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四至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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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四至六節
第60 120章 第二章第四至六節
四
方清阿嫲以為城監來過一次執法,歐燦輝的大排檔就壽終正寢,內街從此又天下太平。不料到了晚上,歐燦輝又如過去一般,天一黑在街口擺好桌椅,九點還不到,這個大排檔又坐滿了食客。
聽得窗外又傳來食客的喧嚷聲、呼叫聲,阿嫲忍不住走出門樓一看,歐家的大排檔又捲土重來,不禁皺了皺眉頭。想是白天沒注意到歐家又重購置了桌椅家雜,看來歐家打定主意要經營這種違法的大排檔了。
阿嫲想,歐國能父子也真是膽大包天,政府不讓做的事還夠膽去做,要是在文革時候,早就給抓去批鬥了!這歐國能還是個正宗的工人階級呢,真想不到現在思想落後到不聽政府的話。阿嫲想去勸勸歐國能,抬了一步腳又收了回去,因為她忽而想到她現在已經不是街道小組長了,而現在更不是文革那時候,她的說話越來越沒人聽,歐國能現在思想變了,她的勸告能聽得進去嗎?歐燦輝更不是一個安份的人,自己年紀大了,世道已經變得有些越來越不明白,還是別自討無趣好……
有人在後面拉了拉她的衣袖,阿嫲回頭一看,是兒媳婦盧少容走了出來,示意她回屋去。阿嫲原想開口發發不滿言論的,見兒媳又示意她別多管閒事,想了想,嘆了一口氣,還是相跟著兒媳回屋去。不過後來上床躺了好久,阿嫲還是東想西想的睡不著,好不容易剛迷糊了一陣,窗外一陣陣劇烈的吵鬧聲把她倏地驚醒過來,而且聲浪越來越大。阿嫲清醒過來,聽出是城監又來掃蕩歐燦輝的大排檔,外頭又鬧起來了。
阿嫲忍不住又披衣下床,開了屋門走出巷口一看,不禁大吃一驚,擺在內街上六、七張小餐桌和十幾張塑膠椅子七零八落東歪西倒,地下還有杯碗盆碟,看上去就是剛打架鬥毆遺下的現場。
阿嫲年紀大了眼神不好,猛聽得前頭又爆發了爭吵,抬頭認真看去,又是大吃一驚,街口那頭密密麻麻擠了一大群人,急急忙走到跟前才發覺,歐國能、歐燦輝、阮桂洪手裡都拿著菜刀、鍋鏟,後面是十幾個氣勢洶洶的年青人(阿嫲後來才知道是阮桂洪裝修隊的工友)。和他們對峙的,是身穿制服的城監人員。城監那輛汽車就停在南門街,城監的人堵在街口,為首的正在嚴厲批評歐燦輝抗拒執法。
阿嫲這時看見歐燦輝很激動,他踏前一步,把手中的菜刀用力往地下一摔,高聲嚷道,你們就是處事不公!我們就是不服!!公安局來了我也不怕!(阿嫲後來才知道歐燦輝他們動手阻攔城監的人搬東西,還把城監的人打傷了好幾個,城監的人已經報了警)你們是什麼狗屁?你們不是**,你們是土匪!欺善怕惡,貪髒枉法!!
歐燦輝又踏前一步,伸出雙手做出讓對方銬上的樣子,對城監為首那人厲聲說道,不要說整個老城區,你們今晚把下廓街的大排檔都掃蕩了,我歐燦輝在這裡等著認打認罰!還有,不用你們動手,我把所有家雜自動搬去你辦公室,從今以後不再在這裡開大排檔──你敢不敢應承(答應)?!
後面的歐國能把刀在針板上用力一跺,氣勢洶洶地說,和他們說有什麼用?!總之他敢動手,我就敢劈死他!
阮桂洪兩眼通紅,回頭對工友們叫道,打這些烏龜王八蛋!丟他老母,騎在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今日要你們嚐嚐我的厲害!!他正欲撲上前去,猛聽得一陣汽車急剎車聲,警號又響了兩下,稍一猶疑,就給歐燦輝用力拉住了。跟著歐燦輝揚手示意大家別魯莽動手,因為歐燦輝知道,派出所的阿ir來了,再動手就難收場了。
歐燦輝昨夜一夜都沒睡好,早上起來,氣呼呼的叫上阮桂洪幫忙去買桌椅。歐國能看出了兒子的心意,也不說破,吃過晚飯就動手幫忙在內街擺開桌椅。歐燦輝見父親用行動支援他,心裡暖暖的,也不言語,有客人來了就做生意。誰知阮桂洪怕歐燦輝碰上城監獨力難支,竟然約了一班裝修隊的工友都來幫襯大排檔,雞蟲、曹師膊、白志毅都來了。巧的正是城監開車經過南門街,見歐燦輝重開大排檔,一點也不把城監放在眼裡,停了車,一句話也不說就動手搬爐具小車、臺椅家雜,把一些食客嚇得急忙逃竄。
正如阮桂洪說的,這些人平日持法橫行作威作福慣了,今晚一下車就動手,激起了早就窩著火的人怒火。歐燦輝拿起菜刀大聲警告,歐國能已經撲上去推擄收繳爐具車輛的人。阮桂洪看歐國能動了手,把椅子一推,一拳就把一個城監打得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走在前頭搬臺椅的幾個城監正眼也不看還沒走的食客,不過還沒動手,就稀裡糊塗的給這些食客狠揍了一頓,待發現不對路才奪路往回逃,九個城監中有六個掛了彩,其中有兩個是爬不起來的。城監急忙呼喚救兵,又打110報警,不過若不是歐燦輝連呼帶喝,陳滿、財叔等幾個老街坊上前勸阻,阮桂洪早帶頭衝上去,他帶來的人會把所有城監的人打得遍地找牙了。
派出所來了四個穿警服的阿ir,看到這個場面也皺起了眉頭。帶隊的正是轄區派出所的葉所長,悄聲向城監領隊的問了情況,看場面已經冷了下來,彎腰撿起歐燦輝扔在地上的菜刀,抬頭問道,誰的菜刀?
