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明眸皓齒唯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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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明眸皓齒唯今何在
79、明眸皓齒 唯今何在
隆正二十八年 莊親王府外
小半壁衚衕口新開了一家雜食店,三尺半高的窗戶上搭著一塊新刷漆的柳木板,板上放著一小盅蜂蜜梨花膏,窗戶上掛著一隻大紅燈籠,飄著長長的棉穗兒。
一隻粉白的小手扣在木板邊上,然後出現一個小小的腦袋,眼睛彎彎的看著那碗蜂蜜梨花膏,有風吹過來,燈籠的棉穗兒撲在那顆小腦袋上,小手便在臉前撥來撥去,抽空趕緊在木板上敲了敲。
老闆聽見響動,從裡屋走出來,
“喲,小公子又來了。”
眼睛笑的更彎,小腦袋點了點,
“還是梨花膏?”
“嗯,少放蜂蜜,腥。”小人兒奶聲奶氣的叮囑著。
老闆遞了一小盅出來,小人兒攤開手心,放了三個大錢在木板上,一手端著盅,一手扣著木板,回身說
“子侯哥哥,抱我下去。”
衚衕裡的大孩子,正歪頭站著,聽小人兒叫,便伸手把他抱在懷裡。小人兒在懷裡扭了扭,掙扎著滑了出去,大孩子拍了一下他的頭
“小心摔了。”
小人兒站在地上,也不那麼小,只比大孩子矮著半個腦袋。這會低了頭,正全神貫注在那盅蜂蜜梨花膏上。大孩子牽起他的手,
“走吧,等會兒再吃。”
兩人來到城西歡別庭時,已有人等在那裡。一個尖下頜的男孩子趴在二層窗邊,遠遠看見他們就招手,回頭和屋裡說
“喂,子候來了!”
“有烈,他就是小山。”大孩子邊說邊閃開身,小人兒懷裡抱著蜂蜜梨花膏,抬頭好奇的看著屋裡的人。
‘有烈’早就貼了上來,眼裡一亮,圍著小人兒轉了好幾圈,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他,最後一撇嘴,衝角落裡說
“除了眼睛亮些,也沒什麼稀奇。”
大孩子笑著把小人兒拽到身邊,摟著
“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你要看什麼稀奇啊?”
小人兒靠在大孩子身邊,也不理‘有烈’,自顧掀開小盅的蓋碗,伸舌頭在那梨花膏上舔了舔,砸吧砸吧嘴,突然皺眉
“好甜,蜂蜜放多了。”
說完順手遞給大孩子,
“子候哥哥吃吧。”
大孩子接到手裡,無奈搖頭
“哪裡有人吃梨花膏還嫌甜的。”說著自己便吃起來。
‘有烈’吃驚的看著他,
“你?你髒不髒?”
大孩子不解的看著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蘇州織造司上好的緞面,平繡著百蝠圖,毫無差錯。
‘有烈’指著他手裡的梨花膏,
“他剛才舔了一口,你還吃?髒死了。”
小人兒原已跑到一旁端詳著什麼,聽見他的話,便扭過臉。大孩子已經吃下最後一口,順手放小盅在案上,笑著說
“有什麼關係?梨花膏我本來也愛吃的。”
小人兒聽了這話,衝他們吐了一下舌頭,才扭過頭去。
隆正三十年春三月洞庭湖
洞庭湖逢春多霧,開闊廖遠的湖面,一入春便雲蒸氣氳。騰騰引繞白霧之中,幽幽暗影浮動,
竹蒿滑過水麵,霧氣中,一尾扁舟探出頭來。船頭坐著個十歲模樣的少年,穿著一領竹青色的布衣,輕輕淺笑,目光流轉,神色怡然。他赤著腳,褲管卷在膝蓋上,腳沒在湖水裡中,只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船尾撐蒿的亦是少年,只年紀略長些,穿著松花色的褂子,更襯得眉眼清雋,俊朗非凡。
扁舟在霧氣中靜謐的滑行,只有竹蒿入水的聲響,會偶爾驚起一兩隻鷺鷥。
時至正午,水面上的霧氣才散開一些,小舟不知何時已滑入一片青蔥的蘆葦灘中,這片水蘆葦長得茂盛,都有一人多高,迎風搖擺,一浪一浪,起伏錯落。
那年紀小的少年四下望望,順手摺了半隻蘆葦,在手中把玩,忽而說
“遙望洞庭煙水翠,白銀盤裡一青螺。這煙水翠我倒是見到了,子候哥哥,幾時能到君山呢?”
撐蒿的少年立住竹竿,撐腰遠眺,洞庭湖水接天聯地,茫茫一片,根本望不到邊際,
“我想,再有一個時辰就到了吧。”
船頭的人轉過臉,笑著說
“子候哥哥,我們從半夜滑到現在,都沒找到君山,怕是已經迷路了吧?”
船尾的人手扶竹竿,堅定的搖頭
“不會,不會,至多一個時辰就看的到君山了。”
船頭人已經仰倒在舟上,嘴裡銜著蘆葦,手在肚子上揉了揉,小聲嘟囔
“想喝藕粉。”
“小山餓了?”
