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陰險毒辣
守護未來 盲僧消失的日子 邪龍逆天 奇俠傳奇 異靈 相公,請上船! 紈絝王爺請娶我 楚國公主的情人gl 耽美禁忌:遇見鍾情 長春真人西遊記
四 陰險毒辣
秋傲霜道:“因此單宮主就託你帶來這封手諭,可對?”
銀狐那雙美目倏地一張,道:“秋副宮主是疑惑老身……”
秋傲霜介面道:“這是那裡話?宮主親諭,豈可見疑?不過……”語氣一頓,接道:“容在下冒問一聲,你可知道這封手諭之內容?”
銀狐搖搖頭,道:“自然不知。”
秋傲霜向何蓉媚和孟採玉一揮手,二姬會意,立刻出房而去,並帶上房門。
秋傲霜一擺手,道:“請坐!”
銀狐謙謙有禮地斂衽一福,道:“老身告坐!”然後在一張靠背椅上坐下。
秋傲霜道:“容在下冒問一下,你和單宮主是何等關係?”
銀狐暖昧地一笑,道:“何種關係,實不足為外人道。”
秋傲霜心中不禁一動,敢情面前這位生性**的女人和單飛宇也有暖昧之私麼?如果真那樣,這內中的糾葛可就太複雜了。沉吟一陣,復又問道:“金刀杜桐屯可知你與單宮主互有交往?”
銀狐一笑,道:“不知,我不希望任何一個和我有交往的男人攪翻醋缸子。”
秋傲霜不禁感到一陣噁心,皺著眉頭問道:“那麼,單宮主也不知你與金刀杜桐屯的交往了?”
銀狐道:“不錯。”
秋傲霜道:“現在在下業已知道,你不怕在下據實回報單宮主。”
銀狐搖搖頭,道:“據老身猜想,秋副官主不會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之事。”
秋傲霜道:“何謂損人不利已?”
銀狐道:“因為秋副宮主暗中和金刀杜桐屯也有來往啊!”
秋傲霜聽了銀狐說自己暗中也在和杜桐屯往來的話,不禁心底升起一團怒火,但他卻沒發作,力持鎮定地說道:“你既然去過擎天宮,想必已知道令媛解玉歡的死訊了吧?”
銀狐美目一張,道:“我女兒活得好好的,你怎麼咒她死了呢?”
秋傲霜修眉一挑道:“飲鴆自戕,難道會是假的?”
銀狐壓低了聲音說道:“秋副宮主可有守口如瓶之能耐?”
秋傲霜道:“如有必要,定能守口如瓶。”
銀狐悄聲道:“飲鴆者為一女婢,我那女兒卻悄然離開了擎天宮……”
秋傲霜振聲道:“想必是動過易容手術,張冠李戴,此種雕蟲小技,豈能瞞過單宮主?”
銀狐道:“的確瞞過了。”
秋傲霜道:“單宮主胸羅萬機,豈能輕易被令媛瞞騙?”
銀狐詭譎的一笑,道:“此中巧妙,秋副宮主就不必詳問了!”
秋傲霜心中雖有無數疑團,此時卻無法再追問下去,想想單飛宇叫他斬殺杜桐屯之密令,心中不禁作難,幸而並未規定限期,自己還可以見機而行,細作打算。
沉吟良久,方拱手一揖,道:“請回吧!傳書之情,這裡謝過。”
銀狐大模大樣地一擺手,道:“秋副宮主不必多禮,老身有良言一句,尚祈副宮主見納。”
秋傲霜道:“有話直言無妨。”
銀狐道:“為人在世須著重自己的利益,秋副宮主此後行事,本此原則,凡事就絕不會吃虧。”
秋傲霜道:“受教……”語氣一頓,接道:“秋某有一事請教,解姬前往本宮應徵劍姬,可是金刀杜桐屯之意?”
銀狐道:“不錯!”
秋傲霜道:“使用偷天換日手法潛離本宮,又是何人授意的呢?”
銀狐道:“出自小女本意。”
秋傲霜道:“因何要如此作呢?”
銀狐道:“想必不耐衾冷枕寒之苦吧!”
秋傲霜道:“你事先知道令嬡之行動麼?”
銀狐搖搖頭,道:“不知,小女做事一向獨斷獨行的。”
秋傲霜道:“事先既不知,事後想必已與令嬡會過面了。”
銀狐道:“一個時辰前才見過面。”
秋傲霜道:“令嬡可曾想到後果問題?”
銀狐杏眼一翻,反問道:“什麼後果問題?”
秋傲霜道:“令嬡隻手遮天,自以為巧妙,殊不知瞞過今日,瞞不過明朝,時日一久,難免會被單宮主覺察,到時單宮主務必要追到令媛以維本宮威信,令媛縱有通天本事,怕也難逃單宮主羅網。”
銀狐一皺眉,道:“秋副宮主大可不必為此憂煩,小女精於易容,一時恐怕還不至於露出破綻。來日方長,事事變化甚大,究竟孰執武林的牛耳,還未可知哩!”
這番話聽似平淡,其實卻蘊藏弦外之音,秋傲霜心中暗動,星目一閃,道:“冒問一聲,如果杜桐屯一旦與單宮主明爭暗鬥,你將幫助誰?”
銀狐笑而不答,反問道:“老身想先問一聲秋副宮主之動向。”
秋傲霜沉聲道:“秋某身為擎天宮之副宮主,自然對單宮主之命無所不從了。”
銀狐微微一笑,頷首道:“秋副宮主倒是忠心耿耿……”語氣微頓,接道:“老身方才業已說過,行事當為自己之利著想,是以老身目前尚難決定助誰?”
秋傲霜淡淡一笑,道:“行了,請回吧!”
銀狐斂衽一禮,轉身欲去,復又回過身來問道:“那個姓朱的少年,秋副宮主可知是什麼來路?”
