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夢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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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夢魘長
“我……”聽見舒魯的話,青蕪霎時間啞了:“你說我……叫……皇上的名諱?”
順治皇帝的名諱是什麼,福臨……好像是這個,可是她為什麼會在睡覺的時候念出來?
“我每天晚上都這麼叫麼?”她忽然問出口。
舒魯遲疑了一下,輕聲道:“十天裡,倒有五、六天都在叫,而且格格晚上都不知道做了什麼夢,老是半夜都在哭,我叫格格,也叫不醒……”
“怪不得最近老是覺得睡不夠……”青蕪怔怔道:“眼睛也生疼,原來是晚上……可是……”
就算是叫也得叫一個認識的人吧……
她根本就沒有見過皇上,為什麼會直呼他的名諱……忽然,一個念頭閃電般地攫住了她的心。
“舒魯”她輕聲問道:“有別的人聽見麼?我叫的……大不大聲?”
舒魯搖搖頭:“沒有,奴才也是晚上來幫格格蓋被子的時候聽見的,格格叫的小聲,只是……哭得很傷心。 ”
青蕪勉強地笑笑道:“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別人……”
“奴才不說。 ”舒魯微笑著答應了,又道:“只是格格什麼都憋在心裡,會憋出病的,不如找老佛爺說說,想個法子讓皇上也來一次……”
“你先出去吧……”現在青蕪心裡滿是疑惑,也沒有心思再聽她的勸說。 說完,停了一下,又叫住她問道:“你晚上是睡在哪裡?”
“格格,奴才就在外間地榻上。 ”舒魯回答。
“以後我睡覺的時候,千萬不要讓人進來……”
“是……”舒魯答應著,退下了。
青蕪渾身虛拖一般,倒在了榻上。 沒有挽起的情絲鋪在褥子上,將她的臉龐襯得蒼白如雪。
“福臨……”她試著喚了一聲。 心口陡然傳來一陣痠疼,手放在胸口,她的目光越發迷茫。
另一種可能跳入了她的腦海——是不是,她以前喜歡的人,是這個皇上……可是,江玄雲又是誰?那個穿著白色衣衫微微含笑,溫柔地對她說話地人。 不是他麼……
可是……如果是皇上……青蕪眼前忽然一陣發黑,順治皇帝一生愛的只有董鄂氏一人,那自己,莫非以前曾是這些可悲地女人中的一人,好不容易懷上孩子,然後被人陷害,不知道為什麼流落到了宮外。
原本以為夫君已然亡故是最壞的可能,沒想到還有更壞的。 那就是夫君還活著,卻根本就不關心她的生死。
自己以前……是這麼可悲的女人麼?
這種想法出現,青蕪氣得差點抓狂,自己難道會這麼不爭氣?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哪裡搞錯了,說不定自己晚上喊這個名字。 是因為害死江玄雲的人就是皇上。
有了這個解釋,青蕪地想法就偏了回來——一定是這樣的。
她走到桌子前,將剛才畫的畫展開,看到裡面那張空白的臉,嘆了口氣。
……
知道自己晚上有說夢話的毛病之後,青蕪向來號平安脈的太醫要了一副安神的方子,每天煎藥來喝,晚上也稍稍能睡熟了一些。
這樣她反倒更躲著不敢出去了,一是怕見到皇上,想起什麼來。 要是自己以前迷戀的果然是她。 那麼她寧願不想起來。 要是他是仇人。 又報不了仇,想起來只是痛苦。
二是怕冷。 她以前生活地地方應該不是北方,對外面的大風根本就適應不過來,因此更加深居簡出,每日也懶於梳妝打扮,也沒有什麼好打發時間,只好將自己腦海裡的東西都畫出來。
只是她沒敢再畫人,一見到那張空白的臉她就心裡一陣糾痛。
舒魯幫青蕪將藥端進來,一眼看到她又在畫畫,好笑道:“格格這次又畫的什麼奇怪的東西?”她和青蕪呆久了,也覺得這個身份尊貴地格格十分平易近人,沒有半分架子,因此說話之間,也不再像最開始那樣謹慎。
“你來看看,認識麼?”青蕪舉起紙,將墨吹看,遞給舒魯。
舒魯將藥碗放下,接過來一看,忍不住笑出來:“格格這畫的……是……是一隻豬?”
“啊……”青蕪端起藥碗,含糊地答了一聲,這是一隻豬,名字叫麥兜,怎麼她連豬的名字都記得,反而記不起來以前的夫君叫什麼名字……
“真好玩……豬哪有站著的……它頭上那是?”舒魯看著紙上憨態可掬的豬,納悶地問。
“帽子啊……”青蕪回答完,加了一句:“自己看吧,別跟我說話了,我要喝藥。 ”
舒魯答應了一聲,傻愣愣地看著那隻豬,臉上帶著笑容。
青蕪一口氣把藥灌下去:“好苦……”
“啊,格格,我這兒有mi餞備著。 ”舒魯忙把一個小盒子取出來,開啟。
青蕪拿起一塊放在嘴裡,頓覺口裡舒服了一些,忽然想起什麼,裝作不動聲色地問道:“舒魯,你知道南方的戰事怎麼樣了麼?”
