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二十五、翹宮、綁架與打劫

二十五、翹宮、綁架與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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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翹宮、綁架與打劫

一條金色的長龍緩緩在中原大地上穿行,所過之處都有綠油步障將平民與貴勳隔開。華麗的大車和浩浩蕩蕩的僕從隊伍一路向南,走走停停了一個月左右才到了沃雪行宮。一路坐馬車,看到的除了綠油步障就是綠油步障,楚軒瑤無聊地每天趴在馬車裡睡覺。她一路都沒有見過秦雍晗——這個敗家皇帝,雪還沒化盡就想打獵了,到底是冬獵還是春獵?倒是墨墨總是突然出現陪她抽風一下然後突然不見。秦雍晗不許她帶隨從,撥了二十多個姑姑照顧她,聽她們說可能還要在那裡消暑。天哪,她現在可是還鼓鼓囊囊地裹著大裘啊。

好不容易蹭到沃雪行宮,天色已經不晚了。她的居處被安排在養懿亭,精緻的湖心小築只有一條廊軒與水岸相接。可惜站在竹臺上不禁頭暈得厲害,底下的水流被冷風一吹就激起千層細榖。正在這時墨王突然出現在她跟前,說:“喜歡嗎?”

“我想吐……”秦雍睍本以為她又在開玩笑,可看她撫膺蹙眉,臉色慘白地慢慢蹲下身去,不禁嚇了一大跳,拉起她就往岸邊跑,待她一上岸便立馬沒事人一樣活蹦亂跳。秦雍睍帶著笑意責怪道:“你怕水怎麼不說?”

楚軒瑤搖搖頭,“浪紋看著頭暈。真是的,幹嘛把我扔上頭去?”

“我以為你老在太清池邊遊蕩是喜歡水呢……”秦雍睍嘿嘿笑了一聲在她身邊坐好。

“哦原來是你挑的,嚇我哩!我以為是你皇兄要軟禁我。”她快活地拍拍他的肩,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多驚悚。“多謝——唉對了,我們要在這裡幹些什麼呢?狩獵?我不會騎馬不會射箭。消暑?我覺得紫辰宮裡頭也不怎麼熱啊,倒是沃雪原不是在南邊嗎?理應更熱才是。我想早些回去,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能在那裡傻兮兮等你來。”

秦雍睍偏過頭去幸福地笑笑,聽她連珠炮一樣問道:“為什麼不把矜汐帶上啊?”

“她來了鳥獸都跑光了。”

“原來是萬獸之王,領教領教。”

“你會回去的,是嗎?”

楚軒瑤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見他慘淡地搖搖頭,看著月色問:“你會武功嗎?”

“你覺得我像是會的人嗎?”

“可是你孃親……不是戚幽夫人?”

“是啊,”楚軒瑤有些支支吾吾,手託著腮悶悶道:“可那是我孃親。”

秦雍睍抓過已經抽出芽的柳枝,輕輕在地上划著。她真得忘掉過去了。那原來的楚軒瑤是什麼樣子呢?他面色凝重地想了很久,最後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放到她手裡。“給你。”

楚軒瑤看著那把有墨色劍鞘的匕首,顯得古拙卻貴氣。抽出匕首一看,上覆蛇跗紋,如水般潤澤的匕身兩面開刃,甚是鋒利。“這柄從小就跟著我,叫做影月。”

“它和你真般配。”在楚軒瑤心裡秦雍睍是神儀如月的公子。

“不,影月待在我身邊從來就沒有見過血光,它雖然不如皇兄的枯雪那麼硬挺霸氣,但是使起來很輕便,你也許用得到。”他看著她擺弄著影月,極為認真地接過在她腰上繫好,“沒有時間教你怎麼用,有空問問皇兄吧。”

“你要去哪兒?”她抬頭問,發現他們兩個離得太過近了,甚至可以看清他眼裡的躲閃。“沒有,我只是想……它也許能保護你。”

楚軒瑤知道他一定瞞著她什麼,而且很多人都瞞著她。似乎全世界都知道她要去幹什麼,可她不知道。她斂起笑容無意識地握著匕首,沒有再問下去。秦雍睍看她沉思的樣子,心裡有一陣鈍痛。其實他曉得他沒有辦法保護她,不論是在皇宮裡還是征途上。

身邊的人抖了抖長袍站起來,脣邊帶著一絲強笑說:“水綠南薰殿開宴了,皇兄在等我,我先過去了。”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開。楚軒瑤一個人盯著水中的倒影看了很久,亦悲苦地對自己一笑,然後扔出一粒石子打碎了冷月的倒影,斂裾而回。行到半途突然感到體下一輕,口中被塞進一條帶著濃烈香味的手巾,馬上便不省人事。

