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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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李金堂睜大布滿血絲的眼睛,看看剛坐下的劉清松:"劉書記,常委會本該由你來主持,不過,今天的主要議題涉及到你,我就代勞了。今天的會,一共兩個議題。一個是議一下龍泉個體企業的發展方向問題;一個是白劍那篇文章的問題。第一個問題。我先談點意見。我們以前是說了幾十年大河有水小河滿,這種提法偏頗。不過,小河都有水了,大河不一走就滿。我們經濟的大動脈、主流,應該是,也必須是國營經濟,個體經濟只是支流。按我的理解,經濟力量強大起來後,必然要影響到政治。二戰後,美國只是在政治上控制了日本,經濟上卻讓日本獨立自主地發展。結果呢?大家都看到了,日本今天強人的經濟已經迫使美國在政治上做出很多重人讓步。這裡面的經驗教訓,很值得吸取。我們需要純粹意義上的資本家,而不需要那種削尖了腦袋朝政界擠的商人。現在雖然不提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但不能說這種可能就消失了。龍泉縣個體經濟總的情況是好的,但也存在著嚴重的問題。前些日子,縣稅局查處了申玉豹榮昌貿易公司偷稅漏稅六十萬的大案。處理的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只用罰款或象徵性罰款的手段。不能根治個體經濟中靠偷稅漏稅進行資本積累這個毒瘤。夠得著動用法律的,決不能手軟,決不能以罰款代替法律的制裁,要雙管齊下。對有些人的暴富,群眾很有意見,發展下去就是怨聲載道。我們掉了烏紗倒是小事,弄不好就成了千古罪人。這種毒素也是導致社會風氣一天不如一天的主要原因。從前,我們常常抨擊資本主義社會五毒俱全。現在我們再說。就有點不那麼理直氣壯了。我們還有多少值得驕傲的東西?艾滋病不是也在中國開始流行了嗎?所以,我們不能把偷稅漏稅單純地看成只是經濟問題,它也影響到我們立國的根基。納稅人觀念的建立,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西方發達國家,如偷漏稅,那是要罰他個傾家蕩產的。"其實,這個議題是李金堂臨時增加的。開完幾個大會,李金堂再給歐陽洪梅去電話,聽到的盡是忙音。不得已打電話問電信局,回答是:受話機子出了問題,李金堂忙於籌劃這個常委會,也沒細想,誤以為歐陽洪梅在使性子,想等把劉清松逼出龍泉後,再去找歐陽洪梅解釋。過了雨天,李金堂聽說了申玉豹花上萬元歡迎曲劇團回縣的事,深感震驚。這次開會,申玉豹也就在劫難逃了。在座的常委,除了劉清松,都知道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整劉清松,為了趕緊進入主題,附和了幾句,就做出了嚴懲偷稅漏稅的決定。申玉豹偷漏稅數額巨大,罰二十萬不足以平民憤,會議決定:由縣政府派出工作組進駐稅局。查處稅局對處理申玉豹偷漏稅一案處罰過輕的問題,一旦發現其中有行賄、受賄的行為,嚴懲不貸;從申玉豹偷漏稅一案開始,一旦查明偷漏稅金額,除補收稅款,再加稅款兩倍的罰款,如抗拒不執行,可請公安機關強迫執行。這一決定使申玉豹又要出一百萬的罰款。

李金堂站起來活動一下,問道:"劉書記,白劍那篇文章是你審讀、拿到宣傳部蓋章的吧?劉清松冷冷地答道:"是這麼回事。"王縣長厲聲問道:"劉書記,龍泉救災的時候,請問你在哪座廟裡修行?你知道多少當時的情況?劉清松笑了一下道:白劍掌握了全縣十六個鄉的救災明細賬。走訪了十二個鄉八百多群眾,文章在這個基礎上寫成。作為縣委第一書記,對中華通訊社記者的一篇報告文學作品的真實性作個鑑定,這個權力總該有吧?我負責龍泉縣全面工作,宣傳部工作我總可以過問吧?組織部長溫泉道:"劉書記,這麼大的事。搞一言堂,不太合適吧?集體領導還要不要?"劉清松道:"如果真有該我負的責任,我決不推卸"說到究底,我不過是給一篇現在譭譽不一、將來也不至是棵大毒草的報告文學簽了個審讀意見。誰掌握著真理,辯一辯就清楚了。這篇報告文學尚無定論。說話還是客氣一點好。我向來反對人身攻擊,大洪水時我沒出家,我在大學讀書,檔案裡一筆筆都寫著呢!"劉清松這番話把其他幾個人給震住了。李金堂開啟資料夾。笑了笑道:"言之有理。清松啊,你來龍泉快兩年了吧?記得你來的那天下著大雪,我們幾個常委冒著大雪接的你。你從當書記的專車裡走出來,我吃了一驚,因為你的長相比你實際年齡還要年輕。我心裡這個高興啊。我在想,大家恐怕都在這樣想,有這麼年輕的縣委書記領導大家一起幹,龍泉還愁什麼?你讀過大學,理論水平高,很有思想,很有幹勁,給我們這些已有些僵化的老傢伙開了不少竅。從個人交情而言,我們和你處得都不錯。上次麥飯石礦冒頂,你要求給你黨內記大過處分,大家都不同意,覺得這種工作失誤不應影響你的政治前程,最後改成了行政處分。我認為這也表達了大家對你的一份關心、一份愛護。秋雁副縣長出了事,大家沒有一個人對她落井下石。理解萬歲!這話也適合我們這些人。我總在想,龍泉應該為你們這些前途遠大的年輕人留些美好,而不能成為你們的傷心地。白劍這種做法,能把人的心都傷透。翻歷史舊賬,不該是這種翻法。你很不負責地為這種言論開了綠燈,我感到很難過。白劍該負什麼責,我們依靠上級組織處理。"他把資料夾扔給朱新泉道:"請你讀讀報告後面咱們的幾點請求,然後表決。"朱新泉暗自叫苦,卻不能不讀;想著等會兒還得舉手,看也沒看劉清松,埋頭讀起來:"第一,當年洪水遍佈全省四地三十餘縣,上級應要求作者及雜誌讓向全省人民公開道歉。第二,白劍的文章中的觀點不是孤立的,也不是認識問題,而是當前思想界錯誤思潮的表現,鑑於此,需要組織文章批駁白劍的錯誤觀點,以正視聽。第三,劉清松同志身為縣委第一書記,獨斷專行為白劍的錯誤"論大開萬便,他已經失去全縣人民的信任,因縣委其他大忙常委都是當年龍泉救災工作的領導者,也就無法再和劉清松同志共事,為使龍泉各項工作不受損失,請地委組成臨時縣委主持龍吃泉工作"劉清松站起來道:"你們不要忘了,我這個縣委書是省委組織部任命的!你們更不要忘了,地委第二次就白劍這篇文章的批示是儘快查清事情真相上報,你們口氣不小,請個臨時縣委,要是都這麼請,省委和中央的權威怎麼辦?"會場又出現了長時間的死寂。

