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淘沙 第十七章 一心為民白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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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淘沙 第十七章 一心為民白髮生
裴修簡回到府裡時,懷慎正好在等他。裴修簡一言不發地走進書房,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沉重。
懷慎倒了杯茶,恭敬地端在手裡遞過去。“老師,請喝荼。”
“坐吧。”裴修簡隨意地接過茶杯,淡淡地說了一句,“以後還是不要叫我老師了,我只是向陛下推薦你,並不曾真正做過你的老師。”
懷慎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小心地觀察著裴修簡的臉色,輕聲說道:“在懷慎眼裡,裴相是全天下學子的老師。懷慎得您點拔,能為朝廷效力,心裡早已視您如師。”
裴修簡喝了一口茶,沒有搭話,他放下茶杯看著懷慎,“我今日再次去求見陛下,還是被擋了回來。”懷慎沒有lou出什麼意外的表情,只是認真聽著,“如今朝中大事,全由殿下決擇,陛下不管事久矣,大臣們阿諛奉承的是太子,百姓聽聞的也是當今太子——我怕長此以往,朝廷只知有太子殿下存在,卻忘了還有一個皇帝了。”
懷慎一驚,“裴相?”這種話怎可.說出來,萬一被不懷好意的人聽到告訴太子,那本來就容不下裴相的太子不知又要如何報復。
裴修簡不甚在意地揮揮手,“不必.擔心,如今誰不知癸丘朝君相不合,別國虎視眈眈,可是隻要我跟殿下不會真的鬧起來,就不會給人以可乘之機。外人都能明白這一點,殿下更能明白這一點,所以無論他心裡是如何恨不得斬了我,最多也只是放在心裡頭想想罷了。”
懷慎低著頭,一言不發,眼裡閃.過一抹複雜光芒。裴修簡站起身,揹著手在房裡踱步,踱了一圈,停下來看著懷慎語氣深沉地說道:“我今日將你的事提了,殿下沒有拒絕,或者說他沒有在明面上拒絕。我推薦你入吏部,殿下以禮部有空缺為由,將你調禮到部做司務,說是從最基層做起。”
懷慎微微皺眉,司務是從九品,幾乎是一個不入流.的官職,所做的事無非是些打雜的下手活,尤其又是在禮部,可能就是第天擺放下禮果,抄抄膳譜或收收旗子之類的事。太子將他調到最清閒的禮部,很明顯是要阻止裴相的人——或者說是裴相推薦的人——掌握實權。
裴修簡見他皺眉,以為他是對此不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這只是暫時的。一個真正對國家有用的人,我是不會讓他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現在你先去禮部待著,等過段時間我會想辦法讓你轉走。你既有經國之材,我會令你有一展抱負的機會。”
“裴相?”懷慎心情激盪地望著他,眼裡甚至有淚光.閃現,“懷慎何德何能,得裴相如此看重,我——”
“如今國家正是.用人之際,能多找到一個有用之才,到我離去之時也能放多放心一些。”裴修簡微微嘆息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現在的癸丘國是百廢待舉,然而朝廷上至君主,下至宮女太監,全都想著如何在將來的君主易位時獲利,如何保住自己已有的權勢地位。能真正為百姓著想的,嘿嘿——”裴修簡一聲冷笑沒有說下去,語氣更多的卻是自嘲。
看著這個頭髮已經斑白的老人,懷慎心裡複雜到極點。在所有人置國家百姓於不顧時,這個老人卻用自己枯瘦的雙手獨力維持著。在其他人想著如何爭權奪利,如何在國家危難朝廷之時保住既得利益,爭取更大的利益時,只有他心繫著南方的災情,在獨燈下徹夜不眠。
權利之間的鬥爭,犧牲的往往是國家是利益,受害的從來是普通百姓。當權者勝,苦的是百姓,當權者敗,苦的還是百姓。在帝王眼裡,百姓只是他治下的數字,這個數字越大,代表著可以組成更多的軍隊,可以捍衛自己的君王之位或是去侵略他人;在地方官員眼裡,百姓只是他們政績上的一些文字,可以任他們修飾卻不必去管實際如何。
他正是看過太多,親自經歷過太多此類的事情,所以不再將希望放在帝王身上,更不放在那些個大臣身上。在他最絕望地那個時刻,也是他人生最明白的時刻——人,kao不了別人,只能自救。
“懷慎啊,你記住。”裴修簡的語氣有一種深刻的感情,他望著懷慎——這個身體快要腐朽的老人,眼神卻令懷慎這樣的年輕人無法直視,“無論你將來做什麼,還是這個國家發生什麼,百姓才是根本。君王將相能得享受,寶馬裘衣也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玩弄權勢也罷,都是因為有無數普通百姓的存在,只是很多人忘了這一點。百姓是水,善利朝廷而不與之爭,卻身處於最下層,那正是他們的偉大之處,可惜卻有很多人不明白,一旦得勢便任意妄為欺壓百姓。有一點他們也不明白,百姓能成就你,也可以將你毀滅。古來更朝換代,哪一個朝廷不是亡於百姓之手?青越國的密史有一句話: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你定要記得。”
