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萬千心事無由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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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萬千心事無由系（一）
“公子，嬋雲此生，便只能跟著公子了。”不知為何她心中一黯，那淡淡疏離的目光刺得她心頭一疼。
蕭楚離不說話，冷冷的神色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梨丫頭，你去給他安排個住處吧。”
凌君笑道：“嬋雲姐姐，你且隨我來，邊關簡陋，我們三個先擠擠吧。”
說完對著蕭楚離微微一福，露出一個笑顏說道：“公子早些安息。”
蕭楚離眸光有些散淡，系發的冠帶紛飛在風裡，眉頭緊擰在一起，白衣不染纖塵，飄飄如仙，凌君拉著嬋雲越過他，徑自走到了驛館內。
蕭楚離望著兩人漸行漸遠，方才強撐著的身子陡然一鬆，心口一甜，鮮血淋漓而出，白裳墜血，宛如血蝶翩翩，可是還自強撐著，倚門而立，突然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個黑衣人驚呼道：“公子。”
蕭楚離倚在黑衣人身上，輕輕搖了搖頭：“我還撐得住，昊焱。”
“公子，你這身子，咱們還是回淮陰吧，段先生在那等著你。”那黑衣人急切的說道。
他輕輕的合目，虛弱的點了點頭：“好，我們回去，馬上走。”
昊焱心頭一喜，將他扶起，對著一處深巷打了個響指，一輛馬車出現在面前，馬車上坐著一個錦衣小子，見著蕭楚離，心頭狂喜，駕馬而來，近到跟前跳下馬車，見蕭楚離模樣，趴在他身上哭了起來，露出一張粉嫩嫩的小臉，竟是小晏，蕭楚離嘴角一片殷紅，悠悠一笑：“小晏，你這孩子怎麼也來了。”
“公子，你怎麼成這樣了，我們回侯府吧。”
輕輕的點了點頭，便閉目不再說話，昊焱心頭一寒，將他抱向馬車，小晏早掀了雲錦青煙色簾子，整輛馬車佈置得富麗堂皇，狐狸白絨氈子，鋪了厚厚的一層，馬車四周都訂了一層紫貂氈毛，厚厚的，將這馬車安排得異常溫馨舒適，昊焱將他抱入車內，小晏隨後跟上，見他神色蒼白，昏昏欲睡，忙用蠶絲被將他全身蓋住，昊焱再無半點疑慮，駕車長驅，直向淮陰。
馬車絕塵而去，只餘一條蕭索清寒的寂寂空街。
原來蕭楚離去陳國一事，早被蕭侯爺知曉，他心念蕭楚離安危，只因姿淵出嫁在即，耽誤了些時日，於一月前快馬趕到陳國，而昊焱與小晏也一
起跟來，蕭穆衝將他二人留在邊境，待蕭楚離回國之時，在元洲接應，其實他早已猜到依楚離的身子，如何能奈這般奔波輾轉，更何況陳地寒冷比璟國勝了三分，楚離是最受不得冷的，說到底，他蕭穆衝心中也只對這唯一的兒子上了心思，方才快馬加鞭趕去陳國唯恐楚離出事。
他乃亂世梟雄，聽得陳國皇帝意思，竟是不願放楚離回國，後來柔妃蕭韻妍方才想出一條法子那就是讓楚離娶陳國公主，先皇子嗣稀薄，只餘一子一女，此子便是陳龍階，而女兒便是那集萬千寵愛在一身鏡心公主，蕭穆衝權衡利弊，當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其實這一段姻緣與他與陳國都有利。
