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許馬革裹屍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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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許馬革裹屍還(二)
第六章 不許馬革裹屍還(二)()
“好一個光陰如箭!曉月墜,宿雲微,”李煜起身拍掌唱道:“無語枕憑欹。夢迴芳草思依依,天遠雁聲稀。啼鶯散,餘花『亂』,寂寞畫堂深院。片紅休掃盡從伊,留待舞人歸。如何?哈哈哈,文紀,朕賜你再飲一杯!”卻又填成一首喜遷鶯,左右宮女無不叫好,正史上流傳這兩首詞是李煜填於大周后在生時,誰曉得在這裡,卻成了他避開呂布的免戰牌?
呂布瞪圓了眼,直直瞅著李煜,卻是也不知該說什麼了,李煜這般,讓他是怒也不是,勸也不是。他也知道這李煜是存心應付他,思及於此,知道再說下去也沒什麼用,便也懶得再勸,於是又飲了杯酒,便告退離殿。
等到呂布走遠,李煜笑著一把摟住小周後道:“如何?朕也聽說這劉文紀頗能戰,然他是朕身邊舊人,畢竟不是林仁肇那老匹夫,朽木不可雕!劉文紀,朕自有法子讓他知難而退!愛卿,這回你輸了!”一時伴著小周後咯咯嬌笑,一殿春『色』無邊。
原來李煜聽報呂布咆哮朝堂,本打算叫進來責罵一頓,但邊上小周後卻是明事理之人,正史上也曾為林仁肇說過好話。靈機一動,便勸說李煜,聽聞呂布能征善戰,不知皇帝可有本事讓他啞口無言?李煜哪裡受得了美人相激?也真是他文采無雙,硬把呂布弄了說不出話來。
不過李煜以為呂布因為欽服他的文采,在他面前『吟』誦不出更好的驚人之句,與之答對,是以無顏而退,卻是大大的錯了。誠然論文采,別說呂布,就是上下千年,天下幾人是他千古詞宗對手?但呂布卻早已不是那個文采風流的劉文紀,哪裡和他李煜計較這些?只是見他明明無心國事,但在眾妃娥面前又給了他呂溫候面子,不好發作,又知多說無益,不願浪費口舌罷了。
呂布只一路落寞地出了宮,走不了幾步,卻有人與他打手勢,呂布自持勇武無雙,卻也不怕耍什麼花樣,就跟他隨後上了街邊太白居的雅座裡,進去卻只見林仁肇坐在那裡,呂布冷哼一聲,轉身就走,卻聽林仁肇有些尷尬地道:“留步……這個,文紀賢弟請留步,為兄給你陪個不是了!”
說罷便是深深一揖到地,呂布回身看了林仁肇那發羞老臉,想到他送自己方天畫戟的好處,當時渡江之前也是計無不聽,言無不從,心頭一軟,就坐了下來道:“不敢當,林大人有所見教,請賜下就是,某家的丫環,已把昨夜舊袍扔到不何處了。”他是暗諷林仁肇昨夜割袍斷義的舉止。
林仁肇也是無法,他這等運籌帷幄的統帥之才,再衝動也不敢和呂布這樣闖進宮去,君君臣臣的大義,已刻到骨子裡去了。再說他門下弟子,親族眾多,就是要做忠臣,批龍鱗也有個度,總有些故慮,見呂布進宮直諫,便想打聽一下情況如何。
呂布心中,其實哪有什麼君父?他不過是要青冊留名,要這樣東西,誰攔了道,那是絕不客氣的,這便是呂奉先的『性』子。只不過李煜用軟,呂布發作不起來罷了,若李煜今日叫禁衛上來,指不準呂布火起,敢把他按在地下教訓一通再說!至於後事?火『性』起了,溫候卻是全不理會的。
現下林仁肇問起進宮的情況,呂布便把來龍去脈說了,林仁肇驚道:“文紀便這般作罷?兩首詞便被打發出宮了?”呂布一聽怒得拍案而起,叱道:“你這麼講是什麼章程?他服了軟,在那麼多女子面前,給了某面子,某能一點面子也不給他麼?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說罷也不行禮,憤然而出,林仁肇苦笑不止,要說呂布不守臣綱,他卻又被皇帝輕鬆打發出來;但要說他真的刻守臣綱,卻又口口聲聲把當今聖上一口一個“他”,甚至還說皇帝得給他“面子”,然後他才給皇帝“面子”,絲毫沒有一點敬畏。
