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隔間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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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隔間診室
黑夜過去,白日來臨。人類自然萬物,就在這黑白更疊中生生不息,悄然而不可逆轉地向前發展著。幸福也罷,災難也罷,終將過去。日子還得一天一天地過!
……
富春堂的趙姨一早來接替兩個年輕護士的班,她一走進富春堂就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像,那些大病室的病人們正在各自收拾東西,看樣子準備要馬上離開醫院回家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兒?誰同意你們出院了?”趙姨詫異地問。
沒有人理她。
趙姨轉過身,看著站在服務檯旁的兩個年輕女護士,她們表情木然,似乎大病室正在發生的事情,與她們絲毫無關。
“這裡到底怎麼了?你們倆快告訴我!”趙姨問兩個漂亮的女護士。
一個護士眼睛盯著趙姨看了片刻,聳了聳肩,表示很無奈。“天亮了,他們要回家去!”
“不行!他們有的今天還有藥要輸呢!你們得攔住他們,我馬上去找玉娟大夫!”趙姨扭動著有些肥胖的身體,扭身就看到了正從樓梯上下來的曹玉娟。
“玉娟大夫你來得正好,你瞧一瞧吧,這些病人都要走了。這像話嗎?我做了幾十年的護士還是第一次遇這種奇怪的事情。哪有病人自己決定說走就走的?”趙姨指著那些病人非常著急地說。
曹玉娟徑直來到一個病人面前。“李先生,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是不是對我們醫院的服務不滿意呢?不要有什麼誤會,有什麼話都請講出來,我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
那位被稱作李先生的患者木然地看了看曹玉娟,神情僵直地搖搖頭,指一指窗外說:“天亮了,我們該回家了!”
張三萬、王老闆等人這時候已經收拾好東西,各自拎著一個小包裹徑直往富春堂門口走。
“張老闆、王老闆,你們的病好了嗎?為什麼一定現在就要走?”曹玉娟急步上前攔住他們。
張三萬上下打量曹玉娟,扭過頭看了看王老闆,臉上露出莫名的微笑,彷彿在說:“這,這還用問嗎?你來告訴她!”
王老闆戴著眼睛,很斯文地彎了彎腰說:“謝謝曹大夫,我,我們家裡都還有事兒,鬼節馬上就要到了,各地的貨主都會來進貨,生意不能不做啊!我們先走了!”說著,幾個病人一齊往門口湧過去。
護士趙姨說得沒有錯,這種莫名奇妙的情況的確在富春堂幾十年來還是從沒有過的。
曹玉娟看著眼前的一幕,非常詫異,她沒有再強力攔阻要走的病人,走到兩個年輕漂亮的女護士面前鎮定地問:“小宋,小齊,你們告訴我,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這些病人一大早都堅持要走?”
小宋與小齊對視一眼,同樣表現出很不解的樣子,搖搖頭說:“我們也不知道。昨天夜裡很好啊,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你們說的全都是實話?”曹玉娟問。
兩個年輕的護士認真地點了點頭。
“出了什麼事情?”曹華棟的聲音猛然在他們身後響起來。
“爸爸,病人不知為何都走了!”曹玉娟轉過身面對曹華棟,把剛才發生的情況又給曹華棟講述一邊。
“是嗎?”曹華棟似乎並不是很驚奇,他看了一眼已經空蕩蕩的大病室皺了皺眉。忽然心有所動,急步往前來到3號單間病室。不用開門,曹華棟已經知道,他的這個病人昨天夜裡已經死了,他現在的任務,就是如何處置這個突然亡故的病人?該如何向大家解釋才能不露任何痕跡。
曹華棟佯做什麼也不知道,慢慢地一邊推門一邊微笑著問:“孔先生,昨晚睡得好——”
門開了,曹華棟的話嘎然而止。
病**並沒有人。
衣衫穿戴齊整的孔令白此時已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邁步往門外走。
剎那間,巨大的驚懼令曹華棟差點兒失態。
不可能啊!這個人昨天夜裡應該已經死去,現在應該僵硬地躺在**,身體也由溫熱變成了冰涼。現在,曹華棟已經在心裡為這位“意外死亡者”準備好了一套完美無缺的說詞。可是,他竟然還活著,而且可以下床走路了!
