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敕柳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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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敕柳先鋒
“曉得不?我們先鋒營的統領定下來了,是個期門宮的學生,聽說還沒肆業。”毛老三湊過去對那個磨著刀的漢子講。
“哪兒聽來的,我不信。”
“別不信啊,顧千總昨天還為了這事和幽老大吵了一架呢,”毛老三嘆了口氣。“先鋒營總共兩個千人隊,一半是他辛辛苦苦訓出來的;現在倒好,他這個千夫長倒只能當個護軍,自然咽不下這口氣。這不,一定要和那個小毛頭兵比比。說實在話我也看不過,我都參軍七年了還只是個百夫長,他一上來就做統領了!”
“到底是哪個?”霍先半信半疑地看著他,“我見過沒?”
“就是老跟著幽老大巡營,馬騎得搖搖晃晃的那個。那眼睛水靈的……”
“男娃女娃?”
“我呸!”毛老三推了他一把,“敕柳營裡頭有女人,我們這幫老鰥夫老早瘋掉了!”
霍先搖了搖頭繼續磨刀:“有你那麼形容男人的嗎?還水靈……”
這時霍殷踢開門扯開嗓子大喊:“哥、老毛!快去校場看看,要比了要比了快快快快快……”
毛老三蹦起來嘿嘿一笑,“走走走看好戲去。誒對了老霍,小霍口吃越來越厲害了。”
☆
晉印熾靜靜地站在幽千葉身邊,看著軍士們從營帳中鑽出來,從四面八方湧到校場上。他聽到幽千葉溫和地對顧錦謙說:“要比什麼隨你挑——馬術除外。”
顧錦謙冷眼瞥了眼晉印熾,抬手拍了拍那匹五花馬的馬頭,“就比馬術。”
“錦謙,誰小子有你好命爹是開馬場的?你們都是敕羽部的,自然比射術。”
顧錦謙高傲地一笑,一轉頭飛身上馬,“好!既然這樣,我騎射他定射,到時候不要說我欺負小孩子。同樣是十個靶子,誰中得多就算誰贏,彩頭就是先鋒營統領。怎麼樣?”
黑甲青纓的騎手從副將手裡接過三斛五斗大弓,腿一夾馬肚進了校場。他勒住馬韁停在校場一角,無意識地用馬鞭叩著馬頭。離他七十五步開外豎著十個木靶,每兩個之間相距八步而已。四面的人群看他一抖馬韁,立刻安靜下來。
一陣鳴謫,顧錦謙催動馬的一瞬已經射出第一支箭。座下的五花馬飛踏一步,肌肉像波浪般翻騰。他一呼吸間抽箭引弦,箭勢如虹地穩穩紮進描紅的靶心。十箭下來流利的動作引得觀場的軍士一片叫好。
一個軍士跑過來對幽千葉說:“八中紅圈之內,其中三箭穿心。”
顧錦謙遙遙對著他揚了揚大弓,“輪到他了!”晉印熾感覺到幽千葉輕輕推了他一把,在身後說:“不要給我丟臉。”
他接過鐵胎強弓,腰上的箭壺裡cha上十支箭。軍士們帶著玩味的神色看那個穿著深綠色絮衣、外披薄甲的十六歲少年走到校場上,頭上的藍色方巾在初春的冽風中飛揚。他看了看顧錦謙留下的馬蹄印,又抬頭目測了一下十個靶子的距離,開始後退。
“丫的這小子要幹啥啊?棄場?”毛老三kao在校場的木圍欄邊,叼著根菸鬥說。
“不像。”霍先看著他越推越遠,眼裡閃過一絲疑慮。少年已經退到校場邊了,那裡離靶子已經足足有一百一十步。那麼遠的距離,草靶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點,紅心就更不用說了。
晉印熾看看已經退無可退,就開始往校場正中間走去。他在第五個靶子正前方站定,伸出手探探風的方向,然後逼迫自己靜靜呼吸三下。突然他迅速掏出九支箭搭在鐵胎弓上,舉弓平對,眯起眼睛輕輕撥著箭尾,把強弓急速拉滿。
半呼吸間上弦,一呼吸間瞄準,在戰場上你沒有更多的時間,九泓逐月更多得是憑感覺;但連射更有用,因為連射的每一箭中都盈滿了十分的力道。他的腦中縈繞著師母的話,毫不遲疑地放手,九支箭帶著顛沛莫御的力量奔向草靶。
“瘋子。”毛老三口中的菸斗“啪嗒”掉落,愣神地說。
九箭齊出,晉印熾沒有絲毫停滯,翻手抽出最後一支箭,微微傾身搭弦而射。幽千葉只是看到一道強勁的箭氣在校場的草地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所過之處稀草分向而動。
“他的連射太快了……”霍先目瞪口呆地看到最後一支箭幾乎和前九支同時“叭”地一聲釘在草靶上,尾羽在風中颯然而動,不禁驚歎道。
從校場另一邊跑過來的軍士站在幽千葉面前,看了眼折回來的晉印熾,頗有些不安地說。“九中紅圈之內,五中紅心。只不過第五靶上的一箭……拖靶。”
“哦?”幽千葉輕笑著,神色有些將信將疑。晉印熾在他身後輕輕搖搖頭,“不會。”
幽千葉淺笑著一揮手:“再回去看看!”