他哪裡知道,從前世裡,呂奉先對皇帝就沒敬畏過!別說小小唐國之主,大漢帝國的皇帝,哪怕是漢少帝、獻帝,名義上也比李煜強多了,呂布親眼見了,連皇后都保不住,這也是之前他和李煜說的“今日殺了某,明天怕你連自己女人都保不住!”在他心中,皇帝就這角『色』,敬畏?開玩笑,實力才是第一位。
出了酒樓,因為李煜準了他一個月內不用去點卯,呂布便取了上朝時牽著的馬,先去接了張川先前按置在客棧,那兩個從和州出來一路相隨的軍漢,便直向家中奔去了。
因為他想起昨晚還答應了一件事,儘管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那個叫柳秀的表妹,呂布答應了她去勸說劉員外,別把她嫁出去。這本來是閒事,相對於他現在滿腦子宋國將揮師南下,隱匿起來兩支私兵如何發展壯大,又要控制在手中,這事不值一提。
但呂布的『性』子,實在很偏執得怕人。正史的史書上說他前世,被王允勸動,說要誅董卓。董卓一進朝門,李肅率人上前阻攔,董卓驚呼“布何在?”呂布只答“有詔”,當下就誅了董卓。主簿田景前趨卓屍,呂布又親手將其殺死,共殺三人,眾莫敢動。呂布隨即調動人馬,殺盡了董卓的三族,其中也包括董卓那九十歲的老孃。
偏執成這樣的呂奉先,他想不日忙將起來,就無閒去理會這事了,是以便決心先把這事辦了。呂布不是不講義氣,別說李郭破關,呂布沒有獨自逃跑,而是招呼王允一起走,並且“苦勸”。單說龐舒在長安城被破後,冒滅族之險為呂布私藏家小,世上從沒無緣故之義,可見呂布對他看得起的朋友,也是講重然諾的。
回到家中,劉員外聽呂布一說,卻就犯愁了,只因這柳秀許的,不是凡常人家,是掌握江寧內外軍事大權的神衛統軍部指揮使皇甫繼勳的侄子。劉員外對呂布道:“兒啊,她父母早亡,為父也當柳秀女兒一般養大,但許給皇甫家作妾,卻不曾辱沒了她柳家……”
呂奉先一聽,不悅道:“豈有此理!某的表妹,如何能去與他人為妾!”呂奉先向自許極高,當年走投無路,袁術吃了他那多虧,仍想和他搞好關係,派專使前來給兒子提親,按說呂布這時該選擇“和親”了,他呂溫候在那種情況下都不屑一顧!別說現在要把表妹給人作妾。
那兩個軍漢見了,心中大暖,早在和州就聽呂布的部下說這左突騎使對士卒極好,此時又見呂布為一女子之諾,便願冒著得罪皇甫繼勳,去為其出頭。這樣的頭領,日後自己有個馬高蹬短,想必呂布也會看顧自己。
當下呂布淡然問道:“某記得,爾喚作王保,彼名郭枵,便得輕鬆,如同去酒樓吃飯打幾兩老酒。卻嚇得劉員外只在椅上哆嗦,神衛統軍部指揮使皇甫繼勳,跺跺腳,江寧城裡震幾震的人物啊。
那兩個軍漢翻身拜倒道:“蒙大人收留,必效鞍前馬後之勞。”
呂布微笑著對劉員外道:“父親,他皇甫家可有下聘之物?與某取來,某自去理會他,橫豎不過等閒事兒,放心便是。”劉員外哪裡肯信?楊氏安人卻道:“綱兒說不過是個閒事,還能誆你不成?”劉員外抗不住安人在耳邊勸說,便叫下人把聘禮抬了出來。又聚了五六十個莊丁,讓呂布帶著。
呂布笑道:“不必不必,父親寬心便是,某自有分寸。”只叫莊丁牽了兩匹馬,教王保、郭枵騎了,命四個莊丁抬了聘禮在前面引路,一行七人自去了。
劉員外直到那馬蹄聲聽不見了,才氣得拍案對那楊氏安人罵道:“神衛統軍部指揮使皇甫繼勳是好相與之人麼?前年,那魏姓二品大員,與他口角,三日後暴斃於家中,無人敢過問!去年春節,那三品官和他侄兒在青樓爭風吃醋,當夜橫屍街頭!你這『婦』道人家,三把梳頭,兩截穿衣,懂什麼道理?若是綱兒有什麼長短,老夫必不與你干休!”
楊氏安人嚇得臉『色』鉛灰一般,驚道:“那神衛統軍部指揮使皇甫繼勳真的如此利害?你方才卻又如何不攔住綱兒?天啊,老身去給祖宗上柱香去,求那祖宗保佑綱兒平安無事,光耀門庭!”說了便去了,心中著急,卻也不用兩個丫鬟來扶,自快步去了。
劉員外氣得鬍子發抖,怒道:“你這『婦』人之見!慈母多敗兒!方才又來勸我,此時卻又求神問佛,真沒道理!柳秀那丫頭,敢去撩拔我兒,若有變故,老夫必不輕饒這小賤人!”自回房去了不提。
呂布一行七人,穿梭江寧城內,那莊丁領著路,走了一半,便有點心虛,不斷拿眼回望呂布,生怕呂布跑了似的。呂布有點不解,問道:“你等一步三回頭,到底是為了哪般?”
其中一個老成些的莊丁,試探著問:“少爺,小人妄言一句,那皇甫大人,可與少爺有交情?”
呂布淺笑道:“如何來問我這個?”
