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之初_第三十三章：戰場·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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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之初_第三十三章：戰場·兄妹
最能拷問良心的地方，是官場。
最能拷問人性的地方，是戰場。
戰場，在這個能將最珍貴的東西踐踏成糞土的地方，任何第一次經歷的人，都會被深深觸動。在這裡，萬貫家財已比不上手中殘劍一柄，生命淪為了最廉價的物品。
小泥巴身後不遠處，兩個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傷兵互相擠在一塊。
他們倆，一個缺了右臂，一個失去了雙眼，都已無法再戰鬥。幸運的是在他們變成屍體之前，同伴們將兩人救出戰場，送到了後方。
身體的劇烈疼痛讓他們兩人都呲牙咧嘴，直吸冷氣，臉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好心的同伴們給了他們兩支用劣質菸葉捲成的捲菸。他們忙猛吸了兩口，強烈的刺激讓他們的疼痛感稍減。空氣中，瀰漫出一陣嗆人的濃烈菸草味。
兩個戰場上的傷兵，開始卷腿坐在地上閒聊起來。
傷兵甲：“打完這仗，我想回家了。”
傷兵乙：“別傻了兄弟，這才是第一仗。還是想想下一場我們還能不能打的問題吧。”
傷兵甲：“是麼？我倒希望這是最後一仗了。不知道家中的婆娘跟兩個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傷兵乙：“真羨慕你。即便上了戰場，心中還有人可以牽掛，死了也還會有人為你流淚。我卻什麼都沒有了，除了家中那頭老黃牛。不過我也很想知道，它現在怎麼樣了。”
傷兵甲：“沒準，已經跟著別的小母牛跑了。”
傷兵乙：“它已經很老了，老到早就過了衝動的年齡。”
傷兵甲：“。。。。。。”
傷兵乙：“每年春天，我都會帶著它去城東黃角坡旁那條小溪邊放牧。那裡的草，是最鮮嫩的。坡上漫山遍野的野花，總是散發著醉人的芬芳。”
傷兵甲：“我知道，那裡的春色，的確很美。我的兩個女兒，也總喜歡往那裡跑。那裡的花，應該又快要盛開了吧?真想再去看一眼。”
傷兵乙：“是啊！可惜，我已經瞎了。”
傷兵甲：“沒關係，你還可以聞。”
小泥巴聽到身後兩個傷兵的對話，一股無可名狀的悲傷情緒在他心頭浮起。他抬頭望去，看著城下義軍不懼生死地前赴後繼衝上城頭，又看著城頭三目族守軍用自己的身軀堵住缺口，直到被砍成碎塊......
小泥巴被眼前的場景深深震撼住了：這是怎樣的勇氣！竟然能將自己的痛楚與生命，視如無物？
他轉過頭。問一旁的藍幽兒：“為什麼，這場戰爭，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什麼這麼多人為了它，而甘願放棄了生命？究竟哪一方，才是正義的？”
藍幽兒輕輕睜眼，幽幽道：“不知道。戰場上的每個人，都會有拼命的理由。贏了的便是正義，輸了的只有悲壯。戰爭，歷來都是如此。或許，僅僅只是就像一片山上，容不下兩群狼一樣：都是為了生存的空間。它們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爭奪著同一處食物，為了生存，它們只能選擇戰鬥。”
小泥巴惘若所失，喃喃道：“死了這麼多人，就只是為了爭一口吃的麼？”
“也許吧，誰知道呢？”藍幽兒淡淡道。
小泥巴手緊緊拽著手中的鋼刀，一雙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睛中，燃起一股如有實質的火焰。
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彷彿是在宣告一般：“總有一天，我要讓這片島嶼之上，不再會有兩群狼。要讓這裡的人，不會再為了食物而爭個你死我活。藍姐姐，告訴我，怎樣才能結束這樣戰爭？”
藍幽兒徒然周身一顫，望向小泥巴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為何這孩子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自己會如此熟悉？這......跟那妖瞳小賊的氣息，是何其相似！
藍幽兒不知道的是，天兒曾在幫助小泥巴喚醒其妖獸之血本源之力時，改造過他的經脈。不僅如此，天兒還將自己的部分真氣與妖族本源之力輸入了小泥巴的體內。
對於天兒來說，失去的真氣與本源之力可以透過修煉慢慢恢復。但對於小泥巴來說，這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所以，此時小泥巴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力量與氣息才會讓藍幽兒覺得如此熟悉。
“看到空中那個黑臉的三目族人了麼？”藍幽兒回過心神，指著空中正與凝月激鬥著的血樂淡淡道，“這個人，就是現在這場戰爭的關鍵。只要他一死，目前戰場上雙方的平衡必然就會被打破。三目族軍隊將會很快潰敗。目前跟他交戰的女子，想必也是明白了這點，才會冒險跟他一戰。不過從目前兩人打鬥的情況來看，那黑臉三目族男子還是要略微勝過這灰衣女子半籌。想要殺他，並不容易。”
作為一名優秀的殺手，藍幽兒的洞察力一向很敏銳。
......