蘆葦在空中揮了幾下,少年抬起手對同伴說
“看,雲散了。”
撐蒿人抬頭去看,果然重雲中間裂開一個口子,漏出一線湛藍的天,
“起風了。”
風很大,雲被吹的七零八落,陽光撒在湖面上,萬點金鱗。
“子候哥哥,我們別去看君山了。”
竹蒿橫放在舟中,少年撩起松花色的褂子一角掖在腰上,
“不是你說要看君山嘛?怎麼這會又不去了?”
“去君山好累啊,反正君山也不會跑,總在那裡,幾時順路了再去看。這會兒就歇一歇吧,我們還要留點力氣回去呢。”
小舟停在這片水蘆葦中,兩人一個躺在船頭,一個坐在舟尾,
“小山?”
“嗯?”
“把腳拿上來吧,小心涼著。”
“子侯哥哥,湖面盤踞,蘆葦做窩,豈不妙哉。”
“你說的是誰?”
那邊沒有迴應,
“在想什麼?”
蘆葦在空中揮了好幾下,船頭人支起身子,
“我們回去吧。”
竹蒿入水,扁舟輕行,船頭少年依舊淺笑,從袖子裡摸出一隻短笛,橫在脣邊,一聲長咽,清亮高遠,如庭湖畔抽新嫩柳,似兩岸間幼猿鳴啼,時而高起,時而回落,婉轉迂迴,斷落跳脫。曲子行至尾處,戛然而止,竹笛猶在脣上,只是沒了音色。
“滿桐山的笛子確是珍品,只是這曲子我倒不曾聽‘藥葫蘆’吹過,怎麼像是沒有完結一般。”
船頭人扭過臉,笑的眉眼彎彎
“這不是我師傅的曲,是我剛才高興起來亂吹的,吹到此處,接不下去,就停了。還要子侯哥哥續個尾巴才行。”
“嗯,難怪聽起來有些彆扭。續個尾巴也不難,倒要起個好名字。”
“什麼才是好名字啊?不如就叫庭湖春曲來的乾淨。”
隆正三十五年秋洞庭湖
湖光秋月兩相和,洞庭湖的秋月最是溫柔,逢到十五,珠盤飽滿,投一輪綺影在洞庭湖中。
一隻遊船行過來,水波盪漾,湖中滿月立時碎裂開來。
這隻遊船雕樑畫棟,頭尾都高掛著燈籠,兩側各點著四隻六角宮燈,船中傳來絲竹之聲,似有宴席,賓客無數。
船尾卻獨自倚著一個人,手裡惦著一隻半大的酒罈,獨自對著湖面出神。湖面倒出的月色,又映在此人眼中,更顯得他雙眸神采,流轉生色。
一抬手,酒罈倒在手背上,這人仰頭正準備豪飲,突然有人從他手中卸下酒罈,這人愣了一下,側頭去看,卻是個翩翩公子站在身旁,雙眉緊皺
“幾時變得這麼貪杯?”
那人露齒而笑,也不答話,擰過身對著湖面出神。公子伸手拉他胳膊,
“小山,你不開心?”
那人搖搖頭,衝船裡努努嘴
“子候知道的,我應付不來這些。”
公子點頭,又上前走了兩步,緊緊挨著那人,好一陣,才說
“我已經答應我爹了。”
那人輕笑了一下,
“該恭喜子候,終於可以一展巨集志。”
公子握住那人的手,
“小山呢?同我一起入宮吧。”
那人看了一眼公子,恰好公子也在看他,兩人相距甚近,那人因為喝了酒,臉上酡紅一片,眼中流光倒轉,看著公子的目光閃閃爍爍,終又歸於平靜,低頭撩起公子腰間的荷包
“這麝蘭香果然不一樣的味道,是皇上賞的嗎?”
公子緊抿著嘴,想要說什麼,又怕說出來似的。
“子候你看,那片蘆葦!”
公子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月光下,一片蒼蒼的蘆葦都已抽了穗兒,在湖面隨風起伏,蘆花芊芊,臨水俯首,望去竟有說不出的落寞。
“原來當年去君山的路是對的。”
那人輕聲說,公子抬手落在他瘦削的肩上,
“湖面盤踞,蘆葦做窩,說的是誰?”
那人肩膀輕輕顫了一下,扭過臉,不解的問
“子候在問什麼?”
公子看著他,
“小山今後有什麼打算?”
“子候知道我的,人懶,哪裡有什麼打算。”
“不同我一道回京城嗎?”
那人搖搖頭,從公子手中拿過酒罈,仰頭而盡,忽然衝公子一笑
“子候哥哥,這君山真是崑崙山頂的石頭嗎?”
公子不知他為何有這一問,但還是說
“故事裡說是麻姑一道仙氣吹來的,很多人因此慕名而來。”
“呵呵,真的見了,又如何?”
“美則美矣,奇則不達。”
“那時沒到君山,總想著山裡住著神仙,此番來了,不過山石翠色,再想神仙卻一個都不在了,反倒無趣。不如當年,中途而返,心裡卻總是惦念。”
說完,含笑看著公子,
“你幾時會回京城?”
“這可說不定,或許一年半載,或許三年五載,”那人說著,直起身子,向船艙走去,
“子侯不必等我,你成親那天,我肯定會來,還要備大禮。”
公子獨自站在船尾,只剩一湖月色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