曹華棟感到自己的小腿肚子有些**,身體微微晃了晃。
孔令白看到推門僵在那裡的曹華棟,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微笑,他伸出手在自己的後腦部位摸了又摸說:“曹大夫,明天就是鬼節了,石佛鎮鬼協會的事情還有很多需要我來催辦拍板兒!我得馬上趕回去!就不呆在這裡麻煩你們了。”
曹華棟眼睛瞪得大大的,張著嘴巴看著孔令白挾著一個小包裹,從自己身前,幾乎是貼著自己的肚皮擦身而過。
孔令白依然非常有禮貌,他一直微笑著,雖然那微笑看上去有些僵硬。其實,在我們生活的周邊,有很多人臉上都會掛著這樣僵硬的微笑。(他們是已死死過的“活死人”嗎?)
“孔會長,你也要走嗎?”站在曹華棟身後的曹玉娟不安地問。
“是啊,玉娟大夫,鬼節明天就到了,我做為會長忙得很呢!”孔令白點點頭,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望著孔令白離去的背影,趙姨、曹玉娟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議。她們同時把疑惑的目光投在了曹華棟身上,希望這位權威的醫生能就今天早晨發生的奇怪事情給出一個合理解釋。
曹華棟此時臉色變得倉白,孔令白那個看似無意間撫摸腦後部的動作,以及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臉,讓曹華棟感到如雷轟頂。大病室的病人集體離開,並沒有讓曹華棟有何種異樣感覺,給他致命一擊的是最後離開的孔令白。因為曹華棟心裡比誰都清楚,這個人在昨天晚上由自己拿著手術刀剖開了他的腦後體部位,取出了那枚對自己搞超能人研究至關重要的SUOQ體。
他沒有理由不斷氣兒死掉,怎麼可能會在今天早上又像沒事的人一般說話、行走?
這難道僅僅是一個夢嗎?!
曹華棟使勁兒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腦門兒生疼,肯定不是夢!
“爸爸,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曹玉娟疾步過來攙住父親。
“我,我的頭有些痛,小腿似乎要**了。可能,可能是昨晚工作時間太長了的原故。”曹玉娟感到自己父親的手顫抖得厲害,身體也在發抖。
“爸爸,你太累了,先回房間休息一下吧,醫院的事情由我來處理!”曹玉娟胸有成竹地說,這個時候她就得挺身而出,顧全富春堂的大局。
曹華棟點點頭,是的,他真的非常非常累,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好好想一想剛剛發生的奇怪的死人復活事件!
這是他一個人的祕密,他必須一個人來找答案!
送曹華棟回到富春堂後院他的房間之後,曹玉娟又匆匆返回來。
趙姨還在向兩個年輕的護士喋喋不休,但兩個年輕漂亮的護士對她並不在呼,很隨意地站在那裡。
曹玉娟走過去說:“趙姨,你收拾一下大病室和3號單間病室,其餘的事情我來處理。小宋、小齊,你們兩個跟我來!”
趙姨仍不甘心地看了兩個年輕女護士一眼,向大病室走去。
小宋、小齊相互對看一眼,她們的臉上露了一絲不易覺察的陰險的笑。兩個人跟著曹玉娟走進診室。小齊走在後面,進到診室之後,她回手把診室的門“砰”一聲緊緊關上了。
診室立即成為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這裡只有三個人,曹玉娟、小宋、小齊。
曹玉娟鎮靜地坐到桌子後面的扶椅上,平靜地抬眼看了看面前這兩個年輕漂亮的女護士。她們年紀都在20歲左右,從護士學校剛剛畢業不久,僅有一些理論知識,但實踐經驗卻不多。她們都正在單純的年紀,最多的也都一些關於愛情的幻想,不可能對患者做出什麼令人不能容忍的事情,以致於集體搬離富春堂。
曹玉娟臉上露出親切的微笑說:“你們倆昨天夜裡值班都很辛苦,坐下說話吧。”
“曹大夫,我們不辛苦!”小宋並沒有聽話地坐在長椅長,而是往前走一步,站到了曹玉娟扶椅的一側。
“曹大夫,你叫我們有什麼事情?”小齊也向前走了一步,站到寬大的桌子旁邊。
曹玉娟並沒有意識到兩個人的異樣,臉上依然掛著微笑:“這些病人今天一大早突然一起離開富春堂,我覺得有些莫名起妙。昨天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如果知道的話,就告訴我。我決不會責怪你們,咱們一起想辦法來解決,好嗎?”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兒?你讓我好好想一想。”小齊抬起頭,眯著眼睛想了又想,忽然有所悟地說:“對了,曹大夫,我想起來一件事!”
