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 40 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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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呆愣的看著那宛如從天而降的人,渾身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那眼神讓我渾身沁涼。

不雙,有虎狼之心的永絡國君,今日又見到了他。

在結果不明的交會中見到了他。

本不該退縮。但我的確在怕,打心底裡的害怕。

不覺的就往後退了半步,撞在一個人的身上,他握緊了我的手,溫暖有力。他說:“不用怕,我一直在你身邊。”

手的溫暖從我的指尖傳入,慢慢匯聚在了心裡。我知道身後那人,就算風雨欲來,也會在我的頭頂上,為我撐起了一片晴空。

深深吸了口氣,終於露出了笑容。

故作從容,上前拱手作禮:“想不到會在此處遇到您。”

不雙的脣角微微勾著,揮手,指著旁邊的椅子對我道:“坐。”

漆黑的檀木椅,奇怪的形狀,倒是像極了虎口。

翩然坐下,不多客套,那些東西說來太過浮華,對於不雙來講全是浪費口舌,就徑直對他道:“兩國兵戎,今日國君親自到此,實在是讓我國兵將惶恐,還望國君體諒,速將我國降將送回。”

而不雙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先是悶笑,轉而大笑,那笑聲中氣十足,不住迴響。

看來他的傷勢早已已痊癒。

我微微調整了坐姿,問他:“國君在笑什麼。”

他收住笑,依舊歪著頭看著我,然後向前探了探身子,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語調道:“我是在笑,以元帥這般美貌,做尼姑真是可惜了。”

我臉上羞的發燙,卻不好發作,只發狠的瞪著他。

他靠回大椅上,拍手。一旁計程車兵便從裡押出個人來。

我一看,正是商容。

兩個月沒見,竟是被折磨的不成了人形。頭髮鬆散,兩頰凹陷,衣衫襤褸,哪裡還有當初風流才子的樣貌?

我險些就沒認出他來。

心裡滿滿的全是恨意,用力咬了咬牙,才擠出一抹笑容:“國君心胸有如大海,娉蘭在此先行謝過。待我將此人帶回,自會嚴加處置。”一刻不想多留,說完就要起身,他卻伸手攔住。

“且慢。”

“怎麼?國君要反悔嗎?”

不雙抬起眼,朝我輕蔑的笑:“我不雙說過的話,從來都會兌現。今日讓你過來,人自然會讓你帶走,但也不會那麼簡單。來人!”

他話剛說完,就有人從旁邊捧過一個托盤,上面放了兩樽清酒,漾著碎玉般的光澤。

他將酒放在我身前,一臉邪氣。

“這是我國國師特意為元帥所釀的葡萄綠,元帥不嘗一嘗,又怎麼好走?”

“你什麼意思。”我盯著那兩杯酒,心裡湧起了種不祥。

他依舊冷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元帥的膽量,而且我也不妨告訴你。”他湊到我的耳邊,輕聲道:“這酒裡,有一杯是毒藥。”

冷汗,涔涔的就從脊背上湧了出來,我抬眼盯著他,他卻挑釁的揚起了手中的杯子,脣輕動,那形狀竟是:不敢麼?

毒酒,若不是一心尋死,又有幾個人敢喝?

我佇立在原地,半晌未動。

只是頭腦中,忽然湧起了千般念頭。

一些陳舊的,發黃的,溫暖的,淒涼的,痛苦的,無奈的,哀傷的東西混在一起,糾轉著彭湃湧出,在心中百轉千回。

商容,我對他是有誓言的,又怎能臨陣退縮。

淡淡一笑,對那個萬般狂傲的人道:“好,我喝。”

隨意挑了一杯,墨綠色的酒在金樽中輕盈跳躍,微甜的酒香滑潤綿長,果然是好酒。

回身看了看那三百士兵,只有希琰的臉上含了幾分擔憂。

他們沒聽到我與不雙的對話,自然不會想到他們的主帥此刻正在面臨著什麼。

舉起酒杯,朝著遠方,心中想念著早已刻入骨髓的容顏。

淡淡的說:“子煌,這杯敬你。”

一飲而盡。

酒汁滑爽,入喉幹醇。餘味纏繞舌齒之間,久久不散。

真是奇怪,在那一刻我想的竟然不是我的未來。

而是那些從未淡忘的過往。

是杏花飛落的爛漫,是玉笛的清婉綿長,是白衣下的一片鮮紅,是腹中幼兒隕落的慘白,是一切一切的幸福,是一切一切的無奈。

如果我必須離去,我只少要為你做完最後一件事。

將金樽摔在地上,問他:“可以帶他走了麼?”