城頭十餘丈處的空中，凝月與血樂鬥得正酣。
凝月手中的兩柄短刃，迅如疾電，點點寒光不斷刺向血樂周身要害部位。但對方是三目島上公認的第一高手血修羅，在血樂舞得周圍空氣一陣腥風血雨的血陰掌之下，凝月的凌厲攻勢佔不到絲毫便宜。兩人已在空中僵持了數十個回合。
兩人每每錯身之際，凝月都刻意往遠離城頭的地方挪動幾分。但血樂似乎是覺察到了凝月的企圖，也不追趕，就在城頭十數丈附近的空中與凝月周旋。
又是一個錯身，凝月趁著空隙停下身來，*連連。如此長時間的劇鬥已讓她體內真氣消耗極大。
“怎麼，已經力竭了麼？如果一定要死的話，我倒確實希望是死在你手裡。不過光憑這點本事，你是殺不了我的。”不遠處的血樂，傲立於天地之間，戰鎧上沾滿的鮮血泊泊滴落。
血樂那雙血紅色瞳孔中，透著淡淡的寂寥與落寞。語氣雖然很平緩，但掩不住其中的一絲倦意。此刻的他，就像是個倦世修羅：閱盡生死別離，徒剩半世滄桑。
凝月望著此刻的血樂，忽然心中一陣莫名悸動與疼痛。是什麼，讓他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兒時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如凝月腦海。
......
“樂兒哥哥，你為什麼總是要跟那些老虎獅子打架呢？你看，又流血了，月兒會擔心的。”
“樂兒哥哥是為了保護月兒啊。我要變強，強到沒有人敢傷害月兒。強到沒有人，能從我身邊帶走月兒。我要,做守護月兒的武士。”
“可是，月兒好害怕，害怕有一天，樂兒哥哥忽然回不來了......”
“月兒乖，別害怕。樂兒哥哥，是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
凝月如一朵嬌花俏立於空中，一陣輕風吹過，揚起她那如瀑般黑色長髮，也帶走了她眼角不易擦覺的一滴淚珠。
她看了一眼城頭還在拼死苦戰的人族義軍，緊咬朱脣，一滴嫣紅的鮮血順著她的脣角流落下來。
為什麼，我的敵人會是你？為什麼，我們兩個都要揹負起如此多人的命運？
樂兒哥哥啊！你希望死在我手裡，我又何嘗不希望死在你懷中？可惜，我卻不能......
空中的兩人，已再次交上手。小泥巴望著戰作一團的凝月與血樂，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問一旁的藍幽兒：“藍姐姐，你是大哥哥的朋友，那應該也很厲害吧？”
藍幽兒眼中一絲異樣的神色一閃而過，但很快便又恢復平常的冷漠，淡然之態：“我跟他，不是朋友。”
“哦，這樣啊。”小泥巴似是略微有些失望，但依舊不甘心，繼續問道，“那空中的這兩個人跟你比起來，誰更厲害一些？”
“若是正常狀態下，就算這兩個人加在一起，我也不會放在眼裡。”藍幽兒淡淡道。
“那你能教我本領，讓我幫那灰衣姐姐一把麼?”小泥巴一聽，立馬來勁了，湊到藍幽兒身旁興奮道。
藍幽兒瞄了小泥巴一眼，暗歎一聲：妖瞳小賊，這孩子，就是你的弟子吧？罷了，就當是還你一個人情。讓我也給你這小弟子留點東西吧。
她緩緩起身，正色道：“我可以教你。但是，我是一名殺手。我的本領，都是殺人的本領，你還要學麼？”
小泥巴略微有些失神，似乎是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位漂亮藍髮姐姐竟然會是一名殺手。猶豫了一小下後，小泥巴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恩，我學。”
藍幽兒也點了點頭：“世人都以為殺手是個很風光的職業，來去如風，殺人無形。天下間想成為殺手的人，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但最後能活下來的，卻寥寥無幾，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小泥巴茫然搖頭：“不知道。”
藍幽兒嘆息一聲，悠悠道：“因為想做一名合格的殺手，除了要心如磐石，處亂不驚之外，還需要一種覺悟：賭命的覺悟。畏懼死亡的殺手，往往卻是死得最快的。你有這種覺悟麼?”
“賭命的覺悟麼？”小泥巴眼中閃過一陣妖異的光芒，以往的天真蕩然無存，“若不是大哥哥的出現，我跟妹妹早就已經死了。我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守護著我們。以後，我需要憑自己的力量守護好妹妹，哪怕是死神降臨，我也不會退縮。所以，這種東西，我早就有了。”
“很好。”藍幽兒對於這個孩子的堅定心智略感驚訝，她取出一根兩寸餘長的銀色鋼針給小泥巴，“將它全力打出，能打多遠打多遠。”
小泥巴好奇地端詳了一遍手中鋼針，閉眼將其握緊，按照天兒教他的運氣法門，猛地揮手將鋼針打出。
只聽得細微的一聲嗖響，鋼針已無影無蹤。憑藍幽兒的目力可以看到，剛針扎到了近兩百丈外的城牆之上，完全沒入堅硬的岩石之中。
這孩子體內的真氣，竟如此雄厚！藍幽兒一陣詫異。僅就真氣渾厚程度而言，這孩子似乎還在身為六階武者的凝月與血樂之上！妖瞳小賊，看來你在這孩子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啊。
“不錯。”藍幽兒淡淡道，“力度是夠了，能學了。我要教你的，是奪命堂的獨門祕笈‘無影針’。你若學會了它，這片島嶼之上便已沒有你殺不了的人。不過，有一點你得切記：如果哪天你離開了這座島，千萬不可在外人面前使用這招。若被奪命堂的人發現，你便會有殺身之禍，明白了麼？”
“恩，明白了。”看樣子，好像是一樣很厲害的本領。想到此處，小泥巴興奮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