秦雍睍看著那個黑影風行火掠地把她打橫抱起來,輕輕說:“皇兄,把她帶回來。”

秦雍晗轉身看了看他的弟弟,鄭重地點點頭,“能保則保。”

秦雍睍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突然覺得憤恨,他曉得皇兄給的承諾不過如此。

楚軒瑤會醒過來是因為腦袋在顛簸的車廂裡一下一下磕得很爽——可她是一個有自制力的人,即使腦殼再硬磕得再爽也不至於一直躺著不起來。她閉著眼睛想起來自己是被綁架了,微微動了動手腳發現沒被綁著。穿越來這年頭什麼事情都讓她給碰上了。以前看言情肯定會有女主被綁架的橋段,然後男主就會操起流星錘、金背九環大砍刀、鐵骨扇、繡花針等等一系列武器趕去營救。哪怕對方人馬有幾千幾萬,男主都會單槍匹馬搞定還能跟美女在萬軍之前旁若無人地打KISS,酷。

可她一睜開眼就看到秦雍晗看著被藍布遮住的窗框,走神。

她不知道如果男主就是那個綁架者時候會怎麼樣。對了,誰說他是男主?誰說的?皇帝就一定要是男主不可以是跑龍套嗎?她轉念一想那誰規定穿越而來一定是女主啊?說不定自己老早翹了女主是靜貴妃怎麼辦?

她這樣想著不懷好意對地白了他一眼,正巧和他凌厲的目光在空中對接,然後兩人極有默契地背過臉,一個看左邊的窗戶,一個看右邊的窗戶,看來看去就是塊藍色的破布。

“去哪兒?”

秦雍晗毫無反應的臉上寫著四個大字:不告訴你。楚軒瑤早知道這樣了,沒法和他溝通。車走得很急,顛簸得很,偶爾xian起的藍布外是蔥蘢的山色。她氣鼓鼓地想,好好的皇帝不做非要跑出來顛,顛死你。

她的確是個很得過且過的人,問了一句碰了釘子後就乖乖地開始發呆。發呆是她的專長,秦雍晗看她眼神開始迷濛不一會兒就渾然物外,輕輕地把一張烙餅在她面前晃了晃。楚軒瑤立刻結束神遊接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三口解決掉一個,渣子都不掉。

不料十天之後再等秦雍晗掏出烙餅在她眼前晃得時候,楚軒瑤忍無可忍地衝他吼:“除了這個你就不會買些別的嗎?”經行之處都是很小的集鎮,但即使再小也沒必要每天吃烙餅吧?楚軒瑤憤憤地盯著他冷漠的眼睛,整天整夜吃喝睡息都在車上無所謂,車趕得像飛碟也無所謂,可不會動點腦筋買些別的東西換換口味嗎?養豬呢這是!

“正好,”秦雍晗倒提著荷包在她面前抖抖,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裡頭空空如也。“中午你去買,千萬別買烙餅,我也吃膩了。”

她很失敗地低頭磨牙道:“皇上,出門要帶錢……”

秦雍晗不理她,把原本屬於她的早飯啃盡,頭一歪眼一閉不聞天下事,居然在顛簸的車廂裡一睡睡到天黑,也不管她餓得眼冒金星,看著他細皮嫩肉的直流口水。外面趕車的衛揚聽到他們的話不由得哈哈大笑。他黑道出身,這次聽了澤公子的調令,舍了青雲幫出來給他們兩個貴主趕車。

楚軒瑤腹裡空空迷迷糊糊地睡去,醒來的時候聽到外頭一陣喧鬧,有人大笑有人狼嚎,還有鬼魅般的火光在藍布簾外跳騰。迷惘地看看秦雍晗爬起來睡眼惺忪的樣子,便知道這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外頭,衛揚低聲說,“出了點麻煩——碰到蠍子嶺的山賊了。”

只一瞬,楚軒瑤看到秦雍晗眼裡流過一道湛金的的光芒,瘋狂而危險。雖然穿著上好的輕紗綢衣,但他的神情就像真正的流人。他冷笑幾聲xian開車簾望去,周圍被三十幾個山賊包圍著,衣著襤褸但個個配著一刀一劍,座下的馬毛色精光發亮,顯然是用大豆和精料養著的。他們每個人手裡擎著一支幹松油火把,印出手臂上的青色紋身,火光的正中是他們的馬車。

