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死食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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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死食河豚
攀死食河豚(1/3)
年輕時,讀蘇軾《惠崇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對於老先生詩中那種特異的興味,如此鍾情這類帶有劇毒的魚,頗有疑惑。
因為,生長在長江下游地帶的人,無不知道每年的初春季節,便是那些海里迴游的,江裡自生的各種魚類的交尾排卵旺期。在記憶中,那時的一江春水,真像沸騰了一般的熱鬧非凡。“擊水中流”,魚潮湧來,確有“浪遏飛舟”之感。聽江輪上老水手言及:早年間,船出三峽後,雲夢澤國的團頭魴,回魚觸目皆是,鄱陽湖的銀魚能將魚網拖走,瓜洲江面的鰣魚會飛到船艙裡來,長江口自崇明島而上,麵條魚和鱭魚多到撈不勝撈的程度。如今,由於過量捕撈,由於水質汙染,此情此景,已不復見。三四月份,也是河豚魚的繁殖期,出沒在江口附近。不過,此魚非極嗜好者,而且精於烹調的老饕,皆不敢問津。漁人偶於網罟中,獲得此物,便畏之若虎狼,棄之若敝屣地趕緊處理掉,以免遺毒所及,無法收拾。
有那麼多的魚鮮蝦貝,在春水中嬉遊,東坡先生獨獨把河豚挑來當做主角,可見他對此物的偏愛。後來,當然明白了,東坡先生一生講究口腹享受,不但是東坡肉、東坡肘子的發明人,還是一個頗有膽量的食河豚者。
於是,不得不為老人家捏把汗了。因為河豚魚,其內臟、卵巢、血液有劇毒,食之即死,古人也早有認識。據明代陶宗儀《輟耕錄》載:“水之鹹淡相交處產河豚。河豚,魚類也,無鱗頰,常怒氣滿腹,形殊弗雅,然味極佳,煮治不精,則能殺人。”但無所不吃的中國人,卻敢冒著生命危險,去吃這種毒魚,而且還寫進文章裡,可見中國食文
化之博大精深的一面。河豚魚雖毒,但味極鮮美,饞得人連性命都不顧地以求一啖,實在是一種危險的享受。
宋代的吳曾在《能改齋漫錄》中,就講述了東坡先生,對於河豚的迷戀,到了何等痴狂的程度,否則,也不會在詩裡多次地寫到它了。“東坡在資善堂中,盛稱河豚之美,李原明問其味如何?答曰:‘直那一死。’”這個“直”字,與“值”同義,在蘇軾心目中,為了能吃到這種美味,死也是值得的。
看來,民間俗諺雲:“攀死吃河豚”,此話大約不假了。
他還專門寫過一首大大讚美河豚的詩,“粉紅石首仍無骨,雪白河豚不藥人,寄語天公與河伯,何妨乞與水精靈。”這首詩的標題雖然是《戲作回魚一首》,其實他筆下描摹的,卻是黃花魚和河豚魚,對於如今武漢人視作餐桌珍品的那種回魚,卻並未提及。看來,東坡先生愛食河豚,已經達到極致忘情的境地,竟作起“雪白河豚不藥人”的宣傳了。
魯迅先生在《集外集拾遺》裡,《無題二首》之一寫道:“故鄉黯黯鎖玄雲,遙夜迢迢隔上春,歲暮何堪再惆悵,且持卮酒食河豚。”據《魯迅日記》載,1932年某日,確有他的日本朋友請他在滬上日本料理店共食河豚一事。在這個世界上,吃河豚者,無獨有偶,除了中國,還有一個日本。而且在東鄰,對於炮製此物廚師,要求極嚴,正經八百地考試,然後發給執照,方準經營河豚魚的菜餚,無此,則必在取締之列。看來魯迅先生吃的河豚,要比東坡夫子保險多了。
這個世界上,像河豚這類東西,大概還有很多很多。為安全計,為穩妥計,以不吃為最佳狀態了。不吃,當然不會中毒,但是也就嘗試不到東坡先生所說的死也值
得的佳味了。
所以,東坡先生的這種膽氣,大可欽佩了。而且,我們從他做人的一生,為文的一生來看,流放謫降,歷盡坎坷,終身跌宕,九死不悔,就是本著這種不達極致不肯罷休的精神去行事的。
從東坡食河豚而論,對於毒,也得有具體分析才是,不能一律拒之門外。大毒固可致死,小毒或許能夠治病;剔除有毒的部分,餘下的,說不定是大有裨益的物品;鴉片、砒霜皆為毒品,然而慎用卻能入藥;蛇分有毒無毒,但食蛇者對響尾、金環、眼鏡、草上飛之類,好像更喜歡些;蠍子為五毒之一,油炸後食之,可清火解毒;魏晉人服五石散,都是有毒礦物,微量可獲刺激的快感,過量則痛苦傷身;蘑菇為佐餐佳品,但在林子裡那些顏色鮮豔的蘑菇,其毒素能頃刻致人死命。所以,或有毒無毒,或大毒小毒,或毒中有不毒,或不毒中有毒,都不能一概而論。有的是我們知道的毒,有的是我們所不瞭解的毒,有的看起來是有毒的樣子,卻未必有毒,有的好像無毒,也許還就果然有毒,因此,辯證地、實事求是地鑑別,就像魯迅先生在《拿來主義》裡寫的:“看見魚翅,並不就拋在路上以顯其‘平民化’,只要有養料,也和朋友們像蘿蔔白菜一樣的吃掉,只不用它來宴大賓;看見鴉片,也不當眾摔在毛廁裡,以見其徹底革命,只送到藥房裡去,以供治病之用,卻不弄‘出售存膏,售完即止’的玄虛。”那我們才能廣泛地從大自然攝取營養,使人類的身心更加健康,這才有世界的進展。
先拿來,然後再消化,哪怕冒一點風險,也是值得的。若是從人類祖先開始,就沒有敢嘗禁果的勇氣,拒絕嘗試的話,說不定直到今天,我們還生活在宇宙洪荒時代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