歐燦輝踏前一步,氣昂昂地說,我的!
葉所長把玩著菜刀,說,好啊,武力抗法──要不要我把防暴警察ALL來?
歐燦輝昂然說道,官逼民反,你把飛機坦克叫來我也不怕!
葉所長看了歐燦輝一眼,說,這麼說,你就是為首的?
歐燦輝又昂然說道,是我──你拉(抓)我坐監好了!要殺要剮隨便你!
歐國能一看情形不對,忙衝前去,瞪圓雙眼對葉所長說,你要拉我個仔,我同你拼命!他轉身指向城監,憤怒地說,**搞得我倆仔爺下崗,開個大排檔養家餬口罷了,城監的人還要趕盡殺絕,還有沒有我們窮人的活路了?!他真的是很激憤,說的時候咬牙切齒,阮桂洪和他的工友們馬上就大聲呼應起來,紛紛指著城監的人大聲責罵,眼看著人群情緒又激動起來。
葉所長擺了擺手正想說話,人群中走出一箇中年婦女,阿嫲一看正是兒媳婦盧少容,忙往前擠了幾步,聽得盧少容正柔聲對葉所長說,葉所長,下崗工人搵兩餐罷了──不準開,就跟他們講講道理,讓他們自己搬走東西,辦好了手續再開檔,老實說,城監的人凶神惡煞,我們也看不過眼的……
阮桂洪和他的工友又對著城監的人起鬨,指責聲、謾罵聲夾雜著惡聲惡氣的粗言爛語,阿嫲這才發現,現場圍觀的還有很多內街的街坊鄰里,阮桂洪母親黃三女、收買佬陳滿都來了。街口賣生果的財叔,50多歲的人了,脾氣一如阮桂洪那班後生火燥,那嗓門大得蓋過了很多人的聲音。雖然財叔白天在街口占了一個位置放小車賣生果,城監從來也沒有干涉過他,但他也對城監的人很不滿,今晚藉著歐燦輝鬧事,趁機好好地數落謾罵城監的人。
葉所長知道眾怒難犯,心裡頭其實對城監的人搞出治安事端很不滿,這樣的衝突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要派出所去收拾爛攤子,但嚴格地說,城監是在執法,而且遭到暴力抗法,不壓下去,政府威信何在?顏面何存?
葉所長環視了一眼,擺了擺手正想說話,人叢中又走出一個老者,葉所長認出他是歐巷內歐宅的歐德庭,心中暗喜。歐德庭年事已高卻是德高望重,有他出頭做和事佬,這事就好辦了。
果然,歐德庭一站出來,人群馬上靜了下來。歐德庭便開口說話了,雖然話音不高,中氣頗足,站在人群后面的阿嫲也聽得清清楚楚。歐德庭對葉所長說,歐燦輝沒有辦好手續就開檔,這是他不對的地方,但今晚的事城監方面就沒有責任?**說過要關心群眾,不能不教而誅嘛。群眾是要教育的,不能夠凶神惡煞的對待群眾嘛。粗暴執法,激起民變,這與過去國民黨何異?
葉所長皺了皺眉頭,不過還是笑著對歐德庭點了點頭,轉臉對歐燦輝大聲說,好了,你收拾好東西,明天到派出所聽候處理。他轉頭對城監領隊的說,先把受傷的送去醫院治療撿查要緊,有什麼問題明天再處理。
葉所長話音剛落,歐德庭忙轉頭對歐燦輝說,趕快收拾東西。說完他就走到一旁彎腰收拾打翻了的椅子。
歐國能一看,忙過去拉著歐德庭說,四叔,這些粗重活不敢勞動你老人家,你快回家歇息。
歐德庭直起腰,指著阮桂洪喝道,你們還不幫忙收拾,還楞在那裡幹什麼?
阮桂洪還沒回過神,歐德庭轉而對歐燦輝叫道,還不快叫他們幫著收拾?