秋傲霜搖搖頭,道:“不知其來路,但知其來意不善。”
銀狐喃喃道:“那倒該好好提防……”一語未盡,人已出房而去。
秋傲霜開始作全盤打算,他對單飛宇可說了解甚深,若說其輕易被解玉歡瞞過,殊不可能。那麼,單飛宇可能裝聾作啞,暗觀變化,這樣一來,自己如不遵令殺卻杜桐屯,勢必立即墜入岌岌可危之境。
杜桐屯能殺麼?這是秋傲霜面臨思考的第二個問題,目前自己和杜桐屯之間所繫的利害關係,就是當年殺人無數的那個武林巨魔“飛抓怪客”之謎,殺卻杜桐屯,正好滅口。
心念一定,殺機頓起,開啟房門走了出去。
長廊靜悄,無一人立足,秋傲霜敲開三姬投宿之上房,走了進去。
三姬慌忙肅迎。秋傲霜一擺手,道:“免禮……”目光投注在夏火蓮臉上,接道:“夏姬劍創如何?”
夏火蓮搖搖頭,道:“並無大礙。”
秋傲霜微微頷首,然後目光向三人一掃,道:“你們前往秦淮河畔,分乘三舟遊河,本副宮主要與杜桐屯共乘一舟前往遊河,到時留神本副宮主之神色動靜。”
何蓉媚與孟採玉面上略呈迷惑之色,夏火蓮卻很快點頭回道:“妾身領會。”
秋傲霜道:“如那姓朱的在後尾隨,不必理會。”
夏火蓮道:“妾身知道了。”
秋傲霜退出房來,不禁微微一楞,原來朱星寒正立於長廊盡頭,若有所待。
秋傲霜略一猶疑,仍又放步前行。
行至對方身邊時,朱星寒低聲道:“秋兄請留步。”
秋傲霜停步而未轉身,冷聲問道:“何事?”
朱星寒道:“小弟曾警告秋兄,謂有一個名為蕭月梅之女子正俟機謀刺……”
秋傲霜介面道:“不是名叫佟月梅麼?”
朱星寒道:“蕭月梅是另有其人,彼月梅較之此月梅更加厲害,秋兄不可不防。”
秋傲霜道:“還有別事麼?”
朱星寒道:“沒有了,小弟是怕秋兄誤以為小弟所說之人就是目下這位佟姑娘,所以……”
秋傲霜不待對方說完,就一揮袖,道:“多謝!”大踏步向店外走去,彷彿聽到朱星寒發出一聲輕嘆。
秋傲霜出得高升客棧直奔杜府,大步行來,不及盞茶光景也就到了。
門上的人早已識得他是貴客,肅迎不迭。
秋傲霜在大廳中小坐片刻,杜桐屯立刻趕了出來,低聲問道:“賢侄何事!”
秋傲霜淡淡一笑,道:“日間之秦淮河是何等模樣?”
杜桐屯道:“一無可取。”
秋傲霜道:“未必吧!小侄倒想前去一遊……”語聲一壓,接道:“另有要事,在河上與杜爺相商。”
杜桐屯微微一愣,道:“此處不行麼?”
秋傲霜道:“不便。”
杜桐屯微一猶疑,道:“賢侄在此稍候,老朽吩咐蔡錦堂前去備舟備酒……”
秋傲霜一揚手,道:“且慢……”語氣微頓,壓低了聲音接道:“杜爺!恕小侄問得冒昧。昨夜遊於秦淮河上,杜爺是否命蔡總管在河面,岸上布有重兵?”
杜桐屯聞言大大地一楞,接著硬起頭皮答道:“有的。”
秋傲霜道:“其意何在?”
杜桐屯道:“恐有狂徒滋事掃興。”
秋傲霜道:“杜爺!恕小侄放句狂言,憑你我之刀劍,即使姓單的那把‘滄浪’出現,也可以鬥他一鬥。對其他人何懼之有。是以今日之遊不必如此費事,免得引人耳目。”
杜桐屯這才放下了一顆懸心,拈鬚而笑,道:“賢侄真是豪氣干雲,老朽自嘆卯如,不過酒席是要備上一桌,待應之人也不可缺少,待老朽吩咐蔡錦堂先一步前往準備……”揚聲向外喊道:“錦堂!”
蔡錦堂似是早就等在外面,聞聲掀簾而進,恭聲道:“杜爺有何吩咐?”
杜桐屯道:“秋世兄與老夫要前往秦淮河上浮三大白,快去準備上好酒菜,除侍應之人外,不必隨帶扈從。快去!老夫與秋世兄隨後就到。”
秋傲霜道:“蔡總管!仍要那艘‘金翠舫’,如果徐二牛尚在,不可難為他。”
蔡錦堂口裡應是,目光卻望著杜桐屯。
杜桐屯低叱道:“還不快去依照秋世兄的吩咐去辦!”
蔡錦堂這才行禮退下。
杜桐屯吩咐僕童重新獻茶,二人說了些閒話,一盞熱茶飲盡。
杜桐屯再吩咐童子取過他的紫金寶刀,準備起身前往秦淮河畔。
杜桐屯昨夜未曾帶刀,此刻帶刀,不禁使秋傲霜暗暗一楞,敢情對方已有所察覺而有所防範麼?
秋傲霜疑在心頭,卻未出口,二人出得杜府,上了套車,直奔秦淮河畔而去。
兩乘駿馬,八蹄如飛,那消片刻,便已抵達秦淮碼頭。
蔡錦堂過來肅迎,道:“酒席已備妥在‘金翠舫’花廳之中。”
秋傲霜道:“徐二牛仍在麼?”
蔡錦堂道:“仍在。”
秋傲霜道:“總管辛勞,在下謝過,請回府吧!”
蔡錦堂微一楞,道:“不要蔡某登舫侍候麼?”
秋傲霜道:“不敢勞動大駕。”
蔡錦堂道:“那麼蔡某在岸上待命召喚好了!”
秋傲霜道:“在下要與杜爺促膝長談,也許日墜方散,也許暢談終宵,怎好讓總管鵠候過久?還是請回府去吧!”
蔡錦堂不禁一愣,目光望向杜桐屯,似乎在探主子的暗示。
杜桐屯微一皺眉,一揮袍袖,道:“錦堂!這是秋世兄一番好意,你回去吧!”