裴修簡在說完這一長串話後似乎有些累,坐在椅上久久無語——而懷慎聽了後,卻是整個人都呆住了。裴相曾經說過,自己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忠臣,更不是什麼諍臣、孤臣,他也會權衡利弊,也會明哲保身,甚至,也是會去爭權奪利。他對裴相尊重佩服,只因為裴相是癸丘國唯一一個真正這百姓做過事情的大臣,是一個真正將百姓裝在心裡的人。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裴相不僅真正將百姓裝在了心裡,更是隻在心裡裝著百姓,所以他不畏強權與太子爭,不懼流言以自己的權利將一個個有用之人推薦給朝廷。
當年與青越國打仗時,朝中有戰和兩派之爭,裴相卻保持中立未參與任何一方,那時許多人認為他是明哲保身。可現在懷慎明白了,當知道自己無法阻止戰爭的發生時,裴相的沉默是為了積蓄力量,為了積蓄能將戰敗後的癸丘支撐下去的力量。
只要他將之放在心裡的百姓能依然有安穩的生活,他不怕死後罵名滿天。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捨棄!
懷慎深深地看著他,看著眼前這個手握半個國家的老人,太子忌憚於他,朝臣忌恨於他,民間百姓敬畏於他,可他們都忘了,這也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了啊。他頭上的白髮,每一根都是權衡各方勢力,周旋在帝王與同僚之間,心憂國土上的每一位臣民而生的。在他以一人之力支撐著整個國家時,在他還有太多放不下心的事來時,
——可憐白髮生!
懷慎的眼睛有些溼潤,對著那個疲憊的半閉著眼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去吧。”裴修簡微微睜了睜眼,對著他揮揮手,意識有些不太清楚,快要睡過去的樣子,“先去禮部報道。”
“是。”懷慎直起身,小聲而又堅定望著他回答了一聲。他極其小心地退出了書房,輕輕地將門關上——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甚至都不敢上前為裴相披一件衣裳。
裴相太累了,他應該好好休息一下,在他好不容易可以睡著時,一點聲音都可以將他吵醒。懷慎不忍心,所以即便是心裡擔憂也還是沒有上前為裴相披上一件阻擋寒氣的衣服。
他出了書房後默默無語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找來了裴府裡的下人,讓他過一會兒去書房將裴相叫醒——既不願打擾裴相休息,又不能讓裴相身體受涼,裴相能休息的,也只有那麼一點時間而已。
懷慎沒有感慨多長時間,步出裴府向禮部的官署走去。他有太多事要做,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了裴相。
懷慎不知道的是,在他剛出了書房沒多久,在他還未從裴府走出時,裴修簡就已經醒了。比起戰場上枕戈待旦的將士,裴修簡更要警醒,就算沒有任何聲音擾驚擾於他,他自己也不會睡去太久,哪怕只是稍稍地打一個瞌睡,他也會很快地醒來,讓人以為他不過只是閉了閉眼。
可是他畢竟年紀大了,這樣高度的緊張在成為習慣後如今要改也已是來不及,而他的身體已經不能跟年輕時比了。就在最近這一段時間,他已經明顯地感到體力和精神各方面都不比從前,一不小心就睡過去的次數越來越多。
裴修簡醒來後出了書房,那個聽懷慎吩咐站在門外等的下人見他出來吃了一驚。裴修簡看到他,問道:“懷慎走了嗎?”
“是,老爺。”下人異常恭敬地弓下腰回答,裴府的下人都對這個老人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重,他們比外人更瞭解一點,知道這個權傾朝野的相爺遠沒有外人所認為的那樣風光,相反,相爺付出的心血是這個國家誰也比不上的。
“懷公子離去時,交待小的過一會兒去喚醒老爺,想不到老爺這麼快就自己醒了。”
“嗯,他有心了。”裴修簡點點頭,抬頭望了眼外面的天色,離天黑還有些時間,“我要出去一趟,你去備好馬車。”
“老爺,您剛回來——”
“去吧,我有要緊事。”裴修簡揮手打斷了他,然後向著書房的另一方向走了去。
他的步子依然穩健有力,然而,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已然有些傴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