“這奴才哪裡知道。 ”舒魯笑著說:“只是前兒去御藥房幫格格拿參片的時候,聽說最近有個姓孫的南蠻子降了,皇上召他進京來,聽說是要封王呢。 ”
青蕪聽完,臉色一變:“那人……可是叫孫可望?”
“格格怎麼知道?”舒魯奇道。
青蕪沒有回答,輕輕嘆了口氣,孫可望還是降了,而且是投降了清朝,那孫靈遠和孫妙連呢?他們兩個還安全嗎?還有絲篁……
……
青蕪的好日子並沒有過多久,很快就到了年底,這晚除夕地家宴,太后下了懿旨,要她必須出席。
青蕪苦惱不堪地坐在妝臺前,舒魯把這當成了絕好地機會,不停地說:“格格今晚可一定要好好打扮,這樣才能夠引起萬歲爺的注意……格格?發什麼呆呢?奴才幫你梳頭吧……格格!”她提高了聲音。
“啊?”青蕪回過神來:“你剛才說什麼?”
“奴才說……”舒魯好笑道:“剛才格格在想什麼呢?”
“沒有想什麼。 ”青蕪停了一下,又問了一句:“太后真地說了,我不去不行?”
“不行。 ”舒魯苦笑道:“格格這是這麼了?多好的機會,您要是不抓緊啊……又不知道要熬多久了。 ”
“梳頭髮吧。 ”青蕪嘆了口氣,放棄了掙扎:“總是要見的。 ”
舒魯笑了笑,不理會她的胡言亂語,開始替她梳頭。
青蕪的頭髮很久沒有打理過,長長了一些,又直又黑,抓在手裡似乎隨時都會流走一樣,舒魯不禁羨慕道:“格格的頭髮養的可真好。 ”
青蕪沒說話,打量著鏡子裡面自己的樣子。 已經休養這麼久了,臉頰還是蒼白得不像話,嘴脣的顏色也帶著一層白,看樣子就像大病初癒一樣,一副風吹來都會倒下去的樣子。
她心裡暗暗有些慶幸——如果是這樣,皇上應該不會注意到她……青蕪忽然想到什麼,目光驟然一變,好像忽略了什麼很重要的事了……
如果她以前真的是宮裡的妃子,那麼……太后和皇后不可能不認識她!更不可能把她當成塔娜。
這麼一想,青蕪反倒鬆了一口氣,這麼說皇上不是那個人了。
青蕪安下心來,看著舒魯將自己的頭髮挽好,暫時不去想這麼多,站起身來。
家宴在太后的慈寧宮,青蕪去的時候,大多數嬪妃都已經到齊了,按理說她的情況比較尷尬,住在東六宮,卻未曾得到寵幸,甚至連封號也無,這種場合本不該出席,但是因為太后的懿旨,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來。
乍一看去,這裡倒真的是珠翠環繞,衣帶飄香,暖賽春光,群芳爭奇鬥豔,好不熱鬧,皇后端坐了太后的一側,另一側的位置,顯然是留給皇上的。
寧妃,佟妃,恪妃等人都早已落座,單單隻空著皇上的皇貴妃的位置。
“塔娜過來。 ”皇后看見她來了,忙招了招手:“在這邊坐。 ”
青蕪便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眾人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皇上來。
太后陰沉著臉,著太監去催了幾次,半個時辰之後,順治才攜著皇貴妃姍姍而來。
青蕪低著的頭微微抬起,看了一眼皇貴妃。
只見她穿著一身精巧又莊重的紫色旗裝,越發顯得柔美大方。 她的目光稍微一偏,一眼撞上了順治正向這邊看來的目光——愣在當場。
這個人……是他!在龍泉寺見到的,在重華宮口口聲聲喚江玄雲師父的……他竟是皇上。
彷彿換了一身龍袍,就變了模樣,眼眸裡帶著威儀和戒備,只是一眼看過來,就彷彿把人置身冰窖一般……然而這寒意只是一瞬,他看清是青蕪之後,目光柔和的許多,彷彿是安撫她一般,微微朝這邊笑了笑,便帶著皇貴妃落座了。
太后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小小的動作,欣慰地看了青蕪一眼。
“格格……”察覺到青蕪竟然在出神,而且還是面對著皇上,舒魯著急地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襟。
青蕪回過身來,目光下移,看到了順治和董鄂妃輕輕相握的手,心口猝不及防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