不一會兒那個軍士就按著帽子跑過來說:“沒拖靶沒拖靶。剛才……那個正對靶的一箭把先前顧千總釘在紅心上的箭從尾羽處劈開,橫穿過去。原先的箭被劈成兩半掉到草地上了,所以看到只有一支箭釘在那裡,我們以為是拖靶。”
幽千葉看著顧錦謙變了顏色,拍了拍他的肩:“服不服氣啊?”
他也是個爽快人,哼一聲扭過頭:“不服!要殺人誰不會,統兵之人就應該穩坐中軍而運籌帷幄!”
幽千葉好脾氣地點點頭,戰盔上的白纓絮絮而動。“行,傳千夫長以上軍銜者到中軍大營來,”他輕笑著盯著兩人說:“讓我們看看你們兩個怎麼個紙上談兵、運籌帷幄。”
二人飛身上馬馳向中軍大帳,行著行著幽千葉發現晉印熾居然沒跟上來,勒馬回身一看,他正紅著臉勒著韁繩在校場上游蕩。他一下一下夾著馬肚,可是“印熾”才不理他,自顧自在那裡嚼草。晉印熾狠了狠心抽了它一鞭,它氣呼呼地顛了三顛。幽千葉又好氣又好笑地對早已忍不住笑出了聲的顧錦謙說:“要不你教教他?”
“馬術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他那匹馬。早點換了,那麼隨著它的性子早晚出事。”
“他死也不肯。”幽千葉對身側的傳令兵說:“把他給我牽到中軍營帳來。”
傳令兵尷尬地咳了咳嗓子道:“是。”
☆
顧錦謙伸出手指在輿圖上遙遙一劃,在連暮山和莫雷山的八字頭上繪出一道短短的弧形凹線。“用風敕騎軍把這裡圍起來,堵住西華軍的退路,然後來個前後夾擊、甕中捉鱉。我們的裝甲比中原任何一支騎軍都好,陣後的輕裝散騎不會是重騎的對手。西華除了青勁就全是垃圾,那時候沈長秋那老兒肯定把青勁全派到西界關下面攻城去了,所以不用怕他們。再用敕羽掠兩翼,”他指了指弧形的兩邊,“他們敢衝哪邊就射哪邊,射死他們。”
幽千葉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轉而問晉印熾:“覺得這樣好嗎?”
晉印熾皺了皺眉頭看了很久,然後緩緩搖了搖頭:“不行。”
“為什麼?”
“我們的人太少,陣線就拉得太長。西界關總共有七個大門,長達三里,莫雷山和連暮山其實比我們想象中離得要遠得多。這樣算來,”他指了指那條弧線,“這裡足足有十里,真得放開風敕圍起來不是不可以,只是總共十五個千人隊,最多最多隻能排成三個橫行。青勁除了陌刀手之外還有七個百人隊的長棘人。長棘營雖然人少,但是他們組成長槍方陣連欽顏鷂騎也害怕得很,他們一定會護在西華中軍帳邊,不會被派去攻城。即使不是長棘營,只是一些散兵,只要在任何一個地方衝出道口子,我們的合圍就算崩潰了。而我們無法回救——重騎的速度肯定沒有殿後的輕騎快。”
顧錦謙憤憤出了口氣。“那你說怎麼辦?不圍起來難道還讓他們回攻九原城?”