楚軒瑤也從他腋下好奇地探出頭去,立馬聽到對面最肥的那個說:“喲!車裡頭有又香又軟的小女人,正好搶回去做壓寨夫人!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底下一陣放肆地調笑和應和。秦雍晗看了她一眼,她趕忙縮排車裡,覺得他有可能把她送給那個滿是黑色胸毛的大哥。隨即聽到外頭傳來箭矢被按在機括中的聲音,雖然乾脆但已帶著死亡的威嚴。

“慢。”秦雍晗推出手,懶散地下車放下簾子。他看了看周圍,左邊是一片黑黢黢的林子,右邊是山崖。估摸了他們的人數,他輕蔑一笑從腰間掏出一塊鐵青色的腰牌,上面刻著一個篆書的“澤”字(注)。

楚軒瑤自然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麼,只是在車裡聽到他漸遠的腳步聲,卻聽不清他和他們大哥說了些什麼。過了會兒,座下的馬車又慢慢地動了起來,火光不甘心地飄在後頭。秦雍晗趕了幾步路跳上馬車,xian簾的一瞬衛揚笑著對他說:“早知道就帶著兄弟來,踏平他們的山寨,搶了他們的壓寨夫人給青爺送進宮去,是不是啊青爺?”秦雍晗聽罷輕笑了幾聲,把手裡滿滿地揣著的一把金銖塞到荷包裡。

楚軒瑤明白他為什麼不帶錢了。山賊搶旅人,他搶山賊。她神色複雜地盯著他的荷包,低下頭吐了吐舌頭,大聲嚥了口口水。

“行了十日也快到臨朝了,今晚上好好吃一頓,”他說罷一樣咬牙切齒道,“恨死烙餅了——以後在外人面前要叫我青公子。”他指了指她的眉心叮囑道。

楚軒瑤擠出一個很無奈的表情說:“那你叫我什麼?”

“賤妾。”秦雍晗一把把荷包丟到她懷裡,撩起袍子坐好。

她捧著沉重的荷包悲苦地轉過頭去,吸了吸鼻子把頭kao在車廂壁上磕起來。沒過多久秦雍晗就遭到了她的蓄意報復——她只要一下車就和人搭訕說他是她爹。

“不要以為朕在外就治不了你了!”用完膳他把她按在車廂壁上,甚是危險地低聲說。楚軒瑤立馬泫然欲泣,大大的眼睛望著他嘴裡烏里烏里不知道說些什麼。她覺得但凡黑道出來的傢伙一般都很傳統,不會很沒品地欺負女人和小孩——她兩樣都佔了——而是喜歡和值得的對手單挑。但她忘記了一點,就是秦雍晗的正業是政治家陰謀家統籌安排家。不過這一招的確很靈,秦雍晗皺著眉頭憤憤出了口氣把她放下來,一言不發地坐好開始閉目養神。入定前還不忘叮囑一句:“警告你,不許擱在我腿上睡覺。”

“明明是你先擱我的!”

“胡說。”

“你昨天晚上還擱呢,害我一夜沒睡!”

“滾。”

“秦獸!”

“你嘴很欠。”

“我要告訴我爹我娘還有你娘你欺負我!”

“應該的。”

楚軒瑤看他頂嘴頂著頂著就kao下來枕在她腿上,真真是欲哭無淚,出了皇宮的秦雍晗cha哪兒都不會有人相信他就是九五至尊的。不過挺好,不用把“皇上”作為第二人稱、把“臣妾”作為第一人稱還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澤公子:且末城殺手世家容氏長子容聿澤,比秦雍晗年長兩歲。因為容氏在夔初就投kao了皇室,故而他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宮去做秦雍晗的伴讀,擅長潛行步殺之術。後來在他十三歲的時候,容氏稱他患惡疾去世。其實這不過是表象,除了三年的遊歷他一直陪在秦雍晗身邊。他的名號是夜帝,在京都潛藏的身份是邢繹。是他組建了秦雍晗最為需要的碟報系統“襲倏營”,每一個間諜都叫作“夜舞姬”,所以他必須穩穩地坐鎮雷城。

在秦雍晗十二歲開牙建府之後,這兩個人每天就在雷城最亂的地方遊蕩,一柄孤篁一柄夜絕,兩人聯手幾乎沒有敗過。只是有一次被金吾衛百夫長幽千葉和他麾下的向寂南用雙飛加圍毆的耍陰方式拿下,後來這四個人成了至交好友。

後來他們幾乎統一了雷城周圍方圓一百里的黑道,只不過有一個跑去做白道老大。黑道人士都很恭敬地稱剩下那個身家很清白的老大為“澤公子”。當然,貴族們懶得從風花雪月的浮靡生活中低下他們高傲的眼睛,對黑道的事情並不太關心,似乎還很有些縱容澤公子的意思。不知道他和皇帝是一夥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