劉清松又坐了下來,繼續攻擊著:"這個報告中的幾個請求,上級可能只對這麼一句話感興趣:有八位常委都是當年龍泉救災工作的領導者。那麼,在上級沒對白劍的文章做出結論之前,該回避的不應是我,而是在座的各位。我黨歷來注重對歷史經驗教訓的總結,白劍指出了當年龍泉救災工作存在的問題,作為龍泉縣當時和現在的領導,你們應該本著黨性的原則立場,鼓掌歡迎,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是不怕翻歷史舊賬的,面對那段歷史。面對我黨培養出國家級通訊社記者的文章,如果你們真的感到坦坦蕩蕩、問心無愧,應該放寬心讓上級派人來查呀?!你們這樣做,是不是心裡有點發虛?如果白劍和《時代報告》真的錯了,在座的各位恐怕都沒要求人家向全省人民道歉的資格,人家充其量只能代表龍泉八十四萬人,報告這麼寫,省委領導不是無事書可做了嗎?當前思想界有錯誤思潮,這種高屋建瓴式的結論性的話應該是一些縣級領導說的嗎?我怎麼沒聽見、沒看見中央領導和國家宣傳媒體講過、寫過類似的文字?我劉清松失沒失去龍泉幾十萬人民的信任,結論要由黨來做,由人民來了。劉清松從政十幾年,可以面對蒼天說:我上沒愧黨,下沒愧民。"縣長王寶林頓了一下茶杯道:"你說完了吧?好一個上沒愧黨,下沒愧民!十二個民工的屍骨未寒,虧得你能說出這種話!抗洪救災中,李副書記、政協張主席的兒子都因公殉職了。你口口聲聲只講黨性,可惜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一點人性。你說得對,人家都是黨的人,我這個縣長還是全縣人代會舉手選出的,說話比你更能代表龍泉人民吧?你用哪條組織原則,能講出我們這次常委會的違法違紀性?你不要動不動用上面壓人,當年林彪還是憲法指定的接班人哩,可他照樣反黨。這個白劍分明是在公報私仇,難道我們該忍氣吞聲不成?"縣人大石主任一拍桌子道:"寶林,你別跟他扯這個鹹淡了!表決吧。"政協張主席扶扶眼鏡腿,慢條斯理道:"劉書記是省級"領導水平!擺在龍泉小店屈材了。表決吧。上邊要是認為咱們寫的報告水平低,一定會把咱們這些窩囊廢踢邊,騰開場子讓人家唱獨腳戲。"劉清松大笑起來,表決你們表吧,我反對。怪不得龍泉這些年一潭死水,它早該變得更美好了。我相信上級領導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李金堂笑眯眯地看了劉清松一眼,"清松啊,你講的這些話句句都在理。我一直認為,只要你再成熟一些,一定能當一個非常稱職的縣委書記,甚至市委書記。我看你還是請求免了你的職為好,免得到時候更不好看。要不然,咱們再把報告後面加上這樣一句:如上級黨委認為劉清松書記仍有留在龍泉的必要,我們其餘八名常委一致請求免去各自的職務。"眼風搶出一個扇形,"你們有沒有意見?"王寶林、張主席、石主任、錢副書記、梁副書記、溫泉、朱新泉依次回答:"沒意見。"李金堂作了個深呼吸,"朱部長,你把這句話加進去。票數是八比一,當然能代表龍泉縣委的意見。我們現行的體制,是黨委領導下的領導分工協作,清松,真希望你能儘快成熟起來。"劉清松孤傲地一揚頭,"別說這些風涼話,上面還有地委、省委、中央,誰能笑在最後,還說不定呢。"李金堂心裡道:當書記這一關你恐怕都邁不過,冷笑一聲:"只怕你沒這種好運氣!有些東西雖好,不該你要的你要起了貪心,你這條路怕是要到終點了。"時隔不久,H省委批准了龍泉地委的決議:暫免去劉清松龍泉縣委第一書記職務;龍泉縣委副書記李金堂暫**縣委第一書記職務。兩個"暫"字都為省委所加。李金堂看見這份紅標頭檔案,對著從紙上直往外跳的兩個"暫"字發了一陣呆。

地委當書記倒是實現了讓劉清松反省的目的,把這個不懂規矩的同性後輩吊了起來。他認為這兩個"暫"字加得巧加得妙,體現出了省級水平,這樣事情就留有餘地,可以進退自如。對純粹個人利益而言。加一個"暫"字,也就給劉清松一旦改掉老毛病後復職的便利,使劉清松不致絕望,認為他這個老前輩胸襟太窄。同理,將來一旦查出了龍泉的大問題,這種本來純因個人衝突的處罰,就完全變成了對龍泉工作的深謀遠慮。整人,確實是門高深的藝術呵!

白劍在北京很快領教了龍泉戰法的厲害。《洪荒作證》沒觸及較大的貪汙例項,成了龍泉和柳城攻打的靶子:近千萬救災款不知去向,卻沒寫到一個大貪汙犯,這不是虛構又是什麼?韓曾副社長令他速回龍泉,"你為啥不寫一群蒼蠅?如今,你只能再去龍泉抓一兩隻小老虎了。忒沒經驗了,要趕快去趁亂抓一隻,抓一隻,你的文章就基本立住了。"林苟生沒想到白劍這時會隻身回來,驚歎一聲:"天爺,你咋敢在這個節骨眼上露面!"白劍詫異道:"有多凶險?林苟生就把這兩天聽到的大概情況講了一遍,說道:"城裡大都知道你是要扳倒李金堂,你應該看看風向再說。有可靠訊息說,柳城方面的態度於你很不利。"白劍笑道:"預料之中的事。北京方面評價不錯。要是一邊倒地叫好,我倒認為不正常了。我自信還沒把他們惹到喪心病狂的地步,也就不會有生命危險。趁現在來摸點真實反應,等人家都佈置好了,聽的只能是假話。"停頓了一下,又道:"怪我寫作時考慮不周,只注重了巨集觀把握,沒能下大氣力挖出幾個次重量級的貪汙案。區域性出現了破綻影響了整體的真實感。韓副社長讓我回來趕快趁**一隻小老虎。"林苟生面露驚詫的神情,"有道理。我也把這一茬給忘了。只怕你來晚了一步,劉清松暫時被免了職,回柳城當了寓公,這渾水摸魚的巧宗怕已經錯過了。"又覺得這樣說會洩白劍的氣,這個堂吉訶德要是撒手不管了,名照樣能出,李金堂虛驚一場,藉機登上一把手的寶座,這半年多不是白忙乎了?趕忙改口道:"嗨!我倒忘了咱是咋查的賬。如法炮製,我就不信抓不住一兩隻小老虎!抓住小老虎,才能把大老虎咬出來。眼下,最重要的怕是你的安全,只要能防他們暗算,就不妨事了。這方面老林恰恰在行。能把不倒翁李金堂鬧個雞飛狗跳的,已經值得喝一杯小酒了。明天我再陪你到茶館坐坐,讓我的兄弟們暗中認認你這張臉,他們想用黑道整你,就沒那麼便當了。"白劍投去感激的一瞥,說道:"李金堂他們不至於用這種手段。"林苟生認真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上一次為那樣一篇小文章,咱不是已經吃過虧了嗎?這方面聽聽我這個老江湖,準沒錯。這次去揚州,學了句罵人話,辣塊媽媽!咱們一鼓作氣,趕他們到趙河餵魚蝦去。走,去好問酒吧。"好問酒吧今晚有點反常,兩人走到門口,就有一穿著西裝的男人迎過來問道:"二位先生是吃飯呀是跳舞?林苟生道:"吃飯咋講?跳舞咋講?那男人說道:"吃飯請便,跳舞就請改天來,今晚我們包場了。"林苟生本想出個難題,一想今天高興,惹了閒氣划不來,就說:"我倆只吃飯。"路過舞廳,林苟生髮現座位上的男女個個衣著不俗,咕嘟一句:"幾日沒見,酒吧也上了檔次。七點鐘開跳,樂隊已到齊了,還都穿著燕尾服。"兩人進了老地方八號包間。四小姐一身監製服,歪戴著一頂船型帽緊緊跟進去,拍打了椅子,抹了桌子,臉上的一層怪笑久也不褪。林苟生看了覺著怪異,手指彈打著桌子道:"小四,多日不見大叔,招呼也不打一個,只顧偷笑個啥?小四一臉婿然,撲哧笑出了聲音,"我是想這事有些蹊蹺,說冷清哪,冰井一樣,都是生人冷麵的,整日裡想找個拉狐的也找不見,憋得不行。這說熱鬧,竟一個都沒缺,還不把天鬧塌了?這麼一琢磨呀,就直想笑。看大叔一臉喜相,又和這位白大哥一起來,準是又要喝酒了。"林苟生道:"人逢喜事,哪有不痛痛快快喝的,上最好的菜,有真茅臺給我們上一瓶。"四小妞端了六個冷盤上來,卻沒拿酒。又上了兩個熱菜,酒還沒拿來。林苟生就問道:"咋搞的嘛!沒有真茅臺,拿瓶真五糧液也中,總不能讓大叔和白大哥幹吃吧?四小姐又抿嘴笑道:"小四是心疼大叔,想讓你們先吃點菜墊墊胃,這等會兒看戲也罷,喝悶酒也罷,就不傷身體了。酒這就給你們上來。"車轉身閃了出去。

