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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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依他所料,既然隨喜公公能聽聞他裴鈞貪墨、吃鹽、懷有異心,則以晉王的手段,若非也是知道這些,就絕不會將隨喜貿然送來他面前。晉王此舉,大概揭他眼瞎是假,想以此向他要挾、交易才真,一切定當還有下文。
其二,這隨喜既然是姜湛宮中的心腹,到眼下也在忠義侯府過了一夜,宮裡早該察覺人丟了,第一個懷疑的地方自然是他裴鈞府上——可這人卻是晉王他老人家逮出來的,如今擱在他裴鈞手裡,豈非是把燙手的山芋強塞在他懷裡?那他是該放了,該還給晉王,還是該給姜湛送回去?可無論哪種都極易惹火燒身。
裴鈞此時一想起晉王昨日散朝後的笑臉就氣得牙癢,心道這奸賊頭子沒事兒抽個這麼大的風,怎麼就不怕閃著腰啊?他真恨不能找老曹尋人一麻袋套了這人胖揍一頓才好。
而他正如此想著,中城兵馬司已然到了。
裴鈞領著人進去的時候,晉王爺姜越正四平八穩坐在司部大院正中的紅木官桌後,頭頂青天、腳踩大地,抬手漫端了茶盞送到口邊淺淺一飲,罷了,這才語重心長地同治下的十位正、副指揮使說了這樣一句話:“軍餉、囤糧數目不對,不要總向孤抱怨,你們應當儘快去找裴大人清算,不夠,就讓裴大人給補上,多了,就叫裴大人都運走。”
說完了話他一抬頭,正巧看見裴鈞來了,就更悠然地笑起來:“裴大人,你看孤說的對不對?”
“對對對。”裴鈞連忙咬牙擺了笑臉迎上去作揖,“王爺英明,王爺指點得極是,臣今日帶了人來就是為清算囤糧的,勢必將這年尾給收好,替王爺您省心,也替朝廷省心。”
晉王慢慢擱下茶盞,起身笑盈盈地看向他點頭:“要說朝中誰最忠心耿耿,那裴大人當做表率,敢叫第二,怕是沒人敢叫第一了。”說著又向後看了看宋毅幾個,再看回裴鈞,笑容便更有深意了:“裴大人手下的人,做事自然也都是忠心不二的,孤放心裴大人。”
不知實情的宋毅等人已然謝起了晉王的誇讚,而昨晚才將手下的奸細逐出府去的裴鈞卻是吃了個癟嘴虧,一面笑納了晉王的明嘲暗諷,一面同諸官將公事暫且講畢,這才總算跟著晉王一起走出了司部大門。
晉王走在前面負手回頭來,看裴鈞跟在身後,竟全然不解道:“裴大人,你跟著孤做什麼?”
裴鈞恭恭敬敬地笑著打禮:“回王爺話,臣是來謝過王爺昨日賜禮之恩的呀。王爺這禮好啊,叫臣聽之、見之,醍醐灌頂、五臟俱通,驀然自審,見自己果真是個瞎的,真是有勞王爺掛懷、提訓,臣羞愧難當。”
晉王爺心知肚明聽他打完官腔,一臉風清月明地繼續往外走:“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不過是答謝裴大人為朝廷新政鞍前馬後罷了。”
——這奸賊頭子果真是記下了改票的仇,這可難辦。裴鈞繼續跟上他殷勤道:“晉王爺客氣了,臣為朝廷做事兒,這都是應該的,王爺此禮如斯貴重,臣實在當不起,臣還是給王爺送回去罷?”
可晉王爺卻安撫般抬手拍了拍裴鈞的胳膊,嚴肅道:“裴大人這話就見外了,孤這禮既是送給了裴大人,就全聽裴大人發落了,又怎麼能再收回來呢?”說完還搖頭輕嘆,直道裴鈞太客氣了。
——這就是真把隨喜那燙手山芋甩給我了,他孃的。裴鈞此時直想脫了靴子往晉王爺臉上砸,可卻礙於還有把柄在這奸賊手裡,就不得不依舊笑問:“那晉王爺也得讓臣返還一禮才是,就這麼收了如此好禮,臣實在過意不去。”
晉王聽了,這才終於止步,回眼笑睨著裴鈞問:“裴大人要送孤東西?送什麼?”