那莊丁苦笑道:“這江寧之中,除了皇上,論權勢,怕沒幾人能和這皇甫大人相比的,上次散待大夫李大人,車駕在路上和皇甫大人管家相遇,結果讓得慢了些,就被砸了車駕,打得吐血,回家三天就去了……少爺若和皇甫大人沒交情,不如去請幾位長者,再去說項……”
呂布笑了笑道:“你只管去,我和那皇甫大人,自有計較,哪裡是你該問的事情?”那莊丁想想也是,這大人們的事情,的確也不是自己應該過問的。自己家少爺,坊間傳得也和戰神一般,和那皇甫大人有交情也不出奇。
到了皇甫府前,呂布淡然對那王保道:“去叫皇甫繼勳出來見我。”那王保本已是豪勇之士,否則有和州城下也不會隨著呂布去衝殺,此時又跟著這心中的大英雄呂奉先,簡直就是吃了豹子膽一般。
下了馬就去扣那門環,扣了幾下沒人來應,王保便覺臉上有些火辣辣,這可是跟了呂奉先之後,委他去派的第一個差事,還是不足道的小差事,如此要辦不下來,真不如自個挖個坑埋了算了。於是他便用力狠擂了幾下,終於裡面有人應了一聲。
只見那硃紅大門悄然不動,那邊上小門利落的開啟,一個家丁打扮的精壯漢子衣著光鮮筆直站在門後,一見不是府裡的哪個主子,便一下子鬆了下去,塌著腰倚在門框,開了打著哈欠才探出頭,懶洋洋地問道:“誰他娘這麼猖狂啊?壽星公上吊不是?居然敢來這裡擂門!拜帖拿來!管家不定有空見你們。”
王保冷然道:“甚麼拜帖!我家大人便是左突騎使劉綱劉文紀便是,去叫你家主人出來!”他和郭枵住在客棧,全然不知呂布已去了軍職,改授虞部郎中、史館修撰。呂布在馬上聽了,便淡然道:“某已去了此職,報上名去就是。”
王保對那家丁道:“聽到沒有?還不快去通報!”那家丁冷笑一聲,伸出一隻手,卻是索要銀子。王保一個軍漢,原又不是呂布麾下,哪裡有什麼銀子?只是道:“拿開你的髒手!老子沙場上給你們拼死拼活,都沒多領過半錢銀子,你倒問老子要銀子了!”
那家丁『揉』搓著惺忪睡眼,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突然笑了起來,自言道:“爺是堂堂的皇甫府中門房班頭,如何來與你這失心瘋的漢子計較?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啊,快去快去,啊,實在沒什麼活頭了,秦淮河水深著,自個跳下去得了,莫汙了爺的手,啊!”王保還沒回過神來,那家丁已縮了頭進去,一下子就把那小門關上了。
那老成的莊丁嚇得哆嗦道:“少爺,您,您和那皇甫大人怕是,怕是交情不深吧?咱們還是快快回轉,去請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者,興許能那管家能賣幾分面子,畢竟……”
呂布冷笑道:“怕甚麼?某和那皇甫大人的交情,非同小可,你若怕,便抬了東西,先到轉角那邊等著。”那莊丁如蒙大赦,招呼三個同伴,抬了聘禮快步就閃到那轉角處,只探出腦袋來打控這邊。
那王保此時已氣得那絡腮鬍子根根如針倒豎,只回身抱拳道:“大人!”呂布微一頷道,淡然道:“施為便是了。”王保大喜,招呼了郭枵下馬,兩個沙場餘生的豪勇漢子,合力把那皇甫府前碩大的兩頭石獅子搬到那小門前面。
那四個莊丁在轉角探頭看了,嚇得直伸舌頭,手底下的深淺他們看不懂,但這一頭石獅至少得六七百斤,又不是石鎖那般趁手,看他們搬了,面不紅氣不喘,這兩人的臂膀怕都有三四百斤的力道。那老成的莊丁咋舌道:“我們少爺,從哪結識了這兩個李元霸!”
這時王保和郭枵把那小門堵了個結實,郭枵便去踹那硃紅大門,直把那大門踹著價天響,只聽門裡方才那家丁咒罵道:“不知好歹的瘋漢,看爺剝了你的皮!”說話間那小門一下子往裡開啟,那家丁猛一閃身,胸口正撞在那石獅頭,痛得他捂了胸口蹲在地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王保和郭枵笑得直不起腰來,那家丁過了半晌,倒吸著冷氣掙扎著爬了起來,扯著嗓子嚎叫道:“快來人啊!抄傢伙!啊喲我的親孃啊!”卻是大聲呼喝,牽動了胸口剛才撞傷的地方,疼得他又蹲了下去。
呂布騎在馬上,就冷冷地望著那硃紅大門,一言不發,他呂奉先豈是和這些下人打交道的?
這時便聽門裡整齊的腳步聲蜂湧而來,顯然來者都是訓練有素的護院,不是尋常的家丁打手。當頭一個見了蹲在地上的家丁,哪裡還用問?抬頭便見那兩頭石獅堵在門口。這時那家丁蹲在地上慘叫道:“馬教頭,你老人家可是十萬禁軍的槍棒教頭,可要幫小人作主啊,這幾個瘋漢……”
“住嘴!”那馬教頭老大一記耳光,清脆甩在那家丁臉上,打得他口噴鮮血,吐出兩個斷齒不敢再出聲。馬教頭吩咐開了中門,一大班人便陣列在府前,隱然也自有一番氣勢,自下當有護院力士,去挪開那兩頭石獅。
馬教頭手綽花槍,絲毫不看王保郭枵兩人,揖手對著騎在馬上的呂布道:“在下江寧十萬禁軍槍棒教頭馬鑄,不敢請教,大人上下如何稱呼?”他見呂奉先身著紫袍,又敢如此做派,怕是有什麼來頭。儘管深知江寧城裡皇甫府的人可以橫著走,但如果是翰林學士張洎的子弟,還是南都留守朱令贇的門人,他一個槍棒教頭,還是得罪不起的,問下姓名也好去報去皇甫繼勳得知。
呂布仍是一臉淡然之『色』,卻根本不去理會他。邊上王保喝道:“我家大人名諱,早已報上,自去問那殺才便是!”馬教頭回首望著那蹲在門裡的家丁,那廝滿口鮮血含糊地說了幾次,馬教頭才聽清楚。
劉綱?沒聽說過江寧城裡有這個人,馬教頭有點疑『惑』,復又道:“還請大人示下官職,小人也好去報與老爺知道。”
“虞部郎中、史館修撰。”呂布冷冷地道。
那馬教頭剛一聽呂布說完,把花槍一頓,斷然大喝道:“啊呸!老子還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原來是個郎中,還是在史館捉書蠢的書呆子!兄弟們,把這廝給老子拖下馬來,老爺讓我們收斂些,全給打斷了雙腿,扔街上去便是!”
