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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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看守無語了,他轉過身,一步步向外慢慢踱去,跨出門檻的一剎那,忍不住望一望淚水長流的邢維民,順手關上厚重的鐵門。
“老嚴!你幹嘛呢?快把犯人集中!”一個獄警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手中提著的鑰匙“嘩嘩”作響。
“怎麼啦?”
“傷兵下來了,醫院地方不夠,先轉移到咱們這兒安置。”
“是誰想出的餿主意?這不是把牛棚當馬圈用麼?”
“嗨!這不是你我該操心的事兒,媽個X的小鬼子!不把人鬧騰死,甭指望他消停!”
大地在劇烈地搖晃,一副副擔架如同走馬燈般,在門口出出進進,沒過多久,院中便擠滿輾轉哀嚎的傷兵。
軍醫大汗淋漓地跑進來,對手下護士高聲叮囑:“死的靠左!有口氣兒的放在右面!”
一個渾身是血的傷員,在擔架上痛苦地呻吟,糊滿紅泥的前胸上,鮮紅的血液兀自汩汩流淌。
“長官!該怎麼辦?”拼命按住傷員的前胸,宋菲的手臂已被他摳得傷痕累累。
“不要扒開泥!”
“不行啊!他的血越流越多!”
“壓住!壓住!”
一股血箭高高揚起,染紅了身邊的桂花樹,濺得宋菲踉蹌連連。
血水從發稍滴落,淌過酥胸溢過腰間,最後順著褲管,緩緩墜入紅塵……
“長官……”宋菲顫抖著聲音,哭道,“他不行啦!”
從擔架上仰起身,傷員大口抽吸了兩下,目光漸漸迷離。一條剩了半截的手臂,慢慢垂落……
“哭什麼哭!把眼淚憋回去!”狠狠瞪了宋菲一眼,軍醫摘下傷員的帽子,輕輕釦在他臉上,“下一個!把下一個抬過來!”
又一個傷兵被快速送來。撩開他頸部那殷紅的三角巾,首先暴露的,是白骨森森的氣管,“誰幹的活兒?三角巾是這麼用嗎?”
阿妙悄悄低下頭……
“氣管斷了……”低頭向內仔細探查,“聲帶也被焚燬……”手腕柔柔地發力,持針器從斷端生生拽出一枚重炮彈片,“呼吸道有淤塞,吸痰器!”
“在這!”
用酒精潤溼粘臉上的紗布,小心地揭去。一對垂掛在眼眶外的眼球,隨著傷員頭部的點動,來回悠盪……
“他是怎麼傷的?”
“鬼子重炮震的。”
暗暗吁了口氣,遙望著天邊被炮火燒紅的晚霞,軍醫忍不住自言自語:“和駐防嶽王廟的兄弟相比,他還算走運,至少……能留個全屍。”
宋菲點點頭,抬起烏黑的袖子擦去臉上的油汗。突然她微微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與鐵柵後一雙飽含悲憤的眼睛對上了……
手臂僵直地舉在半空,汗水向破潰的袖口緩緩滲透進去……
老邢死死盯著宋菲,心中的千言萬語,在他飽經風霜的臉龐上不斷地變換,臨了,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宋菲也在望著他,眼神越來越從容,直至變得悲憤、決絕和鄙夷。
阿妙先是不經意地看看宋菲,隨後順著她目光,瞧見了鐵柵後人不像人,鬼不象鬼的老邢。
老邢無奈地搖搖頭,背過身去靠在鐵柵,長長的指甲,將大腿抓得鮮血淋漓。“宋菲!!!”仰天一聲長嘯,悲悲切切,悽悽慘慘。
“啊!”一聲驚叫,宋菲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快速閃到阿妙身後,眨動著楚楚可憐的眼睛,輕輕搖動著阿妙的衣襟,“妙姐,那……那個人……”
如果不是戰爭,邢維民和宋菲此生,甭說重逢,恐怕連見上一面,那都是萬萬不能。可小鬼子來了,一切就將隨之改變了,變得尷尬,變得令人難以接受。
“我不信你能解釋清楚。”一念從宋菲腦海中閃過,她心中更加鎮靜,表情也更加令人憐愛、同情。
“這個畜牲怎會在這裡?”阿妙衝老嚴發起牢騷,“怎麼還不快槍斃?”