於是便與陳國皇帝達成協議，那陳皇方才將楚離放出了陳國，其實即使不娶陳國公主他蕭穆衝也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可是他不會白白放棄這樣一個好機會，有陳國與他的姻親關係，以後行事將越發有利，更何況他見過那個鏡心公主，清曠如煙林，天姿絕貌，與楚離卻也是一對璧人，所以他便答應了陳皇。
不管如何楚離必須先回淮陰，那日他入宮走到紫央宮前遠遠的見著楚離比先前越發瘦了，段先生遠在淮陰，楚離是一日也離不了他的治療，他太瞭解楚離，他便是再如何苦如何痛也生生吞下，不多說一個字。其實他早已心血虧損，隱有不濟之象，所以便定下計策先將楚離先送回淮陰，只是他卻不願楚離知道自己到了陳國，知道一切都是他算計的，並未與蕭楚離見面，一切都待姿淵遠嫁之後再從長計議。
昊焱與小晏足足在邊境等了一月有餘，日日到關前等候，於前日收到侯爺飛鴿傳書，知道蕭楚離不日將到元洲，方才置下一番物什，等待蕭楚離。
今日終於等到了，侯爺命令不可露於人前，原來蕭穆衝來陳一事是祕密行事，直到天降暮色他方才潛入蕭楚離房內，正好見他滿頭大汗，頭痛難耐，便將侯爺意思告知，要速接他回淮陰，蕭楚離卻心繫凌君等人，便強自要去見見凌君，問問她可願意與他一起回淮陰，不料卻並不見她，顧雲慈亦說不清她去了哪裡，一時痴痴的在驛站門前等候，不料卻見嬋雲，一時心內千言萬語說不出口，身體越發不濟，他不知自己的身子竟這般弱不禁風，在風裡站得太久，方才一口血吐出。
倒是驚壞了在暗中的昊焱，蕭楚離知道自己的身子拖不了多少時候了，段先生配的藥早已用完，這一路之上頭痛欲裂，他又不想被任何人知道自己如此，方才日日假寐，身上痛楚早已讓他麻木到無知無覺了。
小晏望著那張絕世容顏，蒼白得像凝於青瓦上的一層霜雪，沒有丁點血色，高聳的髮髻碧玉為簪，脣畔微薄，如一彎鴻月，露出血一樣的嫣紅，那紅觸目驚心，讓人無比驚豔，小晏心裡一酸這公子再痛再苦永遠都不吭一聲，有好幾次他在昭月閣看見公子倚坐在亭畔，緊闔雙目，手將金磚地面抓得一道道深痕，卻連一朵花草都捨不得傷害，他將那痛埋在心底，吞在肚裡，再痛也不會讓他們知道。他雖然生性冷徹，卻也憐萬物生命如斯，他從不掩飾自己的高傲，卻也從不願讓人知道他的憐憫與善良。這樣的公子讓他小小年紀甘願隨伺左右，甘願為他做一切。
小晏從懷中掏出一條赭黃紗絹，絹角用白紗繡著一朵朵醉人的臘梅，紗絹是用金盞花瓣所染，淡淡花香盈袖，他小心翼翼為蕭楚離拂去額上的一層細膩薄汗，手觸到他的肌膚，冷得如寒冰，心頭一震，又揀了一床雲雕細褥為他蓋上，昊焱駕車一路向淮陰奔去。
昨夜花好處，月圓幾分無，今宵良辰景，白裳西風舞。今日果然是個好天氣，天湛藍如湖，鴻雁結對南飛，天高雲淡，縷縷秋風沁骨，竟也別有曠達之意，凌君早早的起來去敲蕭楚離的門，未料敲了許久也無人應答，便自推門進去，卻見床褥摺疊整齊，室內乾乾淨淨，心中一緊，忙的出去，將整個驛館找遍了也不見人，一時呆然而立，心中陡然一空，猶記起昨日夜間他矗立門前，幽幽相望時的神情，剎那間似乎明白了一切，正呆呆站立，突然莫滄在她身後說道：“梨姑娘勿要尋了，蕭公子昨日就已離開。”
“走了嗎，怎的這麼快，竟不辭而去。”痴痴而言，心中不知為何有一絲難捨，又有幾分釋然，一時千頭萬緒壓得自己有些蒼茫。
不料禪雲正站在她的身後，聽得他們的對話，心中黯然一傷，亦痴痴說道：“公子竟走了，為什麼，難道是嫌棄我嗎？”怔了半會，一時醒悟過來，奔到前庭，庭前栓著遠道客人的馬匹，嬋雲突然躍身上馬，快馬加鞭一咬銀牙朝璟國方向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