白劍吃了幾筷子菜,說道:"這個小四今天有點神神祕祕的,話總是說一半留一半。四小妞又端來一盆麻辣魚,把茅臺酒開啟,笑著又要走。林苟生喊道:"小四!你吃的笑藥要是還剩的有,給大叔留一點。你不知道大叔最愛笑?四小姐道:"小四這笑藥,送給你吃就不靈了。我還是給你說點別的吧。你猜猜今天是誰包的舞廳?我知道你也猜不出來。我呢,也只敢偷偷給你們說說。開始的時候,我也不明白為啥包了舞廳,又不對內對外說是包了。如今我才弄得半明半白。包舞廳的是申大老闆申玉豹!這舞廳裡的男女,吃了喝了拿了最後還可以領一份工資。"林苟生得意地笑了起來,"我以為是多大的新聞哩!申玉豹錢多了燒得慌,啥樣相出不出來了我聽說他死氣白賴追歐陽洪梅,白扔了幾萬塊錢,李金堂小使手段,就折他一百多萬。相比之下,今天的事又算啥。白劍心裡道:這事有點意思,申玉豹追李金堂的情婦,保護傘沒了,玉芳的案子說不定馬上就能翻過來,這個老林,這麼大的事,咋就不早點說說。四小姐道:"大叔不出門,遍知龍泉事,好生了得!你肯定又是剛從外面回來。如今又出了新情況。這竄就牽扯到白大哥了。前些天,全城都在瘋傳,白大哥一篇什麼文章,整得全縣上下都在開會。李副書記這一忙,申玉豹還不趁機朝他後院點火?這種機密事,小四不敢多說了。有句話到了嘴邊,咽不回去了,不知大叔聽了會喜會憂。還是說了。前些日子,三姐突然回了酒吧,像是遭人打劫了,手飾叫捋個精光,耳垂都撕破了,流著血,鞋也沒了。"林苟生騰地站了起來,"三妞在哪裡遭的歹人?四小姐莞爾笑道:"不是小四剛才多留了心,這菜你怕吃不下去了。你別急,三姐沒遇到歹人。再問,啥也沒說。人倒是顯得平心靜氣,天天晚上登臺唱歌。說來也怪,三姐久不登臺,登臺一唱,大家都覺得比從前唱得不知好了幾成,像遇了仙人點化。說她和申玉豹分手了吧,又不大像。所以我才覺著蹊蹺,所以我才說大叔你不知該喜該憂。今天申玉豹鬧這一出,我猜怕是要引出一臺大戲。你們慢慢喝,我今晚還得照應舞廳的客人。"林苟生果然就無心動筷了。白劍安慰道:"三妞離開了申玉豹,你不是又有一個乾女兒了嗎?林苟生苦笑一下:"這事恐怕沒這麼簡單。不瞞你說,聽說申玉豹向歐陽洪梅求婚,我見過三妞。她什麼都知道,卻很自信申玉豹會碰個頭破血流再回去。我看她是迷上這個雜種了。這三妞,外柔內剛,弄不好就會出大事。"白劍眼珠一轉,說道:"按說這個歐陽洪梅不該是這個樣子,你不是說她和李金堂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嗎?再說,申玉豹又是李金堂一手扶持的,申玉豹也不敢到太歲頭上動土呀!"林苟生仰著臉,幽幽地望著一個壁燈,這個姿勢保持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人心最難揣摩,特別是歐陽這種女人。做出的事匪夷所思,事後一想,招招式式都在情理。她和李金堂這樣維持了十幾年,鬼知道是啥前因後果。你說的也是,照理,歐陽這種女人不該在申玉豹面前動心。啥貨色嘛,早十年,還是養頭母狗混日子的主兒。不過,遇到這樣十年,人變成狗,狗變成人,都不希罕了。老江湖遇到新問題,猜不透,實在猜不透。"正說著,樂聲起了,一個女中音唱流行的那首《跟著感覺走》。唱到"緊抓住夢的手",林苟生就把身子坐正了,唱到"靜靜地傾聽著你的笑容",林苟生臉上就浮出了無限溫暖的笑意。白劍看了,心中感慨道。我到他這把年紀,怕再無一絲一縷這樣的率真了。能這樣愛一個女人,該會是啥滋味呢?李金堂和歐陽洪梅中間,恐怕也有這種讓人心馳神往的一縷情愫吧。我呢?"一想到自己,頓時覺得氣短了。和冉欣越來越陌生起來。《洪荒作證》刊出後,白劍興致勃勃拿了一本回去!冉欣胡亂翻了兩三分鐘,隨手把雜誌扔到*頭,評價道:"理想主義的一首輓歌,出出名過一把癮也就是了。兩千多元稿費,還不如倒二十噸鋼材。折騰了半年多,又挨一頓打,值嗎?爸爸快到年齡了,不趁機建起自己的網路,等他下來,只能等死。不過呢,出點名也好,沒看那些人影裡、大歌星,一下海撈的都是乾貨,這才是明白人。"思緒出外神遊了一會,聽見歌變了一支,是《黃昏的咖啡屋》。白劍又看了林苟生一眼。"老林,你乾脆出去聽吧。等她歇了,邀她跳一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就問出來了?林苟生紅著臉道:"不行,不行!聽她的聲音,心裡靜著呢!心裡靜證明人活得滋潤。她活得滋潤,我還能做啥?喝酒喝酒。"三妞的平靜靠一股氣、一股自信撐著。唱完三曲,她到樂隊後面,坐在椅子上喝礦泉水。這個時候,歐陽洪梅挽著申玉豹的胳膊,在四個隨從的前呼後擁下,進了舞廳。歐陽洪梅看見前排正巧有一漲桌子空著,面帶微笑走過去面對樂隊坐下了。四個隨從看見申玉豹一個不經意的手勢,都逼到黑影處站下。四小妞笑吟吟地走過去,微微傾著身子問道:"歐陽團長,喝點什麼?"歐陽洪梅矜持地笑一下,"你認識我?四小妞微笑道:"全龍泉不認識大姐的人不多。咖啡?還是飲料?歐陽洪梅淡淡道:"咖啡。不放糖,"四小姐轉過身:"申總,你呢?申玉豹模仿著男影星大老闆的派頭,朝上甩個指頭,"隨便。"四小姐剛要走,歐陽洪梅又說話了:"玉豹,隨便可不是上等人隨便說的,小姐給你上碗大葉茶,你能喝嗎?以你全縣首富的身份,出入公共場合,要麼要最貴重的,要麼就要最單純的,你別誤會單純就是便宜。小姐,有Xo嗎?好在四小姐還知道Xo是什麼東西,遲疑一下答道:"回歐陽團長,酒吧沒進洋酒。開張時曾進過兩瓶。拿破崙,沒一個人說好喝,價錢又貴,後來就不賣了。"歐陽洪梅點點頭;"那是因為龍泉人不會喝,當成白乾牛飲,自然不好喝。洋酒要不斷加冰,小口小口品,才能喝出身份,喝出滋味。玉豹,你聽著沒聽?申玉豹忙堆一臉笑:"聽著哩,聽著哩。一個字都沒落下,保管一輩子忘不了。"歐陽洪梅道:"你這一問,就表明你的身份了。有XO,你就喝Xo,沒有呢,丟面子的是請客的主人和店家老闆。如果誰請客,你要了他沒備的東西,你就在氣勢上壓住了他。然後,你不要一檔一檔往下降。有時候也可以這麼降,譬如你成心刁難對方的時候。一般的情況,人家說沒最好的;你一下子就要那最單純的。你就說:那就請來一杯冰水吧。這一說,就說出你的修養了,要麼你要了最豐富的,要麼你就要了最單純的,最單純的也就是最豐富的。你只求最豐富,對方也就能感覺到你的力量。小姐,要有冰水,就請給玉豹來一杯,四小姐掩不住一臉喜悅,歐陽大姐隨便就倒出一杯隨便的學問,小四可算長了見識,咖啡、冰水這就來。"歐陽洪梅不由地讚一句:"四小姐真會說話。"四小姐忙又補了一句:"這都是大姐陶冶的嘛,近朱者紅嘛。"四小姐送了咖啡和冰水回到服務檯,聽見男歌手第二支歌已經唱到第二段,知道接下來又該三妞唱了,牙齒趕緊咬死了,生怕一顆心跳將出來。像是生怕這戲不夠熱鬧,又去推開了八號包間。四小妞眼掃過一桌子菜,說道:"大叔大哥,用不用把菜熱了再吃?白劍道:"不用了,四小姐,我們再坐一會兒就走。"四小姐蠱惑道:"你們走了恐怕會後悔的。歐陽洪梅和申玉豹已經來了,剛才還當著我的面教導申玉豹如何做個真正的上等人,教導他只能喝XO或者冰水,說這樣才顯教養和身份。申玉豹臉都喜爛了,像只點頭蟲一樣。看來三祖八成是讓申玉豹甩了。大叔說得很對,俏麗的鬥不過風*的,風*的又鬥不過風情萬種的。一物降一物呀。林大叔,三妞馬上就要唱,你看,過門已經響了,這是三妞新學的日本電影裡的《草帽歌》還是用洋文唱哩,我記得那電影很慘很慘。林大叔,申玉豹可能知道三妞的脾氣,帶來四個人,你們一走,三妞可就孤單了。申玉豹他媽的還像個男人嗎?三妞畢竟跟他不明不白半年多,竟帶著新歡來這裡躁她的臉皮!這男人真他媽的不是東西!一張洗臉毛巾,有了新的,舊的還留著擦腳,擦腳擦過了還要當一陣子抹布!女人竟連條毛巾都不如,太可怕了。"林苟生坐著不動,坐著坐著就坐成一頭髮了怒的雄獅了。他心裡忽然生出了對歐陽洪梅莫名的恨:你是大魚大肉吃膩了,如今竟來搶苦孩子手裡的爛紅薯,太霸道了吧!如果李金堂沒有你這麼個女人,他能鬥過年少氣盛的劉清松?這麼想著想著,突然冷笑起來。白劍道:"你為啥冷笑,申玉豹追上歐陽洪梅,你乾女兒從此就解脫了,你該痛痛快快笑才對。"林苟生道:"我是笑我自己。多少年、我都把這個歐陽看得很高,原來也只是個風*呀。玩男人成了癮,玩得不重樣,吃著碗裡瞧鍋裡,下一回說不定就玩到你頭上了。別用這種眼光看我,我這話沒根沒據嗎?白劍搖搖頭:"女人到這一步,也算無可救藥了。這算什麼事!"林苟生一聽是這話,心裡道:這離要當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已經不遠了。歐陽這女人本來就對小兄弟有好感,以後的戲就好看了。瞅機會該扇扇這股風。

