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不祥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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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集 不祥的預言
敬告只因為生在世上這個理由就必須死亡的生物。
約定好的休息——死亡,正來到門外等著我們。今天你的手正握著這本書,你就等於已經準備好要籠絡悠久的時間之流。讓過去,現在,未來都在你面前消失吧。你已經是脫離時間的存在物……。
摘自《在風雅高尚的肯頓市長馬雷斯。朱伯烈的資助下所出版,身為可信賴的拜索斯公民且任職肯頓史官的賢明的阿普西林克。多洛梅涅,告拜索斯國民既神祕又具價值的話語》一書,多洛梅涅著,七七〇年。第一冊第十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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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馬伕座位的杉森轉過頭來。不曉得他要幹嘛,原來他舉起了手指向左邊的方向說道:“又是那群傢伙!”
我往杉森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我把手放在額頭上觀看,大約距此地左方九千肘之遠的山坡上有幾個突起的小黑點。在這廣大的荒野裡看那種小黑點,只能隱隱約約看到。我看著和我一起坐在車頂的溫柴,溫柴往山坡方向看去,點了點頭。我的視線再度回到前方,我忍不住抱怨道:“真是的。想要攻擊我們的話就儘管來攻擊啊,要不然就偷偷跟在後面就好了嘛。他們那種樣子到底算什麼呀?處在讓人一目瞭然的位置上,也不會躲起來,也不跟過來。”
杉森一臉不悅地揮動著皮鞭,本來是緩緩前行的馬兒們突然接收到命令,有些驚慌,差點亂掉隊伍,但是它們有御雷者在最前方帶隊,御雷者馬上就把馬車隊形一絲不紊地拉了回來。對它們這些沒有受過拉車訓練的馬匹來說,可以做到這樣子,已經算是相當厲害了。
溫柴繼續剛剛在做的事,也就是又開始用刀子削木塊這件事。
但是剛剛馬車突然加速跑了起來,原本放在他兩腿中間的木塊碎片便順著風勢飛走了。溫柴在馬車極度搖晃之中,竟然還可以穩穩地拿住刀子沒有滑落掉,真是厲害啊。手法之高明真是罕見。
溫柴自言自語地說道:“這些傢伙。他們是怎樣抓到那些野馬的?”
趴在我的前面,一面不停地晃著雙腳,一面觀看著溫柴那高明的手藝的妮莉亞,索然無味地回答道:“那些傢伙反而比傑彭的間諜更有可能和女生說話哦?”
溫柴摸著木塊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他不耐煩地看著妮莉亞,妮莉亞用趴著的姿勢,託著下巴,眼睛向上瞪著溫柴。
溫柴再度低下了頭,看著木塊說道:“修奇,你幫我告訴她這一點都不好笑。”
這一次我沒有幫他傳話。煩都煩死人了。我以為到車頂上有什麼好玩的事才爬上來的,沒想到卻是被他們兩個夾在中間,累死人了。妮莉亞轉過身來,也沒得到我的允許就靠在我的大腿上躺著看天空。她說道:“我們和他們距離多遠啊,修奇?”
“大約九千肘吧。他們正沿著山頂稜線朝著和我們一樣的方向跑來呢。”
“那麼他們的意思是希望我們看得到他們嘍?”
“好像是。”
妮莉亞因為頭髮在空中亂飛,讓她不得不一邊眨著眼睛一邊說話,她說道:“溫柴呀,溫柴。那些傢伙有帶行李嗎?”
溫柴放下了刀子,往妮莉亞的方向用力瞪了一眼。但是妮莉亞一說完話,早就用她的雙手蓋住眼睛了。她用手蓋著眼睛,還邊吐出舌頭說道:“看不到,怎麼樣?隨便你瞪吧。嘿嘿嘿嘿……”
溫柴笑了一笑,再度拿起刀子,一邊看著鑽洞的木塊,一邊大聲地回鸕潰骸案amp;#5533;amp;#5533;敵欣鈧揮形淦骱圖父魴“amp;#5533;ざamp;#5533;眩?
我還沒傳話前妮莉亞就搶著說了:“啊,這樣啊?有小包袱。他們在哪裡買了旅行用品了嗎?”
溫柴開始咯咯磨著牙。所以我很快地接著回答道:“我們已經經過了一、兩個小村莊了嘛。那些傢伙們一直跟在我們後面,大概是在那些村莊的某個店裡買的吧。”
“嗯。原來如此。但是他們要跟到什麼時候呢?我是說,雖然和我們離得遠遠的,但是他們一直待在確定會被我們看到的地方徘徊呢。”
“嗯。很奇怪。涅克斯要的東西是蕾妮。他雖然想殺了我們,但是那是情緒的問題,如果要說他這樣做有什麼意義的話,大概就是要從我們這裡綁走蕾妮吧?”
“沒錯。沒錯。”
妮莉亞閉著眼睛回答。我再度瞪著左方那些遠遠地看起來很渺茫的小點說道:“那麼他們應該偷偷地跟著來才對啊。他們到底在想什麼呢?溫柴?”
“怎麼了?”
溫柴視線停在木塊上,連移都沒移開就回答了。我本來打算再說一次之時,眼睛卻被溫柴的手藝給迷惑住了。嘻啊!真有兩下子。
怎麼有法子在晃動的馬車上,這樣子削木塊呢?雖然這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溫柴,但他卻輕輕鬆鬆地展現著他的手藝,他的手每動一下,蘊藏在木塊裡的雕刻品就一點一滴地浮現出來。但是……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呢?現在怎麼看也看不出來是個什麼東西。
“有人叫我的話再告訴我。”
溫柴又低下了頭,不再抬起來,我則是過了一段時間才想到他是在對我講話。
“啊,你或許猜得出那些傢伙為什麼做這種異常的事吧?”
溫柴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把剛才拿在手上的刀子咻地一丟,插在車頂上。然後把剛才削的木塊放到大衣裡,突然間身體一躍而起,跳到了馬車的旁邊去。
“呃啊!溫柴!”
從下面,也就是馬車裡傳來了慘叫聲。但是溫柴只不過是抓住車頂的最前方,然後用上半身倒插的方式掛在馬車旁。哎唷,還以為他掉下去了!溫柴用這個極不便的姿勢向馬車裡喊道:“喂,矮人。給我煙。”
下面馬上就傳來了艾賽韓德發怒的聲音。
“你!你這混蛋!你應該被放在卡里斯。紐曼的鐵砧和錘子間敲打個三個月又十天!我還以為你會掉下去,你差點就掉下去了呀!”
“就是要這樣往下掉,才知道你那個矮矮的身體在馬車裡滾到哪兒去了嘛。給我煙啦。”
馬車突然一下子搖晃得很厲害。車頂以下同時傳來了瞬間迸出的尖叫聲。“呃啊!艾賽韓德!忍住啊!”“那,那個斧頭!那斧頭!這是馬車裡面!”“呃啊啊啊!德菲力神啊!”“好痛!呃,呃啊!痛死了!”馬車像是要翻車一般地天搖地動之後,過了一會兒溫柴便面無表情地又爬了上來。他的嘴裡叼著菸斗,手裡還拿著菸草。妮莉亞躺著捧腹大笑。
溫柴小心地揹著風,不讓菸灰飛掉,擦拭著菸斗。他一把菸斗放到嘴裡後,才一副突然領悟到自己少了一樣什麼東西的表情。我告訴他他少掉的東西是什麼。
“你在想這個東西要怎麼點火吧?”
溫柴嘴脣上下蠕動著,再度把菸斗拿在手裡。那時候妮莉亞拔出了自己的匕首丟給了溫柴。溫柴訝異地看著妮莉亞,妮莉亞精神抖擻地說道:“你看看那個刀柄的地方,有一個發火裝置。你是個間諜,不需要我再說明什麼了吧?”
啊,真是。就是啊,妮莉亞的匕首裡有一個那種裝置。溫柴茫然地看著妮莉亞丟來的匕首一會兒,笨拙地開始使用。不久之後,看到他還在想匕首的刀把要怎麼轉回來的時候,菸斗的火就已經成功地點著了。他看著匕首一會兒,然後恍然大悟般地把它交給我:“幫我還給她。嗯。還有跟她說謝謝。”
這真的是……。我一副快氣炸的表情,把手伸出來,但是卻有一隻比我更快的手,妮莉亞馬上把手伸了出來。妮莉亞拿回匕首後,便用一隻眼睛眨了一下,溫柴則是乾咳了幾聲,好像第一次抽菸的人一樣。
溫柴背靠著綁在車頂後面的行李上,開始抽起菸斗。從他嘴裡吐出的煙馬上就隨風飄散在馬車的後方了。
“那些傢伙的行為,只能當做他們在示威吧。”
“示威?”
“沒錯。不可掉以輕心。他們隨時會攻過來。不過哪有這種示威法呢?現在從他們那裡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殺氣。”
“你說感受不到殺氣。那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並不打算要殺我們囉?”
“也不是。殺氣是在當場要殺人的時候才感受得到。”
“啊,這樣啊?”
妮莉亞為了要聽仔細些,把身體向旁邊靠躺著。溫柴故意裝做沒看見妮莉亞,繼續說道:“現在那些傢伙還沒想要殺我們。我是說現在。但是在內心裡,也有可能是想殺了我們的。但是想法是不會由氣表現出來的。心裡面的想法或思想等,在轉變為實際的行動之前,也就是說在內面與外面相接觸的時候,才會發射出氣來。”
他在說什麼呀?跟半獸人跑去數小麥穀粒一樣莫名其妙。我一臉茫然地看著溫柴,溫柴用平穩的語調繼續解釋。他說道:“簡單地說,內在的力量要向外面發洩的時候,身體周圍的氣就會被向外推出來,這樣子想比較容易理解吧。不要再跟你閒聊了。那些朋友們還沒有攻擊的意思。所以只能認為他們是在示威吧。”
“嗯。那麼為什麼要那樣子示威呢?”
“他們是在叫我們。”
“叫我們?”
“是在叫我們。要持續地讓我們分心。這不過是開始罷了。”
“告訴他們隨他們的便吧。對不對,溫柴?你有沒有辦法大聲叫,讓他們那邊都聽到?”
“太遠了。”
“嗯。算了。反正今天晚上就會到達拜索斯皇城了,他們就沒辦法一直跟下去了吧。要在首都附近徘徊跟著我們可不是件易事。”
“那就是今天下午囉。”
“什麼?”
“不是。”
溫柴熄了菸斗,菸灰全飛到了空中。他很順手地把菸斗和菸草放到口袋裡,然後再次拿起刀子和木塊。我再度轉頭望向涅克斯一行人的方向。
真是一群不簡單的傢伙。
他們不知死活地拼命追逐。而且手腕也很高明,他們是怎麼抓到野馬的?聽說到了冬天,原本在北部大陸活蹦亂跳的馬都會向南方遷移。大概就是這樣子才抓到那些南下的野馬的吧。但是要怎麼馴服它們?還有涅克斯的情況要恢復應該也需要一段時間酌,但他們卻可以一直這樣緊跟在我們屁股後面跑。不……應該說他是超越在我們之前的吧?
“他們向前跑了呢?”
杉森讓我停止了思考。在那遠方的山坡上快速移動的小黑點,突然加快速度向前奔來。在那麼遠的距離還可以看到他們移動的樣子。看來他們是以驚人的速度在前進。三個黑點就這樣顯眼地在前方不斷移動。坐在杉森旁不知在嚷嚷什麼的吉西恩,看到了這幅景像,也不禁大聲感嘆出來:“那就是風之子,野馬啊!啊啊!但是我的御雷者,你可是比它們還有更大的屁股……喂,別鬧了!你這應該被丟進熔礦爐裡去的傢伙!”
