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崛起香港1949 晨昏【辛夷塢】 韓娛之最強忙內 福慧雙全 悍醫 錢途 網遊之無限風騷 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黑暗霸主冷血後 王子之謎
第29章
第29章
說罷在裴鈞“王爺不必勞煩”出口之前,就已從裴鈞手中緩緩抽出胳膊斂入裘下,當先轉身往來路走去了。如此裴鈞只好袖手跟在他身後,可一路往回走,卻實在發覺姜越一路走得比來時慢多了,步履間似乎若有所思。
就在裴鈞正猶豫可否要出聲問問時,行在他身前的姜越竟忽而身形一停,叫他差點就撞了上去。一時止步又倒退些許,他見面前的姜越像是終於想起什麼似的,猛地回過身來:“裴大人。”
“……哎,晉王爺?”裴鈞將手裡的短劍往後收了收,雖然他知道若是真要發生什麼,這也頂不上幾個用……
“孤是想說遇刺一事,”姜越沉穩莊重地開口了,“孤以為,此事當是有人不僅想要晉王府遭難,更還想要裴大人也因此失勢,依照如今朝中境況,不知裴大人對那幕後之人可有猜想?”
眼看此言意有所指,裴鈞細思下,首先只認為這幕後主使不會是姜湛。因為就算姜湛因隨喜之事對姜越起了更加忌憚之心,要殺姜越也不必將他裴鈞牽扯進去,畢竟新政之策才剛透過,日後姜湛還大有要用到六部表票之處,不會這麼快就趕盡殺絕——就拿前世來說,也是將他裴鈞的最後一滴血都擠乾淨了才抹的脖子,在這一方面,姜湛可說是耐心極佳了。
如此換念再想,朝中想讓姜越死的,無非有三種:一是為兵權,二是忠皇位,三是謀利益,而在這其中又想將裴鈞一起推入黃泉的,大約只能集中在第三上。這樣看來,如果一旦讓姜越和裴鈞同時倒臺便能獲取最大利益的人,就是最有可能的幕後主使,那麼這答案就已然呼之欲出了——
“蔡氏。”裴鈞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姜越讚許地點頭:“孤也如此想,不過一切還需謹慎查證。如此,裴大人與孤也算是上了一條船,那或然裴大人今夜在半飽炊所提之事,就可與孤再相詳議了。”
裴鈞長眉一挑:“王爺改主意了?”
姜越淡笑垂眸:“一時自有一時計,若此事後我二人依舊道不相同,那再分道揚鑣也並無不可,而若此舉能夠一舉從朝中剪除蔡氏一黨,孤也願意與裴大人合作。” 說著,他側身將裴鈞往前一請,“深夜牽連裴大人來此,已然是辛苦裴大人了。如蒙不棄,孤想請裴大人喝杯便茶,權當解解乏。裴大人若是願意,與孤細說一番合謀之事也可,孤洗耳恭聽。”
“王爺客氣了。”裴鈞作揖重謝,抬手道:“臣恭敬不如從命,煩請王爺帶路,王爺先請。”
“好。”姜越一時笑意愈發沁染眼角,也為裴鈞抬手示意:“裴大人請。”
二人途徑中庭,行過長廊洞門,來到東廂側壁的垂簾花廳中。裴鈞隨姜越入內,繞過當先一張折梅屏風,與他兩相對坐在廳中檀桌邊,下人很快燒來滾滾熱水,更取來青膚雪裡的一套茶具放在檀桌之上。
姜越抬手挑出古樸木盤中一個稍大的茶罐,修長白淨的手指啟開了蓋子,霎時一陣宜人花香撲鼻,令裴鈞不禁稍稍前傾身子:“花茶?”
