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走茶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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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走茶涼
一宿好夢，洛霓裳覺得這是自己十一年來睡的最香的一次了。再也不會被噩夢纏著，不會在夜半驚醒時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時而抱臂垂淚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子裡的時候，洛霓裳便醒來了。剛一睜眼就看到對面含著笑意望著自己的人。
“醒了？”晨起的聲音裡還帶著低低的沙啞，像是化在陽光下的糖，糯糯的還帶著甜味。
洛霓裳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好不容易清醒過來：“你幾時醒的？怎麼這麼早？”
軒轅七殺拿手撐起頭笑著說道：“剛醒不久，這麼多年每天都要早起，已經習慣了。現在還早，你是不是再多睡一會？”
洛霓裳偷偷地往後退了退，這樣的笑容殺傷力太大了，但是這麼點小動作自然逃不過某人的火眼金睛。很不爽地一把攬過身前妄圖遠離自己的小女子，軒轅七殺湊地更近了：“往哪躲？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洛霓裳推了推，無法，力量不在一條線上，只能皺著眉頭道：“別鬧了，該起了，今日蠱婆婆和冥四就要離開了，無憂只怕也是在今天走，早些起來準備準備，你可是幽冥宮的宮主，不能懈怠了。”
看著洛霓裳利落的起身，收拾好一切，軒轅七殺無奈地犯了個身，嘆息道：“連成個親都不能歇會，唉~”
洛霓裳轉身笑著道：“好了，過了今天也就沒什麼事情了，到時候你可別天天吵著沒事做。”
軒轅七殺只是笑了笑便起身。深邃的眸子藏在暗處，將暗湧掩藏。過了今日，只怕再不會寧靜了。
待軒轅七殺和洛霓裳收拾妥當來到素錦堂的時候，七煞、君無憂、鳳千易還有蠱婆婆已經坐在那喝茶了。看到兩人攜手走來，如同畫卷一般和諧靜謐，像是本就該在一起的，若是少了其中一個人那麼就不完整了。
“主上，洛姑娘。”鬼七見二人走來，連忙迎了上去。
“嗯，都到了。”軒轅七殺點點頭，拉著洛霓裳走到桌前坐下。
“是的，今日冥四就要帶著蠱婆婆去南方了，我們都是來送行的。”鬼七回答道。
一旁坐著的蠱婆婆放下手中的茶盞，拄著柺杖站起來笑道：“我老婆子不過是出一趟遠門，還讓你們跟著起早，這幾天大家都忙壞了，有時間也該多睡會才是，我這裡不是有冥四小子陪著嗎？出不了什麼大事。”
“婆婆，”洛霓裳走過去陪在蠱婆婆的身旁，眼角微微有些溼潤了，她知道這一別意味著什麼，蠱婆婆這次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了。這不是一般的別離，而是生離死別，只要想到這裡，洛霓裳心中就一陣難過：“婆婆，您路上一定要小心，有什麼需要的只管跟冥四說，不要有所顧忌。”
“是啊，蠱婆婆，幽冥宮現在實在是走不開人，不然我們不會只是讓冥四送您了。您為七殺付出了這麼多，可是我卻連報恩都要假他們之手，七殺實在是於心有愧。”軒轅七殺說著垂下頭，臉上滿是自責。
“哎呀，你們這話說的，好像我老婆子都多小氣似的，你們只管放心留在這裡，幽冥宮剛歷大劫，正是用人的時候，若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想離開你們。冥四小子也還算有些本事，有他在我身邊照應著，你們儘管放心就是。”蠱婆婆拍著洛霓裳的手，雖然嘴上這般說著，心裡也是有諸多不捨的。
這個可憐的老人家一輩子都被禁錮在梅雪山上，除了茫茫白雪就再沒見過其他的景象，而那些可怕的毒蟲毒物更是唯一陪伴她的毒物了。她也渴望著被人關心，也希望有一個能夠說貼心話的人陪伴她，可是卻連這樣簡單的願望都無法實現。現在，終於有這樣一個機會，能夠擺脫梅雪山的禁錮，讓她能夠看到更多美麗的景色。這一趟下山，她感受到了太多的溫暖與關心，這是她一直渴望卻不敢奢求的，現在卻真真切切地將她包圍，她滿足了，再沒有什麼遺憾了，即使這一切的代價是付出生命。
“主上，洛姑娘，你們儘管放心，冥四以生命擔保，定會讓蠱婆婆不留絲毫的遺憾。”冥四突然單膝跪在地上，堅定地說道。
“你們聽見了吧，這冥四小子都這樣說
了，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霓裳，七殺，我這一趟下山很滿足，我從來都沒有這樣開心過。”蠱婆婆說著，笑的慈祥。
