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一四四 絕症

一四四 絕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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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絕症

姜承昶與紀允然對視一眼,均在雙方眼中看到驚疑。

姜承昶面色一沉,拂袖轉身出去。 紀允然抿了抿脣,也跟在後面出來。

果然是快馬送來。 看到兩位信使風塵僕僕的模樣,再看文書火漆旁用金粉混墨劃出的三條畫痕,姜承昶眼睛更加深暗。

金墨畫痕,代表有重大之事。 而這竟然有三條之多——

接過文書後,姜承昶甚至不等回屋,便一把將火漆撕開,就此看了起來。

看完之後,她愣了半晌,面色陰晴不定,各種情緒在她面上極速地變換著。 猜測、疑惑、不信、憤怒……還有,恐懼。

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甚至還先向兩位信使道了聲辛苦,吩咐侍從為她們準熱水和房間,然後才回到自己屋中。

關上門,她緩緩坐到椅上。

紀允然不知那信上寫了什麼,看她面色,也猜不出端倪,只覺心中更慌。

姜承昶完全沒注意到她的神色,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她閉目沉思,眼角的肌內不時跳動,顯示內心的掙扎與複雜。 半晌,她再睜開眼時,眼中透出一種下定決心的沉靜,如臨淵深水。

“我們馬上回去。 宇皇那邊,我現在就親自去辭行。 ”

看她說完便起身去換衣,紀允然忙問道:“殿下,那信——”

“你自己看吧。 ”隔著屏風。 姜承昶淡淡的聲音傳來。

片刻,紀允然驚呼道:“殿下萬萬不可,此事大有蹊蹺,實在凶險!”

她甚至顧不得失禮,奔到屏風後,拉起只著中衣地姜承昶急急說道:“太子這番話與我們得到的訊息又另是一種說辭,殿下。 難道你真的相信她?”

姜承昶道:“不信。 ”

“那你還——”

“但不能不信。 ”姜承昶打斷她,“允然。 若你知道你的母親病危,能夠無動於衷麼?”

“但是這不同啊,說什麼皇上重病纏身,望殿下早日歸國,完全可能是子虛烏有之事!照之前的情報看,現在皇都中不是有你謀逆的流言麼?這種詆譭之言,除了太子。 還會有誰捏造來惡意攻擊殿下?如今肯定是太子以此為藉口,將你騙回去,到時哪怕單是一項辦事不力之名,便足以令殿下顏面無存!”

看著神色激動、極力說服自己打消決定的好友,姜承昶眼神一黯:“你說這些,我又何嘗沒有想到過。 但是……萬一她是真病了呢?”她地眼神突然迷朦起來,“我還有許多話沒問她,也還有許多話沒有告訴她。 若為真的因為疑惑而錯過了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地機會……我想。 我是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 ”

紀允然看著她苦澀的神情,忽然之間,就模模糊糊體會到了她那決定孤注一擲的決心。

她本就陪在姜承昶身邊許多年,兩人之間可以說幾乎沒有什麼祕密可言。 雖然因為本身性格的緣故,還是有些無法宣之於口的情感不能理解也從不知曉。 但一旦一方輕輕一提,另一人隨即便能領會。

紀允然知道。 姜承昶這是已經下了決心了。 她知道自己應該勸阻,勸好三思而後行,至少再拖延幾日,隨便找個什麼藉口,待佈置下後著後,再上路歸國不遲。

但她同時也知道,這時候的姜承昶是無法說服地。

“殿下,”她緩緩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即便將來無片瓦遮頭。 無寸土培養身。 我依然會陪在你身邊。 ”

姜承昶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消去眼中的熱意。 故作輕鬆地笑道:“其實也不會有那麼凶險,無論怎樣,我不會落到那種地步。 ”

但是這話,連她自己也覺得無力。

但也唯有如此,才顯出紀允然的心意之珍貴。

看著紀允然堅定而鼓勵的眼神,姜承昶陰鬱的心情突然輕鬆了一些。 自己何德何能,

但是,即使她願意,自己就能毫不猶豫地將她帶到危險境地麼?