那數十個護院一下子圍了上來,王保和郭枵退了幾步,護在呂奉先馬前,七八個護院持著刀槍搶上前,被王保衝近身放倒了兩個,搶了一把刀,舞了個“雪花蓋頂”,把那四五把搠向呂布的長槍招架開,郭枵也搶了一把長槍,大喝一聲『蕩』開了幾個想來砍馬的護院。
那馬教頭綽槍看了,冷笑道:“原來仗了兩個手底下硬朗的保鏢,才來皇甫府前灑潑!書呆!老子愛惜你這兩個保鏢一身功夫,你自己留下一隻手來交代,老子便做主放你們去了!要是今天你們撞見三管家那凶殘人兒,怕你們全得交代在這裡!”
那牆角幾個莊丁,再已嚇得和秋風裡的枯葉一般,那老成般的莊丁哆嗦著對其中一個同伴道:“你,你,你你你快回去找人,找多、多幾個人,無論,無論如何,把,把把把少爺搶回去再說!”
又對另一個莊丁道:“快快快快去報報報官!多多多多使點銀子,讓那衙差快趕、趕過來!去啊!”說著對他們兩人踹了一腳,那兩人才反應過來,哭喪著臉急急往回趕。
呂布此時在馬上卻是氣定神閒,只淡然道:“某身後那四十七騎,卻有兩個慈悲心腸、見不得血的佛陀。”呂布卻是怪他們,手底下不夠狠了,到現在為止,只是撩拔那些護院的軍器,或是摔他們一個跟斗,卻還沒見到血。
王保和郭枵一聽,那臉上羞得通紅。他們也是想著天子腳下,畢竟不是沙場,所以不敢傷人,怕連累了呂奉先,此時聽呂奉先放了話,王保虎吼一聲:“背嵬之士!”,這句卻是他在和州城下,從護在呂布身後的張川口中學來的。
王保搶出去伸臂夾住兩把搠來的長槍,一刀就把當先一個護院頭顱斫飛,把刀一拖,又割了另一個護院的咽喉。一時那些護院手底下全緩了下來,要知道就算皇甫府的人再橫,打斷別人雙腿,砍下手,欺男霸女幾乎天天都在上演。但他們作下人的,也不敢隨便當街奪人『性』命,最多打到重傷吐血,明顯不治再揚長而去。
呂奉先只淡然地騎在那裡,他全然沒去理會那些向他攻擊的護院。屠龍刀絕沒有殺狗的道理,他呂溫候,手下殺的,怎麼會是這種無名小卒?他只是淡然勒馬在那裡,那馬本不是他那匹經了戰陣大黑馬,這馬也本不是戰馬,開始有些慌張,但馬上的呂布的鎮定,卻慢慢地,連這馬也安靜下來。他甚止連怒都沒有怒,連一點殺意也沒有散發出來,總不會,打只蒼蠅,也要怒髮衝冠吧?
郭枵卻沒那護院這麼多想頭,一見了血,也怒吼道:“背嵬之士!”長槍突刺捅穿當前一個護院胸口,去勢不絕又釘著另一個護院的大腿。那兩個護院還在慘叫,郭枵已劈手夾著一個發呆的護院頸子,用力一扭,在場眾人個個聽到清脆一聲“咔嚓”!郭枵鬆了手,全不理那軟軟倒下的護院,奪了他手中長刀,披了頭髮扯開上衣怒道:“有我無敵!”
“有我無敵!”兩個人硬把這皇甫府前喝出一片金戈鐵馬之氣!
