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之初_第三十四章：勇士·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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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之初_第三十四章：勇士·絕唱
臘月的神目城南城，腥風血雨依舊。死亡的聲音如浪潮般衝擊著每個人耳膜，淹沒了一條又一條曾經鮮活的生命......
城頭空中，凝月與血樂之間的戰鬥儼然成了能決定這場戰爭走向的第二戰場。不管是神目城後方的弓箭手部隊，還是城下萬獸林中的人族伏擊部隊，都目不轉睛地盯著空中激斗的兩人。
凝月知道血樂一死，三目族守軍必敗。血樂又何嘗不知道凝月一亡，人族叛軍必退？
兩人空中的激鬥已延續了半個時辰，凝月與血樂都開始有些精疲力盡，氣息不穩了，招式上也要比剛一開始的猛攻緩慢上了許多。雙方的非前線戰鬥部隊都紛紛為自己的主將捏了把汗。他們也知道：這場戰鬥的結果，將決定雙方近十萬將士的命運。
戰鬥中散亂的真氣流與罡風已將凝月的一襲灰色布衣毀得殘破不堪，胸前與腹部一大片春光一覽無餘。微微起伏的雪白胸脯，平滑如玉的光潔小腹，香汗淋漓的絕世容顏，這一切都會讓一個正常的男人心神激盪，失魂落魄。然而血樂望著眼前如此模樣的凝月，眼神中除了隱隱的哀傷，再看不出其他任何雜念。
月兒啊！你本該是受萬人尊崇，錦衣玉食的嬌貴公主。奈何命運卻如此弄人，讓你為了一群卑賤的人類成了這般落魄模樣。但為何你的眼中除了決絕，沒有一絲憤怒與不甘？我承認現在的你很美，但這不是我心中的月兒。所以，你還是消失吧......
血樂輕嘆一聲，出手了。這一次，他的速度很快，快過以往的任何一次攻擊，快到筋疲力盡的凝月還沒反應過來，一雙血手印已抵達她的心口，眼看著一掌就要落下。
所有觀戰之人都被血樂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擊驚呆了。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靜止了一般，三目族陣營中爆發出一陣震天歡呼。而人族陣營這邊，個個雙目欲裂，做拼死營救狀。
血樂望著震驚莫名的凝月，血紅的雙目中盡是悲痛之色，聲音卻是無比的溫柔：“很快，就會結束了。你不會再傷心，不會再憤怒，也不必再為了這個世界而心力交瘁。一切的內疚與悲傷，就讓我來扛吧。你可以休息了，月兒......”
凝月微微失神，兩行清淚從臉頰旁滴落而下。這便是自己的結局麼？或許，算是個不錯的結局吧。
雙方戰士都默契地停下戰鬥望著空中這一幕。正當所有的人都以為結果已定，沒有人可以改變之時。一聲細不可聞的輕嗖聲響起。下一刻，血樂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處，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滿手的鮮血。
“哇哦！藍姐姐，我成功了！我打中他了！”整個戰場都詭異地安靜下來，除了小泥巴略帶興奮的呼喊。
藍幽兒微微點頭。沒想到這孩子天賦這般出色，僅僅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便掌握了‘無影針’的入門法訣。若是加以時日，此子前途必不可限量。說不定會成為四陸一山上的又一個風雲人物。妖瞳小賊，你倒是找到了個好苗子。一個小妖孽，就要在你這個大妖孽手中誕生了。
凝月也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她沒想到，那個天妖冒險團的神祕男子無意間留下來的這一個小孩，竟改變了這場戰爭的格局！
震驚歸震驚，凝月不會放過眼前這大好機會。手中兩柄短刃寒光一現，刺向血樂胸口。血樂措手不及，沒來得及運氣只能徒手抵擋。短刃刺穿了血樂手掌，卻也不能再前進分毫。
凝月身形一翻重重一腿踢中血樂腰部。頓時，血樂的身軀如一支利箭般落向護城河對岸與萬獸林交接的邊緣地帶。
一看血樂落地，埋伏在萬獸林中的弓箭手一陣亂箭射出。血樂慌忙抵擋攔下了大部分箭矢，但肩部與腿部還是中了數箭。
弓箭手射擊完畢後，一大群埋伏多時的刀斧手從林間紛紛湧出，將血樂團團圍住。
由於小泥巴的這一針，原本傾向於三目族這邊的勝利天平，又開始向人族這邊傾斜......
凝月飄然落地，披上義軍給她送上的新戰袍，加入到圍殺血樂的刀斧手人群之中。
不遠處的藍幽兒冷冷看著場上的這一切，默然不語，她輕輕閉眼又開始調息起體內真氣。
人族士兵見血樂即將被擒，一陣興奮與歡呼。三目族士兵這邊，卻是義憤填膺，大罵人族卑鄙無恥，居然暗算與圍攻自己的主將。他們當然也知道，戰場之上是永遠沒有卑鄙這兩個字的，但此刻為了宣洩自己的憤怒，似乎已沒別的詞好說。
不少三目族士兵離開堅守的陣地，沿著斜長的屍牆衝下城來，想要救出被圍困的血樂。如此一來，城上陣地一陣大亂，三目族士兵的防禦體系已變得七零八落毫無陣型可言。人族士兵趁機，將城頭開啟的兩個缺口慢慢擴大......