吉西恩美麗的讚歎卻被無禮的魔法劍妨害了。此時從馬車旁的窗戶裡突然探出了卡爾的頭來。卡爾什麼也看不到,但還是假裝好像看得很清楚,把手放在額頭上說道:“他們跑在我們前面嗎,尼德法老弟?”
“是的。卡爾。”
“什麼?嗯。要小心了。那些傢伙要是拖延了我們的時間,那我們就只剩下今天下午了。也不知道他們會在前面的路上設下什麼可怕的陷阱。”
“卡爾,如果是你的話,會怎麼樣只用三個人來圍堵賓士的馬車呢?”
“我要想想看才能回答。”
卡爾只丟下這句話,又鑽回馬車裡,我望著前方消失不見的黑點們。現在黑點們已經跑到很前面了。我眼睛眯起來一看,他們的後面揚起的塵土看起來像雲層一般。我確定他們是以驚人的速度在賓士的。
那個嚇人的速度是野馬的速度,還是涅克斯造成的速度?
我一時想到,如果我是涅克斯本人的話,也會對這問題感到很難回答的。不知在何時,涅克斯一行人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
我們緊張了好一會兒,卻什麼事也沒發生。但是即使沒發生什麼事,我們卻還是感覺似乎即將碰到什麼可怕的事。我們在那整個下午,為了防備涅克斯的襲擊,緊張得到肩膀都僵硬掉,但是一直到天上的雲散發出紫色光輝的時候,也還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所以現在肩膀痛得要命。
而且待在馬車頂上絕不是個好主意。在覆蓋上一整天下來從荒野吹拂過來的灰塵後,現在就算我的身體隨便一動,也會抖落像雲層般厚的灰塵下來。我沮喪地拍打那些灰塵。啪啪。
“咳,咳!沒法子呼吸了。快停。”
“停什麼停呢。妮莉亞也快抖一抖吧。我說你的紅髮已經變成一頭灰髮了。”
“在睡前洗一下就可以了嘛。”
“那是有可能的唷。前面就是拜索斯皇城。”
“到了嗎?在哪裡?哇!”
妮莉亞用一副在車頂也不怕掉下來的動作,蹦地跳了起來。我抖一抖肩膀,看著前方愈來愈近的拜索斯皇城。下面的杰倫特幾乎用整個上半身擠到窗外,一邊揮手,一邊大喊著:“咦呀呀呀!拜索斯皇城!我杰倫特來了!走過了又遠又長的路,歷經無數冒險與災難,我終於來了!”
拜託……,進城前千萬不要做這種事情。杰倫特的另一邊窗戶則是蕾妮伸出了身體,可是蕾妮卻是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一徑地瞪著大眼。我俯視著蕾妮的頭頂說道:“怎麼樣,蕾妮?”
蕾妮一下子抬頭看了我,然後又再次望向拜索斯,緩緩地呼吸,慢慢說道:“太……,怎麼說呢。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現在除了‘好大啊’,沒有其他的想法。”
轉了轉頭從山坡上向下俯視拜索斯皇城,對第二次觀賞它的我來說,也還是覺得相當壯觀的。無數山峰和閃閃發光的塔,美麗的建築物與神殿,沒有盡頭排成一列的大道,好似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環繞這壯觀都市的城牆高度雖很驚人,但是因為周圍那些不是普通長的綿延長路,使它看起來較為低矮。
我為了要找到大暴風神殿的位置,頭伸來伸去好一會兒,即使我明明知道它是在靠城牆外側的地方。宮殿是在靠近都市中央的地方,到底在哪兒呢?我往都市中央瞄了好久,才突然驚覺我的方向全看錯了。拜索斯皇城應該是在比我現在看到的還更遠的地方,所以我現在看到的地方,與其說是中央的部分,不如說是城的外環吧。在夕陽餘暉照耀下,鋪上一層朦朧的黃金光芒的護城河,就像是叫做拜索斯皇城的美女的頭髮般,沿著地平線披散著它的金色髮絲。真是美麗的都市啊。
“那!那個是什麼?都市起火了嗎?”
蕾妮驚慌地說道。我在那時才看到了拜索斯皇城點起街燈的模樣。沿著大道慢慢地一閃一閃地亮起來的街燈,最後像是形成了一道星河。華麗的燈光延著大道排成整列,縱橫延伸的火光燃燒著,大概令人到死也忘不了眼前的這幅景像吧。連我也激動莫名地哽咽說道:“那個……是路燈。”
※※※
透過城門的時間有些許被拖延,因為杰倫特和蕾妮是外國人。
但是杰倫特一直保持微笑,所以也就讓城門警備隊員放鬆了他那嚴肅的表情。蕾妮呢,則沒有成功地引起城門警備隊員們的關心。就算我是警備隊員,也不會對這種小女孩投以什麼疑心的眼神吧。再加上吉西恩對警備隊員們說了幾句話,他們就嚇得驚慌失措。我們在有禮貌地拒絕城警備隊長要引領我們入城的好意之後,才開始往市內前進。一進了城門,已經是晚餐時間,眼前映入了更為喧譁的拜索斯皇城的模樣。
杰倫特不知道是不是在發神經。馬車一進到城內,杰倫特便用手指著每個方向說:“呃哇!修奇!那燈柱,那個燈柱!”
“是路燈!”
“啊,這樣啊。路燈。那路燈是每天都有巫師來點亮的嗎?”
“那是永遠點著的。白天用蓋子蓋著。還有拜託你稍微小聲一點……”
“天啊!看看那棟建築物的高度!二層,四層……五層耶!怎麼會有五層高的建築物呢!德菲力啊,在天底下竟有這種東西存在啊!呃啊!卡爾,卡~爾!那個是什麼?那個,在山坡上的,那,那個!”
卡爾很小聲地回答:“那是大暴風神殿。”但是馬車裡的人們可不可以放我們一馬啊?在馬車頂上的我、妮莉亞和溫柴根本沒有可以躲避市民眼光的地方。我對四周傳來的眼神回以悲痛的表情。我做出了那種表情後,行人們以為我們是在運送癲症患者,才投以同情我們處境的表情。但是並不是有很多行人投射目光在我們身上。
妮莉亞茫然地坐在車頂,懶懶地看著四周。然後她突然一轉頭,往我這兒一看,說道:“很奇怪吧?”
“嗯。”
確實有點奇怪。四周太安靜了。上次來的時候,好像是因為什麼雙月節慶的關係,街上很熱鬧。但是即使是除掉了這個因素,現在這個樣子也實在太安靜了。走在路上的人潮和我印象中比起來,好像還不到五分之一的樣子。上次來的時候,那些令人賞心悅目的小姐們都跑哪兒去了呢?而且在巷子裡聽得到的唱歌聲和笑聲怎麼都消失不見了?像我們這樣**的一行人,乘著六匹馬拉的車子,應該是個值得觀賞的景點啊?怎麼市民們對我們似乎毫不關心?
不……,不是這樣的。他們不是不關心我們,是不曉得要如何關心我們。在路上行走的人們當中,有很多人的那種眼神,不管在哪裡你一看就可以認出他們。有的人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一樣,失魂似地看著路燈,有的人的表情是整個人被這壯觀的市容給震攝住了。再仔細一看,有些人是長途旅行跋涉之後疲憊不堪。我還看見有父母帶個大包包,或行李包裹,緊抓著小孩子的手在路上行走著。那些孩子們全身上下積了一層又一層的塵土,疲累地像在夢遊般地行走。
我很肯定他們不是拜索斯皇城的市民。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人呢?又為什麼要來到首都呢?
我看著溫柴問道:“溫柴。你離開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了嗎?”
溫柴皺著一張臉看看四周,冷冷地回道:“不是的。”
“那麼拜索斯皇城是突然間變成這麼冷清的嗎?”
“戰爭的關係。”
妮莉亞點點頭說道:“看來戰爭終於開始波及到首都了。長期戰爭下,一直以來很安全的首都,這一次也被捲入戰爭暴風圈,無法倖免了。”
“開始打仗了呀。”
杰倫特和蕾妮雖然在專心地觀賞市內景緻,我卻是非常地不安。
到國境,不,到戰爭前線的距離還有十萬八千里的首都,竟也遭受到戰爭的波及?所有商業行為中斷,年青人都送去戰場的戰爭景況,竟也開始吞噬著這座巨大都市的偉大景觀了嗎?
※※※
當夜晚時分,星星成群地在路燈上方佔據了黑暗夜空時,獨角獸旅館的馬伕終於用再也忍不住要尖叫的聲音來歡迎我們了。
“天啊!這,這,這次是六頭馬車啊!”
杰倫特雖然對這奇怪的歡迎詞感到有些訝異,但我們並沒有多作什麼說明。馬伕向旅館內高聲喊叫:“老闆!老闆!您出來一下!保證讓您嚇一跳!”
“什麼事呀,這傢伙。幹嘛那樣亂吼亂叫的。”
旅館老闆黎特德一邊用綁在肚子前面的圍裙擦手,一面走了出來。吉西恩用愉快的聲音向他打招呼:“喲,好久不見啦。老闆先生!”
黎特德先生彈起來似地向後退了一下,然後後腦勺便靠在建築物的牆壁上。所以這次的談話是從對黎特德先生的後腦勺深表哀悼之意開始的。
“您還好嗎?”
“我的天呀!你們回來了啊!這個又是什麼?怎麼有這種六頭馬車?你們下一次會騎獨角獸還是龍來呢?真是壯觀的馬車呢,沒有精靈馬伕了嗎?啊,就像年紀大的長輩們所說的,如果看過三家未婚小姐生孩子的話,天底下就沒什麼會讓人驚訝的事了。大家快請進。我的天呀!聽到你們回來,這附近就會聚集來一群喜愛打聽訊息的傢伙!我們還在對那晚的故事津津樂道不已呢。用餐,酒,床,浴室,化妝室,你們要先用哪一種服務呢?”
吉西恩很愉悅地回答:“被問到這些問題的客人們大多是怎麼回答的呢?”
“一般只會回答前面兩種。但是也有那種青著一張臉,用低沉的聲音說指定要第五種服務的客人。哇哈哈!”
我注意到亞夫奈德鐵青著一張臉,面色很差,所以我幫亞夫奈德向黎特德先生說有人是要第五種服務。亞夫奈德不好意思地說道:“不,我要的是第三種。因為坐馬車的關係,我頭很重。”
看亞夫奈德蹣跚的模樣,艾賽韓德有些擔心想去扶著他。身材又高又沒有長什麼肉,看起來更為高瘦的亞夫奈德在短小精壯的艾賽韓德扶助下走進旅館的模樣,讓旅館裡的男僕和女僕們看了都微笑起來。
不久後,蕾妮和妮莉亞像是相信時間不會在浴室裡溜走一樣,雙雙跑進浴室就不出來了。我們小心地脫掉沾滿灰塵的衣服,大略地清洗了一下臉和腳便下來大廳。
大廳很安靜,卡爾擔心地看了看大廳四周之後,才對著拿著酒杯走來的黎特德說道:“客人好像不多啊。”
“別提了。在這種時候會外出旅行的人可以說是少之又少的。這傢伙!這盤不是那邊的!啊,對不起。最近我也碰到一堆煩人的事,真是的。我開旅館維持生計到現在已超過三十年,像今年這麼不景氣倒是第一次碰到。”
“是戰爭的關係嗎?”
“不是的,各位到底是到哪兒去旅行了呢?”