三妞唱完第一段,已經看見了申玉豹和歐陽洪梅。一邊唱著,一邊壓著心裡的怒火。申玉豹,你也太沒良心了!你竟敢這樣耍我!你明知道我在酒吧唱歌,還故意把個屁股朝著我!我三妞真是瞎了眼了,瞎了眼了呀!還有你,歐陽洪梅,你看看你那眼睛,你傲什麼傲,咦,這怕是你的主意吧?別在這裡裝你的假正經了!你也是個浪貨、賤貨。把個有權的玩膩了,玩老了,玩得沒意思了,又把眼盯上一個有錢的!她差不多快四十了吧?四十歲了,眼睛還這麼亮,還這麼風*!你就是再穿紅戴綠,也不會有第二個二十幾,你還能風光幾年,早已是秋後的螞蚱,蹦跋不了幾天了。你眼那麼亮,那是慾火燒的,這個瞞不了我,李金堂老了,把你日弄不痛快了,你就扔了他,盯上了申玉豹!就是這麼回事!我要不讓你當場出出醜,三妞也不是三妞!

唱完《草帽歌》三妞扔下話筒,敏捷地幾個跳躍,飄落在歐陽洪梅面前,費力地拉掛上張笑臉,上下打量著歐陽洪梅,顫抖著聲音道:"歐陽老師,這件綠毛衣顯得太俏了點,你應該穿上那件七千八百美元買的貉皮大衣,那件衣服才符合你的身份。名人嘛,大戲劇家嘛,貴夫人嘛!"歐陽洪梅緊緊地咬著嘴脣,用不鏽鋼小勺神經質地攪著咖啡,輕輕說道:"三妞,沒想到你這樣愛玉豹,那件大衣用不著你操心了,天一冷,我自然會穿出來的。玉豹不是說已經和你了結了嗎?申玉豹怯生生地插一句:"斷了七八天了。"三妞格格格地笑了起來,"斷了?斷了他也再不值錢了。他的人,在我的身子裡攪了半年多,柴火棍也不如了。我是個啥人,你歐陽老師清楚得很。那件大衣也是我穿過的。玉豹不讓我穿,他是說我還不夠賤,浪得還不夠。你問問他。"申玉豹目光遊弋起來,喃喃道,"我沒說,我沒說,她摸了一次,我還打了她。"歐陽洪梅一看眾人早在看戲了。心裡道:李金堂,我就不信你沒聽到風聲,我倒要看看你會怎麼辦!像是突然間進入角色,放肆地大笑起來。"三小姐,我還沒有和哪個女人爭風吃醋過,也不想嘗這個味道。衣服不衣服咱們也不用說它了,你還摸過,我連碰都沒碰過它。它和申玉豹送給我的所有的東西,一起放在我的廢紙簍旁邊。你也不用故意說那些骯髒話噁心我,也噁心你自己。你能有今天,不容易,你不珍惜,我還想替你珍惜呢!你我不就是為了這個男人?你看他如心尖寶貝。我呢,並不特別看中他。不過呢,他一再表示,願意一輩子當我的奴隸,而我呢,正好是一個愛使喚男人的女人。正好借這個機會考驗考驗他。要是他口是心非,你或許就能重新得到他了。玉豹──"申玉豹答應了一聲。歐陽洪梅道:"你把你身上帶的錢都掏出來。"申玉豹順從地把身上帶的錢全部掏出來放在小桌子上。歐陽洪梅抬頭看一眼三妞,"我讓他幹什麼,你表示反對,要是他聽我的,你走,不聽我的,我走。你不是認為我貪他的錢嗎?玉豹,把這幾千塊錢燒給她看看。申玉豹遲疑一下,掏出打火機;拿起了一疊錢。三妞喊道:"你別聽她的,她是個瘋子!"有人喊:"燒啊,申總。"有人喊:"別燒,別燒,能買一兩臺大彩電哩!"歐陽洪梅臉上現出了怒容,音調也變了,歇斯底里地喊:"我數到三,二,一",申玉豹顫著手把幾張錢點燃了,引出一片驚呼聲。歐陽洪梅臉上露出了孩子氣的笑,"三妞,還用不用再試試?譬如,燒燒他的頭髮,讓他出點血見見紅什麼的。玉豹說了,我讓他殺人他都願意。你說還試不試?不想試了,你就去唱你的歌,我跳我的舞。唱的好,我讓他多給你點小費。"話音剛落,三妞揚起手一巴掌捆在申玉豹臉上,順勢把申玉豹撲倒了。

申玉豹的四個跟班忙過去救主,三妞已被申玉豹推開。幾個跟班一見申玉豹臉上多了幾道血印,用力一推,三妞就摔倒在地上了。三妞又爬起來,幾個男人已經準備對她動手了,一個說:"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女人。"三妞哭喊著再撲過去,她又被幾個男人推倒了,跌在一個男人懷裡。林苟生把三妞塞給四小妞道:"抱緊她!"捋捋袖子罵道;"仗勢欺人的兔崽子,識相的都給我滾一邊去,要不然你們就會和你們這個臭主子一起當眾出彩。我今天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狗雜種!"他的多肉而多疤的臉扭曲著,額角的長疤因為充了過多的血變得紫紅,看上去顯得特別的猙獰。這股逼人的氣勢把四條漢子逼退了幾步,死死地裹住了申玉豹。林苟生咬著牙道:申玉豹,老子今天就要剃剃你這顆刺兒頭,別草雞了,站出來呀。一個對五個,咱們啥傢伙都能用,只對你一個,咱們只用這雙拳頭,你看著啥順手拿啥吧。"申玉豹的臉已叫三妞抓出幾條血道,硬著頭皮朝前擠著:"閃開!我申玉豹怕你!你算哪把夜壺!"白劍已被剛才的一幕驚呆了,他萬萬想不到歐陽洪梅會用這種方式打敗三妞。三妞叫四小姐抱住後,一口氣憋住,暈倒在四小姐懷裡。白劍掐了一會三妞的人中穴,聽見三妞哭出了聲,站起來一看,林苟生已經和申玉豹擺開了打鬥的架勢,剛想喊,只聽歐陽洪梅放聲大笑起來。眾人這才突然間發現,這個女人剛才一直穩穩地坐在原位上。林苟生扭轉身子道:"你笑什麼!"歐陽洪梅嫣然一笑道:"笑你還不如那個魯智深!套用一句戲文:來將報上姓名。"林苟生眯著眼睛朗聲答道:"雙木林,賤名苟生,苟且偷生。做過兩年補充右派,當了幾十年的現行反革命,蹲過九年半大獄,當了八年流浪漢,現在是珠寶商,將來是林億萬。這個申玉豹算是我一個掛名弟子,跟我學過生意,後來學會了坑蒙拐騙。歐陽團長是不是想替他說情啊。"歐陽洪梅聚然一笑,慢慢站了起來,"林苟生,聽說過這麼個人物。今天的事與玉豹無關,事情由我引起,你打抱不平,也該講個冤有頭債有主吧。歐陽洪梅今晚有什麼不是,說出個一二三呀。申玉豹和我談戀愛,不犯法吧?你說不出不是,那就是你管得寬了。玉豹,咱們走。"林苟生上不去,下不來,幹住了,橫了橫心道:申玉豹得留下。歐陽洪梅走過去拉住申玉豹道:"這不是士匪窩子,不是***的巢穴,我看誰敢攔!"扯住申正豹就走。林苟生雙臂一展,"慢著!若是從前,我林苟生看在你藝術家的名份上,可以放他一馬。現在不行了,你成了我掛名徒弟的女朋友,你的話也就不值錢了。"白劍大叫一聲:"老林,你冷靜點,別衝動!"歐陽洪梅怔住了,下意識地放開了申玉豹。白劍擠過來推開了林苟生,像是很厭煩地擺擺手道:"你們走吧!"歐陽洪梅的嘴角**幾下,冷冷地笑道:"白記者,大功還沒告成,先學會了貴人多忘事!一般個熟人,見了面總該打個招呼吧?我們總算......"咬咬嘴脣道:"在一起吃過飯,洪梅還替過你十六杯酒。"嘴脣抖著,"你爺爺病故,洪梅總還親手剪了白花表示過心意吧?人說你是千古第一個冷麵殺手,我多麼希望這不是真的呀!現在看,真是這麼回事。"白劍的臉色青青白白,雙手絞著,吞吞吐吐囁嚅著:"我,我沒想到......你,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好像是在一場噩夢裡。你,你像......好了,改日我一定登門道歉。這是申總經理,我都記著呢。"歐陽洪梅又吃吃笑了起來,"白劍,我有這個資格直呼這個名字嗎?你不要當真,有時候我喜歡開玩笑,把玩笑開成跟真的一樣,連我自己部分辨不清楚。我有點神經質,請你原諒。今天,今天的事太刺激人了。天呢,看我說這麼多幹嗎?謝謝你今晚阻止了一場流血事件,使,使這個醜聞長成了一個侏儒。你看看,這個詞用的太不恰當了,一個侏儒一樣的醜聞,哈哈哈哈,真逗,實在太恰當不過了。不是嗎?你說,你意料中的我是個啥樣子?你別把我想得太糟,自然,也別把我想得太好。我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好了,我一見你,話就多得不得了。你看,你看,把這麼多人都幹著了,多不好。別的人倒好,玉豹可是我要當未婚夫培養的人,和你說多了,他怕是要吃你的醋的。已經有人吃過你的醋了,可我和你到底有什麼?總共只見過三面,能有什麼?哎呀,真好,你說要到我那裡登門道歉,還記得我告訴你的地址嗎?"白劍脫口答道:"城隍廟街88號,我記著呢!"歐陽洪梅眨眨長長的睫毛,咬著指甲,狡黠地一笑:"我現在有兩個電話,來歷都不平凡。我只說一遍號碼,你要能記住,日後......算了,我說一遍,記不記得住都在你,睡一覺忘了都中。"很快說了兩個號碼,轉身走出好問酒吧。

