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在危險中看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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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在危險中看到希望
被千夫所指,當成眾矢之的張參軍,全名張文瓘,字稚圭,原是清河郡張氏的名門望族。該族據說是西漢留侯張良的後裔。
張文瓘其家世代為官,他孝敬母親,尊敬兄長,以孝友聞名鄉里。
今年開春,張文瓘透過明經科考試,被補作幷州參軍。
一個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來就成為參軍,而且得到徐茂公格外的器重,那此人的前途,就難免讓人眼紅了。
對眾人乘機表示的不滿,徐茂公並沒開口,轉身便回了中軍營帳。
這樣也行?眾將面面相覷,大人對這姓張的小子也太縱容了?
......
張文瓘進來時還換了身衣服,這樣等他的眾將更不滿。
“張參軍,大夥可都在這兒等你呢,你...”一個校尉正要訴說眾人的怨言,就被徐茂公打斷了。
“原因...”徐茂公只說了兩個字,帳內就安靜下來。
既然長官話裡流lou出嚴肅的意味,底下人自然不再吱聲,他們等著看張文瓘受責。
張文瓘的神情更嚴肅:“大人,軍中計程車兵不是生病。”
“那是什麼?”徐茂公挑眉問道,不要告訴他這些士兵在裝病。
“是時疫!”張文瓘面色有些蒼白。
什麼!?軍中爆發疫情,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眾人的臉色頓時都變了!
“確診了嗎?”徐茂公問道。
“是已確診了,所有生病的將士都症狀相同,確是時疫。”回答的是和張文瓘一起進來,軍中資格最老的一個姓趙的軍醫。
“那到底是什麼疫症?”看張文瓘和趙郎中遲遲不明說,徐茂公本能覺得事情不妙。
眼見不得不明說了,趙郎中咬咬牙,才開口:“是天花!”
天花!帳內頓時鴉雀無聲,有人想指責趙郎中胡說,卻幹張嘴,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因為事先已受過刺激了,張文瓘表現比別人強點,“大人!”他衝徐茂公拱手道,“請大人早下決斷,免得疫情蔓延。”
徐茂公擺擺手,示意他等一會兒再開口。
徐茂公不是被嚇著了,是天花這個詞對他而言陌生了些,他得好好想想。
張文瓘不敢催他,但心裡更是著急,他看向帳內的一干同僚,卻見他們也眼巴巴等著徐茂公拿主意,心裡更是嘆息,天花非同小可,這責任,只怕全權統帥的幷州總管也擔不起。
徐茂公並沒考慮多久,雖然在張文瓘那裡,是有著度時如年的感覺,但總算長官是開口了。
徐茂公的話卻不是對張文瓘說的,他問得是趙郎中:“軍中士兵患病多久了?初起症狀是什麼?”
“大概三,四天了,初時便發高怒,頭痛,不少人還有嘔吐的症狀,緊接著身上便出現皮疹,卑職因此斷定這是天花。”趙郎中心裡有些不滿,大人這是不相信他的診斷,可這麼大的事情,他不確診怎麼敢上報。
徐茂公對他的回答也不滿,太模糊了,“皮疹分佈在什麼地方,你怎麼確定那不是水痘?”
趙郎中一怔,才答道:“皮疹多分佈在面部和手,足,而且疹狀成圓形,大小較一致。病人頭痛高熱症狀嚴重,而且都是成年人,水痘多發於兒童。”大人懂醫術?趙郎中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但仍堅持自己的診斷結果。
徐茂公點點頭,依趙郎中所言,他能區分出天花和水痘的不同,看來軍裡是發生了天花疫情。
不過,“那些發病計程車兵可有外出,軍中可還有同樣發熱症狀的?”徐茂公這次問的是張文瓘。
在知道軍中士兵得的是天花時,張文瓘就也想到了這些事,所以他是有備而來,“軍裡發病計程車兵大都是附近一個叫山豆村的募兵,前些天他們都回去了,我已經派人到營內檢查,如果遇到發熱症狀的就先隔離,至於和那幾個士兵一個帳篷住的,不管有無症狀也都先隔離開。”
“做得不錯。”對部下,徐茂公從不吝嗇誇獎。
軍中衛生一向不錯,自己從未在這方面放鬆過,這疫情?“這疫情應該和山豆村有關,山豆村...”徐茂公在地形圖上查詢,“這是晉陽郡的所屬地,這事看來得通知一下晉陽郡守,趙郎中既然熟悉疫情,那就一事不煩二主了。”徐茂公吩咐道。
趙郎中也知責無旁貸,但“職下只是郎中,晉陽郡守...”一個郡守怎麼會聽他一個郎中的。
“會讓人和你一起去的。”徐茂公眼光在眾將中巡視,“你們以前有誰得過天花?”