他臉上的笑容卻從未變過。

“當然。”

然後依舊是脣語:“我說過,決不會放過你。”

我看懂了,但這些與我已經毫無干系。

拉起商容,領兵而歸。

路上,我告訴那個日後自會才蓋四方的男子:“不管皇家欠了你什麼,你要為永絡國,盡仁臣之道。”

他點頭,銘記於心。

我說:“那就好。”

※※※※※※※※※※※※※※※※※※※※※※※※※

二月,平緩的過去,三月默默的來。

袁躋秉調派兵馬回了昌舟城,並開始組織士兵幫忙春種。

我從來沒去想,那杯酒喝下去後會發生什麼,也沒去想他究竟是不是毒酒。

因為我早就知道答案。

不雙說他不會放過我,那兩杯酒,定然全部都是噬骨的毒藥。

就算讓我選,結果也是一樣。

所以在三月初來的那天,我並沒對我身體所出現的異樣感到意外。

只告訴袁躋秉,我想去關外走走,不讓人跟。

騎上黑風,策馬馳韁。

它的脾氣雖然不好,卻甚通人性。

兀自帶著我去了那篇鹹水湖。

此時已是滿湖的碧波盪漾。打碎了銀霜般的日光。

坐在沙地上,放眼望去,萬里山河一片晴好。

我摸了摸身下的土地,仰面躺下。

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釋然。

我累了,太累了。只剩了最後的固執——

就算死,也要死在這片子煌的土地上……

又開始做夢。

夢太長,記不清有了什麼。

只耀眼的蒼白,日月在頭頂交替。時而溫潤,時而暴烈。

胸前難受的幾要裂開。

猛然睜眼,卻難以回神,感覺一切都不真實。只聽見耳邊有人呼喚,是萬分熟悉的聲音。

直到眼前的那片白光漸漸散出,才驚醒,轉過頭。

分不清夢與現實。

唸了千百遍的人,居然真的出現在了我的床前。

淡淡的龍檀香,縈繞鼻間。

偷偷與記憶中的比對,居然沒有半點差錯。

真的是他。

“我又在做夢了……”伸出手攏上他的臉龐,坐起身,用自己的額頭抵上他的,輕輕的笑,“若是夢,就不醒來了。”

他的氣息輕柔的撲在我的臉上,用力抱我。

“傻丫頭。”他吻著我的脖頸,“你都睡了半個多月了,不能再睡了。”

“都半個月了……”我揉了揉眼睛,笑著看他:“怪不得我的頭昏沉沉的。”摟著他的手捨不得鬆開,就乾脆窩在他的懷裡,柔聲問:“你怎麼過來了。”

“袁躋秉發了摺子給我,說你……病了,我就趕過來看你。”

“朝裡面的事情怎麼辦?”

“母后會打理。”

“不要緊麼?”

他看著我,眸子裡盈滿的全是憐惜。輕輕搖頭,只將我擁的更緊。

長久的思念,就像悄無聲息落入心中的種子,待發現時,已瘋長成了一片森林。

壓抑不住。

我抱住子煌,抱住這個在我夢中無數遍出現的人,只想將他的感覺融入我的骨血,讓我即便墜入黑暗,也不會淡忘。

生離也好,死別也罷,我經歷了太多,然而幸福卻像手心的流沙,再也把握不住。

稍稍抬頭,透過子煌的肩膀,看到了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張明啟。

他定然已經知曉了吧。

也不知道我們還可以相守幾日。

※※※※※※※※※※※※※

子煌留在了軍中。

自然沒向人張揚他的身份。只有少數親信知曉。

子煌,希琰,張明啟,袁躋秉,都沒向我透露我的病情。

但這已是心照不宣的祕密。

抬頭看看天空。

快到了四月。

虎騎關內才有了幾分春意。

這讓我的精神有所轉好,便起身,拿出紙筆細細的畫了圖樣,交給定兒讓她帶給軍工所打造。

我忽然想去做一些事,一些前世今生都無法實現的事情。雖然只是我的奢望,但我卻倔強的想去擁有。因為那些,已經渴求了兩世。

傍晚,送去打造的東西已經拿回來了。

用錦盒盛著,交到了我的手裡。

子煌瞧見了,便過來問:“那是什麼?”