白劍站在舞廳裡,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林苟生走過來把他走失了的魂喚了回來,"小兄弟,她剛才說的一番話不像胡言亂語。你要當心,這個歐陽洪梅似乎......似乎對你格外......格外什麼呢:你的幸和不幸怕是要結伴降臨了。"白劍心裡一沉:這個女人一系列的表現確實很反常,我只見過她三回,細節卻記了不少,奇怪。笑了一下,問道:"三妞姐呢?林苟生道:"小四在勸哩,估計不礙事,苦水裡泡大的孩子,撒撒氣也就算了。"錢全中一路小跑從好問酒吧趕到李金堂家,春英開啟院門,他七八個跨越就進了堂屋,壓低了嗓音說:"李叔,是這麼回事,今晚她和申玉豹公開露面了,在好問酒吧喝了一杯咖啡。"突然停了下來,扭頭微笑著看隨後進屋的春英。李金堂面部肌肉扭曲不堪,把手中的紫砂壺朝紫檀木方茶桌上砸了一下說:"講!"春英知趣地撩門簾進了裡屋。錢全中俯在李金堂耳邊低語著:"她還和三妞鬧起來了,三妞又打了玉豹,玉豹的幾個保膘要打三妞,一個叫林苟生的壯漢子要和玉豹打架,北京的那個白記者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勸住了林苟生。"李金堂猛地把身子坐直了:"你可看清楚了?真是白劍?錢全中聲音高了許多:"沒錯,確實是他,歐陽團長還和他說了好一會兒話。"李金堂站了起來,"白劍又回來做什麼?他確實又和那個林苟生呆在一起嗎?錢全中答道:"是的,看樣子是在哪個包間裡喝酒。"李金堂的臉色變得越發陰森,兩腿一軟跌坐在沙發裡。錢全中狠巴巴地說:"李叔,越罰他越上竿子,不如用點別的辦法。"李金堂厲聲喝道:"胡鬧!不是你去年失手,也不至這麼被動,正在風頭上,藏你都藏不及。你又要幹什麼!你還是這麼不長進,我算白疼你了。好了,你回去吧,這段時間你更要夾住尾巴做人。"錢全中哭喪著臉說:"李叔,你別考慮我,我願意蹲十年八年,也不願看他申玉豹這樣猖狂。"李金堂淡談一笑,"又說傻話了。劉備有句話,叫做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為了玉豹那點事,我不能把你搭進去。幾十年了,金堂就靠一個信字、一個義字治龍泉。後來他們去了哪兒?錢全中答道:"她好像身體很不好,臉色煞白,玉豹扶她坐個三輪走了。我急著來這裡,沒跟過去。"李金堂揮揮手道:"你回吧。"錢全**了門,李金堂便在心裡罵道:這筆害死人的錢呀,你真要把老子的一切都擠個淨光嗎?!難道是我真的老了嗎?小梅梅,你這是在氣我對嗎?可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你要真的覺得我老了,要離開我,你說句話呀!你這麼冷不丁地跟了申玉豹,這不是存心丟我的人嗎?是啊,我真的老了,眼睜睜看著申玉豹臊我的臉皮,我卻沒有辦法了。錢又能通神了,玉豹如今又學會了用錢,我實在沒辦法了。是的,我可以抓了申玉豹和錢全中,也可以否認有這等錢,可是,眼下我不能這麼辦呀!白劍又回來了,這筆錢要是讓他知道了,我就要輸光了。也怪我一輩子太爭強鬥狠了,樹了太多的強敵。可是,你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我唱這一出呀!你是不是覺得我老了?我真的老了嗎?李金堂藉助茶桌黑漆的油亮,瞥了一眼自己,兩顆淚珠無聲地滾落下來。

如今怎麼盡出些斬盡殺絕的狠角兒!劉清松也沒有服輸,一旦再給他機會,他還會這麼溫和,還會像個知識分子嗎!他決不會再是個秀才,肯定也會變成個殺手。白劍這次來龍泉,存的是打落水狗之心呀!玉豹是隻貓,這些年竟也從貓變成虎了。還有那個林苟生,也是衝我來的。變了,變了,大都變了。這種狠和革命時的狠不一樣,真的不一樣。如今八成都是為了自己。那種東西,那種遙遠的美麗究竟是什麼時候破碎的呢?難道在我和林苟生爭鬥時就要碎了嗎?是的,我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變的。我可以苦苦等待慧娟九年,那時候我多有自信啊!後來呢,過了那場大革命,我就變成了啥樣?對付十八歲的小梅梅,我就開始動了腦筋。自從開始拿那筆錢,我就徹底變了。為什麼沒娶了她?不就是心裡怕失去既得的權力?

可是,難道就這麼認了?