黎特德先生把酒杯一個個分給我們,再把一根柴火放進壁爐,用火鉗翻了翻壁爐裡面,讓空氣流通了起來。然後他點起了菸斗,就和我們一起坐在桌子旁邊。大廳裡幾乎看不到其他客人們的影子,所以這個主人也就任意地放鬆地的姿態了。
黎特德先生吐出帶些藍色的煙霧,飄向空中,他用死氣沉沉的聲音說道:“從來沒有這麼亂過。什麼嘛……,雖然發生這些事,有些人會很高興吧。但是我說啊,現在對於認為早上起床,白天辛勤工作,晚上喝杯小酒幫助入睡是生活常態的人來說,是非常辛苦的時期。”
“是戰爭擴大的關係嗎?”
黎特德先生先摸了摸鼻樑,壓低聲音,用平靜的態度說道:“你們在路上應該有看到那些難民吧?”
難民?啊,那些奇怪的旅行者們。那些人是難民嗎?卡爾點點頭說道:“是的。我們看到了一些旅途勞頓的人們。原來如此。那些人是難民啊。”
“南部林地現在完全是一片焦土。這是我從去南部林地旅行回來的人口中聽到的,在那裡,若是坐在大馬路上,不上會兒就可以看到一百名左右的難民。聽說難民多到綿延不絕。”
吉西恩瞪大了眼說道:“不,有那麼嚴重嗎?”
“別提了。我覺得最近這個都市的人口好像增加了兩倍。我想各位是在晚上到來,所以沒看到的,到了白天,你們再去城門附近的什麼地方看看,會讓你們難以置信的。有一堆不曉得從哪裡來的人一波又一波地聚集而來。”
吉西恩磨著牙,像在呻吟般地說道:“怎麼會……。不,怎麼會這麼突然?”
“這真是……開戰都那麼久了。怎麼會突然才產生出一堆難民呢?真是無法理解啊。”
卡爾也擔心地說道。接著黎特德先生便看了看四周,緩緩地說道:“這件事是大家都知道的祕密,但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是什麼事情?”
“聽說在戰爭前線的基果雷德不見了。”
黎特德暫時先停下了話題。他好像是要給我們充分的時間去反映我們的驚訝。不過我們並不怎麼驚訝,只是默默地點點頭,反而讓黎特德嚇了一跳。卡爾說道:“我們知道這件事情。”
“什麼?不,難道你們是從戰爭前線回來的嗎?”
“不是。是在旅途中偶然聽到的。”
“這樣嗎?反正現在的戰爭前線是停滯不前的,不是,應該說沒有向後撤退,但是據說要守住現在的陣線,也是相當危急了。所以在南部林地的氣氛是很凝重的。那裡的人民逃走當然是有道理的。”
“嗯。這樣子啊。但是從有這麼多難民看來,應該是前線大幅撤退導致的吧?你說陣線很危急,就表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嚴重到撤退的地步囉?”
“是的。這麼說也沒錯。”
“那就奇怪了。若光是單純就戰爭情況惡化的理由來看,人民也沒有理由要那樣子逃難啊。……因為就算是快要完全戰敗,反正人民也是不需打仗的。難道是有關於傑彭人會格殺勿論的傳言流散開來了嗎?”
黎特德點點頭說道:“不是,不是。若單只是戰線敗退,那倒還好。聽說有一些奇怪的傳聞。不是格殺勿論的問題。那些傢伙會那麼紳士嗎?各位別嚇到了。”
溫柴眨了眨眼睛看著黎特德。但是黎特德先生因為過度興奮,沒有發現到他的目光。他用低沉卻有力的聲音說道:“傑彭人們……招來了惡魔!”
“惡魔?”
溫柴眨了眨眼睛。我們一臉不解地看著黎特德先生,不曉得他在說什麼,而他的聲音又降得更低了。他用可怕的聲調,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沒錯,是可怕的惡魔。深紅色的身軀,有一條鐵鏈般的尾巴,全身像蟲一樣會蜷縮在一起的惡魔。這隻惡魔在沒有云和星星的漆黑夜半,偷偷地飛到了拜索斯軍隊的陣營。沒錯。有一些眼力好計程車兵當然目擊到它了。然後那隻惡魔便明目張膽地居住在拜索斯軍營,還聽說它留下了自己的暗號。到了隔天早上,太陽突然變成一道火光,那些昨天還活蹦亂跳計程車兵們便都癱了下來,倒地不起。聽說連從軍的祭司也得了這種病倒下。這到底是什麼怪異的事啊?”
黎特德先生用‘這一次你們才會嚇到吧!’的表情環視著我們大家的臉,但最可惜的是,我們這次還是沒有被嚇到,只是嘆了一口長長的氣罷了(溫柴則是苦笑了一下)。大概他說的那些眼力好計程車兵大部分是站哨兵,很容易因不明原因打盹計程車兵,或是夢遊症很厲害計程車兵,又或者是很會打哈欠計程車兵吧。真是的。看來那些傑彭混蛋把疾病武器,也就是那種奪取神之權能所製造出的人類武器拿到實際戰場上運用了吧。吉西恩悲痛地說道:“蘇凱倫。泰利吉大人是什麼時候說過這件事的……。看來還沒找出對策來。真是的!在貴族院裡又綠又美的松樹啊。閉嘴!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真是的。建議檔案要是送進了貴族院,在那些檔案在長黴之前是不會有任何裁決出來的。那些人簡直像一群沒有感覺,慢慢地老化的傢伙。”
卡爾吁了一口氣說道:“這個聽起來也不像是實際上會發生的事情。既然他們被稱作內閣,應該會想出對策來。”
黎特德慌張地看看這個人,看看那個人,然後說道:“那個,你們現在在說什麼啊?”
“啊,沒什麼。對了。那個惡魔的故事,大多數的市民都知道了嗎?”
“什麼?啊,只要是市民都有耳朵的吧。那是從在診療所出入的婦人們,以及皇宮內侍的嘴裡慢慢地流傳出來的故事。也有從難民的嘴裡聽到的。事實上還有這種傳言,不是嗎?拜索斯皇城市民裡,有的人猜得出來國王的內衣穿了幾天。”
吉西恩一臉訝異地往下看著自己的褲子,所以我是努力地忍住不發出笑聲來的。咕嚕咕嚕喝酒的杰倫特隨口說道:“這樣下去會民心渙散的。”
卡爾點了點頭。
“沒錯。黎特德先生?”
“啊,是啊。真不是普通的亂。盜賊公會里發生了叛變事件,小偷們的屍體一具具懸掛在絞刑臺上,戰爭前線的基果雷德逃走了,傑彭人們招來了惡魔,再加上難民一批批蜂湧而來,還有……比這些事情更可怕的事情呢。”
黎特德努力地作出相當悲壯的表情之後,再用跟他的臉相應的語調說道(當然我們是一臉猶疑地聽著)。
“是神龍王復活了!”
“噗啊!”
艾賽韓德的反應終於滿足了黎特德。因為黎特德雖然還在說東說西,臉上卻露出相當惡劣卻又沉醉其中的表情。艾賽韓德剛才喝的啤酒沾溼了鬍子,嘴巴大開說道:“喂!這是怎麼回事?”
“是真的。誰都在談論這件事情。沉睡在褐色山脈的神龍王甦醒了。神龍王沒多久便會醒來,將路坦尼歐大王的國家撕成碎片。”
褐色山脈的……神龍王?啊,是克拉德美索吧。所謂流言真是讓人束手無策。看到我們又再度嘆了一口氣的黎特德滿臉訝異。然後他轉為憤怒說道:“喂,你們以為我是捏造虛有故事的人嗎?”
“不是的。不是的。但是我們無法相信啊。”
“可是這是真的,各位等一下抽個空到市區去晃一晃,你們就會知道我現在說的話還太過冷靜了呢。雖然聽起來像是瘋子所說的流言,但是有人說,神龍王要帶九百九十九隻龍一起把拜索斯整個給翻過來的日子已經不遠了。你們在哪裡聽說了這件事嗎?”
卡爾突然眨了眨眼睛。他尖銳地看著吉西恩,露出好似要問什麼話的眼神,吉西恩也尖銳地看著自己身體的上上下下,擔心地回答道:“我臉上沾到什麼了嗎?”
卡爾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吁了一口氣。呃呃。真是個無聊的王子。卡爾搖了搖頭說道:“有人在散佈流言。”
“什麼?散佈流言……。不,怎麼會,這群混蛋!”
吉西恩砰地一聲拍了桌子,讓黎特德嚇了一跳。溫柴拿出菸斗,默默地點著頭說道:“那些傢伙們看來相當忙碌地在過日子呢。”
我注意到溫柴說的‘那些傢伙’這一點。我雖然仔細地觀察了他的臉孔,但是他的臉上並沒有浮現出讓人能猜到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的表情。杉森慌張地輪流看著這三個人,所以我替他們做了說明:“這種荒唐的流言會傳開的原因,是傑彭間諜到處在散佈不實傳言。他們要使民心崩潰。”
“唔啊!原來是這樣啊,修奇!”
反應雖有點奇怪,不過杰倫特還是做出了這種反應。杉森則是不說一句話,只是啪地一聲把手拍在額頭上。會很痛的耶。黎特德先生驚訝地看著我,然後再看看卡爾。他說道:“什麼?間、間諜?”
“是的。傑彭的間諜們正在拜索斯皇城活動。事實上,間諜們出現在敵國首都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而且那些流言好像有那麼一點根據呢。真是的。”
我停止說話。剛才提到那些士兵站哨,其實並沒有一邊打盹,或夢遊或打哈欠,而是因為他們是傑彭間諜偽裝成計程車兵。真是‘真是的!’。
吉西恩激動地突然站起來說道:“不管怎麼樣絕對不行。我現在馬上就要去宮裡。”
“啊,是的。您要在那兒過夜嗎?”
“不是。去談一談事情再回來跟各位報告。嗯,卡爾,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
“什麼?嗯。這麼看來,我應該去對伊斯公國使節之事謝罪才對。我知道了。一起去吧。其他人打算怎麼樣?”
雖然其他的人都說想要攤開四肢好好休息,但是杰倫特是用一臉懇求的表情望著卡爾,所以最後他也跟著一起離開了旅館。這一切事情都在一眨眼之間就完成了,黎特德則是手上拿著早已熄掉的菸斗,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們。
溫柴再次點起菸斗,把菸草丟給艾賽韓德,說道:“晚上吃什麼?”
※※※
一直到我們吃完晚餐,旅館裡都沒有進來任何一位客人。看來首都的情況真的不太好,只看到幾個衣衫襤褸,一毛錢也沒有的難民偶爾探個頭進來。黎特德讓我們看到他雖然不是壞人,但更不是個聖人。他皺著眉頭趕走那些難民,有時有錢付旅館費的他會招待,但是決不可能是免費供人住宿。杉森看在眼裡,起了性子說道:“喂,真是的!看了都煩!”
然後杉森馬上把手伸進口袋,拿了一顆小寶石給黎特德。黎特德訝異地看著杉森,後者聳了聳肩膀說道:“這個足以付你們今天一整晚吧?向有錢的人收錢,沒錢的人就算了吧。應該不會有損失的吧?”
損失?那顆寶石足以租下這棟旅館一個月呢。黎特德張開大口向杉森鞠躬,杉森一臉的不好意思。我微笑道:“不可惜嗎?”
“一點也不可惜。”
這就是杉森。費西佛。哈哈哈!
艾賽韓德為了那位早早就在**頭暈目眩的亞夫奈德,便放了一堆食物在盤子裡,然後再拿起一瓶酒直奔二樓。好不容易洗完澡的蕾妮無聲無息地進了自己的房間,妮莉亞則是拿著酒杯,把腳擱在桌子上,和我們一個調調。我和杉森、妮莉亞還有溫柴獨佔了獨角獸旅館的寬廣大廳,坐著聊天。妮莉亞從嘴邊放下了酒杯說道:“卡……,杉森,那是真的嗎?”
