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24章

第24章


神品小農民 左耳的幸福 藍色月亮 孤獨戰神 風流高手在校園 刀界槍域 大偵探筆記 終極密室殺人法則 君已斷腸 鐵血東南亞

第24章

第24章

人是個複雜的群體,紛雜的恩恩怨怨,構成了整個世界。昨日的私交密友,今天則很有可能反目成仇。而曾經勢不兩立的敵人,也未必不能化敵為有。

於佔江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麻子現在抖起來了,一頓飯已經不滿足於多抓幾個饅頭。在嶽王廟前,命運小手摸上他的臉,無意中救下了裝死的郭文志。

郭文志這個人很能沉得住氣。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在兩軍交戰的血腥中,他憋屎憋尿,一動不動硬生挺過一天。但誰都有熬不住的時候,當於佔江那隻臭烘烘的大腳,一不留神踩上他的小老二時,郭文志崩潰了。“噢”的一嗓子,嚇尿了於麻子,嚇壞了小鬼子。

事後,於佔江曾對自己第八房小妾說過:“郭長官那嗓門,亮!把九二步兵炮都給蓋住了。”事實也正是如此,中國兵趁小鬼子愣神的功夫,一頓“嘁哩喀喳”,解決了戰鬥。

麻子很會做人,他知道該如何把不利轉化為有利。踩了郭文志帶傷的小老二,這是不利條件,弄不好,一輩子連西北風都喝不上。但只要悄悄轉換個觀念,把郭文志當成親爹來孝盡,那麼不利也有可能成為晉升的墊腳石、鋪路磚。所以,他背起郭文志一路狂飈,越過塹壕溝坎,涉過小溪大河,屏退督戰隊的機槍刺刀,直接把郭文志送到醫院的手術檯上。

“長官!長官!你可不能有個三長兩短啊?沒了您,誰領咱打小鬼子啊?”一邊說一邊哭,一邊哭還一邊要死要活。於麻子抱住女醫生大腿,怎麼勸就是不起來,“我沒用啊!連長官都保護不了!大夫,求求你了,救救我們長官吧!他要有個好歹,我也不活了!咱國軍不能沒有他!”抓起手術刀就要抹脖子,嚇得醫生護士差點沒給他跪下。

郭文志一直處於清醒狀態,本來他打算睜開眼睛要點吃的,可於麻子這戲演得太感人了,弄得他騎虎難下,只好直挺挺咬牙裝下去。雖然小老二是痛苦的,但心裡卻熱乎乎。像於麻子這般忠實可靠的屬下,哪位長官都是夢寐以求。

還別說,邢維民那幾腳真是幫了大忙,至少郭文志落下個輕度腦震盪。病是實打實的,醫生一看就明白。最麻煩的是小老二,不管用探針怎麼扒拉,它就是沒反應。

“重傷!這絕對是重傷!”醫生咬牙切齒,“該死的小鬼子,真是齷齪至極!”

過了一會兒,感覺戲份進行得差不多了,郭文志長出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這……這是哪兒啊?”聲音虛弱,臉上懵懵懂懂。

“長官!您醒啦?”顧不得抹去鼻涕眼淚,於麻子一把握住他的手,“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你怎麼還在這兒?”瞧瞧於麻子,郭文志瞪起眼睛,“小鬼子呢?打退沒有?”

“長官!您受傷了,養傷要緊!”

“放屁!國難當頭!革命軍人豈能貪生怕死?”一指於大麻子,凶狠地喊道,“我命令你,把我送回戰場!”

“長官……”

“快!再磨磨蹭蹭,當心老子斃了你!”

這感人的一面,不是哪天都能見到的,醫護人員默默流下眼淚……

第二天一早,《大公報》頭條報導了一則新聞:國軍將士奮勇殺敵,重傷不下火線——記稅警團郭隊長抗戰二、三事……

醫院轟動,武漢轟動,舉國轟動。郭文志想不出名都不可能了。連遠在陝北的中共中央,都知道國民黨出了這麼一號人物。

“……前有郝公錫九、王公之鐘,後有郭上校文志。乃吾輩抗戰之楷模……”、“倘若中華民族多幾個郭上校文志,何愁倭寇不滅?何患家國不寧?”——摘自《申報》民國27年10月20日抗戰特刊。

得!郭文志一不留神,和忻口戰役名垂千古的郝夢齡,死守藤縣壯烈殉國的王銘章,並駕齊驅了。就連配合他演戲的於佔江,也因此被國民政府破格提拔為陸軍中尉。

相比這二人的順風順水,老邢要倒黴得多。先是戰場負傷,後又被宋菲狠踢幾腳,不但沒保住槽牙,而且還落下箇中度腦震盪。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陰霾天空飄起了小雨,淅淅瀝瀝,寒涼似冰。一個拾荒者跪在他身邊翻動著屍體,努力尋找能令自己果腹的東西。

拍拍拾荒者後背,老邢虛弱地喊了聲:“救命……”

“媽呀!”拾荒者打個激靈,手腳並用爬到一邊,驚恐萬狀地瞪著他。

老邢這模樣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先是堅守陣地脫了相,隨後又被宋菲狠踹幾腳,雙目浮腫滿臉淤青。就算在大白天,也沒人敢說他不是鬼。

