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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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96章
“裴鈞,朕好久沒見你了。”
裴鈞早已想好說辭:“近日各司事忙,今日臣本不得空往內朝中來,可巧是遇上鳴冤之事——”
“那若無此事,你就不來了麼?”姜湛仰頭看入他眼裡,眸子清明地審視著他的神色,徐徐再問:“此案又真只是你巧遇而已麼?”
裴鈞只覺被他握住的幾指,直如被冰蛇盤繞著,已從指尖漫散開絲絲涼意,未答間,又聽姜湛問:“朕記得,之前鄧準曾說你關心鹽稅、漕運,你日前又諫言新闢緝鹽司,那你今日此舉,是否真如蔡颺與張嶺所說,只是想抽掉唐家而獨攬漕運、更便於掌控鹽業大權?”
裴鈞微微抬眉,心下已是苦冷的笑,乾脆只道:“是。皇上不放心?”
姜湛細眉輕皺:“就算是,你也沒必要慫恿人進京擊鼓鳴冤。如今把事鬧大了,雖可叫蔡氏難堪,可清流、張家也會受議,而新政方起就生了這變故,又會讓天下人怎麼想我?”
“那皇上又怎麼想天下人?”裴鈞淡淡一笑,“冤抑未告只是沒揭露罷了,可到底卻是在的。”
姜湛道:“這我又如何不知?可如今冤或不冤,倒不要緊。”
這話一出,裴鈞面上笑意漸褪。
姜湛低頭,隨手玩弄著他袖擺,十分蕭索道:“內閣判處李存志之事,實則案牘根本未從我眼前批過,必然是閣中有人起了迴護之意,想是蔡家無疑。朕知道你想扳倒蔡氏,所以也應了你要查,可是蔡延雖狡,其所言亦有道理:如今若重審此案,則天下鳴冤實與不實者皆承其果,恐會競相爭訟京中,而朝廷若要一一受理,撇開官資不談,卻也令地方官員提心吊膽、相互遮掩,今後又如何敢於放手做事?……朕實在是沒有主意。”
裴鈞慢慢從他手中抽出自己衣袖:“那此案涉事人等,皇上當如何處斷?”
姜湛很快便抬頭看他,瀲灩的眼睛一眨,真意地問:“你說呢?”
裴鈞道:“我是在問皇上。”
“我……”姜湛垂眸一瞬,反身負手走開兩步,輕嘆一聲,“如若南地真是那等慘狀,待查清後,怕是要殺官以震民怨。”
裴鈞凌然問:“只殺官嗎?”
姜湛回頭看向他:“那難道真要波及寧武侯府?”說著他便搖起頭了,苦笑道:“那樣世宗閣與壽康皇姑定會鬧個不休的,京中、皇城就再也沒有寧日了。”
裴鈞再問:“那他們若是安寧,天下的安寧又怎麼辦?”
“百姓是可以忍的,但皇親不能。皇親鬧起來是要我都沒了安穩日子過,我又怎可給百姓寧日呢?”姜湛終於回身再度執起裴鈞的袖子,“裴鈞,你快幫我想想,我現在該怎麼辦?雖應下要查,是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可怎麼查才能不傷這京中權柄?怎麼查,此事才能平息?”
他問著這話,目光追隨著裴鈞,卻竟覺此刻裴鈞看向他,雙眼竟流出一種近似悲憫的神情。他轉而握住裴鈞雙手,發覺裴鈞拿著血布的手冰冷而用力,依舊久久不言,不由有些急了:“裴鈞,你說話啊。”
可裴鈞無言片刻,終於還是空茫道:“此事難於應對,臣實在不知如何應答皇上,望皇上恕罪。”
“你怎會不知?你總是知道的,卻是不願告訴我?”姜湛向他懷中靠近一些,拽住他衣襬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可是因我上次說了你姐姐的事,你才不願意入宮看我了?”