“婆婆……”洛霓裳依舊拉著蠱婆婆，眼中的淚水幾乎就要落下來了。
“霓裳，你這剛成完親，也該高興才是啊，可不能哭啊，”蠱婆婆拍了拍洛霓裳安慰道，轉而又看向軒轅七殺道：“七殺小子，當初我和你父母認識的時候你還在你孃的肚子了，不想眨眼間你都這麼大了，不但做了幽冥宮的主子，還成了家，若是阿郎和素櫻泉下有知也該是欣慰的。只是，霓裳是個好姑娘，以後你可千萬好好對她，若是讓她傷心了，婆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軒轅七殺望著蠱婆婆堅定地點點頭道：“蠱婆婆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對裳兒的，絕對不會讓她收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那便好，那便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蠱婆婆笑著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就冥四小子陪著我就行了，你們也不必再送了。這些天大家都累了，好好歇歇吧。而且你們若是送我，只怕我心裡也會不好受，就讓老婆子我安安心心地離開吧。”
“婆婆……”洛霓裳拉著蠱婆婆，幾欲哭出來。這個犧牲了自己性命來讓軒轅七殺活下來的孤苦老人，最後卻只能在異鄉孤獨的死去，而自己卻沒有任何的辦法。洛霓裳覺得自己幾乎要被這滿腹的自責和內疚壓的喘不過氣來了。
“裳兒，別這樣，讓蠱婆婆走吧，這是她一直的心願，我們就不要再讓蠱婆婆掛心了。”軒轅七殺嘆了口氣將洛霓裳拉到自己的身邊低聲說道。
冥四望了望洛霓裳又望了望軒轅七殺，這才低下頭恭敬的道別：“那麼，屬下告辭。主上。洛姑娘，還有各位，保重了。”
蠱婆婆也只是深深嘆了口氣，便又拄著柺杖隨著冥四離開了。
“婆婆一路小心！”身後，七煞齊齊跪下，朝著蠱婆婆的方向朗聲說道。
蹣跚的身影微微一頓，卻沒有停留。
待到再也望不見那蹣跚的身影，軒轅七殺才收回目光，看著懷裡低泣的洛霓裳無聲地嘆息道：“裳兒，有冥四在蠱婆婆一定不會有事的，而且我們要相信冥四，他一定會讓蠱婆婆不留一絲遺憾的離開的。”
洛霓裳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抬頭望著軒轅七殺道：“七殺，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不要分開好不好，我不想等到我要離開這個人世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
“裳兒，你在亂說什麼？”軒轅七殺心中一驚，他從未想過蠱婆婆的離開竟然會讓洛霓裳想到這上面，眉頭微微皺起，牽起她垂落的雙手望著洛霓裳的雙眸認真地說道：“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裳兒，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會白頭到老，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相信我。”
洛霓裳定定地望著軒轅七殺，終於重重地點了點頭。
“主上。”鬼七在一旁輕聲喚道。
“何事？”軒轅七殺牽著洛霓裳轉身問道。
鬼七望著軒轅七殺的目光有些猶豫，看了看一旁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沒有完全緩過神來的洛霓裳，終於還是開口說道：“君少俠已經將塵夜樓的事情與屬下交接完畢，所以……”
鬼七沒有說完，但是接下來的話任誰都知道。
“無憂，你也要在今日離開嗎？”洛霓裳望著君無憂開口問道。
君無憂沒有回答，而是笑著走到洛霓裳的面前，揉了揉她的發頂道：“我們的小霓裳長大了，都嫁人了，時間過得真快，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你還是那個一點點大跟在我身後天天吵著要跟我切磋武藝的小姑娘。這麼多年，我一直把你當做親妹妹，但是我卻不是一個稱職的哥哥，不但沒有保護好你還瞞了你許多事情。不過好在，現在你的身邊有些七殺這個小子，有他在你身邊我也不擔心再會有人欺負你了，這樣也就可以安心的離開了。”
眼前的君無憂依舊像以前一樣笑的雲淡風輕，微微上揚的嘴角還透露著他的放肆與不羈，可是哪裡不一樣了呢？總是帶著笑意的眸子裡為何會有說不盡的滄桑和悲涼，好像是