“未將小時候得過。”
“未將小時候得過。”
說這話的還不只一個人。一個是姓田的明威將軍,一個是常的遊擊將軍,兩人相視一笑。
徐茂公也看看這兩人,點頭吩咐:“那好,田將軍你去找晉陽郡守李大人,必要時親自去山豆村一趟,如果那裡也發現疫情,那整個晉陽都得注意了。常將軍,軍中的疫情排查就由你負責,從現在起,閒雜人員不得進入軍營,軍隊取消休假,休完假回來的人,先另外住在一處帳篷,觀察一下,二十天內沒有發熱的症狀,再回營裡。”
如果自己沒記錯,天花的潛伏期是在11至17天內,徐茂公看向趙郎中,見他對自己的安排一個勁點頭,就知道自己沒說錯。
“趙郎中,你對天花可有什麼好辦法?”徐茂公問趙郎中。
趙郎中搖頭:“職下以前在民間時,就沒聽說過對天花能有什麼好法子,得了此病,大多是隻有盡人事,知天命了。”
徐茂公默然,軍中的郎中,大多是治外傷的好手,這位趙郎中卻是難得內外科都在行,他原是縣中的醫學博士,因為醫術了得,才被前任幷州總管劉世讓調到軍中,他對這年代的民間醫療水平,遠比徐茂公熟悉。
眼見眾人都有了任務,張文瓘不幹了:“大人,那屬下幹什麼?”這事明明是他先發現的啊?!
徐茂公看他一眼:“你原來幹什麼,現在就還幹什麼。”然後對常將軍道:“走,我和你分別排查營中士兵,看還沒有以前得過天花的。”
“屬下和大人一起去,屬下的工作就是協助大人啊。”張文瓘自告奮勇。
徐茂公打量他:“你以前得過天花?”
“啊?”張文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大人幹嘛總找從前得過天花的?
趙郎中拉拉他,好心解釋:“得過天花的,就不會再得了,所以大人找他們去疫區,這樣就沒有危險了。”
張文瓘明白了,忙宣告道:“大人,我以前也得過的,屬下小時候確實得過,只是剛才緊張,一時忘說了。”
這下帳內更多的人笑出聲來。
徐茂公不理他,又詢問趙郎中:“病房那邊值班的郎中是誰?”
趙郎中答道:“現在是李郎中和顧郎中,大人放心,這些郎中對天花都是知道的,不會讓疫情擴大。”
徐茂公繼續吩咐:“告訴他們,病房那邊飲用水要保證,讓伙房多做些補品,雞鴨肉蛋之類以那邊為主。世弼,等會兒你專門去通知一下火頭軍。”他記得,天花的這病一定要注意水分和熱量的供給。
“是。”趙郎中和徐世弼雙雙領命。
趙郎中還是頭回遇上這樣懂醫術的長官,雖然明知天花是頑疾,他卻覺得有了主心骨。
“大人,屬下真的得過天花。不信你去問家母或家兄。”徐茂公吩咐正事時,張文瓘不敢cha嘴,但逮著機會,他還是要掙取。
“大人,屬下也得過。”
“是啊,大人,屬下也得過,家父也可以做證。”
“大人,屬下也有人證...”
“屬下也...”
看張文瓘這樣,幾個年輕的軍官也坐不住了,紛紛上前請命,不怕死的可不只你張文瓘一個,至於證人嗎,大家更是心照不宣,家都在外地,大人還能一一去查?
徐茂公的眼光一一從他們臉上掃過,然後冷下臉斥責:“胡鬧!軍中就沒別的事了,看把你們閒得!”
“常將軍,我們走。”徐茂公帶著在一旁忍笑忍得很辛苦的常將軍離開。
主將走了,田將軍才笑著上前,伸手拍拍張文瓘的肩,“稚圭啊,你還年輕,不知道。像我們這樣得過天花而大難不死的,臉上都會留下些記號。”
“啥?”記號?張文瓘和幾個年輕軍官都不解。
“就是臉上的麻子啊。”田將軍指指自己的臉,仍是笑呵呵的,“天花會出疹子,疹子結痂拖落後就會留下麻點。所以得沒得過天花,一般看臉就清楚了。”這在張文瓘的記憶裡,田將軍還是第一次這麼和氣地對自己說話。
張文瓘和那幾個年輕軍官互相看看,果然都沒在對方臉上找到一顆麻子,大家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但彼此之間,卻少了一些當初的年少氣盛,多了份惺惺相惜。
“啊!”張文瓘突然跺腳驚呼,“那大人呢,他肯定也沒得過天花,為什麼還往最危險的地方跑?”
對啊!眾人都醒悟過來,雖說有事主將做主,這是職責所在,但如果事情都推給了主將,那要他們這些人做什麼!?
眾人爭先恐後出帳去忙碌,剩下趙郎中微笑著搖搖頭,他到底來的是什麼軍營啊,從主將到士兵,這行為就不合常理,要知道,天花可是惡疾啊!
不過,趙郎中也是第一次在危險中看到希望,也許,這次真能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