血樂抬頭望去，不少衝下來的三目族士兵都被人族士兵截殺在了半道之上。失去地勢上的優勢，面對城下無窮無盡的人族士兵，衝出城來的數千名三目族將士毫無勝算可言，片刻間便已死傷了大半。
更嚴重的是，城頭陣地已因為他們的貿然離開，已變得岌岌可危。眼看著神目城即將被攻破，三目族萬年都城即將淪陷，血樂做了個決定。
下一刻，血樂緩緩舉起右手，近丈高的身軀挺得筆直，如一尊雕像。他高舉的右手拇指與小拇指豎起，其餘三指緊緊握在掌心......
這個手勢，像一面旗幟，頓時傳遞到了每一個三目族士兵眼中。多年以後，少數倖存下來的南城三目族守軍，依舊會記得二王子血樂在那場曠世血戰中，留下的最後那道堅定背影，那是一名勇士的絕唱。那手勢，如一道不可磨滅的印記，深深烙印在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中，終身難忘......
“二王子！”每一名三目族士兵的臉上都滿是悲憤與絕望。
血樂的這個手勢，是每一名三目族士兵都明白的手勢。三目族中，這個手勢代表了一名勇士打算與敵人同歸於盡的赴死決心。每一名做出過這個手勢的三目族勇士，都已經隕落了。想要改變一名勇士赴死的決心，在三目族人看來是對勇士最大的侮辱。
血樂舉手的那一刻，衝下城頭的三目族士兵帶著絕望默默退回城內，回到了他們該堅守的位置之上......
凝月與人族義軍當然也知道這個手勢的意思。凝月原本就是三目族的公主，而人族義軍為了推翻三目族的統治，早已將三目族人的戰鬥習慣與勇士信仰研究得滾瓜亂熟。此刻，連這些身為敵人的人族義軍，都被血樂那絕訣而悲壯的背影所深深震撼。
凝月竭力忍住嬌軀的陣陣顫抖，她收斂起悲傷與仇恆，肅穆地靜靜注視著血樂。這，便是你的選擇麼？
突然，凝月單手握拳，重重捶向自己胸口。下一刻，每一名圍困血樂的人族刀斧手神色肅穆，右手重重捶擊自己胸口。
這是人族向一名戰士所能表達的最崇高禮節。這一刻，所有的人族義軍都對眼前的這名敵人，表達出了內心中的深深敬意。
血樂微微一笑。他這一生中，只許過兩個諾言，並且註定要為了這兩個諾言而活著。既然第一個諾言已因為二十年前月兒的那場不告而別而無法達成。那麼第二個諾言，自己是無論如何都要守護的，即便是粉身碎骨。否則，自己即便是能如行屍走肉般活下去，那還有什麼意義？
刀斧手開始有條不紊地向血樂發起了進攻。身插數箭，渾身是血的血樂此刻狀如瘋魔，一雙血手舞得雜亂無章卻密不透風。一批又一批的刀斧手倒在血樂身前，一批又一批的人前赴後繼衝向血了身邊。整個戰地上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音，安靜得有些詭異。
在數百名刀斧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之後，血修羅血樂，終於不支倒地。一柄又一柄利刃砍在血樂身上，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音，鮮血隨著利刃的起落四濺。三目島第一高手，像一頭被狼群圍困的雄獅，生命力隨著四濺而出的血液緩緩流失。
“月兒......”一聲細不可聞的聲音傳入凝月耳中。凝月周身一震，竭力推開那群圍攻血樂的刀斧手。一把將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血樂摟入懷中。
此時的血樂，由於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無比。頭盔已掉落在地，額前的凶目失去了他原有的銳氣變得慘淡無光，一道橫貫他整個面部的傷口深可見骨，臉頰上外翻的血肉讓人看了恐怖異常。
“樂兒哥哥......”凝月緊緊摟住懷中生命力正在迅速流逝的血樂，輕聲抽泣。一隻手緊緊握住血樂逐漸冰涼的大手，另一隻手的指甲，已深深嵌入自己手掌之中......
血樂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撫摸凝月梨花帶雨的臉頰。兩道血印，印在了凝月純白無暇的臉頰之上。
血樂的雙目已有些迷離，恍惚中他見到了童年的月兒與凝月的身影交錯重疊，他艱難道：“月兒......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不過，還是像以前一樣漂亮。咳咳......”隨著血樂的一陣劇烈咳嗽，血液從他嘴間泊泊流出。
“樂兒哥哥，是我不好，對不起......”哭泣中的凝月，聲如細蚊。
“別說對不起......”血樂溫柔一笑，讓凝月依稀見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寵愛自己的哥哥。
“我說過，如果要死，我只願死在你手中。現在......就幫我最後一個忙吧。咳咳......”
凝月淚如雨下，她閉上眼，手中短刃刺中血樂胸口。血樂嘴角微微揚起，終於安心閉上了三隻眼睛。三目島一代梟雄血修羅，就此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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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兒哥哥，你為什麼總是要跟那些老虎獅子打架呢？你看，又流血了，月兒會擔心的。”
“樂兒哥哥是為了保護月兒啊。我要變強，強到沒有人敢傷害月兒。強到沒有人，能從我身邊帶走月兒。我要做守護月兒的武士。”
“可是，月兒好害怕，害怕有一天，樂兒哥哥忽然回不來了......”
“月兒乖，別害怕。樂兒哥哥，是永遠不會離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