那些護院如見了鬼一般紛紛縮回去,馬教頭見勢不好,綽了花槍殺上前來,他是十萬禁軍的槍棒教頭,手中花槍自然非同小可,王保與郭枵夾著殺上前,兩下就被他『蕩』開長刀,那些護院見膽氣一壯,紛紛叫好。
呂奉先沒有動,他還是不動。儘管他知道,王保他們手底下的修為不如馬教頭。但呂奉先沒動,他尊重麾下的戰士,他給他們足夠的信任。兩軍對壘,勢弱者並非必敗!古今多少以弱勝強的戰例!呂奉先仍沒動,他淡然地望著場中。
那些護院讚道:“馬教頭果是江寧第一槍!好一把銀壺提爐槍!”他們只覺這馬教頭手中花槍世間無雙,的確這馬教頭也向來未曾有過敵手,所以那些護院對他的讚頌倒也不盡是馬屁。在江寧城裡任一武館,提起十萬禁軍槍棒教頭馬鑄的大名,都無不舉起大拇指的。當年馬鑄就是仗著手中花槍,在校場上連敗三十七位高手,才得了這個槍棒教頭的職位。
馬教頭得意笑著綽了花槍,望著王保他們兩人。兩人又攻了一次,還是被生生『逼』退,王保大怒,喝道:“有我無敵!”硬生生衝上前,全然對當胸刺來的花槍不閃不避,只一刀斜斜劈落!那邊廂郭枵綽了刀,衝上前去從下往上一撩!馬鑄那花槍卻不慌『亂』,他自不去和王保以命換命,先用槍尾錐拍飛了郭枵的刀,再用槍尖點歪了王保的鋒刃,『逼』進兩步,一把花槍快得化成七個槍頭一般,“唰!唰!唰!唰!”在王保胸口切出四道血口,若不郭枵捨命搶攻,怕王保就要交待在這裡。
呂奉先終於點了點頭,他開口了,他冷然道:“王保,給他個痛快吧,某尚要辦正事。”他說得理所當然,如同那馬鑄已是死屍一具。呂奉先前世就被稱讚有飛將之風,他自然愛兵,但慈不掌兵!
王保聽了,精神一振,此時散了發,在胸口那冒著血的傷口上,抹了一把血『摸』在面上,吼道:“奉左突騎使之令!殺!”竟把手中長刀擲向馬鑄,馬鑄輕鬆挑飛,又把搶上來的郭枵大腿紮了一槍,誰知槍桿一緊,卻是郭枵舍了刀,硬生生握著槍桿,馬鑄暗叫不好,這時才醒悟郭枵是故意被他刺上一槍,卻見王保撲了上來,馬鑄舍了槍擋住王保,只覺咽喉一痛。
王保和郭枵已然退回呂奉先馬前。王保嘴裡咀嚼著,用力一吞,搖頭道:“煞是難吃!”馬鑄已倒在地上,喉嚨間血肉『迷』糊被啃走一大塊皮肉,那血和小噴泉一般,一抽一抽的噴著。
那些護院愣在那裡,手都在發抖,他們不是沒砍過人,幾乎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他們甚至有不少人,夜黑風高時,奉了皇甫繼勳的命令,殺人放火也幹過。但他們哪裡見過王保郭枵這種拼命法?當下王保向前邁了一步,那些護院見了鬼一樣紛紛後退。
離王保最近的那護院邊後退,邊哆嗦著手指著王保道:“你你你別過來!”王保側著頭望著他,咧開大嘴笑子起來,那雪白的牙齒縫裡還殘留著一些肉渣和鮮血,突然衝那護院空咬了一下,那護院嚇得坐在地,哭喊道:“這廝吃人!這廝吃人!”
呂布騎在馬上,淡然轉過頭來,望著小巷那一頭懶洋洋趕來的江寧府衙的差役們,這些差役在那莊丁花了不少銀子以後,總算來了,他們威風凜凜地踱著八字步走了過來,因為收了錢,還是儘可能把人從皇甫府裡救下的好,否則的話,以後也就沒人給他們錢辦事了。
但要他們敢去跟皇甫府的護院搶人,那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走慢些,讓皇甫府的人出完了氣,把苦主打斷兩條腿什麼的,捕快們再趕上勸解幾句,大家都是江寧城裡官面上的人,通常應該會賣個空頭人情。
誰知趕來,居然被放倒在地的,都是穿著皇甫府的家丁服飾的護院!那當頭捕頭一下子拔出腰頭,指著呂布怒道:“大膽怒徒!江寧府裡,天子腳下,豈敢當街殺人!還有皇法麼!速速放下凶器,否則的話,哼哼!休怪你家爺爺刀下無情!”
邊上那些個捕快也執著鐵鏈、水火棍各式軍器,價天響地叫道:“爾等可知這是何人?便是平了為患青戈多年的水寇十三蛟、殺了盤踞荊溪的三十六狼、滅了採石七十二虎,江湖人稱八臂哪叱何璜何蘭亭便是!”
“速速放下凶器速手就縛!否則爺的水火棍教你皮開肉裂,便知百錢有幾個廿五!”
“來啊,先把報官這廝拿下再說!這便是凶徒同黨!”
那何捕頭見左右殺氣騰騰,得意道:“你別以為穿著紫袍便是官身,須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你咆哮皇甫府前,持刀殺人,如不下馬受縛,怕你今日之行,便須連累家人,株連九族!”
呂布皺了皺了眉頭,有點不耐煩地對郭枵道:“縛了,麻利些。”
郭枵提刀在手,轉著手腕綽了個刀光,慢慢向那些差衙走去,口中陰森森地道:“大人有令!爾等自縛跪地,違者,死!”那何捕頭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揮手示意左右上去,有兩個平日裡橫行江寧的捕快便綽刀嚎叫著衝了上去,只見兩人和郭枵一交錯,刀光閃了兩次,郭枵拖著刀慢慢的向那八臂哪吒何捕頭走去,身後兩個差役喉間噴出一道血線,軟軟地癱了下去。
八臂哪吒何璜何捕頭大怒,吼道:“兄弟們,隨我來,把這狂徒拿!”