李金堂斷定身後再無退路後,中止了這種反思。他從紫砂壺裡倒出殘茶葉子,放進嘴裡嚼著,果斷地撥通了王寶林家的電話。"寶林,"李金堂很乾脆地說,"這個關口只有你我扶在一超過,劉清松不服,已經把咱們往省裡告了。白劍又在龍泉露面了。我們不能不做些準備,我看應該再開一個村一級幹部會,統一一下思想,再給有的人打打預防計。這兩天你又想出啥新招了?說說看。"玉寶林那邊道:"可惜大洪水十三週年已經過了。我想是不是藉助慶祝龍泉建縣兩千年,做文章,修個大洪水殉難者紀念碑?李金堂神情為之一振,"是個好主意、抽個時間我們再好好商量商量。"放了電話,李金堂又撥通了公安局長關王德的電話:"關局長,明後天,你們派出全部人員,全副武裝下分頭去白劍文章涉及的十六個!協助財政局清查賬目保管情況。發現有丟失的,抓幾個人,審兩天再放掉。"天空中飄下來細細的冷雨。一路上。歐陽洪梅心裡只是重複三個字:我完了。我在他眼裡已經無可救藥!往事如煙。往事若真能如煙怕好了。不管它們多麼慘烈悽苦,只用一縷和煦的春風吹過,都會化入那晴朗的蔚藍裡。往事不是煙!再也不能回到十八歲了。歐陽洪梅想起梨花剛謝桃花正盛時和李玲的談話,身子兀自一抖。難道玲兒那句大白話恰恰說透了我的心事嗎?難道真有那另一個深藏在心裡的我等這個白劍一起圓那個十八歲就破了的殘夢嗎?玲兒說:要是她,她就會不顧一切**了他!我還有玲兒這種膽量嗎?我還有力量來追尋這早已是絕唱的餘韻嗎,蒼天呢,蒼天,為什麼就不能留給我一件完美呢?為什麼就不能成就我一段完美,讓我在白髮蒼蒼的時候也好有個玫瑰色的咀嚼呢?是洪梅前生**做了什麼彌天大惡了嗎?如果不是,你為什麼總把我孔雀的羞處暴露給他呢?你就不能用你的大手把我轉一轉,讓他看看我那些依舊美麗的羽毛開屏的瞬間?難道你把他送到我的生活裡,接通我的記憶,目的只是再一次折磨我嗎?我的磨難難道還不夠多?我只要這麼一點點,你就這麼吝嗇地不給呀!

申玉豹大大方方地攬住了她的腰,關切地問:"你身子在發抖,是不是冷?"歐陽洪梅沒有回答,卻也再不敢請問蒼天了。是的,我只配有這樣一處破爛的居所。上天很公正,用這破爛的居所盛一顆千瘡百孔、破碎不堪的心,很門當戶對!上天安排他來,就是讓他親自揉碎我心中幻化出的風景的。像我這樣一個人,不配擁有這種美麗,甚至不配想象這種美麗了。所以才要懲罰我。所以就安排了個做過**的小姑娘和我競爭一個有殺妻嫌疑的男人讓他看。讓他看出我其實一點也不比三妞高貴、乾淨。我是一個十九歲就甘願做有婦之夫情人的賤女人。我是一個被人強暴過而不敢抗爭的懦弱的女人!我是一個為著滿足可憐巴巴**和登臺演出那點虛榮心安理得被一個很可能是氣死父親逼死母親的權貴養起的醉生夢死的壞女人。事實不正是這樣嗎?

歐陽洪梅思想了一路,突然對申玉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一種情愫。這個時候,她完全被申玉豹長達半年之久的狂熱的追逐感動了。我還再配希冀更美好的嗎?或許上帝把他送到我這裡已經是破例的恩賜。申玉豹扶她進了屋,她才發現申玉豹的西服不見了,兩隻胳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襯衣,嘴脣凍得青紫,低頭一看,灰西服正在自己身上披著。這一細節頃刻間把她那雙美麗的眼睛變得淚光點點。她低頭去穿申玉豹彎腰遞給她的棉拖鞋的時候,看見了那堆申玉豹送來的禮物,把揭掉的灰西服重新披上,說道:"玉豹,我現在想穿穿那件貂皮大衣了。"申玉豹大喜過望,又不敢喜形於色,連一聲答應都不敢,像是生怕某個不恰當的字詞蹦出後讓這個女人又改變主意,麻利地搬開空調。搬開唱片和微波爐,小心揀起那二十朵早乾透了的紅玫瑰,開啟紙盒,從塑膠袋裡取出那件黑色的貂皮大衣,走過去幫歐陽洪梅穿上了。歐陽洪梅像一個訓練有素的模特。在地毯上來回走兩趟,一個扭腰、甩臂、挺胸的姿勢固定了,仰臉嫣然笑道:"漂亮嗎?申玉豹早看得兩眼變成了探照燈,結結巴巴說著:"你,你比得上一個總統太太。"歐陽洪梅走近申玉豹笑著糾正道:"太太和夫人雖然都是老婆,但不能亂用,總統是一國之主,他的老婆只能稱夫人,第一夫人,一般不能用太太"申玉豹壯著膽子說:"那以後我只稱你夫人。"歐陽洪梅一臉桃紅,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申玉豹臉上的血印,柔聲細語地問道:"疼嗎?申玉豹如同吃了仙桃仙丹人参果,顫著聲答道:"不疼、不疼。"歐陽洪梅感到周身疲憊,這一番話彷彿耗盡了精神,只感到心裡很累,她輕拉一下申玉豹。小聲說道:"我累了,你扶我進去。"