我忙著看從妮莉亞沒擦乾的頭髮上流下的水珠一滴滴掉到酒杯裡,而沒有回答她。妮莉亞只用椅子兩隻後腳作平衡,坐著摸自己發紅的耳垂,然後看著杉森,杉森也不管她,只是喝著酒。妮莉亞微微一笑,又對杉森說道:“首都已經亂成一團了嗎?”
“聽說是。”
“其他的不知道,只有基果雷德從戰場上撤退的這件事還有其可信度。”
然後杉森張開了手掌,嚴肅地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怎麼想都想不通托爾曼。哈修泰爾為什麼要放了基果雷德。溫柴雖然說托爾曼想當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但這可以相信嗎?”
“要不要去找候爵問問看?”
“要是問得出來就好了。”
溫柴對妮莉亞和杉森的對話似乎一點也不感興趣,只是一手拿著從早上就在把玩的木塊,用刀子開始刻。他的刀子每發出銀色光芒,就會聽到嘎喳嘎喳的聲音,木屑便掉到桌子上。杉森一邊看著他工作,一邊問道:“喂。我有點意見。雖然有那種可能性,但是不是還有很多疑點呢?”
“所以你要我怎麼樣?”
溫柴頭也不抬地緩緩回答。杉森有些慌忙地說道:“不是要怎麼樣啦。只是希望跟你一起討論嘛。”
“我沒興趣,別找我。”
“你怎麼這麼冷冰冰的。喂,你那個到底是什麼?”
溫柴沒有回答,杉森只好聳聳肩膀。此時我看到妮莉亞一臉憂心地看著天花板。她邊看邊說:
“修奇。”
“是。”
“這件事結束後會變成什麼樣?”
“什麼?”
“我是說啊。如果我們把事情都給圓滿解決了的話……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們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未來?我和名叫未來的那位朋友的關係很疏遠哦。”
“那你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舉起了酒杯,一邊喝著酒一邊聽著周圍人們的呼吸聲,壁爐裡柴火爆裂的聲音,還有溫柴手裡嘎喳嘎喳的聲音。
“我想想。去褐色山脈。見克拉德美索,完成它和蕾妮的誓約,然後回到家鄉。有了神龍王給的寶石,可以拿給阿姆塔特做贖身用……然後找回那些被當做人質的人們。”
“然後大家就幸福快樂地過日子了嗎?”
這個問題好像要喝一口酒之後才可以回答。所以我喝了一大口酒才回答:“要那樣子是很難的。因為我們捲入的事件太大了,要用以前生活的方式過明天的日子是很難的。反正從在**睜眼起,到回到**閉上眼睛為止,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都不會覺得奇怪的了,不是嗎?”
“是嗎?”
“是啊……。首先是傑彭的事情。我是說這場戰爭。雖然我不是全盤瞭解,但是因為至少知道它其中的一部分,所以會繼續想到關於這場戰爭的事。我會煩惱拜索斯可否繼續維持和平。以現在來說,拜索斯還是相當危險的啊。”
“還有嗎?”
“涅克斯的事情。涅克斯在蕾妮成為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之後,會真的放棄一切嗎?那個人的心裡只剩下對拜索斯的恨……那個人,以他的全體人格為重心,所剩下的就是恨了。嗯……,好像是這樣。愛或恨兩者都是可以彼此引發出來的反應。然後透過這種反應才可以找回自己。”
“你在說什麼?”
“是亨德列克說的。所謂‘我’並不是個單數。對所有人沒有了任何感情,任何關係的人,和死人是一樣的。那種感情和關係是以記憶這個名字儲存在愛人的心裡的,不是嗎?不過,好像也可以把它叫做個性。”
妮莉亞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點點頭說道:“好像懂了。嗯。然後呢?”
“不過涅克斯失去了那個東西。嗯……我想起了永恆森林。傳說進入永恆森林的話,自己會消失不見。但是沒有進入森林的那些人,也喪失了記憶吧?我要說說關於那些人的記憶。在永恆森林裡,‘自我’會消失的。從這裡就可以瞭解:我們身體裡面的那個我,和在其他人心裡的那個我全部合起來,才是我們自身,不是嗎?象亨德列克說的一樣。”
“那麼這和涅克斯有什麼關係?”
“啊……,也就是說我們活著這件事,是和其他的人脈胳相連,息息相關的。如果要說具代表性的關係的話,那就是愛與恨。可是愛與恨這兩者中間,更快速,更容易建立的關係是恨。愛對只有個人主義的人而言是很難建立的,但是恨呢?很容易的。”
“所以呢?”
“涅克斯為了找回自我,產生恨意是更容易的方式。”
“因為所有人都恨他,所以反過來恨所有人,涅克斯想找回的是這種自我嗎?”
“這都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妮莉亞靜靜地看著酒杯。她突然嘻嘻笑了一下,把手指放到啤酒泡泡裡稍微攪拌一下,再把沾到手指上的泡泡放到嘴巴里舔。抽出了手指後,她像是在喃喃自語地說道:“我們能做些什麼呢?”
“什麼?”
“對於世界加諸在人生中的阻礙,我們可以做些什麼嗎?”
“一笑置之囉。”
“什麼?”
“我說笑一笑就算了。”
“……這樣啊。”
杉森大口大口地喝著啤酒,開始用鼻音哼起歌來。溫柴還在削木塊,我則在看著蠟燭上的火苗。嘎吱(開門聲)。門一開啟,進來了一張陌生的臉孔。
“什麼嘛!原來今天做不了什麼生意啊。”
走進來的男子穿著一件像大袋子的外套,戴著垂到耳朵的帽子,衣衫襤褸,肩膀上卻揹著一個超級大的木箱子。他在入口的地方抖動身體,灰塵啪啪地揚起。是旅館客人嗎?旅館主人黎特德走向那名男子說道:“歡迎光臨!”
“給我一個房間。多少錢?”
“你一個人嗎?那麼單人房加上供餐,一天一賽爾。”
男子拿起超大尺寸的外套,開始在口袋裡翻找。抓了一把銅錢出來的男子把帽子脫下夾在腋下,開始數錢。他一脫下帽子,便露出了幾乎禿到頭頂的前額。所以他才要戴帽子吧。數著銅錢的男子一臉慌張的同時,黎特德臉上也浮起了笑容。其實他有錢沒錢根本都沒關係嘛。杉森已經把今天晚上的旅館全包下,免費開放了。所以黎特德才會那樣笑的吧。
無所事事的我茫然地看著那名男子。但是那名男子好像發現我的目光了。他看了我一下,突然對著黎特德豎起一根手指頭。
“請稍等一下。”
然後男子也沒等黎特德的回答,馬上往我們桌子方向走來。我們訝異地看著他的時候,男子把背上的黑色木箱子砰一聲重重放到地上。然後兩手像在變魔術一樣地開啟,說道:“想想看!”
“什麼?想什麼?”
杉森糊里糊塗地應答,然後那名男子馬上接著說道:“可以預見未來是多麼可怕的命運啊!但是我,塔羅大師安帕靈以服務萬人的精神,知道如何將肩膀上揹負著的宿命之重輕輕放下的方法。(偷瞄了一下妮莉亞)美麗的小姐在煩惱今年春天可否遇見良人吧。還有(對杉森眨了眨眼)勇猛的戰士在猜想何時才能威名遠播吧。但是覆蓋了未來的帳幕,如同早晨的濃霧,又重又厚,所有一切都渺茫而無法看見。但是不用擔心!各位在今晚遇見了一生難得的機會,各位雖然並沒有在等待著任何人,但是在這裡,安帕靈來尋找各位了!”
黎特德開始抓頭皮,杉森卻很有興趣地說道:“是算命的嗎?”
“胡說!不要把我這帶有可預見未來的高尚身軀之使命者和算命的人相提並論。說起我安帕靈,就是優比涅和賀加涅斯的女兒——時間的仇家。使各位脫離會影響未來的人生阻礙的代價,只要二十分賽爾,你們相信嗎?”
這次換我笑著說道:“那就算算看吧。看看我們會不會讓安帕靈先生算命,還是不會?”
“你出二十分賽爾,我就算啊。”
高招哦?我一邊笑一邊從口袋裡拿出十分賽爾的銅錢兩枚放到桌子上。然後安帕靈先生就拉了把椅子過來,抓起桌子上的銅錢,使它彈起來。但是在銅錢掉下來之前,安帕靈先生就用很快速的手勢,突然將兩手一攤。咦,銅錢跑哪兒去了?杉森用一副似乎要喊出‘哇!’的表情看著安帕靈。我眨了眨眼說道:“現在請您算看看吧。”
“什麼意思啊?”
“咦?我是指‘我們會不會讓您幫我們算命’啊。”
“當然會囉。不是已經給我錢在算了嗎?哈哈哈
我拍了一下額頭。天啊。安帕靈先生笑笑地說道:“來吧,總而言之,我是不會做出那種侵吞一點小錢的卑劣行為的。等我一下吧。”
02
安帕靈先生伸手到懷裡,拿出了畫有花花綠綠圖案的一疊紙牌。
他立刻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手勢開始洗牌。就連黎特德先生也露出興趣濃厚的表情,坐到我們這一桌來。安帕靈先生仔細把紙牌洗好之後,疊成一疊,牌面朝下放在桌上。
“您是用紙牌占卜嗎?我是頭一次看人用紙牌占卜。”
“是嗎?請用左手切牌。”
“切牌?”
妮莉亞說道:“意思就是拿起一小疊,放到旁邊去。”
我按照他說的做了。安帕靈先生隨即把原本那一疊放到我放在旁邊的另一疊上面,然後開始喃喃自語說了一些話。他念了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話之後,拿起紙牌,開始一張一張地牌面朝下發牌。首先他是把三張排成一列,再來是兩張。然後是放了四張,再來是兩張,總共放了十一張。他每放下一張,就喃喃自語著聽不懂的話,用認真專注的動作放下紙牌。最後把另一張放在比較遠的地方,分開放著。
“好。這是很嚴肅的。這關係到一個少年的未來,所以請大家保持安靜。你叫什麼名字呢?”
“修奇。修奇。尼德法。”
“很好,修奇。前面這三張會顯示你的過去。你翻開來看看。啊,等等,翻牌的方向也是很重要的。你要往左右翻,還是往上下翻,都要考慮清楚再翻。當然,你只能用左手翻牌。”
我用左手把放在我面前的三張牌給翻了過來。一次是往左右翻,其地兩次則是往上下翻,結果桌上分別出現的是:長得很滑稽的小丑、賓士在荒野之中的戰車、孔武有力的大力士的圖案。最後的大力士圖案是顛倒過來的。
安帕靈先生露出有趣的表情,看著紙牌。
“小丑、戰車和力量……。力量呈相反方向,而且是第三張?哎呀!你是不是女朋友很多?”
“咦?”
“哇哈哈哈!”
我面帶著糊里糊塗的表情,看了一眼正在瘋狂笑著的杉森。他一面敲著桌子,一面說道:“哇哈哈!您真有本事,說得很準!”
妮莉亞也在捧腹大笑著,安帕靈先生則是露出微笑,說道:“在你這個年紀是沒關係的。因為你的個性容易被**,所以才會有很多女朋友,會比較煩惱,不過你的命中註定只有一個女人纏著你,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因為有這麼多的女朋友都沒有用。但還是要小心一點比較好。雖然你的個性是對每件事都很積極,可是隻有一點,就是你很容易對女性屈服。你一定要意志力堅強,不要被迷住了!”