裴鈞微微退後半步,低聲道:“皇上,早年臣也說過,入宮總非長久,不入宮才是遲早的事。”
姜湛卻立即拉住他手腕:“不、不行!我不許。裴鈞,你不許丟下我。你說了要陪著我的,就要陪我一輩子,你說了要幫我的,就要幫我一輩子……我不想一個人。”
裴鈞任由他拖拽,身形只微微一晃,輕聲道:“哈靈族婚車將至,穀雨後天下選秀,皇上今後再不會一個人了——”
“可我要的是你,裴鈞!”姜湛握住他的手顫抖起來,睜大雙眼與他對視,“裴鈞,你不要丟下我,我不想要別人,我只想要你……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
這話裴鈞前世大約等過十年,最終也從未聽姜湛開口說過。可此時他靜靜看著眼前的姜湛,卻覺這話哪怕終被說出來,終被他聽見了,彷彿也再沒了意義。而那些因了情慾愛恨,曾在他心內瘋狂滋長卻不見天日的冤苦與壓抑,那些他曾獨獨揹負過的錯解與罵名,途經兩世,隨同他的魂魄在這軀殼中左突右撞,此刻也竟似忽而被赦免了所有的徒刑般,驀地都消失了——
甚至連最初為其招致牢獄的那些過往與緣由,也都盡數不見了。
一切竟似不知為何而起,終至今日潦草而沉默地結束。
他攥緊了手中粘膩的染血長布,聽見自己道:“臣何其微末,皇上卻是皇上,是一國之君。皇上當心繫天下,而天下人,正在流血。”
姜湛眼角發紅地看向他,咬著牙低聲道:“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做皇帝……是你把我推上來的。”
“皇上這話就錯了。”裴鈞淡淡與他對視著,“君權天定,要皇上做皇帝的不是我,是命。皇上不能只怪我,不認命。”
姜湛發覺,此刻他在裴鈞眼中,似乎不再能捕捉到絲毫愛意了。更糟的是,就連裴鈞眼中於他的悲憫好似也正漸漸淡去,而其中愈發清明起來的,竟是股萬事風過般的絕然之色。
他的心底在這一刻恍若被巨石砸空,開出個灌風的豁口,瞬時便被冰冷填滿,要極度勉力才可出聲道:“裴鈞,你怎麼了?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我們只是吵了一架,你為何就這樣待我?若你還在氣我不願赦你姐姐的罪,我即刻簽印將她赦免就是,我馬上——”
裴鈞按住他肩頭,止了他轉身,冷靜道:“姜湛,你還不明白嗎?我姐姐眼下根本就不是你能赦免的。這京中的官僚宛如軀幹,早已生出手腳,現今又自己長出了腦袋,那腦袋就是內閣。內閣的嘴巴姓蔡,舌頭姓張,他們若都想要讓裴妍遭罪,豈是你一句赦免,就可以放了她的?”
姜湛渾身猛地一僵,瞪著雙眼看裴鈞拂下他的手沉息一嘆,又眼睜睜看著裴鈞在他面前跪地一伏,竟聽這昔日最最親密的枕邊人,終於還是說出了那句話:
“皇上今後好自為之罷。臣告辭。”
裴鈞從中慶殿出來已快正午,殿外日光卻不如清早盛烈,僅僅只被愈發綿密的陰雲禁錮著,在天地間勉力透出慘亮的光影。
四周很悶,他一路向南走至步兵執事府竟悶出些薄汗。由人恭敬領進了府內班房,但見排牢之中,李存志已被安放在一處石床乾草上,正有醫者為其診脈、敷藥,門外有三名侍衛帶刀把守,而走道盡處的耳房之中,又隱約傳來熟悉的人聲。
他順著排牢往耳房走去,沿路扭頭看了看木柵後的李存志,看著這老者褪下上衣後露出的瘦削身板上滿是血腫,一時只覺這一道柵欄豎起來,往往一邊的人正經歷著另一邊一生都不會經歷的事。如此去想,真不知到底是那邊的人在牢裡,還是這邊的人在牢裡。
走道很快盡了。推開門,屋中隔桌並坐的二人抬起頭來,神容俱是嚴峻。
坐靠裡邊的蕭臨道:“來了。宮裡怎麼說?”
而坐外邊的人烏髮白袍、玉帶束腰,此時見裴鈞來了,面上的凝重雖即刻淡了些,卻礙於蕭臨還在,便只微微頷首,僅道一句:“裴大人。”
一陣穿堂清風從耳房的小窗闖入,吹散些許內班的潮悶。裴鈞站定了,亦向他笑著點頭道:“晉王爺。”
接著他便與蕭臨道:“宮中定下此案要查,還算……順利。李存志如何?”
說到這話,蕭臨面色便回覆嚴峻了:“大夫看了看,說被毒打太狠又長途顛簸,腹中臟器多有出血,外傷更是難以計數……這境況雖不致立時就死,可大約是活不了太久時日,也經不起大的動盪了,萬事還需小心。”
裴鈞聽了,嘆息點了頭:“好,謝過你了。我回頭請你喝酒。”說著,他看了看姜越,託蕭臨道:“我想同晉王爺私下聊聊此事,你可否行個方便,替我把個風?”
蕭臨雖不知裴鈞與姜越是怎樣從昔日宿敵化為盟友的,但眼見事務緊急,便倒懶得多問,只很乾脆地起身走出耳房,還體貼地帶上了門。
裴鈞眼見他出去,便單手抬了張房中獨凳擺去姜越跟前,膝蓋貼著姜越的膝蓋,抱著雙臂在姜越面前坐下了。
姜越即刻往後坐了一些。熟料他退,裴鈞便拖著凳子往前一分,終於還是與他挨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