歐燦輝看容姨已經扶好了一張餐桌,聽四叔公一叫,頓時醒悟過來,馬上朝阮桂洪、白志毅他們擺擺手,阮桂洪他們才散開去收拾亂七八糟的場地。
葉所長快刀斬亂麻,城監的人很快就開車撤走了,圍觀的人也就散了,不過有些街坊就留下來幫忙。財叔卻走過去,從葉所長手上拿走菜刀,葉所長也是笑了笑沒有理會,揚聲對歐燦輝說,明天記得來派出所接受處理。說完就帶著手下的人走了。
剛才群情洶湧的時候,阿嫲的心卜卜亂跳,腦子卻興奮得很,她很想看到政府的人好好整治這些不聽話的人,沒料到街坊都來給歐燦輝幫腔,而且沒料到兒媳婦盧少容第一個站了出來,她心裡便很不滿。她更沒料到,平日深居簡出從不理會街坊閒事的歐德庭也站出來,而派出所的人就這麼筒單潦草的處理就算了,阿嫲又覺得很失望又迷惘。現在是怎麼啦?違法經營還打人,派出所為什麼不把他們都抓起來?要是**還在生,這些人還敢膽子這麼大嗎!唉,**不在了,世道真的變了……
第二天一整天,阿嫲都很留心對面歐家,曾經當過街道小組長的她,似乎又煥發了政治活力。可是她發現歐國能父子根本就沒去派出所,到了下午4點多,她實在忍不住了,就走過去,進了門,看見歐燦輝父子正在做饅頭包子,於是便說,國能兄弟,派出所快下班了,你們怎麼還不快去?
歐國能原本臉上帶著笑,正想招呼阿嫲坐下來,一聽阿嫲這樣說,臉色便沉下來,回身就繼續幹活。阿嫲一看歐家父子都不願搭理她,自覺無趣,訕訕的便轉身回家去,心裡就覺悶悶的,連晚飯也沒什麼胃口。
到了晚上,阿嫲出來看了兩次,歐燦輝照樣開大排檔,照樣很多食客幫襯(光臨),派出所和城監的人卻沒有來,阮桂洪也在大排檔幫手,他的豬朋狗友卻沒有lou面。
接著一連幾晚,阿嫲都裝著串門到外頭看了看,派出所和城監的人都沒來管歐燦輝。倒是有一晚,歐燦輝剛開檔,阿嫲正巧看見城監幾個人直朝歐燦輝走去。阿嫲的胸腔便無緣無故的劇跳起來,心想又有得吵了。
果然,歐燦輝看見城監的人來了,故意裝著看不見,拿起萊刀用刀背敲打針板,滿臉寫著敵意。城監的人走近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臉色,對歐燦輝說,今明兩晚都有省的人來撿查,這兩晚就不要開了。
城監的人說完,看歐燦輝朝阮桂洪擺了擺手,和服務員一起收檔,便轉身就走了,阿嫲就知道他們趕著去通知其他的大排檔。因為阿嫲早就知道,凡是有上級來撿查都會提前發“通知”,撿查組一走,衛生還是那麼髒亂差,佔道經營、無證照經營還是繼續老樣子,她當街道小組長時也做過這些事,不過那時她是樂此不疲心安理得,現在才覺悟,原來那是弄虛作假欺騙上級撿查的傳統做法。
阿嫲又一次感到了失望。她真的想不通,城監的人經過那一晚衝突後,竟然對歐燦輝的大排檔隻眼開隻眼閉,這不是疏忽玩職又是什麼?歐燦輝和阮桂洪還動手打了政府的人,派出所竟然對此也是不了了之?
走回歐巷,在家門口碰上陳滿的老婆陳姨,見陳姨滿臉笑容和她打招呼,阿嫲忍不住就說,唉,世道變了,如果**在生,哪裡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
陳姨聽過阿嫲嘮叨過幾次,知道阿嫲對歐燦輝在街口開大排檔很不以為然,就勸阿嫲說,**在生的時候沒有人下崗啊,現在燦輝兩仔爺都下崗,燦榮還要供書教學,開個大排檔搵兩餐也不容易。阿嫲還是你好啊,三個孫仔孫女都是國營的,旱澇保收,方清還當上金龍經理,孫媳婦又孝順,你老人家可以享清福了。
阿嫲高興起來,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享清福是說不上的,我老了,有些事想管也管不到了,算啦。不過我還是相信歪風邪氣總是不長久的,這個江山是****打下來的,**不在了,**還掌權嘛……
陳姨卻是極有耐心,聽阿嫲嘮嘮叨叨了好一會,又關切的勸阿嫲保重身體,才告別分手回家去。
五
因為要應付上級衛生撿查,大排檔要暫停營業,歐燦輝早上幫父親賣早點,吃過中午飯覺得心裡悶悶的,決定去找鄭叔談一談。他覺得鄭叔對人很熱心,生活閱歷又豐富,想得深看得遠,有話、有心事也願向鄭叔傾訴。
吃過午飯,和父親說了一聲,歐燦輝便去塘仔邊鄭叔家。
鄭叔家門虛掩著,歐燦輝聽鄭叔說過的,為方便私夥局的朋友隨意進出,鄭叔家的大門早上開了,到晚上睡覺才關的。歐燦輝進入客廳,叫了一聲“鄭叔”,不見鄭叔答應,又叫了一聲沒有迴應,覺得奇怪,鄭叔鄭嬸到哪裡去了,怎麼唱起空城計?