呂布緩緩回過頭,望著那皇甫府前的那些驚恐萬狀的護院,冷冷道:“棄械跪地者生。”
“棄械跪地者生!”王保怒吼一聲,撲了上前,劈過迎頭一刀,摟住那護院雙指如鉤便把他兩顆眼珠挖了下來,劈手奪過長刀,只一刀,把那捂著雙眼的護院從鎖骨中間到肚臍直直斬了一刀。有護院鼓起殘勇衝上前來,王保只一肘,把他鼻骨打得深陷進去,那人退了幾步,仰天倒下死得通透,立時無了聲息。
此時那捂著雙眼鮮血長流的護院,在他那悽慘無比的哀號聲裡,那胸腹間突如決堤洪水,一條血線瘋狂噴湧而出,那鮮血直噴到五六步外的呂布**座騎蹄前,然後“波”的一聲,那護院胸腹間一下子裂開,許多下水湧了出來,一時惡不可聞,那護院顧不得捂著眼,任那血肉『迷』糊的兩個黑洞淌著血,雙手只『摸』索著想把腸子塞進去,塞了兩下,終於倒了下去嚥了氣。
此時卻聽郭枵道:“稟大人,屬下幸不辱命。”
只見那平了為患青戈多年的水寇十三蛟、殺了盤踞荊溪的三十六狼、滅了採石七十二虎,江湖人稱八臂哪叱何璜何蘭亭,當頭第一個跪在地上,被反剪縛了個結實,他身前橫著幾具手的屍體,身後有幾個捕快也掛了彩,唯獨他混身上下沒半點傷處,連帽子也沒歪。
邊上三個莊丁,手腳哆嗦地在用那些帶來的鎖銬、木枷、繩索把他們綁上銬好,他們本不是有這等膽子的人,只是郭枵這殺神叫了,他們哪裡敢不聽?只一個勁地邊綁邊和那些差役陪不是。
呂布點了點頭,淡然道:“好了,辦正事,把皇甫繼勳給某叫出來。”
這時那些護院全部都扔了手中軍器抱頭跪下,畢竟一人只有一條命,對於他們來說,效忠皇甫**無能,是為了得到榮華富貴,為了得到權勢。可要和馬教頭一樣,連命都沒了,再如何得寵又有何用?
王保和郭枵綽著刀,把那些護院的兵刃都踢遠了,站在這些跪在地上的皇甫府護院跟前,對望了一眼,齊聲吼道:“皇甫繼勳!我家大人命你速速出來相見!”這皇甫府有權有勢,當然不會建在大街邊,這小巷的門戶,左右非富即貴,這時兩人一嚷,直把邊上豪門在門縫內看好戲的下人嚇得直哆嗦。
“是誰!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直呼我家老爺名諱!”一個太陽『穴』上貼著膏『藥』的漢子,穿著管家服飾,連跑帶跳衝了出來,嘴裡還嚷嚷道:“老子牙痛讓你馬教頭看著,你這馬教頭就這章程?放人在這府前直呼老爺名諱!姓馬的你是不想活了!”
呂布聽了,騎在馬上難得地嘴角掛起一絲笑意來。
只見那管家跑到府門前,嚷嚷道:“你們跪著做甚麼?姓馬的呢?”那些護院往馬教頭的屍體努了努嘴,這時那管家才叫到兩個血人兒似的王保、郭枵,便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們罵道:“阿呸!便是你們兩個殺才在這裡聒噪麼?你們以為殺了馬教頭便如何?今日這事沒得善了,任你再怎麼奢遮的好漢,等打入牢裡,再五牛分屍,便知道爺的利害了!”
他說著見那王保臉『色』不善,剛想往裡跑進去,卻不料郭枵一把扯了他衣裳,把他貫在地下,一腳踏住回頭道:“大人,如何處置?”
呂布翻身下了馬,撣了撣身上塵灰,抬頭冷然道:“某是要找這廝麼?磨蹭了這麼久,正主都還沒出來!難道要某進去見他麼?”
郭枵抱拳道:“屬下明白。”說著把那管家拎起,“唰、唰”兩刀削下耳朵,對他陰森森地道:“去啊皇甫老兒出來,一刻之內再不見人,這碩大府第,當不復存!”那管家驚愕著忘記了耳朵的疼痛,居然有人敢在江寧城說要把這皇甫府夷為平地!
沒等他回過神來,王保在邊上搖頭道:“老郭,這樣不行。”說罷拎起那管家的左手,硬生生一拗,那管家一聲慘叫,除拇指外四支手指硬被拗折,那指骨穿透皮肉白森森倒『插』了出來,誰知王保卻沒打算這樣就作罷,兩小臂卡著那管家左臂,只一錯,那管家左手小臂的斷骨,便又穿了出來,這時那管家已痛得昏了過去,王保往他太陽『穴』就是一拳,又把他打得痛醒過來,對他道:“如此便成了,快去吧。”
那管家連滾帶爬慘叫著進去,一路嚎叫道:“老爺!不好了老爺!……”
呂布點了點頭,袖手站在門前,不一會,便聽府內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如雷般滾湧出來,緊接著便聽有人暴怒道:“豎子敢爾!叫本府開中門去迎他?除了聖旨,值得本府開中門出迎者,放眼江南能有幾人!氣殺老夫也!”
轉眼那腳步轉過照壁,一個紫臉老人怒氣衝衝率先走了出府門,那老人一部烏亮黑鬚飄灑胸前,頭上戴著籠髮紗帽,卻也相貌堂堂,自有不怒而威的貴氣,此時橫眉張目,更使人不敢與之對視。
那些跪著的護院見了他來,便有兩個作勢要站起來,卻見雪亮刀光閃動,兩個頭顱已然飛上半空。那紫臉老人想要出手,怎奈離得太遠,他氣得腳步一頓,怒喝道:“你敢在老夫面前殺人?”