砰!杉森笑到後來就從椅子上摔下去了。杉森蹣跚地站起來,但還是一直在笑,簡直笑到快發瘋的狀態,好不容易才勉強站了起來。
“咳嘻,呵嘻嘻嘻!”
妮莉亞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我看到她笑成那副模樣,用不高興的語氣說道:“我還沒有對女人屈服過。那麼下面兩張是什麼?”
“這個嗎?這會顯示出你的現在。你也是必須很專注地翻牌。”
我的現在?我來看看。我這一次是兩張都往左右翻開。杉森和妮莉亞已經不再笑了,在他們的注視之下,出現的是一個新月的圖案,不過地面是在上頭,所以由此可知是顛倒過來了。還有另一張也是顛倒的,是一個男子的圖案,那個男子穿著像禮服之類的衣服。安帕靈先生的眼睛閃爍著光芒,說道:“哎呀,現在你的旅行目的幾乎已經快達成了!可是卻出現了顛倒的高階祭司?可以達成你旅行目的的最重要人物現在卻不在你身邊。”
“最重要的人物不在我身邊?”
“是的。而且又加上第二點……。如果找不到那個人,那麼幾乎快成功的旅行說不定會因此而失敗。那個人握有你旅行的鑰匙啊。”
哎呀,我的心裡頭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我想想看。如今已經回到拜索斯皇城了,只要安全抵達褐色山脈,我的旅行就差不多結束了。要給阿姆塔特的寶石早已經準備妥當……,嗯,沒有任何事需要擔心了。可是他卻說最重要的人物不在我身邊?最重要的人……是蕾妮吧。可是蕾妮現在好好地睡在二樓。妮莉亞疑惑地歪著頭,杉森則是表情困惑地說道:“安帕靈先生。我朋友的旅行目的算起來是和我的旅行目的一樣。嗯,我們是同行的夥伴。可是我們現在已經和重要的人在一起了啊?”
“哈哈哈!大部分的沉痛失敗,都會找上那些自認為已經準備得完全沒有瑕疵的人。明明你們現在還沒有遇到最重要的人,啊,有可能你們已經見過了,卻不知情而放他走,沒有注意到他。不管怎麼樣,你們應該要儘快找到這個人。以現在而言,成功的可能性愈高,失敗的可能性也愈大。也就是說,其他的所有條件都已經備齊了,就只有這個人,你們還沒有備好。”
“真傷腦筋……。那麼,可以知道這個人是什麼人嗎?”
安帕靈先生一聽到我的問題,指著第三列的紙牌。
“我們來看你的未來吧。”
我翻開了第三列的四張紙牌。出現的是怎麼看都像是國王的男子、顛倒過來的兩個戀人的圖案、看起來像是車輪的某種輪子圖案,以及一個長得很醜的惡魔圖案。安帕靈先生歪著頭看了看紙牌,妮莉亞隨即開玩笑地笑著說:“未來會怎麼樣呢?修奇會不會變成我的兒子呢?”
“啊!妮莉亞,拜託!”
“又不會怎麼樣。反正也沒辦法看出不會有這種好運,不是嗎?”
溫柴看到我們互相爭吵的模樣,嘆了一口氣,又開始削起木塊。
他的表情彷彿是就算世上所有人都在占卜,他還是要自己一個人削他的木頭。安帕靈先生摸了摸下巴,說道:“首先,你會見到那位重要人物的可能性很高。放心吧。”
“是嗎?太好了。”
“可是啊……。見到那個人的時候,你的選擇會變得很重要。”
“選擇?”
“是的。他現在正要來找你。你們一定會見面的。可是要看你的選擇如何,才會受到他的幫助,否則他反而會妨礙到你。你的強大行動力以及困擾你的運勢可以說是不相上下。目前優比涅與賀加涅斯已經對現在的你鬆手了。”
“咦?你的意思是,我被優比涅與賀加涅斯丟棄了嗎?”
“不是,不是的。小夥子。普通人並不能都得到優比涅與賀加涅斯的幫忙。他們兩者會直接介入的,是類似像那種非常重要的英雄所發生的事件,哈哈哈,你這個小夥子。你怎麼會認為優比涅與賀加涅斯會隨便介入人類的事情呢?”
“啊……。是這種意思嗎?”
安帕靈先生正眼直視著我,點了點頭。
“是啊。你現在是站在非常重要的抉擇叉路上。雖然那個幫助你的貴人現在還沒準備好,可是在未來,他會待在你的身旁的。到時候所有一切就會準備就緒。而且到那時候,優比涅與賀加涅斯也會對你放手。你必須完全用自己的力量和智慧,來做好那個重要的選擇。”
因為安帕靈的認真口吻,使得在座的人都變得鴉雀無聲,簡直靜到連燭油滴下來的聲音也聽得到。這時候,安帕靈先生哈哈大笑著說:“哈哈哈,你不用擔心!你命中註定的那個女子,她的運很好。託她的福,你應該會很好運的。”
我應該要笑嗎?傑米妮。有人說你的運勢很好。哈哈哈。啊!我竟然也不知不覺認為傑米妮會是我命中註定的女人!
杉森大笑著,不斷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小子!阿哈哈哈!你一定很高興吧?託傑米妮的福,你的運氣就變好了!”
我並不想把杉森那隻拍著我肩膀的手甩開,我只想把它緊咬十分鐘就好。我會滿懷著對杉森的友情,把他的手骨咬碎。呃呃呃!
妮莉亞開心地笑著說道:“那麼剩下的兩張是什麼呢?還有那邊那一張呢?”
“啊,你是指這個嗎?請等一下。好,修奇?剩下的兩張也請開啟吧。可是,這一次不是兩張都翻開來,只能選一張翻開來。知道了嗎?”
“只能選一張嗎?哪一張好呢?”
“就是要你從中選擇啊。必須從兩張裡面選出一張之後再翻開來。當然,方向也要決定好之後再翻。”
呵,這可真傷腦筋耶。我要不要閉上眼睛仔細思考看看呢?唉,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不過是紙牌占卜而已嘛。我翻開了右邊那一張。桌上出現的紙牌是一頭撂倒高塔的龍的圖案。被龍攻擊的高塔有一半都塌了。哎呀,竟然是崩塌的高塔。我瞄了一眼紙牌之後,看著安帕靈先生。他微笑著說道:“是高塔!哈哈。”
“您怎麼了?”
“恭喜你。這表示我給你的建議會是很正確的。”
“是嗎?”
“沒錯。從現在開始,我給你建議。因為你被兩個人左右了你所有的事,所以,第一,有一個女子已經得到了你的愛。這是既定的事實了。那個女子把你抓得緊緊的,所以你別想掙脫了,乖乖地接受吧。(我像是要把地面弄塌下去似地嘆了一大口氣)第二,你現在這次冒險是一個會幫助你的貴人……,某個鑰匙保管者在負責任。要找到他並沒有問題,可是到時候你必須好好考慮。第三,我的建議是對你有益處的。因為這張牌正顯示出我的預言有多少價值。”
“啊,謝謝您。可是……為什麼要我從兩張裡面選擇一張呢?”
“這個嘛?另一張是隻有給特別的人才可以翻開來看的牌。可是你並不需要。”
“是嗎?可是我很好奇耶。”
“哈哈。有些事物是可以知道的,但有些事物是不可以知道的啊。對你而言,你是不能看這張牌的。”
“那麼,那邊那張分開來放著的牌是什麼呢?”
我指著放在稍遠位置的那張牌。安帕靈先生嘻嘻笑著把紙牌收起來。
“那也是祕密。當然你是不可以知道的。”
“真是的……”
此時,妮莉亞走到前面來。她拿出兩個銅板放著,眨了一下眼睛,說道:“也請幫我占卜吧。”
安帕靈先生嘻嘻笑著,只拿起其中一個銅板,並且說道:“我很樂意幫你占卜。這一個銅板拿走吧。美女一向都是我的弱點啊。”
妮莉亞歡呼著拿走了一個銅板,杉森則是露出心裡不舒服的表情,結果被妮莉亞擰了一下。安帕靈先生和剛才的順序一樣,把十一張牌排好之後,也放了一張在稍遠的位置。
妮莉亞表情興致勃勃地說道:“啊,我的心跳撲通撲通的,好緊張。那個,第一個要看的是我的過去嗎?”
“哈哈,請翻開紙牌吧。”
妮莉亞翻開的紙牌是顛倒過來的力量、車輪、上下顛倒的高塔。
安帕靈先生笑著說道:“你好像對你以前做的職業沒有什麼興趣哦?”
“咦?”
“小姐你以前做的事,是連你也不是很喜歡做的事。換別種職業會比較好。而且那既不合你的性向,也不合你的個性,不過最重要的大問題是……”
“大問題?”
妮莉亞非常緊張地問道。隨即,安帕靈先生也以認真的口吻說道:“你的本領不夠好。”
這一次是我和杉森在捧腹大笑。
“咯咯咯咯!”
妮莉亞張大嘴巴一直看著安帕靈先生,我看到她那副臉孔之後,真快笑瘋了。
“嗚嘿嘿嘿嘿!大叔你說得很準哦!”
“什麼啊!喂!修奇!”
“哦,拜!拜託……呵哈哈!不,不要再擰我了。呵咯咯咯!”
“這……哼!再怎麼說,我在此地也是非常有名的呀!”
儘管妮莉亞尖銳地抗議,安帕靈先生還是自顧自地說道:“可能只有小姐你自己這樣想吧。哈哈哈。”
“是大叔你算得不準。好了,第二個是看現在,是吧?”
妮莉亞用生氣的動作很快地翻了第二列的紙牌。出現的是反過來的小丑以及星星圖案的紙牌。星星……,路坦尼歐大王的八星?
安帕靈先生說的卻和我胡思亂想的毫無關聯,他說道:“哼嗯,你對於幫助你的人會很珍惜,很不錯的待人方法。你應該要繼續保有這種態度。”
“咦?啊,是……什麼?”
妮莉亞像是很驚慌似地做出了很奇怪的回答。安帕靈先生嘻嘻笑著說:“可能是因為和這個少年一起旅行才會這樣。你現在繼續保持這樣,就會有令你滿意的結果。可是小姐你的旅行還沒有結束。但是會有一些好人在你的身旁周圍。”
“好人……。是嗎?”
“是的。哈哈。”
妮莉亞露出仔細思索的表情。然後她突然笑了出來,並且指著第三列。
“這代表的是我的未來嗎?”
安帕靈先生帶著微笑的神情,點了點頭。妮莉亞緊握一下手指頭之後又攤開,小心翼翼地把紙牌翻開來。她好像非常聚精會神,所以就連頭髮垂到鼻子在搔癢了,她還是一副毫無感覺的模樣。出現的是顛倒過來的高階祭司、顛倒著的惡魔、穿著一件看起來像苦行僧舊衣服的祭司、以及一對戀人的圖案。安帕靈先生拍了一下手掌。
“真厲害!”
“咦?什麼?是好的預兆嗎?”
儘管妮莉亞焦急地問他,安帕靈先生還是一面點頭一面繼續看紙牌。就在妮莉亞按捺不住地想說話的時候,安帕靈先生說道:“抓住那個男人!”
“什麼?”
“你要好好抓住那個男子。沒有必要在心裡頭產生矛盾。那個男人是你天生註定的緣份。你不需要再煩惱一些沒用的東西。而且沒有必要和你自己相比較。終究那個男人一定會是小姐你的。那個男人應該是比這個小夥子還要更加吸引你吧?”
