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打倒劉、鄧、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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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打倒劉、鄧、陶2
媽媽不讓我們出來,我和兩個姐姐在屋裡,緊緊地拉上窗簾。姐姐們聽著批鬥的吼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她們怎麼也不忍去看父母親被斗的慘狀。而我則站在桌子上,從窗簾縫中一直看著。我說,我要看,要看到底,而且我要把這一切永遠地記在心裡!
批鬥結束後,母親扶著父親走回屋裡,看到父親臉色蒼白,趕緊倒水讓他喝,再扶著他躺下休息。這一天,就這樣在吵鬧混亂之中結束了。
事後我們聽說,這次批鬥劉、鄧、陶,對鄧,還是最“明”的。對於劉和陶,則殘酷得多,特別對**,進行了殘酷的人身摧殘。
批鬥抄家後,父親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被徹底打倒了。
在中南海我們的家中,父母親已處於軟禁狀態。我們幾個孩子還可以住在家裡,但不準到父母親住的北房。不過,院子裡沒有進駐造反派,所以我們還是經常悄悄地去父母親那裡。受到批鬥以後,父親沉默、無言、沒有笑容,但也沒有顯露出過分的激動和絕望。在父親鎮定情緒的影響下,我們全家人的心情也並沒有低落不堪,只是更少出去,儘量多地呆在家裡。要知道,“革”中,在社會上,在我們所認識的人中,境遇比我們糟、情況比我們慘的,實在太多了。見怪不怪,相比起來,我們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在這期間,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有一些事,讓我們全家人永遠難忘。
我們的家在懷仁堂旁邊,一個小衚衕,從南到北前後四個院子。一院李富春,二院譚震林,三院鄧小平,四院陳毅。原本,四個副總理,四戶人家,大人們既是老戰友又是老同志,關係親密。小孩子們更是從小一起長大,像兄弟姐妹一樣相處甚歡。“革”以後,到處標語口號一片混亂,每家每人都忙於應付運動,自顧不暇。父親被打倒後,我們更是不願出門,不願見人。有一天,我和大姐鄧林從家裡出去,走到衚衕口,看見陳毅伯伯帶著警衛員,正從外面走來。看他嚴肅地沉著臉,就知道一定是剛剛被迫看過大字報。許久未見,陳伯伯人瘦了,我們從小就熟悉的那副動人的笑容也消失了,只是他的腰板,還是挺得那樣的直。我們知道,在“二月逆流”中,陳伯伯也捱了批判。為了不再連累他,我們自動躲著靠在一邊。不想他一眼看見了我們,臉色一變,眉頭一揚,老遠的幾步就跨了過來。他叫著我們的名字,並突然彎下腰來,像是鞠了一個躬似的,然後問道:“都好嗎?”我們一下子愣住了,當反應過來,知道他是在問候誰時,心頭一熱,忍不住眼淚就要奪眶而出。我們趕緊回答:“都好。”陳伯伯連聲說:“那就好,那就好!”說完,他又沉下了臉,緩緩向巷子的深處走去。當時,我們曾為此激動了好幾天,卻無論如何沒有想到,這竟然是和陳伯伯最後的見面。
還有一次,公務員老吳回來,把一包香菸交給母親。他說,在衚衕裡,碰見李富春的警衛員小孔,小孔看見周圍沒人,悄悄塞給他一包煙,小聲說:“這是富春同志給小平同志的。”老吳看著小孔走後,半天才回過神來,趕快回家。父母親看著這包香菸,許久沒有說話。他們心裡明白,在這艱難時刻,他們的老同志老戰友,惦記著他們呢。
一年多前,鄧小平送橘子給彭真。一年多後,李富春送香菸給鄧小平。世事變遷,怎不令人感慨。
這種狀況又維持了一個多月。9月13日,公務員老吳突然急匆匆地來告訴我們,劉家的孩子們被攆出家、攆出中南海了!劉家三個念中學的大一點的孩子,一人只讓帶一個鋪蓋卷、一輛腳踏車,給強行送到各自學校去了。小的一個上小學的,交給帶她的阿姨也被強行攆出家門。老吳焦急地告訴我們,你們也要有準備呀。
這時,在家的只有鄧楠和我。我們跟媽媽商量,無論如何不能像劉家的孩子那樣被攆走,要走,也要有個去處。我們家還有一個老奶奶,即使我們能去學校,奶奶怎麼辦?奶奶解放後一直住在我們家十幾年了,這麼大年紀,總不能讓她無家可歸吧?劉家的孩子比我們家的小,就這麼讓人趕走,太慘了。我們不能像他們一樣,我們的命運絕不能任人擺佈。商量定了以後,我們也是鐵了心了。
不久,造反派和中辦的人真的來了,凶神惡煞地命令我們回學校去,命令我的奶奶回老家去,而且兩小時之內必須“滾出中南海”!父母親被軟禁不能出來,我們姐妹二人對著造反派申辯起來,說要走可以,但必須給我們找一個住的地方,我們堅決不去學校住,奶奶也不能回老家鄉下,那裡根本沒有親人了,難道要她去死嗎?除非你們用繩子把我們綁走,否則我們決不走!造反派吼,我們也吼;造反派凶,我們也不示弱。我們橫下心來跟他們大聲喊著,控制不住的眼淚一串串地順著臉頰往下流。那些造反派見我們這個樣子,沒辦法只好暫且走了。他們走後,我們放聲大哭了一場。自從父親被批判以來,一直到今天,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憤怒,和即將與父母親分離的悲傷,像洪水一樣再也禁制不住,一股腦地傾瀉出來。
知道逃脫不了被趕走的命運,我們把大姐從學校叫回來,趕緊一起收拾東西。我們在西屋忙著收拾,媽媽在北屋也忙著找。我們在屋子拐角的地方偷偷“交接”,媽媽找到一件,交給我們一件,她和父親是想讓我們把能帶走的東西全都帶走。
最終,我們勝利了。過了幾天,造反派通知我們,給我們在中南海外面找了兩間房子,但要在兩小時內立即從這裡“滾出去”。
臨走的時候,我們分別悄悄地走到父母親住的北屋和他們告別。媽媽趁我們去時,從她的屋裡趕緊再拿出一些東西交給我們。媽媽的眼裡含著淚水,從她手中接過東西時,我感到她的手燙燙的。爸爸正好在房後的走廊裡,我走過去匆匆地親了他一下,又匆匆地走了。爸爸是最愛我們這些孩子的,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我知道,雖然他從來堅強,從來遇險不驚,從來喜怒不形於色,但是,與朝夕相處的兒女們分別,也許從此再也不能相見,對於他來說,這是最大的傷害。政治上的遭遇再險惡也打不倒他,親人的生離死別,卻是他最難於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