蔡錦堂行禮告退,道:“多謝秋公子!別過杜爺!”然後登上套車,揚長而去。
徐二牛雖摸不清二人的來意,卻也能力持鎮定,鵠立舫首,肅迎貴賓。秋傲霜讓杜桐屯先行,自己隨後,上得“金翠舫”後,吩咐徐二牛一次上菜,然後解纜向河心劃去。
徐二牛恭聲應是。
進入花廳,秋傲霜不禁一楞,原來那梅妞竟垂手立於席畔,一見二人走進,連忙斂衽為禮。
杜桐屯呵呵笑道:“錦堂真解人也,有梅妞在坐,酒菜生香不少,賢侄大可痛飲一番了。”
秋傲霜一笑置之。
席面上只擺了四色冷盤和應時果子。有了秋傲霜的吩咐,停靠於“金翠舫”旁邊的那艘小艇上忙得不亦樂乎,那消片刻,美飲珍餚就擺滿了一桌,這時徐二牛已然解纜催舟,緩緩向河心劃去。
酒過三巡,秋傲霜向在旁侍候之四個青衣小童一揮手,道:“你們且出花廳,聽候召喚……”又向梅妞道:“梅姑娘也暫退。”
四童子掀簾出了花廳。去至船首,梅妞卻進了後艙,那原是歌妓更衣之處。
杜桐屯白眉一蹙,道:“賢侄究竟有何要事與老朽商談?”
秋傲霜道:“杜爺可知‘銀狐’已來金陵?”
杜桐屯雙眉一挑,輕噢一聲,道:“老朽倒還不曾聽說,賢侄見過了?”
秋傲霜道:“‘銀狐’下榻之處,正是小侄居停之客棧。” 杜桐屯道:“賢侄以為……”
秋傲霜介面道:“解玉歡也到了金陵,據說還要比小侄早到一日。”
杜桐屯驚道:“解玉歡姑娘不是飲鴆自戕了麼?”
秋傲霜道:“飲鴆自戕者為一婢子,解玉歡卻乘隙逃出宮中,她施展偷天換日的手法,將那婢子易容為她的模樣,瞞過了本宮宮主單飛宇。”
杜桐屯道:“單飛宇胸羅萬機,豈容瞞騙了。”
秋傲霜道:“小侄也是如此想法。”
沉吟一陣,杜桐屯揚眉問道:“賢侄見過解姑娘了麼?”
秋傲霜搖搖頭,道:“不曾見過。但是朱星寒曾親眼目睹,此中原委又系解玉歡之母‘銀狐’親口所說,諒必不假。”
杜桐屯訝然道:“銀狐又何以詳知箇中原委?”
秋傲霜道:“銀狐在來金陵之前,曾在‘擎天宮’中作客。”
杜桐屯大驚失色,振聲道:“竟有此事?”
秋傲霜道:“銀狐昔日與單飛宇有染,杜爺聽說過麼?”
杜桐屯連連搖搖頭道:“不曾啊!”
秋傲霜道:“據杜爺設想,銀狐與您之舊情,單飛宇是否有所風聞?”
杜桐屯道:“這就難說了!”
秋傲霜道:“如單飛宇知道您與‘銀狐’之舊情,也知道解玉歡入宮之企圖,目下你我又往還甚密,杜爺設想一下,小侄在‘擎天宮’中之地位將受何種影響?”
杜桐屯雙眉一皺,道:“有如此嚴重麼?”
秋傲霜並未往下介面,語氣一轉,道:“杜爺,您可認得一個姓佟的武林中人,人旁加冬,杜爺想必還記得。”
杜桐屯沉吟了一陣,道:“莫非是佟林修?”
秋傲霜道:“此人是否健在?”
杜桐屯神色黯然,道:“死了!”
秋傲霜道:“被何人所殺?”
杜桐屯道:“也是被‘飛抓怪客’所害”
秋傲霜聲音一沉,道:“記得杜爺曾說,除您之外,再無別人知道‘飛抓怪客’即是先父,此話可真?”
杜桐屯毫不猶疑地點點頭,道:“老朽怎能大放厥辭?除老朽之外,絕不可能再有旁人知悉此一祕密。”
秋傲霜道:“昨晚行刺女子名為佟月梅,想必是那佟林修之後聲言其父為先父所殺,指名報仇。杜爺!你怎說再無旁人知曉此一祕密?”
杜桐屯喃喃道:“莫非令尊也曾對旁人提起過他學習書法誤入歧途之事麼?”
秋傲霜淡淡一笑,忽又問道:“杜爺!你可曾得罪過單宮主?”
杜桐屯搖搖頭道:“從未與其正面衝突過。”
秋傲霜道:“杜爺!您可知‘銀狐’與單宮主之間親密到何種程度?”
他東問一句,西問一句,問得杜桐屯錯愕不已,良久方搖搖頭道:“親密到何種程度,外人焉能知曉?賢侄你……”
秋傲霜介面道:“說來令人難以置信,此番銀狐前來金陵,單宮主竟然託她帶來一封親筆手諭,是交給小侄的。”
杜桐屯張口結舌,半晌無語,良久,方搖搖頭,道:“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秋傲霜道:“杜爺!你可想看看那封手諭?”
杜桐屯心中想著,口裡卻不說明,搖了搖頭說道:“只恐不便吧?”
秋傲霜道:“杜爺不是外人,有何不便?而且手諭內容與杜爺還大有關係呢?”
說罷,自懷內取出那封由單飛宇親筆所書手諭,以手捏住了朱星寒的名字,高高舉在杜桐屯面前。
杜桐屯入目不禁暗驚,冷聲道:“想不到單飛宇竟想置老朽於死地!”說罷,目注秋傲霜臉上,觀其反應。
秋傲霜面上木無表情,緩緩將那道手諭收起,語氣平靜地說道:“杜爺!小侄該如何辦?”
杜桐屯道:“以賢侄之意呢?”
秋傲霜道:“如果小侄目前尚不公然反叛單飛宇,就只有奉命行事,事實上以小侄綿力,目前尚不足以公然與單飛宇為敵。”
杜桐屯一直在打如意算盤,想不到事情會如此直轉急下,心情狂震不已。他畢竟是有內力修為之人物,面上不動聲色,平靜地問道:“這就是賢侄邀老朽來秦淮河上之用意麼?”
秋傲霜冷冷一點頭,道:“不錯。一來主命難違,二來嘛……”
語氣微頓,一個字一個字聲冷如冰地接道:“你也該死!”
現在杜桐屯反倒不驚了,呵呵大笑道:“想不到賢侄會說出這麼一句話,請問老朽因何該死?”