“什麼事?”曹玉娟眼睛一亮。
小齊扭回頭往門口看了看,似乎擔心什麼,她輕步過去使勁推了推門,確認門已牢固反鎖,再不會有外人輕易就可以進來。做完這一切,小齊轉過身走到曹玉娟身邊,故做神祕的伏在她的耳畔。
“HA——YA——KU——”
曹玉娟挺起腰桿,微微側過耳朵,然而她並沒有聽到什麼祕密,而是聽到一種聞所未聞的奇怪的聲音。她驚詫地側過臉,發現小齊原本漂亮迷人的臉蛋,此時突然變得極度扭曲,兩眼園睜,眼珠兒暴突,大張著嘴向自己的脖項撲過來。
“啊——呀——!”曹玉娟本能地雙手使勁兒將小齊往外一推,自己的身體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小齊,你這是幹什麼?!”曹玉娟大呵。
“HA——YA——KU——”小宋這時候也露出猙獰的面孔,兩隻胳膊高高抬起,兩隻手十指大張,如十根彎曲的利爪,瘋狂地撲向曹玉娟。
曹玉娟身體用力往後躲避,但她的身後和左邊都是厚厚的磚牆,右邊則是那張寬大結實的辦公桌。小宋和小齊兩個現出本來面目的吸血鬼堵在她的惟一出口處,她無處可躲藏,更無處可逃。
“吸血鬼!”忽然醒悟過來的曹玉娟本能地大呼:“救命啊!趙——姨——!”
然而,此時曹玉娟縱是再大聲呼救也是徒勞的,當初為了保證診室有一個相對安靜的工作環境,曹華棟特意命人對這間房進行了特殊處理,隔音效果相當好。門外面患者、家屬聲音再嘈雜,只要將診室的門輕輕一關,屋裡根本聽不到,大夫看病更不會受到任何干擾。
現在,屋裡發出再大的呼救聲音,外面是聽不到的。
曹玉娟當然明白這一點。她拼命揮動胳膊,反抗小宋、小齊兩個吸血鬼的撕咬撲壓。然而一個身單力薄的女人要對付兩個吸血猛鬼,終究不是對手。小宋、小齊很快就佔到了上鋒,她們倆個越來越迫近。一個抓著曹玉娟的左肩,一個抓住她的右肩,手指甲在曹玉娟的棉布白大褂上劃出“嚓嚓啦啦”的聲音。兩個原本秀氣的小嘴,此時卻暴出了白森森的利牙。
“HA——YA——KU——”“HA——YA——KU——”
“HA——YA——KU——”“HA——YA——KU——”
小宋的一雙冰涼的手猛然撲過來,掐住了曹玉娟細長的脖子。那雙手就像幾根硬凍的竹枝,交叉著箍住曹玉娟的脖項越來越緊,越掐越深,倉白的指甲已經深深地陷入到曹玉娟的皮肉裡。
曹玉娟無法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本能地張開來,必須掙脫這雙魔爪。因為她知道一旦大腦缺癢,自己就會意識模糊,隨著而來的就是反抗能力的喪失,後果不堪設想!
“不!”曹玉娟在心裡大聲對自己喊:“你不能就這樣放棄!絕不!”
堅強的意志使得曹玉娟的身體在經過疲軟峰值之後又有所恢復,使她得以繼續反擊。她的兩個手在胡亂地摸抓、推擋。突然她的右手碰到了一件東西。手指面板與那件東西的再一次接觸,令她心裡一亮——是竹箭!
土坤的話在她的耳邊響起:“如果有吸血鬼或者陰魂攻擊你,你就用它們來刺進對方的心臟部位!我在一本關於如何捉鬼的書上看到過的,用竹箭刺進鬼的心臟,他就永遠地死去,再不會在人間做惡。”昨天下午,土坤離開時交給她的一包竹箭她還沒有拿到樓上自己的臥室,而是放在了診室坐椅後面的空格里。
陰差陽錯,現在卻成了曹玉娟娟求生的希望。
此時,左邊的小齊已猛然把嘴摁在曹玉娟的脖項上,上下牙齒**,狠狠咬住了曹玉娟的肌膚,一陣巨烈的刺疼鑽進曹玉娟的心!