“槍不槍斃,那不是我說了算。再說……”看看義憤填膺的阿妙,老嚴苦笑一聲,“他不在這兒,還能去哪兒?”
一口咬破手指,含淚在牆壁上寫下八個大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老邢淚如泉湧。
“1587!你要幹什麼?”
“長官!”霍然轉身,在門板上重重一捶,老邢含悲泣血地喊道,“我是軍人!請你讓我死在戰場上!”
眾人嚇了一跳。
“不是……你哪根筋不對?還嫌自己不夠慘?”賀三摸摸他的頭,“不上刑場就算你祖宗燒高香了,還什麼戰場?”
“求求你,千萬別把他放出來,他一出來肯定要殺我……”搖著老嚴的袖子,宋菲可憐兮兮地哀求“能關他多久關多久,最好一輩子也不要放出來……”
從門縫瞧瞧宋菲,又看看滿腔悲憤、壯志難酬的老邢,賀三忍不住撓撓頭,低聲問道:“你也真是不開眼,這麼難纏的女人你也敢得罪?”
奉宋菲的懇求,老邢被扔進了地牢。原本的生活是不見天日,現在可到好,連星星都數不著了。
老嚴曾幾次過來探視邢維民,不過每次他都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外,默默抽著香菸。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我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再壞也壞不到哪去……”身子貼在溼漉漉的牆壁,老邢大口呼吸著悶熱、黴爛的空氣。
“我知道你小子冤,”丟下菸頭一腳踩滅,老嚴淡淡說道,“那個女人,你很可能沒碰過。”
眼睛突然一亮,老邢連滾帶爬撲到門前。
“她說你出來肯定要殺她……呵!一句話就露了馬腳。她憑什麼如此肯定?你連命都要保不住了,又拿什麼殺她?哼哼!如果不是心虛,她又怎會怕你殺?”轉身邁上臺階,回頭瞥瞥滿臉無辜的老邢,一聲長嘆,“你的案子很棘手,具體發生過什麼,也只有你們兩個人知道,別人誰都幫不上。唉!你也算是倒黴,怎會惹上這麼難纏的女人?”
“看來,我還是不能洗清冤屈……”
“洗不清了,男女之間的事兒,說白了就是當局者清,旁觀者迷。我要是你,現在就多想想以後該怎麼辦?”
以後的事兒誰也預料不到,既然無法預料,所以想還不如不想。
老邢是個把生死看得很淡的人。能冒著槍林彈雨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根本就不會在乎身上多挨一顆子彈。“願意怎樣就怎樣吧!”順手拾起一根草棍,老邢在地上畫起軍用地圖,“宋菲,我說不過你,也鬥不過你。反正我和你是清清白白,你要硬往黑了說,那我也沒辦法,就算我這輩子倒黴吧!”
武漢地區周邊地形圖一蹴而就,扔下草棍,老邢反覆推算起日軍的攻防。
一紙手令放在典獄長面前,祕書畢恭畢敬地說道:“長官部命令,要抽調監獄裡的重刑犯去補充兵員。”
“噢?怎麼連犯人都要上戰場?那這一仗還有個打麼?”
祕書苦笑一聲:“甭說是犯人,連看守都要去指定地點集合。”
“怎麼?咱們不去重慶啦?”
“所有的交通工具,都用來運載戰略物資了。像我們這等小人物,命……本來就不值幾個錢。”
典獄長往椅背上一靠,滿面愁容鬱鬱寡歡。
祕書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問道:“聽說……嶽王廟那裡戰事吃緊?”
“是啊……”抓起手令瞧了瞧,又將它在手心裡折了折,“派過去十二批,迄今為止,還沒見一個能活著回來的。唉!十二個連,相當於一個乙種團,全都撂在那裡了。”
“那抽調重刑犯……”
“沒錯,”將手令丟進抽屜,抬頭看看牆上的“天下為公”,典獄長彷彿在自言自語,“他們就是炮灰——連屍體都不用拾掇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