王保冷冷地望著他,儘管這老人混身殺意,但他王保怕什麼殺氣!死人堆爬出來多少次的人,哪裡會在乎殺氣?要戰便戰!郭枵移動了一下腳步,這是一個死角,如果王保攻擊,這個角度是對方唯一的退路。
這時那紫臉老人的八個護衛趕到身後,隱隱列出一個陣形。呂布一撩袍裾,望著那紫臉老人道:“何必廢話?你便是皇甫繼勳麼?”那紫臉老人氣得那手指都哆嗦起來。這時一隻手從那紫臉老人身後伸了出來,一隻戴著玉板指的手,乾燥、穩定而且修長的手,手上的指甲全都修到光禿,這樣的手,儘管這雙手上的老繭早已褪盡,但不能否認,這是高手的手。
這支手把那紫臉老人輕輕的拔開,然後,一個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老人走了出來,身上穿著漿洗得極乾淨的棉布袍,這種衣服儘管不華麗,但舒服,並且不會妨礙出手的速度,如果主人已經到了不需要衣服來彰顯自己的身份時,無疑是很得體的穿著。他微笑著跨出府門,淡然『摸』了一把雪白如銀的長鬚,笑道:“不,他是老夫大弟,老夫才是皇甫繼勳。閣下何人?爾手下之人,何於在老夫府前殺害本府護院?這江寧城裡,天子腳下,可有皇法麼?”
皇甫繼勳站在那裡,如山嶽般峙立不動,他微笑拂拔著長鬚,語調中全無一絲火氣,但身上那種世家出身的貴氣、手把重權的官威,就足以讓佃戶子弟投軍的王保,下意識裡見到官老爺就得叩頭的腿軟。儘管他很彪悍,但畢竟出身帶來微賤,在這個君君臣臣的年頭,不是單純的豪勇就可以彌補的,王保不怕死!跟著呂布衝向和州城門的路上,他本該死了無數回!已決定和呂布回江寧時,更是自己踏上不歸路!這樣的人哪裡會怕死?但他在皇甫繼勳面前,卻被那巨大威壓鎮得心中莫名的不安,這個敢在天子腳下怒而殺人、把江寧第一槍馬教頭活活咬死的勇士,連持刀的手也有點顫慄了。
王保被皇甫繼勳那氣勢壓得心中極為難受,只覺一口氣在心口不上不下,忍不住開聲喝道:“大人有令!棄械跪地者生!他敢起來,便是求死!”話雖喝得極為大聲,但明顯已是『色』厲內荏,那皇甫繼勳江南第一高手的名頭,豈是假的?
呂布站在那裡眼光看著自己的腳尖,似乎這一切與他無關,他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瀟灑,讓皇甫繼勳的氣勢,完全對他一點作用也沒有,月亮月黯,高山不為所動;風急風緩,大江不改向東流!
出身世家的郭枵,相對見慣了迎來送往的富貴之氣,投軍前也曾和長輩訪過不少高官,起碼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威壓,他更多地,是對抗著皇甫繼勳那一觸即發的殺氣,只是臉『色』變得死灰一般,但還稍好一些,起碼腿下馬步不曾顫動。此時邊上的護院,在皇甫繼勳那幾乎如同有形的威壓之下,漸漸有人開始在心裡想起這皇甫府的滔天權勢,有人覺得也許此時站起來,面前兩個明顯被鎮住的殺神,也許不敢再下自己下手,而此時敢站起來,也許會讓老爺另眼看待——起碼比其他跪著的人好一些。
呂布仍沒有動,他的蓋世武功不是天生而來的,也是經過一次次的磨礪,一次次的頓悟,才成了那個提長戟跨赤兔、拒十八路諸候於虎牢的呂溫候。他深知道是否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往往就在於能否突破自己,他看出這兩名忠誠的下屬,就在天人交戰的邊緣,也許會走火入魔被『逼』瘋,但如果挺下來,卻勝過苦練經年,所以他不動。
有人試探著暗暗直起腿彎,皇甫繼勳微笑著望著顫抖著的王保和臉『色』死人一般蒼白的郭枵。王保很憤怒,但他越憤怒,越想起鄉村裡那些因為荒年抗租,一怒殺了官差的人的下場,他無端地,更加恐懼了。
面『色』蒼白得嚇人的郭枵一咬舌尖,,那帶著腥味的鮮血伴著疼痛,讓他在一瞬間清醒過來,他悶哼一聲,一刀就斬飛了那個想站起來的護院腦袋。而這時皇甫繼勳動了,他的手清清楚楚地在郭枵如雪的刀光裡穿過,儘管郭枵已把刀舞得潑水不入,但還是被輕鬆地拍落了手中長刀,那手戴著玉板指的乾燥修長的手,扣住了郭枵的咽喉,把他提得離地。皇甫繼勳側頭望著郭枵,抬眼對王保道:“你們為什麼要在老夫面前一再地殺人?難道我的護院是練刀的靶子麼?”