“媽呀!媽媽呀!”拾荒者舞動雙臂腳似馬達,一溜煙逃之夭夭了,連鞋子甩掉都不顧——沒撿到東西還搭只鞋,這是有史以來最倒黴的破爛王。

“救……”一個“命”字生生嚥下,老邢無奈地搖搖頭。慢慢撐起身體瞻望四周,周圍盡是**的死屍。陣陣寒意襲來,老邢抱緊雙臂,忍不住打個寒顫。

頭暈得厲害,胸口一陣噁心。若不是那半缸酒精燃燒血液,就算他沒凍死,也緩不過來這口氣了。嘔出幾口酸水後,他強忍眩暈爬出水溝。

天地是灰暗的,秋風瑟瑟,看不到光明,毫無生機。“我要活下去……”想要站起來,可雙腿卻軟如麵條。白白花費了力氣,喘息半天,依舊無力地摔回地面。

沮喪地嘆口氣,拍拍眩暈不止的額頭,向小路慢慢爬去。

“救命……救命……”一連喊了幾聲,也不見有人經過。失望、愁苦,在他臉上反覆交織。

旁邊有一堆被彈片削落的樹枝,他挑根粗大的。扶著樹幹,用樹枝一頂,這身體總算撐起來了。但也累得氣血翻騰,抽吸不止。

後背和大腿痛得厲害,腳尖不敢點地,連半個身子都是麻的。

“我要活下去……”老邢再次告誡自己,“沒把鬼子趕出中國,我絕對不能死……”迎著風雨拄著樹枝,在泥濘的小路上艱難地跋涉。一條並不很漫長的小路,卻累得他氣喘吁吁。

腹內“咕咕”亂叫,人活著就要吃糧,這的確是件麻煩事兒。忍痛從傷口揪下一塊腐肉,丟進嘴裡嚼了嚼,雖說肚子的問題沒解決,但疼痛卻暫時緩解了眩暈。

戰鬥結束後,大部隊收縮防禦。如今武漢城外,已是赤地千里荒無人煙。不知走了多久,天色越來越暗,終於在小路盡頭,看到了一條幹道。路就是希望,希望就是生存。老邢加快了速度,向大路拼命拐去。身後,留下傷腿拖出的直線……

興奮並沒有維持多久,隨後,他又深深地失望了。路上行人捂著鼻子,遠遠躲避他。好不容易攔住一輛軍車,還沒等說出自己的職稱、番號,從車下跳下的軍官,便一槍托將他砸倒在地。

“滾!臭要飯的!”軍官的語氣很生硬,比天上的雨水還要冰。汽車再次發動,一潑泥水濺在老邢的身上。人如果活到求人不如求己的地步,那才真叫生不如死。

已經沒有力氣了,老邢喝口泥水騙騙肚子,順著車轍,慢慢爬去……

武漢現在很熱鬧,小鬼子大兵壓境,並未影響到中國人追求樂觀,追求向上的積極性格。

八路軍慰問團要來演出,這訊息一傳開,非常鼓舞人心。於佔江聽說後的第一個反應,先是嚥下嘴裡的燒黃二酒,隨後怔怔問起勤務兵:“來的有沒有娘們兒?長得水靈不?”

“回長官的話,美得冒泡了!”

“那行,咱去看看。”

女人就是生命,女人就是動力,女人就是激發男人鬥志的腎上腺素。於大麻子套上皮靴,敞開胸懷拎著酒壺(沒係扣子),一步三搖來到會場。

會場很簡陋,也很熱鬧。舞臺是臨時搭建的,但絲毫未影響八路的表演熱忱。這是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臨時組建的慰問團,男多女少,少量的女兵都是精英。清一色土黃布軍裝、齊耳短髮,各個英姿颯爽。

負責指揮合唱的是個女八路,杏核眼大臉盤子,怎麼瞧怎麼耐看。往臺上一站,那小腰條拔的,比雞毛撣子還直。她打拍子有個特點,隨著歌聲的高亢上揚,雙臂也是越揮越高,直到歌聲結束,小拳頭在半空乾淨利索地一抓,然後婷婷轉身,向臺下官兵優美地回敬軍禮。

掌聲如雷,於麻子看得口水漣漣。

“下一個節目:義勇軍進行曲!”報幕的小女兵也很撩人,聲音像個什麼什麼鳥兒……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後的吼聲。起來!起來!起來……”

全場官兵都站起來了,和臺上演員一起,**演唱這抗戰名曲。當然,於大麻子也起來了,他是盯著臺上的小女兵,身體某個部位翹起來了……

歌聲抑揚頓挫,響徹雲天,悠悠傳承到校場之外。在澎湃**的感召下,路人紛紛止步,摘下帽子,與這首歌共合共鳴。

“太太,可憐可憐吧……”渾身血汙泥濘的邢維民,趴在冰冷的街道上,伏在一位時髦闊太太腳下,趁她熱淚盈眶的時候,慢慢抬起烏黑皸裂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