歐燦輝在八仙桌旁坐下來等候。這時他聽到睡房裡好像有動靜,便走到睡房門口又叫了一聲,這回聽得清楚了,是鄭叔含含糊糊的聲音。歐燦輝吃驚不小,因為他見著的鄭叔,都是說話爽快、笑聲朗朗的,所以第一個念頭就是,鄭叔病了。他毫不猶豫推開房門,一眼就看見鄭叔躺在**,蚊帳是掛好的,所以很清楚看見蓋著被子的鄭叔雙目緊閉。
鄭叔,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歐燦輝急忙走近床邊,急切地呼叫詢問。
頭暈,不敢睜開眼,睜開眼就看見蚊帳旋轉……鄭叔睜眼看了一下又閉上,虛弱地說。
鄭嬸呢?
返落鳳崗去飲(赴宴吃喜酒)……
歐燦輝著急起來,鄭叔病得不輕,鄭嬸又不在家,得把鄭叔送醫院!怎麼送?情急之下,他轉身跑回去叫父親。幸好塘仔邊離內街不遠,歐燦輝跑得快,一下就跑了回來,氣喘喘的對父親說了。
歐國能二話不說,讓燦榮獨自看檔──燦榮放寒假也出來幫忙賣早點──急忙跟著歐燦輝走。到鄭叔家一看情況,轉身出去叫了一輛大板車,倆父子把鄭叔扶出屋子,放上大板車躺好就往最近的城區醫院送。
看鄭叔打著吊針平穩入睡,歐國能囑咐歐燦輝好好看著鄭叔,才放心離開。
鄭叔在醫院躺了三天都是歐燦輝日夜侍候,因為看春節臨近,乾脆就不開大排檔了,提早給兩個服務員放假,他便專心到醫院看護侍候鄭叔。一日三餐都是他細心製作,到年二十六見著鄭嬸回來,歐燦輝才鬆了一口氣。
鄭叔這次不發病還不知道自己血壓高,發病那天他覺得頭暈,以為回**休息一下就好,誰知一躺下就動不了,睜開眼就天旋地轉,胸口便似有大石壓著,偏偏早一天老伴回了落鳳崗,那天若不是歐燦輝碰巧來找他,可能一命嗚呼也說不定。鄭嬸回來時他病情已穩定下來,因為臨近過年,醫生見病人堅決要求出院也就只好給鄭叔辦手續。
鄭叔也不讓鄭嬸通知兒女們回來,說,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別嚇著了他們,過兩天他們都會回來了不是?倒是辛苦了輝仔,我這條命是輝仔救的,封個大利是給他吧。
鄭嬸一直以為丈夫身體好,才放心回鄉下飲喜酒的。這一次可把她嚇怕了,知道歲月不饒人,上了年紀,很多病都跑出來了,心想以後是再也不敢離開丈夫。她對歐燦輝心存心感激,也喜愛歐燦輝機靈醒目、老實勤快,覺得丈夫和歐燦輝有緣,就和丈夫商量,認輝仔做契仔(乾兒子)好不好?
鄭叔一眼就看穿了老伴的心思,兒女們都遠在南海,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兩老年紀大了,認個契仔,以後有事也有人跑腿照應。他雖然也喜歡歐燦輝為人本份,兩人投緣成了忘年交,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說,我們有四個仔,契仔就不要認了。
鄭嬸一向習慣丈夫的,聽鄭叔一說,就打消了認歐燦輝做契仔的念頭,於是在家裡做了幾個菜,請歐國能父子三人吃了一頓飯。
當地風俗,上門做客是要帶手信(禮物)的,歐國能買了幾斤蘋果上門,取平平安安的兆頭。鄭嬸見燦榮文文靜靜,聽說讀書很用功,心裡歡喜,對歐國能說,大人辛苦不要緊,一定要讓孩子讀書,我看這孩子是讀書的料,將來一定能考上大學。
這一餐飯氣氛很輕鬆、融洽,道別分手的時候,鄭嬸拿出一封利是(紅包)交給歐燦輝。原本風俗習慣利是是不能不接的,但歐燦輝一看這利是這麼厚,不是平常見慣薄薄的利是,知道鄭家重金酬謝自己,他覺得不安,就堅決不要,也不聽鄭叔勸告,放下那封大利是就走。
歐國能很讚賞兒子的舉動,他看利是那麼厚重,估摸怕有一千元。錢是個好東西,誰不喜歡?但這種事情就不能講錢,更不能要那麼多錢。鄭家給一個利是,十元、五十元甚至一百元,小小的一個利是也是人家的心意,不接不好,但擺明厚厚一疊錢,那就另當別論了。看得出兒子明事理、不貪錢,幫助別人是本份,何況鄭叔幫了自己多少忙?