——瞧瞧,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這奸賊果然想要我手裡的東西。裴鈞袖著手衝他再拜一下,認認真真道:“不知晉王爺可有何心願?若是臣能替王爺達成,那臣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此話一出,晉王聞言竟些微怔愣,一時抿脣沉默著,雙眸不明深意地淡望著裴鈞,過了一會兒才徐徐開口道:“其實,孤一直……”
裴鈞不由傾身豎起些耳朵:“王爺一直……?”
晉王看他微微靠過來,止不住脣角輕輕一勾,少時將話鋒一轉,溫聲道:“其實孤一直想同裴大人吃頓飯。既然裴大人有心做東,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到此,一旁晉王府的轎子也抬到了晉王跟前兒,晉王抬腿跨進挑杆,入轎前還回望裴鈞一眼,雙目澈亮道:“那孤就等著裴大人來帖了。”說罷,就由人撩開轎簾坐進去,一搖一搖抬著走了。
徒留一臉“豈有此理”的裴鈞懵然立在原地,眼看著晉王轎子拐過街角了,這才咬著牙暗罵一句,回身進司繼續替晉王爺清算囤糧去了。
待裴鈞結了一天的公事回到忠義侯府時,府中已然掌燈。
他自個兒因了晉王向兵馬司保證的那一句話,不僅被司中幾位指揮使纏了一整天,還替戶部、兵部的錯漏背了幾口黑鍋,此時簡直是滿心都正盤算著如何往晉王身上百倍還之、料想著煎炸蒸炒哪樣更佳,走過前院兒不經意一抬頭,卻竟見個眼熟的人影坐在前廳門裡隨同董叔清點碗具。
那人影聽見了腳步,倏地起身回了頭來,一看見裴鈞,臉上立即綻出個笑:“裴大人!您回來啦!”
裴鈞頓時只覺更糟心了:“……錢思齊?你怎麼還沒走啊?”
錢海清向董叔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答:“學生無處可去,無地可依,於是煩請董叔叔指點去路,董叔叔就留了學生,說府中還缺一賬房。”
——呸,缺個屁。裴鈞搖頭看看董叔,心覺老頭兒真是年紀大了善心大發,他也累得懶怠管了,嘆了口氣就拾道繼續往後院兒回屋去。
可回了屋一推門,又看見正牆上掛著他那燒壞了邊兒的三品補褂,袍擺子烏糟糟黑了一圈兒,眼下也還沒補上。
董叔這時候跟進來,見裴鈞正低頭揪著補褂的壞處默默尋思,還以為他正擔憂沒有補褂不好入宮,便低聲道:“府裡的繡娘沒有這麼多彩線,今兒就到寶絲堂訂了,可也還得明日才能送來補呢。大人若是急,要麼今晚讓繡娘先用家裡的綵線補補罷?”