申玉豹扶了歐陽洪梅進了臥室,侍奉歐陽洪梅躺下。跪在*頭的地毯上,申玉豹心裡尚在懷疑:這是真的嗎?可是,眼見一伸手就可觸控到的、絲毫沒有設防的女人,呼吸急促起來,又怕前功盡棄,壓迫住越來越強烈的衝動,整個身子憋得就要炸裂了。歐陽洪梅眨眨眼睛,為了我,他又丟了一百萬了,可是他竟不知道怕!難道,難道你只是想看看李金堂一步步把他逼成個窮光蛋嗎?玉豹不怕,就不值......她看著申玉豹,幽幽地輕吐一句:"你,你想親我就親吧。申玉豹像是在確認是否聽錯了這句話,怔了片刻,然後伸出抖動不止的雙手,捧住那張狂放的臉,膽怯地用嘴脣挨挨歐陽洪梅的額頭;歐陽洪梅輕輕地吟喚一聲,一隻手下意識地搭在申玉豹的肩上。申玉豹這才確信這不是夢,就是夢也是個結結實實不易碰碎的夢,頭熟練地朝下一縮,輕輕地咬住了女人的粉紅而透明的嘴脣。又不敢發起進一步的攻擊。只是輕輕地把那嘴脣吸呀吮的。突然間,他感到本來緊咬著的牙縫洞開了,像一條小花蛇張開了嘴,蛇信一樣的舌尖伸了一下,又伸一下。他捕捉到了這個資訊,毫不猶豫地咬住了這個信使,像抓住一個價值連城的人質一樣,緊緊地看住它,同時又開始擴大戰果。剝女人的衣服對他早是輕車熟路,幾乎沒費氣力;他就把一個火炭樣的女人擁在懷裡了。這一瞬間,他腦子裡閃過了和三妞一起那些極度默契的**時分,迅速地篩選著可以在這個難馴的女人身上覆制的手法。不能太顯得猴急,這是一個一口一個教養、風度的女人。不能顯出佔有和強暴,這是一個隨時都想佔上風的強女人。她是要情趣,日他媽情趣這個字摸不透,對,她是要舒服。我要讓她知道我的心。我要讓她永生永世都不後悔選了我申玉豹。申玉豹定下這個方針,手段、技法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用起來得心應手。他從歐陽洪梅按捺不住的呻吟中,獲得了極大的自信,有條不紊地、步步為營地進攻著。他要把這個想了多年的女人摸化了、揉成粉、搓成條,然後做成饃饃撒成麵條,仔仔細細去品。他感到只有這樣才能彌合噴薄了多年的**留下的巨大的心靈的空缺。歐陽洪梅自從離開白劍,思維就偏斜到了一個不能倒車掉頭的狹窄的單行道里。在這個迷宮一樣難得走出的羊腸小巷裡,在罪惡的層面上獲取了和申玉豹**拜把子都是奴兒的共鳴。**完全變成了油料,忠實地為這個單行而去的失控的車提供燃料。如果申玉豹強暴她,不把她當人看,進行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的那種佔有,這輛車就要永動下去。她只是想用一個事實作為一個例證、論證出她確實是個罪孽深重、毫無羞恥之心、該下十八層地獄的女人。她要說服另外一個自己:你不要為我羞愧難當,我實際上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團**,只是為金錢、權力、虛榮進行的一次燃燒。我只是一個做了十幾年的五彩的夢。我和墮落了的三妞沒什麼區別。你看呀,我就這樣和申玉豹滾在一張*上了。申玉豹的既定方針,卻引導著另一個她甦醒了。這種手法嫻熟、充滿著尊重和愛憐撫摸,像一顆子彈,一下擊穿了在單行道上那輛快車的油箱。你兩次放棄了自殺,難道只是為了做一個跳來跳去的風流女人?這才是墮落!難道你真的認為你該下地獄?你做錯了什麼?難道你忘了你紅口白牙責罵申玉豹的那些話了嗎?你就是再這麼生活十年,完全可以在上帝的審判廳上傲然說:你們誰能比我乾淨!我總得給自己留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即便金堂對母親產生過愛情,難道他就錯了嗎?這十幾年的美好難道都是假的?申玉豹像當年李金堂一樣,把她寸寸吻遍後,也要到那片遮天蔽目的林子裡乘涼了。那一段生活已經變成歐陽洪梅絕無僅有的、沒被汙染破壞的風景了。她只有全身心回到那個**明媚的春天,才能體味到純而又純的幸福。歐陽洪梅清醒了。自己不願接受眼前的事實,並不是為李金堂守節,而是對自己不幸的最後抗爭。可是,肉體卻在繼續進行著它的背叛,兩個來月積累的**仍在燃燒著,眼看著就要把她拖入一眼望不見底的枯井裡,情急之下,她揚起手,猛抽了申玉豹一個耳光,一腳把這個男人揣到*下邊,一個翻滾坐起來,用力撕扯著頭髮,聲嘶力竭地喊著:"不!不──不能這樣,不,不"她死死地揪著自己的大腿,下意識地想讓尖銳的疼痛覆蓋住已在全身運動著的**的洪流,直到把兩條大腿掐得片片青紫,人才安定了一些,睜開淚眼看見申玉豹,又伸出指頭罵道:"你有什麼資格碰我?是誰給你的這種權利?你,你......"一頭撲在被子上嚎啕大哭起來。