“什麼……,您到底是在說什麼呢?”
“不知道嗎?真是令人頭痛。你好像還不知道的樣子。沒關係。嗯,未來原本就是這樣。我的意思是,一天早晨醒來睜開眼睛,在你枕邊,你會看到一個在過去你一定連想都想不到的男人,然後你會對他說:”趕快起床吧,老公!‘。不管怎麼樣,你有一個確定的男人會出現。而且你絕對不可以放棄這個男人。你絕對不必拿自己和那個男人比較,認為你配不上他,或者認為’他不可能會愛上像我這種女人的……‘。這是很笨的想法。“
妮莉亞聽完安帕靈先生的這番話之後,整個臉都漲紅了。妮莉亞輕輕地點頭,就在這時候!哦,真是的。杉森開口說道:“先生,那個可憐的男人到底是誰,有辦法佔卜出來嗎?”
看來杉森被擰的手背可能整晚都會疼痛不已,而且痛到眼淚把枕頭都溼透。妮莉亞指著最後一列的那兩張紙牌,說道:“我是不是也應該要選一張?”
安帕靈先生還在看著杉森手背上的嚴重傷口,一時還沒辦法回答。所以妮莉亞不等安帕靈先生應話,就選了一張紙牌,並且翻開來。出現的是脖子被吊起來的男子圖案。
妮莉亞一看到這紙牌,嚇得退縮了一下。被絞首的男子?我不禁聯想到那些引發叛變之後,被押上絞首臺的盜賊公會成員們。安帕靈先生茫然地看了一下紙牌,便煩惱地說道:“小姐你的牌很特別。照理說這張紙牌是很少用到的。”
“咦?”
安帕靈先生不說二話地把分開放著的那張紙牌拿近身邊。他先是撫摸了一下紙牌背面,然後說道:“這紙牌事實上是我的紙牌。如果是蹩腳的占卜家,可能會裝成一副精通命運的樣子,可是事實上看人的命運並不是種單方面的關係。應該是預言者和其物件之間的問題。‘我’並不是單數,不是嗎?”
咦?這不是亨德列克說過的話嗎?我驚訝之餘正要說話的時候,安帕靈先生安靜地翻開那張所謂的“他自己的紙牌”。出現的是一個看起來應該是女王的女子圖案,但卻是顛倒過來的。
安帕靈先生的眉毛跳動了一下。妮莉亞看到反過來的女王圖案之後,稍微笑著說道:“哇,是女王耶……?”
可是儘管妮莉亞用開心的聲音說了,安帕靈先生的臉色還是變得暗沉。安帕靈先生雙手握著,開始折他的手指頭。然後,他深吸了一大口氣,說道:“請翻開最後一張牌吧。”
“咦?”
安帕靈先生指著第四列還沒有翻開的那張牌。妮莉亞用驚慌的眼神看了看那張牌,一點兒也不想伸出手的樣子,她對安帕靈先生說道:“為什麼呢?你剛才不是叫修奇從兩張之中選出一張而已嗎?”
“你的命運怎麼可能和別人一樣!趕快翻開來!”
安帕靈先生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聲,可是卻存有一股強硬的力量。妮莉亞用不高興的眼神,看了安帕靈先生一眼,小心地伸出手來。她的手就好像是要去碰一條蛇或者蟲子屍體之類的東西,慢吞吞地接近那張牌。就在這時候,“你不要碰那張牌。”
妮莉亞的手一下子縮了回來。而且在座的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一個方向去。在那裡,可以看到溫柴還是在削著木塊。我比較驚訝的不是溫柴說的內容,而是對於他跟妮莉亞說話的這件事實感到驚訝不已。此時,溫柴的嘴脣又開始動了。
“最後一張隱藏的紙牌是天機。你不要碰那張牌。”
第二次了!溫柴竟然對妮莉亞講了二次話!當然他還是把視線固定在木塊上,態度像是沒有在對任何人說話的樣子,但是這話分明是對妮莉亞說的。妮莉亞彷彿像是碰到很燙的東西,雙手握在胸前,看了一眼那張牌面朝下的紙牌,又看了一眼溫柴。她正要開口的時候,令我驚訝的是,她的聲音竟然像呼吸聲-樣輕。她說道:“溫柴……,那張牌是不能碰的牌嗎?”
溫柴靜靜地把木塊放在桌上,還把手上的小刀刺到桌上。發出了“啪!”的一聲,黎特德先生隨即皺起眉頭,但是溫柴不管這個,只是抬頭望著安帕靈先生。他靜靜地開口說話的時候,我又再嚇了一跳。”
在座每個人的目光這一次全都很快地轉向安帕靈先生。而且安帕靈先生嚇得臉色發青地開口時候,我這時已經驚訝不起來了。套句黎特德先生說過的話:看過三戶人家的未婚姑娘生小孩,那其他事就沒什麼好驚訝的了。
“Re……SavaA
安帕靈先生用我們聽得懂的話回答:“對不起。那麼,祝各位有個美好的夜晚。”
安帕靈先生立刻動作迅速地站起來。我們驚訝地看著他,不過他急忙站起來之後就又再背起木箱子。正當他要收拾桌上的紙牌時,“請不要碰紙牌!”
安帕靈先生的手被別人的手從半空中抓住。而抓住安帕靈先生的手的人正是妮莉亞。她緊抓住他的手腕,盯著溫柴看。可是她的嘴脣卻正在笑著。
“喂,我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而且,我都已經付錢了,先生您應該要占卜到底吧。不是嗎?”
妮莉亞很和善地對安帕靈先生眨了眨一邊眼睛。可是安帕靈先生面帶為難的表情,說道:“小姐,剛才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我的意思是,這牌和剛才那個少年一樣,是不需要看的牌。”
“我不管這麼多。不過你應該說了理由之後再走吧。”
“理由?沒有什麼理由。這牌並沒有任何用處!”
妮莉亞像是小貓似地把眼睛眯成一直線,直盯著安帕靈先生瞧,而安帕靈先生看到妮莉亞的那種眼神之後,愣怔了一下。不過,就在他要強行拿走那張牌之前,妮莉亞的手就已經先移動了。妮莉亞用另一隻手很快地翻開最後那一張紙牌。
“咦?這是什麼圖案?”
呈現在桌上的是個魔法師。
這是任誰看了都會認為是魔法師的男子圖案。男子用令人生畏的目光,眼睛稍微傾斜地看著,而且緊抓著手中的木杖,簡直快要將它折斷似的。妮莉亞面帶感興趣的表情,說道:“是魔法師耶!哇!真的好像里奇蒙哦。這代表什麼意思……?”
妮莉亞並沒有把話說完。為什麼會這樣?我隨著妮莉亞的目光,看到安帕靈先生那副被嚇得臉色發青的臉孔。安帕靈先生結結巴巴地說:“啊,這是一張好牌。”
“真的是好牌嗎?”
難道是壞牌?他帶著這種臉孔說話,就算是告訴別人生了兒子的訊息,也可能會被聽成是父親去逝的訊息吧?可是安帕靈先生一直猛點頭,並且說:“嗯,很好。真的很好啊。這牌原本就是隻能說到此為止的牌。”
安帕靈先生一面如此說道,一面很快地想把手扯開。妮莉亞在無意識之中鬆了他的手,雖然想再抓住,但是安帕靈先生用非常迅速的動作收走了紙牌。接著,他就立刻把紙牌放進口袋,轉過身去。
咦?他現在就要走了嗎?
可是安帕靈先生無法走很遠。因為杉森不知何時已經拔出長劍,擋在他面前了。杉森嘻嘻笑著用長劍拍打左手掌,並且說道:“你幹嘛這麼急著走呢?你不是想要睡在這間旅館嗎?”
安帕靈先生嚇得臉色發青。
“為,為什麼要這樣子呢?”
“嗯,杉森。你怎麼拔出劍來呢?”
杉森連看都不看我這邊,只是把視線固定在安帕靈先生身上,並說道:“您應該解釋清楚之後再走吧。”
“那,那張牌原本就不能再解釋什麼了!”
杉森優雅地搖了搖頭。沒想到這個人竟然也做得出這種優雅的動作呢!
“不是不是。我對你這種三腳貓功夫的紙牌占卜毫無興趣。只是我的耳朵確實很清楚聽到了。你竟然是個會說傑彭語的算命仙……這當然是很可疑的事嘍。做一個算命的,這個職業還不錯。既可以隨心所欲地到處行動,無論到什麼地方,即使露臉也不會被懷疑,這種職業當然很不錯。而且可以趁著占卜的時候悄悄地散一些謠言,所以這種職業真的不錯。這雖然是我的想法,不過我覺得最近這座都市常會吹起在沙漠裡才會吹的風。而且謠言也未免太多了。
您覺得如何呢?會預知未來的塔羅梅休。安帕靈先生。“
我也猛然踢開椅子,拔出了巨劍。妮莉亞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一把匕首,擋在黎特德先生的面前。
“老闆大叔。你一定要在我後面躲好!”
黎特德先生果然很老練,不愧為旅館老闆,他以迅速的動作躲在妮莉亞的身後。安帕靈則是被嚇得臉色發青,他看了我們每個人,手慢慢地舉了起來。
“等一下,各位……”
“不要亂動!否則我說不定會一劍砍下去!”
安帕靈先生一聽到杉森的高喊聲,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他用發抖的膝蓋勉強站著,萬一他這是在演戲,那我真覺得傑彭的間諜教育實在是太了不起了。我還是接著說道:“你應該知道剛才杉森說的是什麼意思吧?你只要動嘴巴,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絕對不可以有其他的動作!”
可是安帕靈先生好像就是無法動他的嘴巴。他的嘴巴像是想要說話似地蠕動著,可是終究還是沒有辦法說出話來。此時,溫柴說道:“把武器放下,讓他走吧。”
“什麼?”
溫柴的態度看起來像是不怎麼在意,他冷冰冰地說道:“那個男子如果是間諜,我會第一個看出來。他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流浪算命仙。他會說傑彭語,而且就連紙牌解釋也是用傑彭式的,由此看來,他可能是去過傑彭吧。可是他並不是傑彭人。他的口音完全不像傑彭人。”
口音?說到口音,沒錯,他說傑彭語的時候,和溫柴說的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因為他說的雖然是傑彭語,但卻有一股很重的拜索斯腔調。然而,那或許是個人的口音問題,不是嗎?杉森一直盯著安帕靈先生,說道:“你確定?”
溫柴也是同樣死命盯著杉森,說道:“如果我說確定,你就會相信了嗎?”
“我會相信。”
杉森很快地回答,速度比我所想的,還有我想可能也比溫柴所想的還要來得更快。我的意思是,杉森很快就說他會相信。可是就連溫柴原本也是間諜,杉森竟然會如此相信他。溫柴低聲地說:“我確定。”
杉森慢慢地收起劍來。安帕靈先生面帶著一副極想一屁股坐到地上的表情看著杉森,就在杉森的長劍完全收回劍鞘裡並且發出噹的一聲時,他立刻開始奔跑起來。
“哇啊啊啊!”
安帕靈先生頭也不回地往大門方向跑出去,他像疾風般消失的時候,被推開的門扉又再猛烈向後彈回來,發出了轟然巨響。砰!
“嗯,真是的……。我連想道歉都沒辦法了。”
杉森看著被用力關上的門,說了這句話。妮莉亞嘻嘻笑了出來,她指著杉森對我說:“這個人原本就這樣子嗎?是不是不管什麼話,他都很容易就相信?”
“是有那麼一點這種傾向。”
“笨蛋就是這樣。”
“你說什麼?”
