜發起了又一次進攻。南彧漓下令死守城門,他沉默立在城頭,蹙眉俯瞰城下攻勢如潮,千軍萬馬中,哥舒洛一冷靜地跨坐在戰馬上,從容指揮,淡定自若,彷彿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突然他抬起頭,仰望城牆,惹得南彧漓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雖然看不清他的目光和容色,但南彧漓可以隱約察覺他在微笑,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帶著蔑視天下傲氣與自信。
下一刻,南彧漓突然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開城門迎敵!”
霎時,城門洞開,兩軍交匯。萬軍從中,兩匹戰馬如風馳電掣般在瞬間相會,一槍一劍,似預料中地直直對在了一起,鏘鏘作響。南彧漓與哥舒洛一等這一戰都等得太久了。
哥舒洛一槍尖迎著他面門一刺,南彧漓架劍格擋,隨即手腕一番,已轉守為攻。二人在馬背上戰得難分難解。南彧漓與韓曄交過手,他的槍法令南彧漓折服,但眼前的哥舒洛一,渾身充滿戾氣,槍法不如韓曄飄逸,卻摒棄一切虛華,招招狠辣,槍槍致命。若說韓曄的槍法變幻莫測如鬼魅,那麼哥舒洛一的槍法則是暴虐陰狠如地獄修羅。兩人纏鬥了許久都未分勝負。突然哥舒洛一騰身而起,雙手握緊槍尾,猛地向下擊去,南彧漓勉強側身,槍尖擦著他胸膛劃過,而後舉劍格開,就在這時,哥舒洛一欺身他身側,語聲冰冷,“南彧漓,你失約了。”
南彧漓握劍的手依然沉穩,劍勢如虹,他與韓曄之間的糾葛不願與外人多說,更何況是哥舒洛一,雖然他曾失約,但這一次,南彧漓向韓曄許下的承諾一定會如期兌現。
城門大開,哥舒計程車兵本以為有機可乘,卻遭到了訓練有素的南家軍的重重阻擊,偶有一小支軍隊順利闖入城中,卻立刻被守株待兔的弓箭手們射穿了身體,倒在血泊之中。南彧漓下令洞開城門,但早已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前有南家軍衝鋒陷陣,頑強阻擊,後有弓箭手埋伏,以逸待勞。南彧漓于軍事之上,對自己頗為自信,同時也相信這些與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哥舒洛一倒也不戀戰,見勢不利己也不強戰,下令退兵。喬謙雲被魏嚴漠和左將軍於韜纏上,受傷不輕,哥舒洛一於危難中救了他一命,反手一槍,對穿了魏嚴漠的肩膀。拍馬趕到的南彧漓扶住了馬背上搖搖欲墜的魏嚴漠,哥舒洛一則攜大軍撤退,留給了南彧漓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胡鶴本想乘勝追擊,但南彧漓認為,窮寇莫追。饒是如此,南彧漓也算率軍取得了一場頗為酣暢的勝利。
為能拿下旗安城倒也在哥舒洛一的預料之中,畢竟南家軍首領也不是個掛名的戰神。喬謙雲走進帳內,帶進了一封書信和一枚錦袋。哥舒洛一淡淡地看了一眼,指著袋子問,“這是什麼?”
喬謙雲搖頭,“屬下不知,是與這次的書信一道傳來的,請主上過目。”
哥舒洛一接過錦袋,打了開來,白色如灰狀的粉末讓他的心不自覺地收緊,聲音滯澀,“這是……什麼?”
喬謙雲也不知,遞上了書信給他,“主上請過目。”
哥舒洛一展開書信的手微微顫抖著,薄薄的一張紙似有千斤重,壓得他透不過氣來。字跡欹側險峻,卻將險勁藏於平實之下,雖不是他慣寫的行書,但哥舒洛一還是一眼認出了韓曄的字跡。
喬謙雲默立在側,他不知道紙條上寫了什麼,卻看到哥舒洛一的雙手有了一絲顫抖,眼中聚起了哀意,神色蒼涼而悲愴。喬謙雲擔憂地上前一步,探問道:“主上?”
哥舒洛一隻在一剎那恢復了鎮靜,如往常一樣將信紙放在燭火上燒盡,而後轉頭對他道:“下去吧。”
喬謙雲的神色不無擔憂,他發現了哥舒洛一聲音中極力掩飾的鎮靜,因為還是有一絲顫聲落入了他的耳中,但他終究沒有多問,依言退了下去。行至帳外,卻還是不放心地往帳內瞭望了一眼,哥舒洛一的手緊緊攥著那枚錦袋,安靜地坐在案前。那是第一次,喬謙雲看到哥舒洛一無力隱藏的哀慼與寂寥。
荊慕楚的死訊哥舒洛一早已知曉,但當他的骨灰如鋪陳開來曝於他面前時,哥舒洛一的心彷彿又死了一次。
“你想逐鹿中原?”草原的夜風拂開他的衣襟,夜色掩不去他的光華,荊慕楚抱著琴坐在哥舒洛一的身邊。
哥舒洛一將他把衣襟攏了攏,喉間淡淡應了一聲。
荊慕楚點了點頭,“我會幫你。”
哥舒洛一沉默了半晌,一直沒有開口。
荊慕楚微微一笑,雲淡風輕,“陳國與我們毗鄰卻不足為懼,你大可取道陳國滅姜。”他總是能輕易洞穿哥舒洛一的想法。
哥舒洛一不語,靜靜地望著他。
荊慕楚輕輕捻了一音,緩緩道:“姜國不易取。你需要藉助呼延家的勢力。”見哥舒洛一還是沒有開口,他繼續道:“哥舒與呼延兩家聯姻是傳統,如此一來你也可獲助力。況且,呼延家的大小姐算得上草原第一美人,也不算委屈了你。”
哥舒洛一蹙了蹙眉,突然抬手,手指劃過荊慕楚的眉心,終於開口了,“你真的這麼想?”
荊慕楚一愣,隨即莞爾。兩人默然了半晌,荊慕楚突然開口,在涼風中劃過一抹暖色,“我可以入姜國幫你。”
哥舒洛一複雜地望了他一眼,聲音和晚風一樣涼,“你在說什麼?”
荊慕楚笑得淡然。哥舒洛一想要逐鹿中原,需借得呼延家族的勢力,他又覬覦呼延家二小姐精於馴獸一道和醫理,想納為己用,卻偏偏不肯娶了對自己朝思暮想的呼延家大小姐。呼延宛從不是個省油的燈,為了能讓姐姐嫁給哥舒洛一,呼延宛願意委身潛入姜國皇宮為哥舒內應,卻也提出要讓荊慕楚同往,哥舒洛一沒有答應卻也沒有回絕。
“你可以將韓曄那孩子培養得很好。”荊慕楚突然轉了話題。
哥舒洛一點點頭,“他很聰明,一點即通。”
荊慕楚撥弄著琴絃,或許今夜過後不會再有機會為他彈琴了,“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哥舒洛一沉默著點了點頭。
“一定記得帶我觀遍天下美景。”荊慕楚笑得肆意而溫暖,纖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琴絃,高山流水。
那一夜草原上星辰浩瀚,明亮的光輝絢爛了寂寂夜空。
那便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相見。其實荊慕楚沒有說錯,哥舒洛一是個沒有心的人,因為他的心中已裝滿了天下江山,再容不下其他,但他或許再也不會知道,看見他骨灰的那一剎,哥舒洛一的心徹底死去,再也不復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