申玉豹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傻了,頹唐地坐在地毯上一動也不動。他像一截正在爐膛裡燃燒的木頭,突然間被密封起了,窒息了。那像是斷電後漫無邊際的黑暗過後,申玉豹覺得心裡的一扇窗子被打開了,藉助這片嶄新的明亮,他從歐陽洪梅身上看到了讓他心疼,讓他感到純淨的東西......正在這時放在*頭櫃的墨綠色的電話傳出了鈴聲。歐陽洪梅正在抽泣。申玉豹伴著這一聲聲鈴響,漸漸地變成了一截木炭,重新燃燒起來。是誰這麼晚了還打電話來了不是李金堂又會是哪個?申玉豹躍起來,伸手拿起了聽筒,卻不說話,耐著性子傾聽。

果真是李金堂的聲音。李金堂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後,便在心裡又開始詛咒這個多事的秋天!鬥鬥鬥!這難道是生命的全部意義?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把這個遊戲玩得走火入魔嗎?她身上難以把握的東西實在太多。她能把握住不會弄假成真嗎?我得勸勸她,勸勸她,必要的話;我今晚就過去。他看了一眼像是熟睡了的老伴,看不看*頭櫃上的電話機,披了衣服靜悄悄地走出了臥室,掩上門用另一分機電話撥了歐陽洪梅的號碼。春英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她想聽聽,想聽聽,哪怕聽了流上半夜的老淚,也要聽!這也是她多年的習慣,像吃鴉片一樣上了癮。她喜歡歐陽洪梅脆亮脆亮的聲音刺穿她的那種尖銳的疼,她已經成功地把這種疼像變魔術一樣變成了一種快感。多年前她就知道,如果不把這種疼痛變成一種愉快、一種享受,她就得離開。她不想離開。所以她就學會了這種魔術。她熟練地拿起話筒,卻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是玉豹,我是申玉豹。洪梅睡了。你要想讓她接,我叫她把衣服穿了起來。"春英輕輕地放下電話,再睡成原來的姿勢,一個微笑從她已經鬆弛的嘴角綻開了,綻開了,把她綻開出一身遭了雷擊一般不堪消受的顫慄。

申玉豹繼續說:"花一百萬弄明白啥叫女人,值了。你別掛,你別掛......"歐陽洪梅從*上撲過來,搶過申玉豹手中的電話,聽到裡面只剩下忙音了。她呆呆地坐了一會,忽然間歇斯底里地發作起來,手腳並用踢打著申玉豹,嘴裡罵著:"卑鄙!卑鄙!你毀了我,你把我毀了!滾,滾,你給我滾!"說著,一扭身子從*頭櫃裡拿出一把剪刀,抓住那件貂皮大衣剪著。"什麼臭婊子穿過的東西,你也敢拿來噁心我......"申玉豹奪下歐陽洪梅手中的剪刀,就勢跪了下來,仰著一張淚臉道:"玉豹是真喜歡你呀,你該明白玉豹的心。我只是一心一意想讓你過好,讓你過好。我追著看你演十幾場戲是為了啥?我不怕他,我真的不怕。他又仗勢欺人罰了我一百萬,我多說了嗎?"歐陽洪梅怔了一下,冷笑了好一會,把心一橫喃喃說道:"一百萬,我該記住的。如今好了,他什麼都知道了,都知道了。命裡該我欠你們,這就還了你們。一百萬,我的身價不算低。你不就是要我的身子嗎?要了你就平衡了。反正已經是這麼回事了。給你,給你。你長進了,也該給你。你想咋看我就咋看,聖女、婊子都在你......你,你上來吧......"申玉豹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搖搖頭,穿著衣服:"你太小瞧俺申玉豹了。今晚俺才知道你受的苦叫啥苦。你還戀著他李金堂,俺看得出。他要立馬娶了你,我服。可要還是這樣不明不白,俺還要和他鬥。你咋硬是不明白俺的心呢!你歇著吧,我走了。"說罷,扭頭衝了出去。

歐陽洪梅雙手掩面,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