可裴鈞一時卻沒說話。
他此時看著這補褂上灰黑捲曲的絲線,腦子裡是鄧準、姜湛、隨喜和晉王爺一溜溜地轉,這些人的臉與言語在他腦中越轉越快,越轉越亂,直轉到最後恍如被他忽如其來的一道靈光給砰然擊碎了,叫他大徹大悟般抹了一把下巴,忽而衝董叔道:“算了,甭補了。”
說罷他撒手放開了手裡的衣襬,輕聲一笑:
“這衣裳該換一件兒了。”
第14章 其罪十三 · 自利
陡運如火,華衣似命,一切都是當局者迷。
裴鈞低頭看著面前那殘破了邊角的補褂,神臺忽而前所未有般清明——他發覺,早在當年這一身補褂由姜湛賜給他時,他便受了,而將這衣裳穿在身上那樣多年,若非後來他迫於形勢入駐內閣,也還真未想過要將它扒下來,甚至到如今重活一世已發覺這衣裳破了壞了,他兩次所想的,居然都還是修補、修補,不是換——
原來當衣裳在身上穿久了,人就會覺得舒坦了,如此就再難想到這衣裳原本的不合適處;而他還陽多日以來曾以為自己順應了冷靜、清醒、過人的神智去做出的種種,或然也根本只是順延了前世的習慣、活在前世丟不掉的軀殼裡不甘地苟延殘喘罷了。
他欺君、尋釁、貪墨、舞弊,他都做了什麼?他彷彿只是在搗蛋調皮。他自以為佔了種種先機,卻不知別人看他,竟還依舊是個藉由皇權弄政如潮的權奸,是個結黨營私、仗勢凌人的佞臣——而在他們眼中被他這佞臣效忠的皇帝姜湛,又早已將他身邊親信留為暗棋,讓他自以為跳脫控制的每一步,實則都走在帝王心機的謀算裡。
這朝中蔡延、張嶺、晉王依舊據勢各方,他那些小動作並沒有讓這一切從根本轉變——新政依舊是要推行的,領頭的人依舊還是蔡氏、薛張,他如今不過躋身其中而已,那看似取之不盡的吳廣鹽業也只如一片似明似暗的止渴之梅,還未成他囊中之物,他又已被晉王、姜湛得知了苗頭,變得被動,變得夾手夾腳。如果他任由一切繼續發端,那上一世他的種種下場便也會成為他這一世的下場,而那身再三破損的衣裳如若還不丟棄,便也會一如他的軀殼與命運般,成為上天束縛在他身上擺脫不掉的迷障和桎梏。
這一刻他只覺一切如此透徹。他看見的不再只是眼前的那身補褂,也不再是那上面的補子將會換成何種花案繡印了——他忽而仿似看見了這朝政中更大的那一局棋,他開始想:至少表票這一步走得很好,如今已將他換去和保皇黨一個陣線,把他自己的意願隱藏入掌權者的意願,則只要掌權者姜湛推行那新政一日,他就能從中攫取權勢與金銀一日,總不至於還要在蔡氏和清流間腹背受敵。
而至於晉王……這個一直以來所思所慮都是為了篡位奪權的陰狠角色,如若不加以拉攏或虛與委蛇,則無論如何都會一直站在他裴鈞的對立面,往後也絕不會讓他的路好走半分,那麼對於這樣的對立者,就應當讓自己暴露在外的把柄也變成他所忌憚的把柄,讓自己的危機,也變成他的危機,甚至要讓自己的一部分利益,更變成他的利益。
一旦利益與危機相通相融,這世上就沒有永恆的敵人。
他終於豁然開朗了。
他這一世再不要做一隻亂咬亂叫帶鐵鏈的狗了——他要夾著尾巴,要且行且讓,他要大偽似真、大奸似忠,去做個皇上面前的錚錚諫臣,去做個反賊身邊的知交摯友,而到最後,他要做那個兩頭皆拆的最後贏家,把這些前世凌駕在他頭上的各色人等統統推入沒有迴轉之路的萬丈懸崖……
“董叔,”裴鈞走到窗臺桌邊,抽出一張灑金的帖紙,提腕執筆點墨,洋洋灑灑寫了起來,“明日一早,叫人把這帖子妥當送去晉王爺府上。今夜,您替我尋出身朝服來,我明早要進宮一趟,把隨喜送回去。”
“送回去?”董叔老目一瞪,心驚起來,“這不是叫皇上落實了您那罪狀,更要疑心了麼?”
裴鈞將寫完的帖紙遞給董叔,笑道:“皇上還要用我手裡的人力,暫且還不會願意動我,且依皇上那心性,若是我不送隨喜回去,還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反倒更要招他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