妮莉亞對杉森伸出舌頭之後,把倒下去的椅子扶正,坐了下來,並且把安帕靈先生掉落的帽子撿了起來。
“在這種天氣裡,不戴帽子到處跑的話一定會很冷的。”
妮莉亞把帽子丟擲到桌上之後,開始看著溫柴。溫柴不知何時又開始在削木塊了,妮莉亞象要望穿他似地看個不停。
妮莉亞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一動也不動地看著溫柴,結果溫柴突然大聲吼叫出聲音。
“修奇,你問她,為什麼要這個樣子!”
“為什麼不能看最後那一張牌?”
“你跟她說,要是她有時間花在沒有用處的事情上,就上去把頭塞到枕頭裡睡覺!”
“為什麼不能看最後那一張牌?”
“好煩……!”
“為什麼不能看最後那一張牌?”
溫柴再也不大吼大叫了,只是用生氣的動作削著木塊。木片猛烈地向四方彈迸出去,然而妮莉亞還是用兩手支著她那張固執的臉孔,一直盯著溫柴。我和杉森互相對望一眼,聳了聳肩之後就上二樓去了。在我們上樓時,從背後又再傳來妮莉亞的聲音。
“為什麼不能看最後那一張牌?”
※※※
我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半夜時分了。好久以來第一次睡在舒服的床鋪上,我原本以為可以一覺到天亮,結果卻睡到半夜就醒了。床鋪太舒服好像也是個問題。
我在**呆呆地坐著,想想我到底是在什麼地方。
其實,一睜開眼睛就會去想自己是在什麼地方,這種習慣是很可笑的事。如果不是出門在外的人,恐怕會完全無法理解這種苦悶。
可是如果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睡覺,在陌生的地方睜開眼睛,那種人從夢的世界回到現實的世界時,每次都需要仔細想一下自己身在何處。而最近的我就是這樣。從睡夢中醒來,一定會立即想這個問題:我在什麼地方呢?
現在我是在拜索斯皇城的獨角獸旅店二樓客房。
接下來,我會想一下醒過來的理由。這個嘛?是因為我喝了好久沒喝到的啤酒之後,現在想去上廁所的訊號從身體下面傳來。嘿嘿嘿。
我上了廁所,身體變輕之後,就聽到杉森傳出很大的磨牙聲音。
我要再睡回床鋪之前,感到一股奇異的感覺,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隻有在拜索斯皇城才看得到的夜景。街燈的光芒經由窗戶透了進來。紅色的光線像霧般散開來,稀釋掉黑暗,外面……好像下雨了?
我走近窗戶。
嘩啦啦啦。路上被畫出許多圓圈狀的波紋。在屋頂上面則是濺起一片很稀薄的白色水珠之霧。那些雨滴好像是在黑暗的長途旅行裡,在快要打瞌睡的時候,流進了路燈燈光照映著的紅色範圍內,它們一下子猛然驚醒,扭動身子。那瞬間的閃爍簡直美得令人看了惋惜。在路燈下,有無數的雨滴正在開著舞會。舞會的主題是與重力對話。哈哈哈哈!
真是美極了。咦?可是溫柴到哪裡去了?
我把放在桌上的提燈點了火。提燈的燈光一亮起來,杉森便不安地在翻身,所以我用一隻手遮住燈光,走到外面去。我走下樓梯之後,看到從大廳透出一道淡紅色的光線。進到大廳一看,溫柴正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一面顫抖著手,一面削木頭。在這寒冷的夜裡,他怎麼會穿那麼少呢?不過,我一看到他身旁,就知道他的外衣跑到哪兒去了。他的外衣正覆蓋在妮莉亞背上。
妮莉亞趴在桌上睡著了,她唸唸有詞地說著:“嗯,為什麼不能……最後那一張牌?”
哎唷,我的天啊。有空杯子滾落在她臉旁。她好像喝了不少酒。
溫柴像是很厭煩地看著睡著了的妮莉亞,他打了一個寒噤,然後他這時才發現我下來大廳了。他用非常沙啞的聲音,說道:“你起來了呀。”
“啊啊啊啊哈(打哈欠)。為什麼你還不去睡呢?”
“有個女的拿走我的衣服之後,就不起來了,不是嗎?”
溫柴像是火冒三丈似地說道。我則是聳了聳肩,說道:“是她拿走的嗎?”
看起來好像不是吧?沒錯,確實跟我想的一樣。溫柴從鼻子撥出一口氣,說道:“她這樣醉醺醺睡在這裡,等於是在喊著叫我要給她衣服,不是嗎?”
“把她叫醒,送她到房裡去,不就好了?”
“怎麼叫醒她?”
如果搖她的身體,或者在耳邊對她說……好像沒辦法這樣做,所以該怎麼叫醒她呢?我搖了搖頭,走近妮莉亞。然後像是要溫柴好好看著似的,把手整個張開給他看著。
“嗯……,真是的。好睏哦……。我不要吃飯。”
“不是要你吃飯,是要你上去睡在**。”
“**?上去?”
妮莉亞雖然抬起頭,但好像還是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她用呆愣的目光環視了一下週圍。然後她慢騰騰地爬到桌子上面之後,蜷縮著身體躺在桌子上。接著,溫柴的外衣彷彿就像是被子似的,被她拉到肩頭。
“不,不是這樣啦!天啊,妮莉亞!”
溫柴冷冰冰地說道:“要是我,就會把她扛起來丟到**再回來。”
像丟艾賽韓德那樣丟嗎?我先是皺著眉頭看了看溫柴,然後又再次搖醒了妮莉亞。
“哎呀,真是的……。不要這樣啦。”
“趕快起來,上去你的房間睡吧!”
妮莉亞這會兒坐在桌子上,環視了一下週圍。她用她浮腫的臉孔看了看四周,好像察覺到自己坐著,周圍的東西卻是低得奇怪。她把腦袋輕輕地晃了晃,用雙手抓住我的肩膀。我莫名其妙地按照妮莉亞叫我做的,轉身過去背向著妮莉亞。
“揹我吧。”
我的天啊……。我的背部感覺到妮莉亞整個人都趴了上去。妮莉亞的兩隻手臂下垂,讓我揹著她,所以我必須把腰往前傾才能避免讓她摔下去。我背了她之後,看了一下溫柴,溫柴正露出他白色的牙齒。有什麼這麼可笑呢?
我默默地走向二樓。她整天坐在馬車上面,一定也累了,再加上喝了幾杯啤酒……。啊,嗯,其實馬車旅行本身也是蠻累人的事。妮莉亞整個人癱在我背上,好幾次都快掉下來,我好不容易才走到妮莉亞的房間前面,我一開啟房門,“哎呀!是修奇……嗎?”
躺在房裡的蕾妮看到我之後,嚇了一大跳。啊,對了,我應該先敲門才對。我把頭轉過去,指著背在背上的妮莉亞,蕾妮正想把桌上的蠟燭點燃的時候,“不,不要點了。我讓她躺下就要出去了。”
就在蕾妮的注視之下,妮莉亞彷彿像是我的女兒似的,乖乖地任我放下,任我幫她蓋被子。和蕾妮道晚安之後,我一面關上房門,一面嗤嗤地笑了出來。傑米妮,我們如果生了女兒,會不會生一個像妮莉亞的女兒……,呃哇啊啊啊!乒乒乓乓,砰!哎唷!我的屁股啊。
“……看來你對於下樓梯還不是很熟練哦!”
我在溫柴冰冷的批評之下起身站好。嗯。我好像應該多加練習如何下樓梯才行。哼。這都是我在胡思亂想才遭受到的懲罰。我不但屁股痠痛,兩腿也很疼痛,只好先不回去臥房,會在椅子上。這時,從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集亮的喊叫聲。
“什麼事?”
在大聲喊叫的正是連甲衣也來不及穿上就拿著長劍衝下來的杉森。杉森急忙下樓梯,用半夢半醒的臉孔看了看我們兩個人。他立刻把一根手指豎在嘴巴前面,說道:“噓!剛才我有聽到可疑的聲音。好像有人闖進來。趕快拿好武器!”
呃呃呃。我決定先不要管他了。所以我泰然自若地坐著,並且對溫柴問道:“啊啊哈(打哈欠)。現在大概幾點呢?”
“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
“你一直都在這裡嗎?卡爾、吉西恩和杰倫特一直都沒有回來嗎?”
“他們還沒有回來。我說我會在這裡等他們回來,結果就連老闆也進去睡了。”
“啊,是嗎?嗯……。下雨了,說不定他們會在皇宮睡覺,明天早上才回來吧。”
“可能是吧。”
杉森變得一副慌張的臉色,但仍然還是處在警戒狀態,盯著四周圍看。我應該要說出事實才對。
“剛才那是我發出來的聲音。”
“真是的!”
杉森打了一下我的頭頂,以此當作是報復我妨礙他的睡眠。然後他把長劍丟在桌上,就坐下來了。
“所以說,卡爾以及其他人都還沒有回來嘍?我應該要在這裡稍微等看看才對。”
溫柴所削的木塊如今已經削出某種程度的形狀了。那看起來像是一隻蜷縮著的動物,但也看起來像是個蜷縮著的人。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或許是因為木雕的關係,所以不採用複雜的動作,而是以蜷縮的模樣來表現。那是什麼動物,或者是什麼人呢?
“最後那一張牌有什麼意義呢?”
溫柴停下小刀的動作,斜了我一眼。杉森雙手交叉在胸前,看著溫柴,而我也是跟著他做出雙手交叉在胸前的動作,並且說道:“請用和氣的態度,在你能解釋的範圍之內,解釋給我們聽。萬一超過能夠心平氣和地說出來的範圍,是個很大的祕密,那麼不說也沒關係。”
溫柴一面繼續削木頭,一面說話。可能因為現在開始在做細部雕刻,所以小刀的動作變得比較輕而且細膩。溫柴一面繼續削木頭,一面說道:“紙牌本身是在任何國家都可以看得到的東西。可是占卜術士把自己的紙牌分開放著,這是傑彭式的作法。剛才那個流浪漢可能是流浪到傑彭過。但他不是傑彭土生土長的人。因為他的口音很生硬。”
“哼嗯。”
“如果要正確地用傑彭式占卜,魔法師或者女王等牌必須拿掉。放進其他的紙牌,可是意義則是大致相通。而且紙牌並不是最重要的。事實上不管是用紙牌或者在任何紙上寫字都無所謂。預知能力並不是從紙牌上呈現出來的,而是占卜術士呈現出來的。”
杉森微笑著說道:“是嗎?溫柴你以前也做過這種職業嗎?”
“我是有經歷過遊牧生活。沙漠的夜是很無聊的。因此古老的故事和那種占卜是在渡過無聊夜晚時的最佳娛樂。”
“啊哈。”
“不管怎麼樣,一開始看的是顯示出過去經歷的三張牌,然後是顯示現在的兩張牌,還有剩下的是顯示即將到來的未來的四張牌,這你們已經都知道了。”
“可是,為什麼不是同樣都三張呢?”
“我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可是我知道有一大堆複雜的含意在裡面。過去的三張代表的是被遺忘的事、記得的事、既沒有遺忘也沒有記得的事。現在的兩張代表的是一個人的外表與內心。未來的四張則是代表所希望的事、不希望的事、雖然不希望卻一定要做的事、雖然希望卻無法達成的事,好像就是這樣。”
“啊哈?那麼最後那兩張呢?”
“那是用來判斷預言的行為對這個人的人生的影響。被選到的紙牌代表的是預言是不是有用、是不是沒用、或者會不會因為預言而有大轉變等等。那張牌的意義相當複雜。”
“我的情況是不是出現有用?”