第二天鄭嬸趁著到市場場買菜,順路走到歐燦輝的早餐檔,又把利是拿給歐燦輝。歐燦輝還要推讓,歐國能見在檔口推讓不好看,示意歐燦輝接下,鄭嬸才高興地走去市場買菜。
歐國能開啟利是一看,厚厚的一疊錢,真的是1000元,他抽起一張100元的,找出一張50元的放進去,交給歐燦輝追上鄭嬸,把利是往鄭嬸手裡一放,說了句這是“回給你的利是”就跑回頭。
原來這也是本地風俗習慣,接了利是或是禮物,也有另外封回一個利是的,叫做回禮利是。鄭嬸見歐家只領了50元的人情心意,知道歐家父子本分不貪財,也不好再拿這件事糾纏。回到家和鄭叔說了,鄭叔也說,這家人老少都不錯,以後就當親戚多走動。
眨眼間就到了春節,早餐檔自然關門歇業。年卅晚吃過團年飯,歐燦輝顧不上和回家過年的細佬燦耀傾談,急急忙叫上阮桂洪走去巷尾陳滿家找陳昊天。陳昊天因在外地工作,年卅下午才趕回家來,歐燦輝和阮桂洪足有一年沒見著陳昊天了。
說起來,陳昊天少小離家,是因阮桂洪一次偷竊而起,不經意間挑起了事端,令方、阮、陳三家再添心病,原就不和諧的關係雪上加霜。
阮桂洪、歐燦輝和陳昊天都是兒時好友,小朋友大約都喜歡和自己大一點的玩耍,阮桂洪比陳昊天小兩歲、歐燦輝又比阮桂洪小兩歲,脾氣相近,意氣相投,而陳昊天小小年紀便比旁人顯得懂事得多,極有主見,他也喜歡和機敏醒目的歐燦輝、憨直牛精的阮桂洪玩在一起。
陳昊天少小離家外出打工,說起來卻是和巷口方樹開有關,阮桂洪每每提起這件事便牙癢癢的,言辭中對方樹開極為不滿。
那是七年前,陳昊天初中畢業,暑假到糖廠打暑期工“踏石仔”(砸打碎石),有一天阮桂洪也跟著去了。
陳昊天因為家庭經濟條件不好,自讀上初中的每年寒暑假期,都自覺出來打工搵錢,上一年便是帶著阮桂洪賣雪條(冰棒),今年得知糖廠擴建需要很多人踏石仔,石仔按方計算,踏一立方有二元一角,三天踏一方,收入比賣雪條好多了,陳昊天便跟隔壁歐二巷蛇妹女兒何麗的一個表嫂,天天去糖廠踏石仔。
這個蛇妹,在清源算得上家喻戶曉的人物。她住在歐巷隔離歐二巷,父親是個土醫生,祖傳的蛇醫蛇藥,活人無數,家裡客廳三面牆都掛滿送來的答謝錦旗,城鄉有名。蛇妹年紀輕輕,是家中獨女,自小便秉承父志,跟著父親學醫,人稱蛇妹,都把她的本名忘了。
陳滿和蛇妹同學九年,他和蛇妹都被人視為另類的,自小受人岐視,倆人同病相憐,竟是心照不宣,後來成了好朋友,再便是通家之好了;陳昊天自小和何麗玩耍在一起,到糖廠踏石仔,還是何麗幫他找的路子。
阮桂洪那時讀初一,這天貪新鮮拿著工具跟陳昊天去糖廠,陳昊天到了地方就穩穩地坐下來工作,一手拿鐵鎚,一手遞石塊,雙手麻利踏得又準又快。阮桂洪是坐不住的人,坐在十來公分高的短凳上踏了一陣,拿鐵鎚的手便痠軟了,把鎚子一扔,說了聲“我去屙尿”,便到處亂逛。他不亂逛不打緊,這一逛就闖了禍。
他們踏石仔的地方,是厂部辦公樓的一邊空曠地,是糖廠新徵用作新宿舍樓的。他們踏的石仔,並不是建樓用的,而且用於鋪廠區大馬路和建藍球場,不讓工程隊包工包料,而是安排職工家屬踏石仔,也是廠裡有心關照職工家屬的意思。
阮桂洪走到厂部辦公樓後面牆角,瞅著冇人看得見的地方屙了尿,就順著牆根往前溜躂。
在第一個窗戶前,他往裡瞧了瞧,這個辦公室沒有人,一張辦公桌上,一個搪瓷飯盆裡放著幾個包子,阮桂洪不禁嚥了咽口水,雖然在家吃了早餐,這時便覺餓了上來。他調皮膽子大,就轉到前面去,瞅著辦公樓前沒人瞧見,一閃身進辦公室,拿了飯盒裡的四個包子就趕快往外溜。
出了辦公室他就不慌不忙地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往回走,回到了踏石仔的地方,他已經把兩個豆沙包子嚥到肚裡。平時在家裡極少吃到包子,這回吃在嘴裡覺得香憤噴的,把剩下的兩個包子往陳昊天面前一放,說,給,快吃了它。
陳昊天停了手,狐疑地看看阮桂洪。他比阮桂洪大,也比阮桂洪懂事,這來得不明不白的包子他不想要,但阮桂洪已經把一個包子塞進他的嘴裡,他只好在身上擦了擦手,拿著了包子大口吃起來。他知道要麼不接,要麼接了動作就要快,就算是阮桂洪偷來的,“焚屍滅跡”最重要。但還是遲了,不遠處辦公樓走出一男一女兩個人,那女人朝他“喂!”了一聲,幾乎是小跑著快步奔了過來。
那女人是個中年婦女,走得倒是很快,到了陳昊天身後,把陳昊天隨手扔掉的一個包子撿起來,對隨後趕來的男人說,就是他們兩個了,搜搜他們——
阮桂洪和陳昊天都認出了這個男人就是住巷口的方樹開,見方樹開板起了臉,都不敢叫“方叔”。方樹開已經一把扯起陳昊天,在他身上搜了一通沒搜出什麼,又轉頭搜阮桂洪,同樣也是沒搜到什麼。阮桂洪和陳昊天還沒弄明白方樹開搜尋什麼,那女人氣勢洶洶地問陳昊天,快說,把錢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陳昊天和阮桂洪不約而同搖搖頭。方樹開圍著他倆工作的地方搜尋了幾圈,又到處找了找,還是沒有搜尋到,那女人一把扯著陳昊天,對方樹開說,把那個也帶上,讓保衛科好好查問!反了天了,敢到辦公室偷錢!