“沈將軍是個很謹慎的人,他不會把營帳紮在那麼kao近西界關的地方。大營肯定會擺在涪江附近,所以我們沒有機會合圍。我們要急戰,”晉印熾用手指在輿圖上畫上三道箭頭,“像楔子一樣釘進去打亂他們的軍陣。沈將軍最拿手的就是擺開青勁方陣壓入對方軍中,若是我們突然襲擊直接把西華軍切割成四小塊甚至更多,他們就來不及組陣。西華軍一散別的也就好說了。”
“若是運氣不好剛好一路撞到青勁陣形中呢?”
晉印熾認真地說:“他在攻城又不是野戰,怎麼會擺陣型呢?只要我們夠快。”
幽千葉一抬手止住了兩人的爭執,“都下去吧。”顧錦謙還想說什麼,被他使了個眼色也就xian簾而退。座下的唐沐深見他們一前一後出去了,也就輕笑道:“小小年紀不容易了。不過太性急,就想著要‘勝’,沒想過‘勝’以後怎麼辦;還是到時候看皇上的劍花吧。能少殺一個是一個,現在流西華的血就是流今後王域的血啊。”
幽千葉笑吟吟地對麾下那群未到而立之年的“老”將們說:“都還欠點火候。不過,先鋒營都統就這樣敲定了,大家還有什麼話要說啊?”
“就怕他到時候墜馬。”唐沐深一語落引來一片笑聲。
“那好,傳令下去——三更拔營,明日黃昏遷延至谷疆鎮。帶足三天的乾糧和一匹換馬,”幽千葉突然重聲道,“我們就等著楚國主開道了……”
☆
清晨,頭扎印花藍布方巾的姑娘哼著小曲去清溪汲水。仲春的天氣天亮得不算早,一線魚肚白刻在魚彌山上,山麓下一片碎石淺灘,草綠色的苔蘚在涼熒熒的水中傾倒。清溪是八百里天脈德水養育的一個的小女兒,如斯安靜而平順地漫過丘陵覆野的天水郡,讓這個多山的丘陵之地染上了清靜之氣。
她哼著小調拎起水桶正要往回走,卻突然被一聲馬嘶驚住了。一匹銀白色的馬橫衝直撞地向她衝來,呲牙咧嘴地想掙掉嘴上的轡頭。她往後跑了幾步疾疾欲避,卻見馬上的黑甲騎手狠狠一勒馬韁,白馬立起揚起前蹄對空刨了刨,慢慢安分地在地上轉起了圈圈,卻還是瞥著腦袋想吐掉那個馬嚼子。
“你沒事吧?”馬背上的聲音聽起來雖然低低的,但同樣很青澀,不知為何總覺得單薄了些。姑娘朝他笑了笑,提著水桶向村口走去,以為不過是山裡頭的野兵,或者是一個月前經行的功權營的落單者。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大地在低低的吟唱,那些空濛的迴響如同大地深處的拜歌,帶著簡單卻凜烈的殺伐。她恐懼地向山谷望去,看見黑色像潮水一樣源著清溪延來。他們的盔甲蒙著鐵青色的寒氣,戰盔上一色的青纓,獵獵的旗卷旗舒都打著蒼狼和重劍的紋飾。他們行得不快,但是她卻被定在原地再也動彈不了,看著那些重騎兵驅策著勁馬良駒滾滾而來。
當先的白馬仰天長嘯,單薄的身影抽出長刀指了指淺灘,然後對地揮鞭,策馬而過,濺起浮浪千瓣映著朝陽的血色。
她不知道,那只是敕柳先鋒營的兩千軍士罷了。幽千葉壓著中軍,正在三里開外緩緩而行。
敕柳營,聽起名便可知其為帝之忠軍。秦雍晗甫踐祚便恨不得下護甲徵兵,結果王域徵兵令未過半年便被公卿封殺。秦雍晗知道走錯了一步棋,趕緊扮演乖乖皇帝撤銷政令,遣散二萬軍士,又將餘下三萬人分為三十個千人隊盡遣出京畿重地,從而消除公卿的懷疑。在以後的六年裡,他卻私下命當時還是金吾衛百夫長的裂羽黨大公子幽千葉,以及西界關守將溫博孚從麾下擇選十五精兵,趕往分散各地的十五個千人隊任千夫長。同時透過密雲這一濱海港口的市舶司主管襄和,以及西界關外的大商戶寥勇胤將北疆的良馬強駒分批送往這十五個千人隊,行事極為祕密。一萬人的重灌騎兵“風敕”以及五千人的重灌騎射“敕羽”,在六年的時間裡被一群意氣風發的將領操練出非凡的作戰能力。他們每人有三匹戰馬,可以自帶乾糧宿行不休,在極其惡劣的環境下野戰速攻。每一個敕柳士兵被灌輸的都是“不要俘虜、不要輜重”的孤傲,和絕對忠於皇上的信條。