姜越不答,掠過諸多繁瑣步驟,只將一盞小小茶杯放在裴鈞面前,用竹夾從罐內取出一朵色如春緋的小小乾花放入其中,接著,便斂袖提壺倒入滾水。霎時間,那杯中乾花竟在觸及滾水的瞬間陡然綻放、恰好充盈了整個杯盞,色澤明麗如夏日天際漂染落日的壯美雲霞——可好景卻只留一瞬。就在裴鈞稍一眨眼間,那杯中盛放的緋色花朵已頓然消融於炙熱的水中,一點不剩,一時仿似丹蔻入泉點染一池水紅,竟叫方才那花朵盛放之景只恍如一場信不得的迷夢。
“晉王爺府上果真多奇珍異寶。”
裴鈞嘖嘖稱奇間,姜越只含笑將茶盞往他跟前稍稍一推:“不過是普通茶水罷了,裴大人嚐嚐。”
裴鈞聽言,雙手托起茶盞,低頭微呡一口——
可卻就在這一口脣香齒馥間,他只覺心內好似忽而挑斷了一根早就枯舊至老脆的絲絃,在他腔內發出錚然似鐵般一聲擊鳴,空響良久後,徒留一陣悵然的餘韻。
——他記得這茶。
這茶他喝過。
第19章 其罪十八 · 串謀
那是盛夏,火月,豔陽。衣攏汗,焰燒心,梅子留酸,芭蕉分綠。
黃鸝在濃蔭下幽囀,青雲監綠意花色寧似沉湖,直到一聲少年高呼陡然驚止樹上蟬鳴——
“師兄師兄!快跑!我打錯人了!”
裴鈞捏著麻繩從牆上倉皇跳下,一把扯了蒙面布,長眉俊目裡且驚且急。
他抓起閆玉亮的袖子,夥同牆根這八 九少年發足狂奔,一窩蜂跑過學監中庭滿池火紅的豔色睡蓮,陣陣腳步嚇得池中小魚四下游逃,激起漣漪水光映他們片片青衫飄入北山書堂,倒影裡,此中層疊樓臺凝煙似幻。
少年們鬧哄哄地坐在堂前遊廊裡,不顧喘氣兒地圍著裴鈞,慌慌問他那唐譽明被打得怎樣,卻聽裴鈞撓著腦袋說打成了晉王爺,簡直快要驚落了下巴。
“這還得了!”閆玉亮趕緊推了方明珏出去打探。沒過一會兒,就見方明珏慌慌張張從外面跑回來,嚇白了一張臉叫:“裴大仙!不好了!晉王爺來找你麻煩了!你趕緊躲起來!”
他話音剛落,外面卻已有管事匆匆跑來招呼:“所有人都來前院兒集合!快!寶蟾宮裡來人了!”
這下一堆少年全嚇傻了,尤其是方明珏,此時雙膝一軟跌坐在裴鈞身邊,兩行眼淚刷刷就淌下,直拉著裴鈞袖子哭:“完了完了,都怪我說什麼唐譽明!這下可要遭罪了!大仙你可千萬別出去,我……我出去頂了就是,我就說是我打的!”