秋傲霜道:“你未將秋某當客,卻將秋某當賊,所謂與先父曾舊識容或不假,然你之用心卻可惡已極,話已說明,請出刀。”
“嗖”地一聲,亮出了“四絕劍”,橫胸平舉,人並沒有離座。
杜桐屯冷聲道:“賢侄!敵友之別在此一念之間,務必多加衡量,你手中短劍未必能勝過老朽手中這把寶刀。”
秋傲霜沉聲道:“習武之人,求戰之先應不計後果之勝敗,何必多言!”
杜桐屯嘿嘿一笑,道:“幸而老朽在事先洞察你之來意,早巳暗中設妥埋伏,你即僥倖勝過老朽,也未必能逃出這四面八方設定的天羅地網。”
秋傲霜突地長身而起,只聽一陣斷錦帛之聲,花廳兩邊的帳幔全部落下了地面。
秋傲霜手中短劍虛空一劃,沉聲道:“請看!百丈之內可有你之埋伏?那三艘小艇上乘坐之女子,乃秋某手下三劍姬,正等著為您送喪,你還等待什麼?”
杜桐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所謂天羅地網,不過是虛聲恫哧,竟然被秋傲霜一語道破,愣神良久,驀然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未已,在船首聽候召喚的四青衣童子,一個個如疾矢般穿簾而進,各執一把鋒利匕首,聯手向秋傲霜展開圍攻。
秋傲霜發出一聲冷笑,短劍一橫,招出“風起雲湧”,飛身疾旋,只聽得慘呼連連,那四名小童立刻一個個肚破腸流,小小身軀,被劍尖挑出花廳之外,落入河心,染得河水一片殷紅。
秋傲霜殺性一起,其勢難收,正待挺劍向杜桐屯進擊,驀地身後傳來一聲嬌叱,道:“住手!”
秋傲霜收劍貼身,轉頭望去,赫然是那梅妞,只見她粉面含威,腮幫子鼓得圓圓的,對他怒目而視。
秋傲霜先是一楞,接著沉聲說道:“你要幹什麼?”
梅妞冷聲說道:“公子心腸何其殘忍,那四個小童,年長者不過十一、二歲,公子竟然出手無情,太令人髮指了!”
秋傲霜打量梅妞,見她毫無懼色,心頭不禁一震,冷聲問道:“梅姑娘究竟是不是武林中人?”
梅妞語氣強硬的說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秋傲霜道:“若不是武林中人就不要過問武林中事,否則就是自投死路。”
梅妞道:“若是武林中人呢?”
秋傲霜道:“若是武林中人,姑娘的真名就不叫梅妞了。”
梅妞雙眉一挑,道:“本姑娘姓蕭名月梅,聽說過麼?”
秋傲霜不禁狂駭,朱星寒曾兩次提到此女名字,而且昨夜拔劍試其武功時,蕭月梅軀體內毫無內力之反應,若非內功修為已達爐火純青之境,絕對作不到臨劍不懼。看來今天想殺杜桐屯是辦不到了。
秋傲霜按捺住心頭駭意,冷聲道:“秋某早已兩次聽說過姑娘的芳名了。”
蕭月梅道:“出自何人之口?”
秋傲霜道:“江州朱星寒……”語氣一頓,接道:“聽說姑娘前來金陵,就是要置我秋某人於死地……”
蕭月梅介面道:“目下不談別事,本姑娘是為那四名小童被殺,才與問罪之師。”
秋傲霜道:“你待怎麼?”
蕭月梅道:“四小童率先動武,公子迫而反擊,情有可原。唯出手過於殘忍,罪無可逭。人死不能復生,殺你之命,而你卻又未到死期。命你著人撈起小童遺骸,予以厚葬,設七七四十九日水陸道場,而且在四十九日內你不得動劍。”言來咄咄逼人,大有君臨天下之概。
秋傲霜聽在耳中,幾乎想放聲大笑。然而此時此境,狂笑有失儀態,乃冷笑了一聲道:“姑娘的口氣太大了!”
蕭月梅道:“依不依由你。”
秋傲霜道:“我若不依呢?”
蕭月梅纖手一指道:“你知不依,就不配‘擎天宮’副宮主之職。”
秋傲霜大感意外,想不到對方用了這一手“殺手鐗”,使得自己非依照她的話去做不可,看來這位蕭月梅委實利害得很。
沉吟良久,秋傲霜將頭一點,道:“秋某照辦。不過蕭姑娘得跟秋某一同走。”
蕭月梅右目一翻,道:“為什麼?”
秋傲霜道:“是秋某人花錢為姑娘贖身的。”
蕭月梅道:“贖身銀子是杜爺拿出的,你尚未歸還這筆銀子,你不配說這句話。”
秋傲霜道:“現在歸還不遲。”
蕭月梅道:“隔日身價不同,贖身因人而異,昨夕杜爺是為梅妞贖身,紋銀不過五百兩,此時本姑娘已變成蕭月梅,只怕你花不起這筆龐大的代價。”
秋傲霜道:“姑娘不妨說說看,秋某當量力而為。”
蕭月梅道:“你的人頭,再加上單飛宇的腦袋,你能拿得出嗎?”
秋傲霜不禁怒火中燒,本想挺劍進招,想到自己的承諾,只得廢然還劍入鞘悻悻然道:“蕭姑娘!咱們四十九日之後再見。”
蕭月梅道:“你答應的事情若有一件未辦到,本姑娘隨時都會來找你。”
秋傲霜不再去理她,揚聲叫道:“二牛!”徐二牛一直在暗中窺伺,一聽秋傲霜叫他,只得硬著頭皮走出,低聲問道:“公子有何吩咐?”
秋傲霜道:“派人撈起河中小童屍骸,予以厚葬。再設四十九壇水陸道場,花費的銀兩到‘高升客店’找我支領。”
徐二牛唯唯應是。
蕭月梅道:“徐二牛!這個差事不壞嘛!最少這四十九天之內,你可以在金陵城內大搖大擺地走進走出,也沒有一個人敢動你一根汗毛。”
這話像暗示,也像是保證。
自始至終,杜桐屯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冷冷地在一旁靜觀其變。
此刻,秋傲霜撮脣一嘯,夏火蓮乘坐的那艘小艇立刻如飛而至。兩船交會之一剎那,秋傲霜一躍而上。小艇立刻回首,與另外兩艇會齊,向秦淮河上游劃去。
夏火蓮在遠處已看明瞭一切動靜,此時凝聲問道:“副宮主!那梅妞姑娘的武功如何?”