阮桂洪大吃一驚,他只偷了四個包子,見陳昊天望過來,他大聲嚷道,我沒有偷錢!我沒有!兩個大人已經不由分說拉扯著兩個小孩走去辦公樓。
阮桂洪直到現在也弄不明白,那個糖廠工會的女同志為什麼堅持說,她放在辦公桌抽屜的三十多塊錢是怎樣丟失,那天他只拿了四個包子就趕快溜出去,他雖調皮搗蛋,和同齡人打架是家常便飯,但卻從不做偷盜錢物的勾當。
那天的結果是取消了陳昊天進廠踏石仔的資格,當時就趕出了工廠,糖廠保衛股的人晚上找到了陳滿家,把情況一說,氣得黑了臉的陳滿馬上掏錢填了這個數,保衛股的人又把陳滿數落了一陣才離去。
滿臉羞愧的陳滿那晚第一次動手打了兒子,而倔強的兒子沒有哭,只是挨一下打就高聲叫一句“我沒偷!”“我沒有做過!”
陳姨見丈夫打得狠了,對兒子又是惱恨又是心痛,便搶過了丈夫手中的滕條。待要給兒子檢視身上傷痕,陳昊天卻一擰身跑出屋子。
那天晚上陳昊天沒有回家,到第二天傍晚也不見蹤影,陳姨急得哭起來,陳滿也慌了,到隔壁找阮桂洪查問,阮桂洪也一天多沒見著陳昊天,陳滿這時也懊悔打兒子打得狠了點。其實陳昊天雖然好動調皮,卻很懂事,小小年紀就曉得出去打工搵錢,假期打工搵來的錢他都老老實實全部交給母親,母親獎勵給他的錢他就用來買書買作業本。冷靜下來想,他相信兒子沒有如糖廠的人所說,兒子和阮桂洪合夥偷了錢。要偷錢也是阮桂洪這個調皮仔偷的,兒子捱打時的神情使他相信,他寃枉兒子了。
那晚陳滿在城裡找了一個通宵,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但到東方發白還是沒找著。回到家,陳姨已經哭得差點虛拖,幸好蛇妹的女兒何麗拿著兒子的信過來,才知道兒子跟一個供電工程隊走了。兒子在留言中說,爸爸,我沒有做喪失人格的事。我走了,我要到外面闖世界,不闖出個名堂,我不會回家。望爸爸媽媽保重身體,月媚勤奮讀書。
陳滿知道何麗和陳昊天是同班同學,倆人平時很說得來,他便趕忙問何麗,昊天是怎樣認識工程隊的人的?這個工程隊現在到哪裡去了?
何麗卻是一問三不知。只說昨晚陳昊天找著了她,交帶她等到第二天一早帶這封信給家裡。何麗的眼神裡也充滿著疑惑,陳滿從何麗的臉上也讀出了何麗對他的不滿。對小孩子他不好說什麼,他這時急著要找回陳昊天,陳昊天年紀還這麼小,當然不能讓孩子掇學在外頭亂闖。兒子讀書不算用功,但年年考試都是拿高分,和何麗都考上了市一中,他正暗自打算,讓兒子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大學,也就對得陳家的列祖列宗了。
千辛萬苦迂迴曲折,才打探到這個省供電局的工程隊完成了這裡的工程任務,已經轉移到韶關地區的仁化縣。陳滿馬上北上,找了兩天才在仁化縣的一個小鎮上找到這個工程隊,也找到了兒子,任憑陳滿說幹了嘴巴,兒子卻不願跟父親回去。
工程隊的梁隊長表了態不要陳昊天這個臨時工了,陳昊天卻牛精得很,和父親說工程隊不要他,他就另外搵工做,開弓沒有回頭箭,不混出人樣,他絕不回家鄉。
陳滿看兒子鐵了心,知道勸不了兒子回頭,只好反過來求梁隊長,看梁隊長勉強同意陳昊天留下,才算放下心來。他千囑咐萬叮嚀,兒子倒是低著頭聽他教誨。他想兒子雖然只有十六歲,身體發育得很好,腦子也好使,相信兒子會照顧好自己,這時梁隊長請他吃了一頓飯,說保證會照顧好陳昊天,讓陳滿這個當父親的放心,陳滿才打道回府。
六
陳昊天在外地打工,除了春節假期回來,一過了年就走,平時竟是難得見他一面。不過每年回來過年,總是要找歐燦輝、阮桂洪歡聚,三個兒時好朋友碰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似的。歐燦輝因為今年發生了太多不順遂的事,平時裝著沒事似的,其實心裡煩悶得很,更想找著陳昊天傾訴。
陳昊天聽了歐燦輝說的情況,就對歐燦輝說,燦輝,人最怕沒有想頭,沒有想頭的,一世人(一輩子)都是聽天由命,那是最最沒有出息的。我告訴你,過一段時間我可能回清源來……
阮桂洪自小就和陳昊天玩在一起,講和陳昊天的感情其實比和歐燦輝更親,聽見陳昊天要回清源,馬上高興地接上話,回來了就不再出去了吧?
