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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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下戰書
第六章 下戰書
站在雲谷城的西門廣場上，看著城中百姓和秦軍的將士們在搬運堆積如山的糧草，嬴風心中忽然有種恍惚的感覺。
數個時辰之前，他還在耀日城與水原城處領兵殺敵，沒想到現在卻已經站在雲谷城裡看日出了。
唏噓不已的嬴風，進而想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前世他只是個生活在和平年代裡的平凡老兵，終其一生都駐守在祖國的邊疆，毫無起伏。可是這一生，他要在仇人臥榻之旁提心吊膽的生活六年，又要逃往，又要與晉國二十萬虎狼火併，又要裝成晉國商人去賭博和詐騙，又要領兵搶回自己國家的失地……這一世的他，幾乎從沒做過屬於他自己的選擇。老天爺似乎忘記給他人生的路上設定十字路口，只是安排了好多不得不做的事，一步一步的推著他向前走。
其實嬴風從未想過自己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這種哲理性極強的問題。他只是順其自然的接受，然後風風火火的活著。但此時此刻的此情此景，也不由讓他疑問了起來，自己的位置究竟在哪裡，自己該做的事情，又到底是什麼。
正沉思時，忽然他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一下。
嬴風回過頭，卻沒看見任何人。直到他低下頭時才發現，原來拉他衣角的，竟然是個六、七歲的小女童，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他，一臉的好奇和期待。
女孩捧著一大碗米粥，看上去瑩潤而爽滑。偏偏瓷碗的邊緣有好幾個似是被摔出來的豁口，破壞了這碗美食的形象。
“將軍，您是秦國人嗎？是姓嬴嗎？”小女孩天真無邪的問道，卻不料其身後傳來一個帶著些責斥，又有些緊張的聲音：“丫頭！不準胡說！！嬴姓也是可以隨便直呼的嗎！！”
嬴風順著聲音望過去，那裡站著一個衣著十分寒酸的老漢，應當是這小女孩的爺爺了。小女孩一臉委屈的回頭望向老漢，小嘴惹人疼愛的扁了起來，似是就要流出眼淚。
嬴風趕忙衝老人擺了擺手，示意沒有關係，又放下斬馬刀蹲了下去，掛著微笑問道：“我的確姓嬴，也的確是秦國的將軍。這粥是給哥哥的嗎？”
看著嬴風毫無架子，老漢放下心來。小女孩也似乎是被嬴風的問題吸引了注意力，暫時忘了剛剛捱罵的事，嘴角復又甜甜的翹起說道：“現在還不行！如果你的爹爹又碰巧是叫威公的人，那這碗粥才是給你的！”
嬴風啞然失笑，愛憐無比的摸摸了女孩的頭，並接過了小女孩勉強才能端住的大碗粥。他嚐了一口，隨即擺出一臉享受的表情說道：“真香啊！！多謝你了小妹妹！”
小女孩開心無比，蹦蹦跳跳的跑回了老漢的身邊，抓著老漢佈滿老繭的大手搖啊搖的。
老漢堆起滿臉的皺紋，恭敬的說道：“將軍，俺認識您！您是威公的兒子沒錯吧？”
嬴風有些驚訝的問道：“您如何識得我？”
老漢忽然微微挺直了腰桿，頗為自豪的說道：“俺年輕的時候給哀公執過馬鞭，後來又給威公餵過馬，想當年威公收復殤鱗郡時，俺也是出過力的！所以俺認得咱們這天狼騎的大旗！我猜啊，也只有威公的孩子才能扛得起這面大旗哩！嘿嘿。”
嬴風大驚，趕忙鞠了一躬說道：“原來是我秦軍的先輩，請受嬴風一拜！”
老漢忽然無措起來，想要上去扶，卻又有些邁不動步子。
“將軍！俺受不起您這一拜啊！俺可當不起啥先輩，八年前咱這殤鱗郡又被晉國人搶了回去，俺可能是真的老了，膽子也小了，居然就這麼在這裡苟活了八年，沒有替威公盡忠啊！俺愧對兩位先君，愧對小將軍啊！！”
說完，老漢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嚇得身後的小女孩放聲大哭起來。
嬴風趕忙上前扶起老漢，又使盡了渾身解數，終於將小女孩逗得破涕為笑。
嬴風看了看手中殘破的瓷碗，又看了看爺孫二人寒酸的衣服，輕聲問道：“這雲谷城的日子過得很清貧？”
老漢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晉國人根本不將殤鱗郡看做是自己的地盤，只將這裡作為他們的糧倉而已。雲谷城的百姓辛苦耕耘，可每每到了豐收的季節就被晉國人把糧食都搶走了。您看著城裡穀物堆積如山，可山的旁邊便總有餓殍伏地啊！這群殺千刀的東西！”
嬴風暗歎，殖民地的百姓當然不會有好日子過了。正想到此處，老漢忽然一把抓住嬴風的手臂說道：“將軍這次不會撤走了吧？雲谷城已經鐵定迴歸我秦國了吧？”
看著老漢佈滿滄桑和期待的眼神，嬴風怎也不忍心告訴他，大軍可能很快就要撤走，而且還要把大批的糧食運走。
沉默了許久，老漢似乎明白了什麼，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此時小女孩也走上前去，抓住嬴風另一隻手搖個不停，笑嘻嘻的說道：“哥哥不要走了，留下來給我講故事聽好不好？”
不知為何，嬴風忽然就呆在那裡。
良久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喊道：“眾將領集合！！”
不出片刻，秦軍一眾將領不明所以的集合到此，疑惑的望著嬴風。
嬴風環視眾人，最終看向公孫弒說道：“都尉大人，麻煩您找個文筆好的人，遵照古禮，寫一封戰書送去給魏梓健。”
任鷹翔大驚插嘴道：“將軍莫要衝動行事！！大局要緊！”
嬴風點點頭道：“我並非衝動，而是仔細想過了。如今雲谷城被咱們拿下，那魏梓健就算再蠢也定會派兵來救。咱們不如索性跟他拼上一仗。他的手中現在最多隻有十五萬可用之兵，且良莠不齊。而咱們手握十萬精銳，其中班古的五萬還可當做奇兵來用，完全可以一戰！且以魏梓健的資質來看，這一仗咱們取勝的機會很大啊！”
方虎吼道：“就算要打，也用不著送什麼戰書啊將軍！您怎麼突然變得文鄒鄒起來了。”
嬴風壯似無奈的聳了聳肩道：“如果不下戰書，那個白痴究竟肯不肯出兵救援雲谷城還要兩說呢！”
一眾將領彼此對視，皆大笑不已。
嬴風蹲下身一把抱起小女孩說道：“哥哥不但不走，還要將其他被壞人搶佔的地方一併奪回來，你說好不好？”
小女孩歡呼雀躍的拍起了手，小手拍得紅彤彤的。老漢渾濁的雙眼之中，也忽然射出了一道久違的神采，似是又回到了年輕時替秦國兩代君主牽馬執鞭的戎武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