秋傲霜道:“深不可測。”
夏火蓮道:“像是來意不善。”
秋傲霜冷聲道:“此刻在金陵駐足之人,無不心懷叵測。”
夏火蓮道:“副宮主!可要向宮主求援?”
秋傲霜沉吟良久,方才說道:“求援不必,倒是有事須向宮主稟明,你趕快回開封去一趟吧!”
夏火蓮道:“妾身遵命。”
移時,三艇靠岸,秋傲霜等四人下得小艇,如飛般向“高升客棧”奔去。
此刻正是午未之交,“高升客棧”的店內正是高朋滿座,賓客雲集。秋傲霜帶著三劍姬穿過店堂,匆匆來到西廂上房。閉門修書,立刻就要打發夏火蓮上路。
當他們四人回店不久,一個紫臉膛的中年漢子也尾隨著進了“高升客棧”。
這中年漢子站在進門處用目光一掃,就向臨窗一副座頭上走去。
這副座頭上坐著一男一女。男的是朱星寒,女的是佟月梅,二人正在用飯。
朱星寒見那中年漢子走過來,立刻起身相迎。
佟月梅見朱星寒對這個中年漢子執禮甚恭,也推杯站了起來。
朱星寒低聲道:“這位水中俊彥白龍天白大俠!這位是佟月梅!”
白龍天一擺手,道:“坐!坐!”
三人同時坐下,店家不待吩咐,已走過來重整杯盤。等那店家收拾完畢離去,白龍天低聲說道:“朱少俠真是料事如神,那風塵歌妓梅妞果然就是蕭月梅所喬扮的,在‘金翠舫’上她自動錶明瞭身份。”
朱星寒道:“此事除白大俠之外,再無第二個人可以辦得到了。‘金翠舫’上之人絕對想不到白大俠潛在水中窺伺動靜……”
語聲微頓,接道:“白大俠,那位蕭姑娘可曾與秋傲霜發生正面衝突!”
三人邊吃邊談,白龍天方把在秦淮河上所見所聞原原本本地述說了一遍。佟月梅聽完之後,柳眉一挑,道:“白大俠!那秋傲霜果真守諾在四十九日內不動劍麼?”
白龍天道:“以秋傲霜目前的身份和他那身傲勁,他一定會守住諾言的。”
佟月梅喃喃道:“這倒是個好機會。”
朱星寒面色一沉道:“佟姑娘!在下已說得脣焦舌爛,告訴姑娘目前尚未到置姓秋的於死地之有利時刻,姑娘切莫心存僥倖,姓秋的雖守諾不動劍,他那幾名劍姬也不太好惹,方才那幾招之下你還沒有掂出份量來麼?”
佟月梅也沉聲說道:“朱少俠!我看你幾分像正人君子,所以才凡事聽你幾句。看樣子你是明處與秋傲霜為敵,暗處卻在呵護他。”
白龍天壓低了聲音道:“姑娘這話說錯了!朱少俠是為大處著想,所以才婉勸姑娘暫抑私仇。此中關係甚大,姑娘日後自會明白。”
佟月梅未再答話,目光中卻微有悻悻之色。
朱星寒也未去計較,又面對白龍天說道:“白大俠,以你看來,單飛宇這一道手諭用意何在?”
白龍天未加思索,便道:“測驗秋傲霜之心意。”
朱星寒兩道修眉一聳道:“當真的麼?”
白龍天道:“目前只好如此假設,事實上單飛宇心中應該有數,憑秋傲霜還沒有把握能夠勝過杜‘金刀’。”
佟月梅突然低呼道:“看!夏火蓮離店去了。”
二人回頭望去,果然乍見夏火蓮身負行囊快步向店外行去?
白龍天道:“我曾潛在水中尾隨秋傲霜乘坐之小艇,聽見他們商談,夏火蓮是回開封向單飛宇回報去了。由此可見,秋傲霜行事異常謹慎。”
朱星寒微一沉吟,即低聲說道:“白大俠!請在金陵城中稍候數日。在下快則半日,慢則三、五天,當再趕回與白大俠聚首。”
言罷,不待對方有所表示,就匆匆出店而去。
佟月梅道:“朱少俠是追蹤夏火蓮去了麼?”
白龍天點點頭,道:“想必是的。佟姑娘!希望你能記住朱少俠的婉勸,千萬不可輕舉妄動。此處不便久留,白某失陪了。”說罷,也離座出去。
佟月梅也打算起身回房,突然一個嬌豔如花似女子向她走了過來。
佟月梅一見那嬌豔女子向她含笑頷首,像是在對她打招呼,於是又坐了下來。
那豔女子來到席間,輕啟櫻脣道:“這位姑娘貴姓?”
佟月梅不禁一楞,道:“小姓佟,人冬佟。”
嬌豔女子笑道:“原來是佟姑娘……”美目一轉,接道:“請問佟姑娘,方才那位俊美少年叫何名字?”
佟月梅見那嬌豔女子面含佻色,又公然查問一陌生男子之姓名,心中怫然不悅,不禁面色一沉,道:“姑娘因何動問?”
嬌豔女子依然笑道:“好像在那裡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佟月梅杏目一翻,道:“姑娘芳名如何稱謂?”
嬌豔女子道:“小姓黃,名解語……”
佟月梅奚落地笑道:“原來是一株解語花,卻解不透那位俊美少年的姓名。”
黃解語像是性情極為溫馴,絕無怒容,嬌媚地笑道:“佟姑娘!麻煩你告訴我一下嘛!”
佟月梅冷冷地說道:“他名叫朱星寒……”語氣一頓,接道:“別妄想和他打交道,他從不與陌生女子說話的。”
黃解語嫵媚地一笑,正想說什麼,忽然眼前一亮。原來店堂裡又出現了一個神情冷峻的美少年。
黃解語向那剛出現的俊美少年一指,壓低了聲音道:“佟姑娘!你識得這個公子麼?”
佟月梅心起捉狹之意,連忙點頭道:“認識,他名叫秋傲霜。”
黃解語道:“佟姑娘和他很熟麼?”
佟月梅螓首一點,道:“很熟,黃姑娘是否想和他攀交?”
黃解語羞嬌無奈地笑道:“佟姑娘!行走在外,多結識幾個朋友,不是很好麼?”
此刻秋傲霜正好迎面過來,似乎想覓一座位用飯。佟月梅乃起身招呼道:“秋副宮主!可否移玉到這裡來一下?”