王保眼看著郭枵在皇甫繼勳手中掙扎,他卻不再害怕了,他的手重新的握緊了刀柄,這是生死相依的袍澤,他知道自己仍在戰鬥之中,戰鬥之中是白刃相見,將軍和士兵一樣,也不過都是一條命,他怕個毯!人死雞朝天,不死萬萬年!他橫刀怒吼出和剛才一字不差的話:“大人有令!棄械跪地者生,他敢起來,便是求死!”這句話之前他說過,儘管之前他也喝得大聲,但這次不同,這次他的心裡沒有了恐懼,那種戰士的血又沸騰了,任你千軍於前,老子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你有沒有兒子?”呂布仍沒有抬頭,但他開口了。
皇甫繼勳微笑著道:“有,並且有好幾個。”
呂布仍沒有抬頭,似乎地上有十萬黃金,他說:“那你應該也有不少女人了,並且,有不少家財。”皇甫繼勳也仍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麼,你有一個兒子的手會斷了。如果你再這麼提著某的親衛,那過一會,你就會有一個兒子會英年早逝,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畢竟同朝為官,某不得不給你一點面子。當然,你可以殺了他。”呂布猛的一抬頭,那英俊的臉上洋溢著的殺氣,就如要脫體而出,擇人而噬一樣!他冷冷地道:“這樣,某就可以殺了你,再殺掉你府裡所有會喘氣的人,然後再放火把這裡燒掉,某對天發誓,絕對不會漏掉一個。”
“對。”皇甫繼勳居然點了點頭,鬆開郭枵,自顧向前走去,走到呂布跟前五步停下,微笑著道:“你說得對,所以老夫殺掉他以前,應該先殺掉你。只要殺了你,老夫就可以慢慢把他們的皮肉一塊塊撕下來,保證,他們會死得比你慘許多。今天你就是林仁肇,老夫也不會放你活著離開。”
兩人相距五步對峙,有一隻麻雀從飛簷上似乎受不了這場中肅殺之氣,展翅從他們頭頂掠過,卻不料飛過皇甫繼勳頭頂、未到呂布頭之時,突然一滯,如撞上牆壁一般,那麻雀拼命扇動翅膀,但卻如陷身巨大的蛛網之中,那翅膀越扇越慢,越來越往下墜,越往下墜便越是扇不動,墜到呂布眉間高下的光景,再也扇不動了,直直地摔了下去。
這時皇甫繼勳動了,他出手如電,江南第一高手之名絕非虛傳,但他一動即變,他的掌還沒遞出,腳下已變了個方位,但他的腿還沒踢出,只把重點移到另一條腿上時,臉上一驚,又換了個方位。
呂奉先冷然站在那裡,只曲著手肘,一隻右手食指對準著皇甫繼勳,他緩緩地轉動身子,不快,也不慢,只是足夠跟上以他為圓心,拼命變換更換各種出手角度的皇甫繼勳,他伸出的食指,不停地變動著方位,每每呂奉先的食指一動,皇甫繼勳就得轉換一個出手角度,開始時,皇甫繼勳還能使出半招,但到了後面,他的身影越來越快,最後只見一團影子繞著呂奉先拼命轉圈,但卻每一招連半招也使不出,幾乎皇甫繼勳心中想到出某一招,身體的連出拳的徵兆——比如沉肩、含胸、交換重心之類都沒有做出來,呂奉先的食指已指向他這一招的破綻所在了。
“我輸了。”皇甫繼勳喘著氣停了下來,他微笑道:“你的確很強,老夫不諱言,別說江南,這世間你也難有敵手。但是,這人世間殺死英雄的方法有許多種,否則,皇帝就應該天一第一高手來當了。”他拍了拍手,兩邊小巷的圍牆、屋簷上,閃出無數手持弩弓的武士,那箭頭上的鋼簇閃爍著駭人的寒芒,這千來把弩同時發『射』的話,怕是這府前連蒼蠅也飛不過去。
呂布淡然地望著皇甫繼勳,絲毫沒有去理會這些箭簇,不單單是他根本視這些箭簇為無物;更重要的是,他只要擒住這皇甫繼勳,便可以保全王保兩人,因為這種程度的箭雨,王保他們現在尚無力自保。
三步開外的皇甫繼勳,自以為勝券在握,他得意地微笑拈著長鬚,他剛才和呂布交手,儘管他知道呂布比他高出許多,但他也發現呂布一個弱點,那就是不夠快!呂布對付他的快招,全是以高出他許多的武學造詣,看破了他的破綻來讓他不敢出招的,但呂布沒有出擊,如果他的速度足夠快,那三招過後,任一招都可以將皇甫繼勳擊敗!所以皇甫繼勳確定了一點,就是呂布的破綻,就是不夠快!
呂布在心中冷笑,和他論快?快得過燕人張翼德的丈八長矛?當年他在虎牢關前,以快打快,打得張飛不一會就招架不住,論快,真要快起來,皇甫繼勳別說三回合,一回合就該倒下了!但沒有人會去和蚊子比快,只要打得準,一巴掌的買賣就了結了。對呂溫候來說,皇甫繼勳不過也就是隻蚊子罷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包括皇甫繼勳的大弟,也就那個在大叫“大哥英明神武,運籌帷幄之中”的紫臉老人,也意料不到的是:皇甫繼勳突然揮手讓那些弓箭手退下,自己整了整衣裳,衝呂布一揖到底,口中道:“但老夫卻不敢用這種方法來為難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