“沒錯。不,應該解釋為沒有不好的事,會比較恰當。”
“可是妮莉亞呢?”
“我也不太知道……,不過,她翻開了自己的紙牌,由此看來,透過預言的行為可能會發生很重大的影響。那個蹩腳的占卜術士想要忽略那次的占卜,就好像預言不會有任何影響,但事實上預言是預知人生的重大事件。因為這是預知未來的事,而且又很少會出現如此大的事件。因此,對其影響也要考察才行。而最後那一張紙牌就會顯示出來。”
杉森表情訝異地說道:“可是既然會帶來很大的影響,為什麼不讓人知道呢?”
“因為問題是在於會影響到誰。”
“什麼意思?”
溫柴把桌上的木屑集中在一起,丟到壁爐去,繼續說道:“那個奸惡的傢伙。那個占卜術士的牌是女王。如果是傑彭式的,就不會出現女王……,咳嗯。總之,在普通的情況下,女王的含意是帶有愛情的禮物、寬容、家庭的和平等好的含意。可是剛才是顛倒過來的。而且是那個占卜術士的牌。在這種情況下,代表的是無情的選擇、無法挽救的決定。聽說國王的決定是有挽回的餘地,但女王的決定卻是永遠不能改變的。”
“啊?”
“女人比男人更多情,但也可以說是更無情。”
溫柴一笑也不笑地用僵硬的表情說了這句話。呵,真是的。其他人我是不知道,不過這句話是從溫柴的嘴裡說出來的,所以聽起來有點可笑。溫柴表情沉著地說道:“如果出現那種牌,就必須放棄預言。因為那種行為的危險性太高了。占卜術士必須要減輕人們對未來的不安,給予希望才對。可是那個可惡的傢伙害怕自己會蒙受到預言的副作用,所以想要叫妮莉亞翻牌。可是其實預言的副作用是占卜術士應該要負責承擔的部分。”
“副作用?是什、什麼呢?會很嚴重嗎?”
“反正就是有副作用。這東西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解釋清楚。”
“哼嗯。那麼最後那張魔法師有什麼樣的含意呢?我是指妮莉亞翻開的那張。”
溫柴先是繼續削木塊,並不作回答。我轉過頭去看著敲打窗邊的雨滴。嗒嗒,嗒,嗒……溫柴的說話聲摻雜著雨聲傳到我們耳邊。
“魔法師原本是代表新的經驗、機會、幸運等含意。至少,端正的魔法師是如此。”
“然後呢?剛才那張牌並不是顛倒過來的,不是嗎?”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卻意味著那個預言是完全錯誤的。因為魔法師是欺騙優比涅與賀加涅斯的秤星。”
“錯誤了嗎?”
“不,如果只是錯誤倒還好。因為那只是預言錯誤。可是既然魔法師介入了,未來就會任意發展了。會發生原本不可能發生的事,甚至當事人還會懷疑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在自己的人生裡。這是預言這種行為所造成的。”
“咦?”
我驚訝地張開嘴巴,看著溫柴,可是溫柴並沒有將視線轉向我。
他冷淡地說道:“所以那個叫安帕靈的傢伙會被嚇得臉色發青。因為這也是會影響到他的。預言是會影響到占卜術士和當事者的。當然不是絕對單方面的。”
“喂,好,等等。那麼,也就是說,這並不一定只會發生非常不好的事,是嗎?”
溫柴聽到杉森的困惑聲音,還是面無表情地答道:“不。當然不能說一定是不好的。因為也有可能會很幸運到懷疑怎麼會這麼幸運。不管怎麼樣,以占卜術士的觀點來看,那是因為作出沒有用的預言,才變成令人頭痛的狀態。”
“是嗎?無法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嗎?”
溫柴用疲憊的聲音說道:“是的。魔法師這種人原本就是這樣啊。我們無法知道他們的頭腦裡面到底有什麼想法,而且他們還擁有會給周圍重大影響的力量。可是,修奇。”
“咦?”
“那種占卜術不用那麼信。那只是顯示出某種含意的方式。對於不相信的人來說,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因為對我而言會有各種不同的含意……我是因為看到他那種蹩腳方法之後才火冒三丈,但我並不是因為相信那個才發火的。”
“啊……,是。因為那是你故鄉的占卜方法?”
“嗯,也可以這麼說吧。”
溫柴把語尾拖長。我靜靜地等待,過了不久,溫柴用冷靜的聲音繼續說道:“為了要讓未來完全是個禮物,所以我們收到了另一個不同的大禮物。我們會死,而且不知道何時會死。說不定擁有不死之命運的神會羨慕我們吧。”
哎呀?我好像從卡爾那裡聽過類似的話耶?溫柴一看到我的驚訝表情,噗嗤笑著說:
“這應該是亨德列克說過的話,好像是吧。”
“是嗎?”
雨勢越來越強了。不停地敲打著屋頂的雨滴聲變得很大聲。嗒當,嗒當,嗒當。杉森專注地思考了起來,說道:“亨德列克的故事在傑彭也好像很有名,是嗎?”
“是的。因為再怎麼說,他是曾和最強的對手對決過的人。”
“你是指神龍王?”
“嗯。”
溫柴因為漸漸把注意力集中在雕刻細部的作業,所以用模糊的聲音回答。我為了不要妨礙到他,稍微退後了一點。啤酒桶是放在哪裡呢?啊,在那裡。
“你要不要喝啤酒?杉森?”
“不。你不睡覺,要喝酒啊?”
“給我一杯。”
“我想要等到卡爾和其他人回來。”
“是嗎?”
嘎吱。我講到一半,門突然被開啟來。會不會是去皇宮的那些人?原來不是。開門進來的原來是安帕靈先生。他一進來,看到我們就僵住了。杉森嘻嘻笑著說:“您又來啦?太好了。剛才我還來不及道歉,您就走了。”“嗯……,剛才我忘了把帽子拿走。”
安帕靈先生全身都被雨淋得溼漉漉的,特別是他的頭,還溼得閃閃發光呢。我環視了四周,發現在牆上的掛鉤上掛著他的帽子。我拿著帽子,一走近他,安帕靈先生便立刻伸出手來。可是此時杉森從我的手中拿走了帽子,並且說道:“先生。您不是連旅館住宿費也沒有嗎?為了對剛才的事表示道歉,我想幫您付今天的住宿費。您就睡在這間旅館吧。”
安帕靈先生表情驚訝地看了看杉森,說道:“是嗎?是真的嗎?”
看來他一定是去找過所有旅館和旅社了。杉森點頭之後,大聲喊叫呼喚黎特德先生出來。過了不久,黎特德先生穿著輕便的服裝,一面打哈欠一面走出來。
“請給這位先生一個房間。因為我們為了表示道歉,要幫他付旅館費用……剛才我們給您的寶石應該夠吧?”
“啊哈(打哈欠)。是這樣嗎?當然夠。先生,請跟我來。您要不要吃晚餐?”
安帕靈先生表情慌張地點了點頭,隨即,黎特德先生也點頭,說道:“請跟我來。請先到房間把行李放好,再下來吃東西吧。但是現在這個時間我只準備簡單的餐點。”
“啊,什麼都可以。只要能充當晚飯的就行。嗯,這位親切的戰士,真是謝謝你。”
“沒什麼,請別客氣。還有,我的名字叫杉森。費西佛。”
安帕靈先生用高興的表情,正想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的目光和溫柴相迎視。安帕靈先生趕緊轉過頭去,就跟著黎特德先生上樓去了。
03
一陣子之後,安帕靈將溼衣服換掉,開始吃他遲來的晚餐(也許稱作宵夜更正確)。不管怎樣,他吃過了飯,噘著嘴走向我跟溫柴坐的那張桌子。他雖然覺得很難開口,但一杯啤酒下肚之後,就輕鬆地說起話來了。
“啊,說起來我塔羅梅休。安帕靈這個人,常常因為別人的情義而感動!我之所以無法放棄現在這種生活,其實也是因為人的關係。
若是翻過那座山頭,有誰住在那裡呢?今晚在旅館裡會碰到什麼樣的旅客呢?我滿腦子都是這些事,所以腳一點也停不下來。哈哈哈!“
安帕靈拿起啤酒杯猛灌,停了好一陣子才繼續說:“但是我還是得為你做些事,我不喜歡無緣無故受人恩惠。哎,費西佛先生?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幸運符怎麼樣啊?海格摩尼亞的女巫從村裡帶來的符我有一個。我也有隻生長在紅色沙漠裡的毒蛇尾巴!這在長途旅行中是很有用的東西,從毒蛇尾巴中湧出的強大力量可以將怪物趕走。而且我還有稀少珍貴的食人魔皮,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特別算你便宜……”
食人魔皮?我想那一定是豬或羊的皮吧。安帕靈哪那麼厲害,能夠宰掉食人魔?杉森的表情看起來似乎開始有點動心,我先插嘴說:“哈哈……杉森對那些東西沒什麼興趣的。反而是我想要拜託你一件事,可以嗎?
“是嗎?說說看吧。”
“喂!我什麼時候說我沒興……嗚!”
我將杉森的嘴捂住,連忙說:“明天妮莉亞起床之後,能不能請你用你所能說出最棒的詞句來稱讚她?就說最後那張牌好得不得了。這樣等於我拜託你說謊了,可以嗎?”
安帕靈挖了挖鼻孔,一面看著我,然後馬上開始哈哈大笑。
“這個,你們不但讓我今晚有地方住,還給我上了一課!你說的是對的。”
“咦?”
安帕靈用嚴肅的表情將手上的鼻屎彈開,說:“所謂看到未來這回事,其實只要將人對未來的不安感減少就可以了,到底準不準根本不重要。這真是件可恥的事!到了這把年紀,還得跟年紀小小的後輩學習,當然先賢也曾經說過,到了八十歲,還是有可以向八歲小孩學習的東西。嗯,我知道了。你別擔心。”
“啊,你願意這麼做嗎?太感謝了。那就拜託你了。”
“我不是說要你別擔心嗎?”安帕靈這麼說完,就瞄了沉默地坐在一旁,只知不斷削木頭削到煩的溫柴一眼。他乾咳了幾聲,然後說:“可是啊,剛才費西佛先生差點誤認我是間諜,但你們到底為什麼要跟那個傑彭人一道走呢?啊,我不是懷疑你們,只是搞不好路上很多人都會因為那一位戰士而感到困惑吧。”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溫柴真的是傑彭間諜。”
“啊,果然……你說啥?”
安帕靈點了一下頭,突然眼睛睜得大大地望著我們。溫柴噗哧笑了出來,杉森也微笑著對他解釋:“哈哈哈。他本來是間諜,可是已經投誠了。他曾經立下解救國王的大功,而且有國王的哥哥吉西恩王子在為他的所作所為負責,所以沒關係的。”
安帕靈用無法相信的表情輪番看著我們幾個人,我則是用輕鬆愉快的心情看著他的表情。嗯哼。安帕靈現在應該會認為我們是不得了的冒險家了吧?要是他知道我們一行人中包括拜索斯的王子、矮人的敲打者以及傑彭間諜,再加上龍魂使,那他的表情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並不像安帕靈是個預言家,但我至少能預言他將會大吃一驚吧。
“你說他救過國王陛下?不,各位大爺參見過國王陛下?”
怎麼突然變成“各位大爺”了?這種語氣變化方式還真稀奇啊。
杉森帶著得意的表情,但用謙遜的語氣說:“咦?啊,偶爾會見一見。現在我們一行人中,也有幾位前去晉見國王陛下,所以我們才會等到這個時候。大概是因為下雨,所以他們來得慢了一些。”
安帕靈現在望著我們的表情不只是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