佟月梅會改變稱呼,真是大大出乎秋傲霜之外,於是走過來問道:“何事?”
佟月梅笑道:“這位黃解語姑娘想結識你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
秋傲霜聞名一怔,皺眉說道:“在下秋傲霜,請問姑娘芳名是哪三個字?”
黃解語笑道:“黃山之黃,君不聞有解語花麼?就是那解語二字。”
秋傲霜眉頭一舒,道:“姑娘芳名倒是別緻得很哩!”
黃解語道:“今日幸得結識秋公子,這位佟姑娘也是新交。由我作東,小飲一番如何?”
佟月梅站起來說道:“不了!我已經用過,二位對飲吧!”說罷,就要離去。
黃解語連忙攔阻,道:“佟姑娘!你怎麼可以走呢!教我一人在此,太難為情了!”
佟月梅心頭暗笑,哼,像你這樣勾三搭四的女人也會怕難為情,那才怪事!
心裡如此想,口裡卻未說出,同時也勉為其難地坐了下來。
秋傲霜因對這個女子有些生疑,想追根究底一番,也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黃解語立刻吩咐店家撤去剩酒殘餚,另外上菜熱酒,擺滿了一桌。
也許三個人都是各懷鬼胎,然而席面上卻絲毫未見不愉之色。
酒過三巡,秋傲霜停杯問:“黃姑娘是何方人氏?”
黃解語答道:“黃山。”
秋傲霜神情一楞,道:“黃山麼?……”語氣微頓,接問道:“令尊是……?”
黃解語介面道:“先父諱號也叫黃山,也稱‘黃山老人’。”
秋傲霜道:“令尊已經過世了麼?”
黃解語神情微黯,螓首一點,道:“已經過世多年了。”
秋傲霜心頭大動,但卻不動聲色地問道:“聽聞黃山曾有一位書法宗師結廬而居,好像也號‘黃山老人’,不知黃姑娘有否聽說過?”
黃解語道:“那就是先父啊……”說著,自袖內掏一幅羅絹,緩緩展一道:“這就是先父的遺墨。”
秋傲霜放眼看去,端的是筆走龍蛇,蒼勁有力,但是當他看清楚絹上所書寫的兩行文字時,心頭不禁大大地一震。
原來那兩行字寫的是:
“暮沉黃山遠,星冷秋日長。”
在這兩句聯語裡,竟然他將父親秋日長姓名嵌進去了。
秋傲霜側目向佟月梅望去,只見她正以炯炯目光凝視自己。
秋傲霜神色一定,問道:“黃姑娘!這是令尊何時所書寫?”
黃解語道:“這是先父晚期所書,也可以說是最後遺作。”
秋傲霜道:“只此—幅麼?”
黃解語道:“我只偏愛此幅,黃山遠對秋日長可說傳神已極,將‘山中無歲月’的情景全勾劃出來了,所以我就留下來。”
秋傲霜道:“其餘的呢?”
黃解語道:“全部付之丙丁。”
佟月梅大嘆道:“可惜!可惜!一把火燒掉了令尊的遺墨,黃姑娘也真捨得……”語氣一頓,接道:“黃姑娘可知得秋公子的先翁也是一代書法宗匠哩!”
黃解語似是非常意外,楞了一楞,一雙美目瞟向秋傲霜道:“真的麼?”
秋傲霜道:“先父倒是喜歡寫字,不過與令尊寶號……”
佟月梅搶著說道:“巧極了!秋公子先翁之名號正好在令尊寫的那兩句聯中啊!”
黃解語眸子一轉,脫口道:“是秋……”
她突然又禁口不言,似乎顧忌直呼其名太不恭敬。
秋傲霜介面道:“秋日長正是先父諱號,真是巧得很!”
他明知秋日長當年隨“黃山老人”研究書法,而他卻故意說是巧合。
黃解語道:“只怕不是巧合……”
佟月梅搶著問道:“莫非令尊與……”
不待她的話問完,黃解語就介面道:“想必先父對秋公仰慕已久,因此就在聯語中用上了,這大概就是惺惺相惜吧!”
秋傲霜很想和黃解語暢談一番,可是又礙於佟月梅在座,只得耐住性子,等待機會。
佟月梅心中也有詭計,見二人沉默,就開口說道:“秋公子之先翁當年有‘鐵筆聖手’之號,不但書法功力甚佳,武功也是出人一等,在武林中是一個響叮噹的金字號人物哩!”
秋傲霜明知佟月梅心意不善,卻絲毫未曾發作,冷冷地注視著黃解語的反應。
黃解語雙眉一挑,道:“這樣,秋公子也是武林中人了。”
佟月梅忙不迭地介面道:“自然是啊!黃姑娘聽說過‘擎天宮’嗎?”
黃解語連連點頭道:“聽過!聽過!那‘擎天宮’宮主單飛宇的御劍之術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莫非秋公子是那單宮主的弟子嗎?”
佟月梅冷笑道:“黃姑娘真是太小看人了!我們這位秋公子是‘擎天宮’的副宮主!”
黃解語輕啊了一聲,道:“失敬!失敬!”語氣微頓,神色正經地接道:“秋副宮主!聞聽單宮主身邊有八大劍姬隨侍,可有此事?”
秋傲霜點點頭,道:“不錯。”
黃解語又問道:“身為副宮主者四劍姬對麼?”
秋傲霜道:“黃姑娘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黃解語似是對劍姬之事感到莫大興趣,一再問道:“單宮主之八大劍姬可已滿額?”
秋傲霜道:“早已滿額了。”
黃解語道:“副宮主的四劍姬呢?”
秋傲霜道:“尚缺一人。”
佟月梅笑道:“黃姑娘想必是想應徵劍姬了,以你之貌,與秋副宮主倒是珠聯壁合哩!”
語帶嘲弄,意存譏誚,而黃解語卻全不在意,皺著眉頭,惋惜地說:“可惜我不會用劍。”
佟月梅道:“那麼,黃姑娘用的是什麼兵器呢?”
黃解語道:“七紫三關,雞狼灰毫,一對毛筆而已!”
佟月梅冷笑道:“是用來寫字,還是描花樣?”
