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前任來襲,專寵嬌妻 重生軍校:腹黑少將,欠調教 黃金瞳. 蜀山劍俠新傳 大唐醫神 出生細戀 青春如玉 青竹心 黨支部工作規程與方法(2017版) 絕地求生:電競男神是女生
第123章
第123章
“臣等接旨!”禁軍統領即刻領命出殿,速速而去。
這一刻,殿中文武百官各自相顧,人人目有自危之色,哪怕平日與唐家再是交好的,此時頭頂滔天聖怒,也絕不敢說一個字為唐家求情。
六部之中,方明珏與閆玉亮對視一眼,抬手扯了把裴鈞的後背,十分低聲道:“大仙兒,皇上今兒瞧著不大對,你提那事兒……可小心著些。”
此事不用他說,裴鈞也早有察覺。姜湛少年登基,至今已在位九年,可九年之中,姜湛守位保權舉步維艱,絕少有如此強硬獨裁的時候,萬事不是先拋問重臣意見,就是先徵詢裴鈞計策,真要說這般果決就定了一門上下百人生死的,今朝還尚算頭一回。
而在場不僅裴鈞,一眾朝臣亦都發覺:從這次朝會的一起始,群臣就全全被御座之上的少帝主導操控著,甚至無暇朋黨相爭,無暇各自為政,光是應對發問與聆聽政事,就已經足夠費神了——
這也是先帝亡故、少帝繼位後,朝野上下多年不曾有過的氣象。
裴鈞抬眉靜靜掃視了堂上一眼,見姜湛的盛怒正逐漸平息,待深吸一氣坐回龍椅後,緊捏御案至發白的手指也終於鬆開。
此時,姜湛的目光緩緩投向內閣末座,似有所指般問出一句:“眾卿還有何事要奏?”
他目之所及處,是張嶺抱笏起身了:“臣有事奏。”
裴鈞頓時心下了然。餘光裡,他見姜越也鎖眉對他搖頭,可見是與他一樣明白了姜湛那忽如其來的雷霆手段是經誰諫言才生。對此,二人神色複雜,滿心凝重,卻只能暫按疑竇,且聽張嶺稟道:
“回稟皇上,自鹽案理就至今,公文律令已下放京郊各級,叫各村縣鎮試行保甲。至今,此政上行下效,頗示初捷,各層得令,已向南北漸傳,估算一月之內,便可叫天下各州皆立此制,以為新政之基。”
聽到此處,裴鈞適時向身旁閆玉亮遞去一眼,閆玉亮即刻出列道:“啟稟皇上,臣有一問:如今張大人之保甲既成,那督管灶戶兵民的緝鹽司,又何時當立呢?若不立此司,下有兵民灶戶據田控鹽,或有村縣割地自肥的,朝廷該如何應對?”
這問一出,御座上姜湛的眉頭又是一蹙。他雙目看過殿中靜立的裴鈞,再度投向內閣:“緝鹽司一事放在內閣已有時日,諸位閣部票擬可出?”
緝鹽司之事經由裴鈞提出,往內閣一放,自然石沉大海。蔡延的打算,本是將此事拖到朝臣都淡忘時,再私下予以通行,漸將掌理權握回自己手中,可卻未防此時眾人問起,便不得不暫行緩兵之計了:“回皇上話,應是近日就能擬出。”
“近日是何日?”姜湛剛被唐氏鉅貪觸動了帝權,心尚未穩,眼下竟再聞鹽民屯兵無人監管,立時便不願任其拖延了,“不如眾卿今日就在這大殿上票擬罷。如此,百官好徑直票議,朕也好即刻裁決,以免此事拖延日久,再生變故。”說著,他竟命宮差搬來幾張條桌放在內閣座前,並取來紙筆一一遞到在場八位閣部手中,供其書寫。
八位閣部中,除卻頭尾二座,當中六人執起筆來,竟一時左顧蔡延,一時右顧張嶺,神色不寧,遲遲難以落就。直至幾息過去,張嶺與蔡延先後交了手中紙箋,這六人才交相望顧,安下心來,匆匆寫下箋子遞交出去,終得司禮官唱出一串“附議”來。
裴鈞領著六部所剩的幾人表了票,又在五寺嘈嘈的表票聲中再度看向蔡延,迎向蔡延一雙古井似的眼睛,輕輕牽動嘴角,口作一句“承讓”。
蔡延面上佯裝不見,可手中的笏板卻已就此收歸了袖下。不多時,他徐徐漸漸地咳喘一陣,又再度垂了眼,就連旁座閣部向他問話,他也極似未聞,彷彿是累了。
如此,緝鹽司定下要立,姜湛便囑各司協力應對,更叮嚀吏部要從今科試子中多選良才以備。閆玉亮謹應,與裴鈞一道跪受了皇命,便一同領了宮裁製出用作殿試皇榜的卷軸,謝恩起身來。
這時,鴻臚寺的出列,說起最後一樣要事,那就是哈靈族前來與姜湛和親的王女已抵達京城,一應隨行嫁妝、文書,皆已送入宮中,近日便需與禮部核對商討,好儘快籌備皇上大婚的事宜。
這終於算是清早上朝來頭一樁喜事,殿中氣氛好歹因此松和了半分,可鴻臚寺的剛把這話頭交去了禮部,禮部的當家人裴鈞卻渾不多說,掀了袍,撲通就跪下了。
殿中百官尚未反應,親王一列還在交頭接耳,姜湛在御座上沒及開口,裴鈞已雙手疊頂,叩首出聲了:
“皇上恕罪!大婚將備,事關重大,臣裴鈞自愧有罪,萬不敢當此重任。”
姜湛面色一白,頓頓一時,冷聲問:“裴卿這是什麼意思?是不願幫朕籌備大婚?”