經歷了無數的坎坷，走過了望不到盡頭的漫漫人生路。這樣年輕的人為何會有看盡人生的蒼涼？
“無憂，我知道即使我勸你留下來也是不可能的，可是你為什麼不能多留幾日呢？我現在好不容易才和七殺成了親，可是你卻要走，你這樣，我……我……”洛霓裳急急地說著，卻又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君無憂笑的溫和：“我知道的，我都明白，可是霓裳，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的，我討厭這個江湖，討厭殺戮，討厭鮮血，我只希望有一天我可以脫離這一切，然後帶著我心愛的女人去到一個沒有人能夠找得到的山清水秀之所，看日升日落，賞雲捲雲舒。再也沒有人能夠打擾我們，她在家煮菜做飯，我去山上砍柴打獵，最好還能有一個孩子，無論是男是女。一家三口雖然不富足，但是無憂無慮。霓裳，我這一輩最大的遺憾就是，我的名字叫無憂，過的卻不是無憂的生活，若是有機會我只想回歸最本真的自己，你，能夠明白嗎？”
洛霓裳垂著頭，半響才抬起來，臉上掛著釋然的笑意，朝著君無憂笑道：“我明白，君子本無憂，只是這凡塵俗世中有太多的瑣事束縛住了你的手腳，現在這些束縛都已經斬斷，再沒有人能夠阻止你的腳步了。無憂，去吧，帶著千尋，一起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謝謝。”君無憂笑著，直達眼底的笑意，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
當初君思行給他取了這樣一個名字就是希望他能夠無憂無慮地過完這一生。無憂，無憂，這是有著這樣一個名字的人，卻整日裡做著離鮮血離死亡最近的事情。看著心愛的人離去，看著最好的兄弟一步步走上不歸路，自己卻沒有絲毫的辦法。君無憂，無憂，這個名字突然就變得諷刺了，哪裡無憂了，這樣的生活像是每日在行走在刀鋒劍刃上。
生，離，死，別，怎能無憂？他不是沒有想過聽聽自己心中的聲音，不是沒有考慮過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只是太多太多的顧慮，太多太多的放不下，讓心中的執念愈來愈厚重。現在他終於斬斷了所有的牽絆，所以絕對不會再放任自己心中的願望不管不顧了。
“千易，我知道千尋是鳳家的子孫，死後也該是回去鳳家，可是我……”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看著君無憂有些猶豫的面容，鳳千易乾脆利落地打斷了他的話，上前拍了拍君無憂的肩膀說道：“我曾經想過，若是千尋喜歡的人是你的話，那麼結果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現在大概也是皆大歡喜了，可是偏偏命運跟我們開了一個玩笑。以前你是我的主子，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現在我是千尋的哥哥，你的要求我可以不再像從前那樣遵從，但是我希望千尋幸福，葉歌不適合她，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早一點跟千尋暴露身份，再將她許配給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千尋在這個世上只有我一個親人，我知道你對千尋的心意，我也相信若是跟了你，千尋一定會幸福的，所以，無憂，帶著她吧，我想她也是願意和她的無憂叔叔在一起的。”
君無憂望著鳳千易，看著和鳳千尋相似的眉眼，縱然拼盡了力氣，眼角的淚水還是落了下來：
“千易，謝謝。我一定會，好好守護她的。”
看著面前這個淚流滿面的男子，鳳千易的眼眶也微微發熱。他在君無憂手下十年，自認為對這個男子不是十成十的瞭解，也是八九差不離了。這個總是放肆張揚的男人，對什麼都不在乎的男人，卻為了他的妹妹落了淚。他從來沒有見過君無憂落淚，連一絲一毫的悲傷也不曾見。
在鳳千易的眼中，這個世間像是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進入君無憂的世界，可以牽動他的情緒，他總是放肆地笑著，張揚著他的驕傲，有些睥睨天地的俠氣。可是現在這個像是隔絕在塵世之外的男子，卻落進了紅塵，染遍滄桑，為情折腰。
千尋，有這樣的一個人一直喜歡著你，愛著你，相信你也是幸福的。
梧桐桐木，木李桃樹，最是相思。清冷冷月，月初星目，負誰愁眉？
江河河水，水海溪湖，豈非薄情？起旱寒風，風展雲衫，為卿風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