黃解語笑道:“能寫字,也能描花樣,更能殺人。”
語氣是很強硬,卻依然春風滿面,嫵媚已極,不帶半點煞氣。
秋傲霜冷眼旁觀,發覺黃解語從無慍色,若非她心胸曠達,不作計較,就必然是城府極深,工於心計之人。
因黃解語用的兵器是筆,又是“黃山老人”之後,秋傲霜就很想與對方作進一步深交,以打探當年他父親秋日長向“黃山老人”學習書法,以致誤入歧途之祕。故而問道:“黃姑娘何時前來金陵的?”
黃解語道:“剛到。”
秋傲霜道:“還不曾投店。”
黃解語道:“就打算住在這兒。”
秋傲霜道:“因姑娘所用兵器與先父所用相近,使我倍覺親切。
所不同的,先父用的是一支鐵筆,我住在西廂上房,有空咱們聊聊……”語氣一頓,站起來接道:“二位慢用,今日算我奉請。”
黃解語道:“那怎麼行?”
秋傲霜介面道:“觀姑娘言行之間豪爽灑脫,毫不忸怩作態,又何必拘此小節?”
黃解語嫵媚地笑道:“秋副宮主既如此說,那麼我就多謝了。”
佟月梅沉聲道:“姓秋的慢走!”
秋傲霜微微一楞,道:“佟姑娘還有什麼話說?”
佟月梅道:“你若預先宣告由你作東,我就不會吃這席酒菜。
如今吃了就不能再吐出來,所以這桌酒就不能由你請。”
秋傲霜道:“難道由你作東麼?”
佟月梅抬手向黃解語一指,道:“應由黃姑娘作東,這是她事先說好的。”
黃解語忙道:“應該我作東,秋副宮主請回,這裡由我結帳。”
佟月梅道:“那還差不多!”
秋傲霜真夠涵養,毫無慍色,—拱手,道:“多謝黃姑娘,改日當再回請。”言罷,掉頭而去。
黃解語目送秋傲霜背影,面露依戀之色。
佟月梅冷聲道:“黃姑娘,看你神色,似乎已鍾情姓秋的了?”
黃解語嬌羞地笑道:“丰神俊逸,氣度不凡,的確……”
佟月梅冷哼道:“那只是虛有其表,姓秋的是個陰險小人。”
黃解語訝然道:“佟姑娘何出此言?”
佟月梅道:“黃姑娘!我看你是情竇初開,不識世故,所以向你告誡,也算答報你今日的酒食之賜,信不信由你了。”
黃解語道:“佟姑娘與秋副宮主相識多久?”
佟月梅道:“聞名已久,見面不及一日。”
黃解語道:“一日半日相處,是不能下斷語的。佟姑娘好像是心有成見吧!”
佟月梅也知道多說無益,男女之間的情事異常奇妙,當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發生好感時,如有第三者說那男人壞得該打入十八層地獄,那個女人也是不會相信的。
於是她站起身來說道:“黃姑娘!你試著和姓秋的相處吧,保管你受害無益。”
黃解語道:“多謝佟姑娘美意,我會多加提防的。”
佟月梅冷冷地瞟了黃解語一眼,離座而去。
黃解語同樣以依戀的神色目送佟月梅的背影,面上浮現著嬌媚的笑容。看樣子她是一個“不識愁滋味”的純潔少女了。
秋傲霜回到上房,何蓉媚和孟採玉兩個人已經在房中用過飯。
二姬循宮中規矩過去叩安。
秋傲霜吩咐道:“你們不妨到庭園中走走,移時可能有一個嬌豔如花的女子住進上房,留意她住在哪一間上房,速來報我。”
秋傲霜回房閉目小憩,不過一盞熱茶光景,就聽到了叩門之聲。
秋傲霜猜測可能是二姬前來報信,開門一看,果然是何蓉媚和孟採玉。
二姬進入房中,由孟採玉關門,何蓉媚道:“啟稟副宮主,方才有兩個嬌豔女郎一先一後地住進店來,不知副宮主要妾身等留意的那一個?”
秋傲霜不禁微微一怔,忙問道:“二人的衣著是否相同?”
何蓉媚搖搖頭,道:“不!一穿綠衣,一穿紫紅羅衫。”
秋傲霜道:“就是那個穿紫紅羅衫的姑娘,她住在那一間?”
何蓉媚道:“第五間上房,也就是住在姓朱的隔壁。”
秋傲霜問道:“那身穿綠衣的女子呢?”
何蓉媚道:“住在第六間上房,妾身看她有些和那梅妞姑娘相像。”
孟採玉介面道:“以妾身看,就是那梅妞姑娘。”
秋傲霜也已料到身穿綠衣女子就是蕭月梅,不禁喃喃說道:“這家高升客棧可真夠熱鬧的……”
何媚道:“請示副宮主,還有什麼吩咐?”
秋傲霜微一沉吟,道:“你們回房歇息去吧。有事本副宮主會隨時召喚你們。”
二姬行禮退出房去。
蕭月梅住進這家客棧,而且還和秋傲霜比鄰而居,其用意不難想像,秋傲霜也無意去細加推敲,唯一令他耽心的是,蕭月梅住進店來是否會妨害他和黃解語的接近。目下除了設法在黃解語口中探出一點當年他父親向“黃山老人”學習書法的祕密之外,似乎再也沒有重要的事了。
秋傲霜正在閉目思索,房門忽又被人敲響。
秋傲霜起身開啟,赫然是杜府的執事總管蔡錦堂。
蔡錦堂只來了一個人,照說他應該己知方才在秦淮河上,秋傲霜欲殺杜桐屯的事情,然而他卻絲毫沒有敵意,態度恭謙地說道:“秋公子!杜爺請你過府一行,有要事相商。”
秋傲霜不禁愣住了,一時無法回答,答應去,萬一在杜桐屯心存歹念,自己在不能動劍的約束下,將很可能陷入險境甚或絕境,若不答應去,又顯得自己膽小而太過份怯弱。
蔡錦堂低聲道:“請秋公子儘管放心前往,杜爺對秋公子是一本初衷……”
這些話聽在秋傲霜耳裡很不是滋味,一揮手,道:“不要說了!走吧!”
蔡錦堂道:“秋公子,不帶隨侍劍姬了麼?”