朝臣屏息相覷中,裴鈞再叩一次,默然一瞬,沉聲道:“回稟皇上,近日朝中醜事,大小皆出於六部,左右都關乎臣身,實叫臣無顏面見皇上,亦無顏面見諸位同僚,更愧對天下學子、百姓,愧對一身補褂烏紗和俸祿銀糧。臣自知才學淺陋,不明是非,為官數年政績缺乏,徒因天恩浩蕩,苟安至今,卻已致推舉之官濫用刑權、枉顧人命,治下之人荒廢聖賢、收賄換卷,其過錯之大,甚難自寬,長此以往,當是更會辜負聖意囑託。臣若仍舊攜領選才、邦交之事,日後恐令江山異色、社稷蒙羞。故今日,臣只望能引咎請罪,特求皇上罷黜臣職,以正朝綱!”
裴鈞出翰林、入朝班,六載以來,曾多有恃寵而驕、以退為進之舉,“請罪”和“望責”之言便常掛在口邊。百官聽在耳中,不過都當他是向皇上討寵罷了,早已不當回事。可唯獨今日,他一番陳詞竟真真落到“特求罷黜”上,這卻叫百官聽來不由生疑。
御座上的姜湛沉默不言地聽完裴鈞這番話,越聽,雙眉便相蹙越緊。直至那話音落下,他眉心已結成淺川,臉容也驟似霜降,皮面上的少年意氣在幾息間摧折,眉目漸轉蕭索冷厲,一雙眼眸頓時邃然如淵,目光堪堪落在堂下裴鈞跪地叩首的背脊上。
深深一息後,他在殿中百官的屏息看顧間,忽而一舒眉宇,目下微紅地字字決然道:
“朕不許。”
堂下譁然暗起,太常寺卿剛叫出一聲“皇上三思”,就被姜湛一個眼風掃過去:
“朕說了,朕不許。”
這是姜湛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朝堂之上,當著滿座朝臣的面,非常明確地說出了一個“不”字。
殿中跪地叩首的裴鈞依舊紋絲未動,此時任由各處眼色似刀似槍紮在他背上,他也仍然沒有起身。
只聽姜湛的聲音透著空洞的威嚴,不輕不重地繼續道:
“裴卿是朕的老師,朕亦要叫裴卿一聲先生,從來政事、雜事,無不過問,大事小事,無不相商。今新政方起,百廢待興,朝政艱辛,貪墨橫行,朕身邊正需可信、可用之良臣,若連裴卿都要棄朕而去,至此往後,朕又還能信誰?還能用誰?”
他垂下眼睫,靜靜凝望著裴鈞一襲赭色的衣袂,直覺那紅至發暗的色澤,忽而極似一汪凝固乾涸的血——粗糲、蠻橫地塗在他眼中,更似紮在他心底,終究結成他蒼冷的一句:“此事往後不容再議,吏部與內閣,也不許收受裴卿辭呈。若叫朕知道有誰違抗此令……那裴卿不必走,他便先摘了補褂烏紗罷。”
說完這話,他在滿室死寂中漠然收回目光,淺道一聲:“退朝。”
司禮官即刻唱喝,百官跪地與裴鈞同伏,清和殿中山呼恭送,諸官才窸窸窣窣起得身來。
官員三兩結伴往殿外走去,人群熙攘中,裴鈞撣著補褂膝頭直起身,只見親王一眾已挾著姜越往外走去。
姜越在一眾兄弟叔侄中回頭看他,面上有些許情急之色,此時微微向外偏頭,似乎是示意會在元辰門等他,卻片息就被泰王、成王向外拉去,連袖口都消失在遊廊轉角。
裴鈞這廂也被閆玉亮拉過,急急地問:“子羽,皇上明明已經截了你一道,你怎又提一次辭官?明知道不能成,你這不是非要惹皇上不痛快麼?”
“便是明知不成,此事才必須再提。”裴鈞收了笏板袖在手裡。
方明珏湊過來:“你是想讓皇上一意孤行、服不得眾,這才好給晉王爺代政鋪路罷?”
裴鈞凝眉囑他慎言,把他二人往殿外推去,此時正要繼續相說,卻聽身後傳來呼喊:
“裴大人!裴大人留步!”
一回頭,竟是胡黎三步並作兩步小跑過來,將拂塵往臂彎一擱,向他堆起笑臉:“裴大人,皇上叫咱家請您過御書房一敘。”
裴鈞回絕道:“公公見諒,禮部還有要事,我還得去簽印呢。”
“哎喲裴大人呀,什麼事兒能要緊得過皇上去呀?咱家看您是忙昏頭了。”胡黎勾著他手肘便笑開了,說著更向閆玉亮、方明珏點頭示意,拉著裴鈞就往內宮走。
皇命實在難為。裴鈞既已被拉離閆、方,又沒了別的由頭推拒,不免只能按下不耐隨胡黎往內宮走去。步履間,他皺眉向身後宮門的方向一望,才又在胡黎的勉強寒暄裡繼續前行,心下只求此去能速速與姜湛不歡而散,以免姜越在宮門等他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