姜承昶沉吟著,早已下定的決心,忽然又動搖起來。

*

京城外城。

達官貴人所居多為內城,平民所居盡在外城。

本該在城外行宮中的姬揚,此時正走在外城的街道上,身邊只跟著一個五全。

五全不時偷眼看看走在前方地姬揚,穿著他舊衣的姬揚,現在看來並不含像一位帝王,而像是一位普通人家的公子,正隨意走在街上。 不變的仍是一副好身量,惹得許多女子頻頻回頭。 可惜卻在看到陛下的臉後都lou出一副惋惜神色……算了,她們不懂得欣賞陛下的風淨,是她們沒眼光!

想起這次陛下只帶了自己一人出來,五全心裡便是一陣雀躍。 這次跟去行宮地人雖不多,方鏡明卻也在其中。 但陛下卻單單讓自己跟來,沒有叫他跟,是不是代表,陛下還是對自己的信任更多一點呢?看那姓方的以後得意得起來!

正想得高興,前面姬揚忽然停下了腳步。 五全一個沒留神,險些撞了上去。

“陛——公子,怎麼了?”

“這邊就是安雲裡,但,陌草巷怎麼走?”姬揚問道。

五全趕緊道:“我不大到外城來,也不清楚。 公子等著,我這就去問問。 ”

說著,他到旁邊一家店鋪裡,不多時,便興沖沖地走了出來,“公子,就在前面不遠處,往那邊——”

稍頃,他們便走到了一處青石鋪地的小巷中,五全一眼看見一塊黑底金泥招牌:“公子,看來就是那裡了。 ”

姬揚無言點頭,向前走去。 不知為何,他只覺每邁一步,步子就更沉一分。 最後,竟似重逾千鈞。

五全絲毫沒有察覺他的複雜心思,跟在後面高興地說道:“大人若是知道陛下特意來為她延請名醫,一定會很高興的。 ”

他高興之下,又把原本的稱呼帶了出來。 姬揚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眸光一黯。

進了醫館,五全說明是來找一位姓何的大夫。 剛巧今日醫館人少,大夫們都在廂房裡侯著,藥店為計將主僕二人引到內院,向某間廂房一指,便跑回前堂繼續看店去了。

“公子,是直接請大夫跟咱們走麼?”其實五全想問的是,要不要向大夫挑明身份,還是就此將他請過去,只說是為某位大記人家的主母出診。

姬揚卻搖了搖頭:“你在這裡侯著。 ”

“是。 ”看來陛下是要親自去請了。 五全四下打量一番,立到路邊一處不會擋到人來往地地方,靜靜侯著。

何大夫是位年過半百地女子,卻仍是滿頭烏髮,神情間帶著醫者特有的慈愛。

“這藥丸地確是按我開的方子配的。 ”她接過姬揚遞去的藥,嗅了一下,肯定地說道。

姬揚悄悄握緊了拳,“請問大夫,您還記不記得,這方子是治什麼症侯的?”

“當然。 那位大人是半年多前來這裡看診的。 ”她回憶著,“雖然穿著便服,我卻一眼認出她是位品級不低的官員。只有官員,才有她那樣的氣度。 可惜卻是——”她搖了搖頭,滿臉遺憾。

“可惜——什麼?”姬揚聲音已有些顫抖。

何大夫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能得到這藥,看來你是她親近的人吧?”

“是,她是我母親。 ”

“她還瞞著你麼?大概是為你著想吧。 但她並未要求我不要說出去。 你既然問我,我便告訴你好了。 ”何大夫輕聲說道,“她患的是絕症,這些藥,不過是減輕她發作時的前苦罷了。 ”

絕、症?

姬揚顫聲道:“但是藥——很見效——怎麼會……”

“不過是飲鳩止渴罷了。 你大概知道,有一類藥物就是用來減輕病痛的,但因為本身亦帶有毒性,所以很少使用,一般只在病人受不了時,才偶然用上一次半次。 ”何大夫嘆了口氣,“她的發作雖算不上頻繁,但每次發作時就吃這種藥,根本就是不顧藥物毒性,只求減輕痛苦了。 ”

“難道……沒有別的法子?”

何大夫沉默許久,輕輕說出四個字:“回天乏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