我笑而不語,只拉了他的手,一同依偎在軟榻上。

這時月亮從雲端露出,輕易的就洩了我們滿身銀白。

我的手在他的眉眼間輕輕勾畫,想把這模樣深深的記在心裡。

畫了許久,才有些累,輕輕嘆了口氣,將臉埋在他的懷裡。

“你知不知道,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他點頭。

我明白他想的是我們小時候的事情,卻也繼續道:“那時有些不愉快的經歷,但終究,我還是要跟你在一起。這些似乎無論如何也不會變。”

“是永遠都不變。”

他握緊了我的手,卻是滿臉蒼白的笑容。

“我想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任何事都可以。”

我起身,拉住他,目光轉閃的望著,道出了我心底最深的願望:“娶我好麼……”

他微微一愣,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們已經……”

我搖頭,從旁邊拿過了那個錦盒,開啟,裡面是兩枚銀色的戒指。

沒有精心的雕琢,沒有刻意的裝飾,這大概是子煌一生中見過的最樸素的首飾。

我拿起其中一枚,翻轉,望著裡面刻的字跡,輕輕的笑了。

Forever,

永恆——

“幫我戴上,好不好?”

伸出無名指,耳畔邊似是傳來了音樂。

是那樣熟悉的旋律。

每個音符都在心中跳躍。

“這是我們那裡的儀式,是結婚的儀式。”

子煌聽了,先是望著我,爾後便垂下了頭。

我看到他眼角閃出的淚花。在月光下,竟是恍恍忽忽。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亙古不變的誓言。

他小心的握著我的手,將那指環輕輕的套在了我的無名指上。我看著手指上的那抹銀白,竟是無法控制的淚水洶湧。

拿起另一枚,握住他的手想幫他戴上,卻是渾身顫抖了厲害,幾下都沒套進去。不由得低頭笑自己,然後吸著鼻子看他,他莞爾,拉了我的手,幫我輕輕給他戴上,然後兩手交纏,配成一雙。

舉在月亮下,天地為證。

若是有來世,我定會娶你為妻。

他前世的話,今生終於實現。

此生無憾。

不由得就撲在他懷裡,放聲大哭。

堅強也好,倔強也罷,在他面前一一瓦解,只剩了最初的我,最初的娉蘭。

過後,稍稍止住了哭泣,他才吻著我的額頭,問我:“累了麼?”

我搖頭。現在的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下一分鐘會在哪裡,又怎麼會累。

往他懷裡靠了靠,然後舉起手,笑問他:“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們要套在無名指上?”

他抬頭略微沉思,道:“以前聽張明啟說過,無名指的脈絡直通心房,是不是這個意思?”

我搖頭。

他笑著揉了揉我的頭髮。

“你啊,別在賣關子了,究竟是什麼?”

我才將雙手合起,中指彎曲相抵,展示給他看。

“大拇指,代表的是父母,食指是兄弟,小拇指是子女,這六跟手指都十分容易分開,代表著不管是父母,兄弟,還是子女,終有一天會離我們而去。但只有無名指。不管如何用力,也難分開。”我望著他,緩緩的說:“這是永世不離。”

※※※※※※※※※※※※※77

我的身體,眼看著就壞下去了。

夜裡難睡安穩,不住的咳嗽。

子煌就在我身邊,卻也整夜難眠。

有時做了噩夢,驚醒,就看到他依然沒睡,只痴痴的望著我。

問他,他卻說:“不想睡,只想多看你幾眼。”

我的心,疼的難以言喻。

張明啟每日都來看我,開了許多藥,卻都不見效,直到四月份,鼻子竟也開始時常流血了。

看來那毒,是萬分厲害的。

早上起來,梳洗,發現臉色蒼白的厲害。

就叫定兒多點些胭脂。

她點著點著,居然就哭了出來。

嘴裡念著:“主人您是個多麼好的人,病一定會痊癒的。”

我也只有笑笑。

梳妝完畢,就開始想今日要做的事情。

很多東西都還沒料理完,一定要趁著身體還能動,全部解決掉。若是拖的久了,我就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份力氣。

留下子煌,自己去了商容的住所。

他的身體早已調養過來,自是回覆了那分瀟灑。

見我來了,咬脣不語。

直到左右退下,他才撩起長袍,又給我跪下。

“臣,死罪!”

頭顱重重的磕在青石磚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我急忙去扶他,忍著喉嚨裡的幹癢,對他道:“不必太過介懷。你是為了國家才被人擒住,我又怎能見死不救?”

他卻不肯起身。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問他:“還記不記得那日你跟我說的話?”

“那日?”

“你要我答應你一件事,要我好生照顧若蘭。”

他默默點頭。

我才道:“如今,我也想拜託你一件事情。”

他連忙磕頭:“臣惶恐,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我輕輕笑著,扶他起來:“我想拜託你,去幫助子煌,用你的一生去成為他的左膀右臂,不要負他,可好?”

他的眼眶裡轉閃了淚花:“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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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提到的關於無名指的手勢,各位可以試試看,反正我是死活都分不看……汗

另外關於娉蘭那匹馬的名字,我真的是沒辦法了,最怕給馬起名字,難道真叫飛影?還是阿斯蘭……(被人PIA飛……)各位有沒什麼好的建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