秋傲霜本來想帶著何蓉媚、盂採玉二人同往的,被蔡錦堂一語道破,頓感無趣,於是冷聲說道:“本宮劍姬從未前往任何場所作客。”
蔡錦堂淡淡一笑,道:“那麼,蔡某在前領路。”
二人出了廂房,走過長廊,向外行去。
出了西跨院那道拱門,就是大雜房,此地都是接待那些不太肯花銀子,或者花不起銀子的普通客商居住的。
二人正穿過那座敞院,忽然一個身穿黃衫的中年漢子從他們右側走了過來,向秋傲霜一揚手,道:“這位公子面帶晦氣,可要本大仙為你論休咎,斷流年?銀子一兩,公平無欺。”
秋傲霜向那江湖術士望去,只見他約莫四十歲出頭,渾身瘦骨嶙峋,一件半新舊的黃衫穿在身上顯得又寬又大,兩眼炯炯有神,頭髮黯然無光。一搭眼就知道這人不是一個跑江湖的“混混”,問卜賣卦,必然有一點真才實學。
蔡錦堂本來有些不悅,因見秋傲霜對那相士凝神注視,也只有耐性子站在那兒等候了。
那江湖術士豎起三根指晃了一晃,道:“三個字,黃……大……
仙。”
秋傲霜道:“問休咎,流年,斷得準麼?”
黃大仙道:“不準不要錢?”
秋傲霜道:“所謂‘信不信當場試驗,靈不靈過後方知’,尊駕斷得準與不準,還要等一段日子才能應驗,而銀子卻是當場要付,尊駕這句‘不準不要錢’是怎樣講法?”
黃大仙道:“眼前有一椿事立刻就可應驗,公子要不要試上一試?”
秋傲霜道:“洗耳恭聽。”
黃大仙伸出乾癟癟的手,道:“先拿銀子。”
秋傲霜摸出一錠銀子放在他的手上。
黃大仙接過來看了一眼,喃喃道:“唔!有多無少,我黃大仙從不沾人便宜,等一會兒到櫃上兌了碎銀子再補還給公子。”說罷,將那錠銀子納入懷中。
秋傲霜道:“我這裡洗耳恭聽,請快說吧!”
黃大仙道:“拿了銀子自然要說出公子眼前的福禍休咎。只是……”語氣微頓,乾笑了一聲,接道,“嘿嘿!只是話有點不受聽。”
秋傲霜道:“直說無妨。”
黃大仙道:“我本來該有避諱,然而為了我黃大仙這塊金字招牌,只有放口直言了……”語氣一頓,抬手向蔡錦堂一指道:“此人心術不正,來意不善,而公子竟然與其同行同走,此所謂運犯小人,不可不慎。”
蔡錦堂勃然大怒,右手指、中二指雙駢,冷哼一聲,就要向黃大仙撲過去。
秋傲霜雙臂一張,攔住了蔡錦堂,然後向黃大仙冷冷地喝問道:“尊駕說完了麼?”
黃大仙並未因蔡錦堂之大怒而生恐懼,語氣平靜地道:“凡姓氏從‘木’從‘草’者,公子最好遠避,否則無福有禍。”
眼前就有兩個從木從草之人,從木者顯然是提杜桐屯,從草者自然是蔡錦堂了。
秋傲霜雖不信卜問吉凶之說,但卻相信這位自稱黃大仙的江湖術士必然是所圖謀而來。說得更明白一點,他是故意在向杜桐屯搗蛋。
秋傲霜心中有數,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斷準了麼?”
黃大仙道:“鐵口直斷,不差分毫。”
秋傲霜道:“尊駕來金陵多久了?”
黃大仙道:“為時不及半月。”
秋傲霜道:“還打算在金陵混下去麼?”
黃大仙道:“那是自然,金陵地廣人眾,是討生活的好地方。”
秋傲霜道:“尊駕最好立刻就走,而且還要走得快,走得遠。”
黃大仙駭然張目,道:“這是怎麼樣講法。”
秋傲霜道:“因為尊駕已犯了江湖大忌。”
黃大仙問道:“請問公子此話是指……”
秋傲霜抬手向蔡錦堂一指,道:“尊駕可識此人?”
黃大仙搖搖頭,道:“不識。”
秋傲霜道:“他姓蔡名錦堂,是金陵城武林世家杜府的總管,尊駕說他心術不正,來意不善,還算是小事,又說在下必須遠離姓氏從‘木’從‘草’之人,蔡從‘草’,杜從‘木’。開罪了杜大爺,尊駕還膽敢在這金陵城中混下去麼。”
黃大仙道:“我事先就聲言話說出來恐怕不大好聽,這……又怎能算是犯了江湖大忌呢?”
秋傲霜突然沉聲道:“尊駕是不是敢說敢認,敢作敢當的人?”
黃大仙道:“不錯!否則怎配稱為鐵口?”
秋傲霜轉身向蔡錦堂說道:“蔡總管!這位黃大仙說你心術不正,來意不善,你打算怎樣?”
蔡錦堂冷哼了一聲,道:“看在秋公子份上,蔡某不打算和他為難了。”
秋傲霜冷聲道:“如此說來,蔡總管是承認這位大仙所作的斷語了。”
蔡錦堂沉聲道:“他根本是信口雌黃,滿嘴胡說八道。”
秋傲霜道:“既然是滿嘴胡說,總該狠狠地教訓他一頓。”言罷,站在一邊,似乎要存心隔岸觀火。
蔡錦堂向黃大仙一指,道:“你既然滿嘴胡說,我就打爛你這張臭嘴。”
話音一落伸手就打過去。
黃大仙連退數步,雙手連搖,道:“慢來!慢來……”轉身向秋傲霜接道:“公子真夠險惡,我黃大仙直言道出公子的吉凶福禍,完全是為了公子好,公子竟然挑唆別人和我打架,這是什麼意思?”
秋傲霜冷笑道:“尊駕敢在金陵城中大放狂言,指東罵西,想必也不是省油的燈,從師父那兒學來的玩意兒該亮出來讓人見識見識,何苦裝成那樣一副怕捱揍的樣子,教人不笑掉大牙?”
黃大仙愣了一愣,轉過身去面對蔡錦堂,站了個騎馬椿,磨拳擦掌,勢聲洶洶地說道:“來吧!我不摔你一個‘狗吃尿’從今以後我黃大仙就改名黃小仙。”
蔡錦堂看看他擺出那種莊稼把式的模樣,不禁卟之以鼻地笑道:“哼,看掌!”
他聲落人進,揮手如電光石火,朝黃大仙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