不再出去了。陳昊天兩眼閃爍著堅毅的光芒,說,計劃順利的話,我就留在清源發展。他擺擺手不讓阮桂洪再發問,對歐燦輝說,不要枯守那個夜餐檔,要多想想做一些堂堂正正的生意。後生仔要敢出去闖,不闖,怎麼知道哪條路該自己走?燦輝,我們三家在歐巷都是窮佬仔人家,我們就是要有大志向,就是要堂堂正正地做人,不是隻會做偷偷摸摸的事的人。我是下了狠心的,一定要堂堂正正地闖出一番事業,一定要讓那些瞧不起窮佬仔的人,到最後要仰起頭才得見面!燦輝呵,我勸你過了年就不要搞這個夜餐大排檔了──那是那些為養家餬口的人才值得去搞……
三個氣味相投的好朋友一談就忘了時間,聽得遠處傳來炮仗聲,才想起除夕與新年第一天交替那一刻要燃放炮仗,歐燦輝和阮桂洪便趕忙跑回各自的家去。
滿城都是炮仗聲,轟天動地振耳欲聾。燃放了掛在門前的大炮仗,小孩心性的阮桂洪意猶未盡,到歐家叫上燦耀、燦榮兄弟,又跑去南門大街去玩燃放炮仗。
歐燦輝卻是又去了陳家,和陳昊天談了一個通宵達旦,到天亮時陳昊天的女朋友何麗來了,才回家稍為梳洗一下,又興沖沖走出家門,和陳昊天、陳月媚、何麗、阮桂洪一道,一齊去金龍飲早茶。
年初一早上,盧少容一早起來給祖宗牌位上完香,拿了三柱香出門點燃了cha在門邊──那是供給土地(神)的──默默的祝頌土地公公保祐方家老少出入平安。聽得有人親切地叫“容姨新年好!”直起身轉頭看時,不由得又驚又喜,原來是陳月媚叫她,陳月媚旁邊那個後生,不是陳昊天是誰?
陳昊天一年中只有趁過年才回來住幾天,來去匆匆,有時見著在門口經過,驚鴻一瞥,待走出門時,陳昊天卻已走遠了。這時在巷子裡碰個正著,陳昊天恭敬地叫了一聲:“容姨,新年好,恭禧發財!”
盧少容滿臉堆笑,待他兄妹走近,仔細端詳,見陳昊天又黑又瘦,只是雙眼特別有神,顯得精神利索,盧少容忍不住拉著陳昊天的手,喜孜孜地說,回家過年?
陳昊天見容姨真情流lou,心下感動,自小就知道容姨很疼愛他,見著了便拉著他說說話,常給他糖果餅乾吃,在他心目中,容姨是不是親人的親人。這幾年離鄉背井外出打工,回到歐巷,見著兒時熟悉的人,便有一種很自然的親近。這時一股溫暖又湧上心頭,便說,聽說阿嫲身體不好,我還沒去看她呢。我聽說容姨是提前辦的退休,你可要注意身體啊。
盧少容點點頭表示領會,見陳昊天雖然瘦,臉上稜角分明,依稀是陳滿當年的模樣,心裡又不平靜起來。這時阮桂洪兄妹走出屋來,走過來齊齊叫了一聲“容姨新年好!”盧少容忙掏口袋拿了利是分派給他們,剛才高興趕著說話,也忘記見面給陳昊天兄妹利是了。本地風俗,新年初一到十五,大人要給小孩新年利是,陳昊天兄妹和阮桂洪兄妹還未成家,那是當小孩一樣有資格的,若結了婚,那便變為有資格派利是了。
阮桂洪對陳昊天說,歐燦輝也起床了吧?他不知道歐燦輝和陳昊天秉燭夜談才剛分手,轉頭看見歐燦輝走出家門,也趕上前向盧少容問候。歐燦輝雖然心裡對方清有芥蒂,對方清家人倒沒有一點成見,容姨對歐巷的人個個都和藹可親,歐燦輝更覺得容姨有一種母愛的慈祥,讓他感到很溫暖。
陳昊天便對盧少容笑著說,明天我請你飲茶。見盧少容笑著點頭,方才和夥伴們轉身離去。
盧少容回到家中,心裡還想著陳昊天的事。當年狠下心腸不嫁陳滿,待陳滿似是賭氣娶了駝背的陳姨,她心中悽苦,時常躲避不願碰見他夫婦,倒是陳滿見了她,臉上神情淡淡的,一如過去般平靜,也不見得有責怪的意思,她的心才慢慢平愎下來。
待第二胎生下方華,陳姨已早她五個月剖腹產下陳昊天,那時她心裡拿定主意,兩家結親,把方華許配給陳昊天,算是償還一點對陳滿的補償。
眼見兩個孩子都健康長大,有一天她瞅著機會,和陳滿說了這個打算。陳滿卻說,孩子還小,長大了也不知什麼世界,現在說了算不得數的,待孩子長大了,娶誰嫁誰,老天爺作主,順其自然吧。
陳滿雖然沒有答允,盧少容卻把陳昊天當作了自己孩子一樣。那一年陳昊天考上高中也不讀,歐巷裡再也見不著他的身影,她忍不住找著陳滿一問,才知道陳昊天不願讀書,跑到外地打工去了。再問下去,陳滿低了頭吸他的竹筒水煙鬥不願答理。盧少容頓時想到可能又是方樹開作的孽,因為有一晚糖廠兩個幹部去找陳滿,是先到他家坐了一會,聽他們說到陳滿兩個字,盧少容就留了心,細細一聽,竟是說陳昊天手腳不乾淨。