“不好,我要被她吸血了!”
雖然驚惶失措,但曹玉娟職業的頭腦還仍然非常清醒,她的右手努力向前伸去,握住箭桿兒猛地一扯,緊接著從右到左順勢一揮,扯出的竹箭擦過右邊小宋的胸腹,“噗!”一聲,斜著插進了左邊小齊的心口。
曹玉娟是一位優秀的醫生,她當然清楚人體結構中哪裡是心臟的準確位置。這時候,醫學常識幫了曹玉娟的大忙。因為用力過猛,那根竹箭在插進小齊心口之後,裸在外面的一截被“喀嚓”折斷了。
小齊彷彿被子彈擊中一般,身體突然向後退了幾步,重重地跌撞在雪白的牆上,她的身體開始激烈、痛苦地扭動,兩手瘋狂地抓撓竹箭插入的部位。兩眼大瞪著,眼角的血絲迅速炸開。
左邊沒有了負擔,曹玉娟趁機稍一側身體,左手又扯出一根竹箭。然後左右兩手握住竹箭的杆兒一起用力,將這枚長長的竹箭插進正貪婪地伏在她右肩上,雙手緊緊掐著自己脖項的小宋。
因為曹玉娟拼盡了全力,這枚竹箭扎得更深,從心房位置插入,曹玉娟的手碰在了小宋如兔般鼓挺的**上反彈回來。竹箭的箭頭從小宋的後背突出來,頂著一塊泛白的皮肉。
小宋“呀”地大叫一聲,身子僵直地往後仰去,兩隻手在半空中胡亂地抓捉著。兩隻眼睛極度向上翻去,曹玉娟看到她的眼白越來越多,死死地僵在那裡一動不動,而她的兩條腿則抽瘋般亂踢亂踹。
診室裡,兩個剛剛變成吸血鬼的漂亮女孩在激劇痛苦地扭曲、掙扎。此時再也看不到女孩子的嬌美,而是可怕的肌體抽搐。
曹玉娟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她的臉色比紙還白,脖項上有十個紫紅的泛著血色的指甲印,豐滿的胸部在白大褂下面急劇地一起一伏。咽喉突然暢開,她終於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了,幾盡模糊的意識,因為有氧氣的迅速補充,很快清醒過來。
曹玉娟喘著粗氣,不可思議地看著身邊這兩具吸血女鬼的垂死掙扎。她們的身體就彷彿被潑上了某種神祕的化學藥水,原本美麗的臉迅速變黑變爛變焦糊,兩股淡淡的青煙從他們的身體內冒出來,診室裡充滿了焦糊的味道。原是兩個青春靚麗的女子,白大褂下兩具青春勃發的胴體,此時卻在扭曲掙扎中急劇地抽縮潰爛,粘連著外面的白大褂,腐化變小……
最後,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兩個大活人,不,兩具食血的女鬼,就這麼在短時間內煙消雲散,似乎在這個十幾平米的診室裡她們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曹玉娟的喘息漸漸平靜下來,她的眼睛卻一直大睜著呆呆地望著小宋、小齊消失的位置,生怕這兩個消失的女鬼會突然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異常生猛地向她撲來。
診室裡一片死寂……
曹玉娟感覺自己是在夢中,她扭了扭僵硬的脖項,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鋪著磁磚地面。地上很乾淨,連一點灰燼都沒有。她又扭回頭,看到還有幾根竹箭零亂地擺在那裡,因為自己剛才的扯動,有兩根竹箭幾乎被帶出格子,那塊用來包竹箭的紅布包不知何時已掉在地面上。
曹玉娟緩緩伏下身,撿起紅布,輕輕地顫抖著雙手湊到自己的嘴前,吻了又吻。她覺得那紅布留存有土坤的氣息,她應該感謝這位中學同學。如果沒有他的預感和幫助,現在自己恐怕也變成了鬼。
“鈴鈴……”診室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來,急促的聲音似乎猛然劃撥到曹玉娟最脆弱的心絃。她嚇得打了一個激靈,急忙收起紅布包。
“鈴鈴……”刺耳電話響得更加急促!
渾身癱軟無力的曹玉娟努力舉起自己的右臂,顫抖著的手伸了又伸,才終於抓住那個鈴鈴作響的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