“你這弱柳秧子能打什麼人,你說了他們也不信啊!”裴鈞抽了手來一刮他鼻子笑,“得了得了,不用怕!方才我也沒露臉,就算現在往晉王爺跟前兒一站,他也鐵定認不出我來。”說罷牽著哭哭噠噠的方明珏就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前院兒裡已有不老少人,就連監正張嶺都被驚動,正領了幾個當日在監中的官員肅容立著,還不知宮中大動干戈是出了何事。少時裴鈞幾個也心懷鬼胎鑽進了青雲監一眾兩百來號青衫學子裡,只等了一小會兒,就見青雲監大門的內影壁外拐進來一列神色肅殺的人,當中走在第三位的,便是那初一見面就被裴鈞勾花了小臉兒的晉王爺。
十七歲的姜越身量未顯,還尚有些少年人的清瘦,身上又穿著寶蟾宮學裡人人相似的罩紗白衣,此時合了他一張冷臉,就叫他更似個握了寶劍下凡捉妖的雲頂仙君。
而他此時要捉的妖,正是那混在兩百來號相仿少年裡等著瞧他笑話的裴鈞。
護送姜越一道過來的,是攜領宮學的趙太保,此時捋著鬍子同張嶺一經說明,直叫張嶺眉頭都快擰斷,趕忙抬手叫姜越指認那翻牆行凶的忤逆狂徒。
姜越白衣的下襬很有些泥塵未拍乾淨,白皙顴骨上斜橫的一道紅線更顯一身少年戾氣。他聽言凝了烏眉,抬眸往這院中兩百多張臉裡仔細分辨,可一眼望去卻個個兒都是黑白的瞳子兩撇眉,怎麼都瞧不出個名堂;再往眾監生身上一一瞧,只見所有人都穿著一模一樣的青色外衫,再沒有一個不羞不臊穿著中衣就出來晃。
世間眾生初見都只驟似夏雷,往往一瞬息而已,故就真不是人人都得個非比尋常。姜越一心知道那一個叫他堂堂王爺吃了暗虧的賊子就在這芸芸眾生之中,可眼下那人摘了蒙面、穿上衣裳,他就一點兒也不認識了。
一旁近侍見小王爺已然氣盛,自然也跟著著急,便連忙出主意道:“王爺,若是找不出個確鑿的人,乾脆將他們連坐就好,省得——”
可他話沒說完,就被姜越一聲“放肆”給喝止了。
暗憤的神采在姜越眸中一瞬起伏,他沉聲說了句“國政之穩,尚不足以酷刑懾人”,在一眾監生且懼且畏的目色中再度抬眼分辯了一次,終也無果,便只好帶著一行人悻然離去。
人群中的裴鈞見這金貴小王爺連吃他兩次暗癟還發作不得,心下不免實在一通好笑,抬手兩把抹乾了身邊方明珏臉上的淚花兒,不經意回頭間,卻見青雲監監正張嶺,此時正面似寒冰般看著他,目中是如雪銳亮。
裴鈞至今記得那一眼。
若說裴鈞有時會在日後反觀一生時,為了曾經僥倖避過的小事感到些許後悔,那麼他偷襲姜越卻未被指認這事,或許當算此中之一。如果他那時被認出來了,被拖出去杖責了,甚至因此被逐出青雲監了,或哪怕是什麼都沒有發生而依舊作個玩世不恭、不學無術的忠將之後,那往後的一切事,說不定就真不會發生了。
晉王姜越被青雲監生偷襲之事,雖然沒有揪出裴鈞,可若是捅到朝廷上,告到御前去,卻可以叫管事的張嶺丟了烏紗帽子。張嶺不僅要保住監正之位,也要保住青雲監聲望,因此也不能承認凶徒就在青雲監裡,對外只說“也許混入了歹人”,然而對內卻需要找出這害群之馬,以免一眾監生近墨者黑。
張嶺以為監中世家公子雖跋扈跳脫,卻生來就侍奉於天子腳下,雖於庶族寒門時常苛待調侃,可對於絕對皇權的尊崇與敬畏卻與生俱來,絕沒有翻進皇城毆打皇親的膽子。因此,張嶺首要便懷疑到了平日與這些人不相為伍的裴鈞頭上,於是私下將方明珏、閆玉亮這些與裴鈞要好的少年一一找來,只分別問他們一個問題:“事發當時,裴鈞在何處?”
未料有此一出的少年們個個慌亂。方明珏亂轉著眼珠子,說裴鈞在北山房看書;閆玉亮撓頭抿嘴,說裴鈞在後院玩蛐蛐兒。其他幾人有說裴鈞在蓮池摸魚,有說在梅少爺家鬥雞,一時人人都為了保護裴鈞而撒謊,可卻每個人都說得不一樣。
這叫張嶺終於斷定,那打了晉王的混賬學生,果真就是忠義侯家的裴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