盧少容悄悄找阮桂洪查問,阮桂洪就詳細說了當時經過,也一口咬定沒有偷錢。陳昊天受了委屈,定是倔脾氣上來,賭氣連書也不讀、連家也不想呆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倒是和陳滿當年賭氣娶個駝背妹差不多。
陳昊天這一去就是八、九年,除了春節假期回來,一過了年就走,平時竟是難得見他一面。盧少容心裡有了疙瘩,對方樹開又添了幾分惱恨,對陳滿多了幾分歉疚。
眼見兩家孩子長大成人,陳昊天少年離家,方華雖然生得如花似玉,卻又是個不安分的人,後來辭去公職到外面撈世界,陳昊天和她少了接觸,顯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眼看是不能成秦晉之好的了。只是牽掛關心著陳昊天,卻不能細細詢問情況,便不知他在外頭有沒有談到稱心的人。算起來陳昊天和方華同年,都是屬狗的,今年應該有23歲了。
盧少容倒是杞人憂天了。陳昊天已經有了稱心的人,那就是隔壁歐二巷蛇妹的女兒何麗。他和何麗像當年的父母一樣,在同學眼中是另類。一個是收買佬、駝背妹的仔,一個是和毒蛇打交道的蛇妹的女,兩人的性格便有點孤僻,幸得兩家大人有往來,兩人自小愛一起玩耍,算得上青梅竹馬,在學校時不怎麼公開接近,離了學校同路回家,卻是有說有笑,兩情相悅。待到長大成年,自是瓜熟蒂落,成了一對戀人。
歐燦輝、阮桂洪和何麗原是自小就相熟,見何麗成了陳昊天的女朋友,既覺意外心裡也為陳昊天感到高興,年初一那天三家的年青人在金龍飲完早茶,又結伴整整玩了一天。
歐燦輝原不想去金龍飲早茶的──自母親死後,他下意識不願再踏進金龍一步,也下意識的避開方清,有時碰上了,只是淡淡的點點頭算是打招呼,話是不願多說一句。不過因為陳昊天一開口就約去金龍,不加思索便結伴而來。他和金龍的服務員熟如油,義不容辭的當了先行官,很快就讓服務員給他騰了一張大臺。
年初二陳昊天要陪何麗回鄉下探望外婆、舅父,歐燦輝也要隨父親去探親,心思卻又轉到了鄭叔身上。因為歐燦輝一心要結識鄭叔的五個兒女,到晚上應邀到鄭叔家吃飯,果然沒有令歐燦輝失望,這些在外地商界叱吒風雲的成功人士,從氣質到談吐都給了他莫大的啟迪。又聽鄭叔的三兒子說燦耀工作表現很好,人很機靈,過一段時間會安排燦耀去搞汽配零部件購銷,歐燦輝和父親都覺欣慰。
年初三鄭叔鄭嬸帶著兒孫們浩浩蕩蕩地回新塘鄉落鳳崗,五輛進口小汽車從保管站開出來,便引來旁人羨慕的目光。來送行的歐燦輝心裡也想,什麼時候我才有這樣的風光?
年初五阮桂洪興沖沖來找歐燦輝報告一個訊息,說江邊的徐記大排檔要轉讓。歐燦輝心裡一動,問起原因,原來是徐炳想到深圳賴水清那裡打工。阮桂洪說,徐炳說了,要一萬元頂手費(轉讓費),我問過別人,這個價錢很便宜啊。
歐燦輝卻狐疑起來,每個月有幾千元收入,為何要跑去深圳?為何不做老闆轉而做回打工的?阮桂洪說,徐炳做了六、七年大排檔,晚晚都捱到一點兩點,身體快捱出病來了,賴水清和徐炳是好朋友,深圳那邊招人,徐炳就下決心幹脆去深圳打工。
歐燦輝動開了心思。開大排檔也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他對徐記的地利和自己的人和卻抱懷疑態度,總覺得心裡不踏實。再說,頂手費一萬塊錢他也拿不出來,這點錢父親大約能拿得出來,但歐燦輝心裡一個想法,就是不要輕易動父親的老本,自己儘量去想辦法。
阮桂洪見歐燦輝猶疑,想是擔心資金問題,就拍胸脯說包在他身上。
歐燦輝卻不願再用阮桂洪的錢。開夜餐檔借了阮桂洪五千元尚未還給阮桂洪,歐燦輝心裡總覺得不安,這次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拿阮桂洪的錢了。他就是要賭著這口氣,不kao阮桂洪那些錢也要混出個模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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