待皇帝密令一下,十五部將士曉行夜宿,於“天水丘陵”深處的敕柳大營回合。原本就駐紮在敕柳營的將士們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只有一個千人隊的敕柳營要修建那麼大的營帳。就像霍先說的:“怪不得山裡頭要圍個七八圈兒,要不那麼多人擠進來下餃子啊?”
傍晚,德水上緣的谷疆邊上,幽千葉命將士紮起簡單的營帳宿營,自己則站在臨江的草垛上按劍而待。“沐深,今晚輪值的有多少人?”
唐沐深策馬馳開,半個對時後回來說:“兩千三百七十一人。”
“多了,”幽千葉看著隔岸的火光慢慢坐下,“命一千人巡營足夠了。傳令下去這幾日都給我好生養著,要是再被發現在營帳裡頭賭錢投壺的,鞭刑處置!”唐沐深愣了愣,立馬行了個軍禮領命。
幽千葉離開了草垛子,一個人走到前鋒營地。他到處找了找沒瞧見晉印熾,問問毛老三,才知道他剛剛巡過營。他走到江堤邊,看見他正仰面躺倒在草垛上,口裡銜著一根草看著天空發呆,肩上的金對豸被取下來扔在一邊。
“他們聽你的話嗎?”幽千葉一下一下叩著馬鞭問,意料之中地看到他搖搖頭。他輕笑一聲,“你總是不說話他們怎麼聽啊?”
晉印熾還是盯著天空搖搖頭。他沒有接下幽千葉的話頭,而是靜靜地問:“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過江?”
幽千葉看著彼岸連綿的火光,心事重重地說:“快了。”
其實他心裡也沒有底,對岸屯著的就是晉國井鉞營,但他不知道楚恃兮什麼時候會鬆口讓道。他嘆了口氣坐在他身邊,“你嫂子怎麼樣?”
他不知道晉印熾來之前邢繹已經準備好了三大頁的紙來回復這個問題,只不過他丟了。晉印熾為難地坐起來撥掉頭上的亂草,“五哥說嫂子胖了,沒以前好看。”
幽千葉笑罵了聲,眼裡的溫柔與哀傷盛得滿滿的,配上他如同大理石穹頂般高隆的印堂,並沒有一絲驍將的冷酷。“自然要胖些,不知道能不能回去抱抱幽家小少爺。”
晉印熾看了他一眼,想起邢繹總是高興地在他面前手舞足蹈,說嫂子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時候興奮的樣子。他看到幽千葉站了起來朝營帳中走去,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為好,否則大哥又要修書給五哥罵他想女人想瘋了……
“早點去睡吧……”幽千葉躍上戰馬朝他揚了揚手,然後緩緩地朝營帳的另一邊進發。
晉印熾點點頭,卻重又倒在草垛裡看那拽著淡色纖雲的天穹。他看到唳轉的夜梟和明璨的星辰,在純黑的眸子印上這臨風清朗的夜色。但他的心思卻系在那一挽弓上。那個黑匣子就縛在白馬背上,他在整理時發現裡面的暗袋中還藏有六支銀白色的箭,箭羽漆黑如墨。
銀箭墨羽……他想起了那些在酒肆傳唱的評書,徒然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