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二十二卷

二十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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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卷

子非魚?京都篇 二十二 卷

虞初秋悶悶不樂候在大殿外,心裡一直在想楊憶海的事情,渾然不覺身邊什麼時候又多了人。

“哼!”

其中一個,站到虞初秋身邊時,輕蔑地呲了一聲。

虞初秋回神,轉頭望去。結果看到張德生負手而立,一臉“我鄙視你”的神情。

他身後一步,還站著尚書家的小公子,看到虞初秋,先是一陣欣喜,而後看到張德生的態度,又不好貿貿然和虞初秋打招呼了。

他們身後,還有幾人,都作書生打扮,身著國子監的校服。見了面,相互打招呼。顯然都是同窗,且多半是官家子弟。

明朝時,政dang之爭是很嚴重的,分門結派是公開的祕密。

領路的太監是個明白人,見虞初秋獨自前來,立馬上前拍馬屁。

“這兩位是榜眼張德生,與探花李元傑。同您一樣,都是這一屆的恩科出身,名列三甲。後面那些,則是同期進士。”

虞初秋還沒說話。張德生已yin陽怪調地插了嘴。

“我們熟著呢!您說是吧?虞狀元?”

虞初秋微微皺眉,知道他是來找茬的,不想理會,只淡淡道:

“既是熟人,何須見外。小生慚愧,承讓,承讓!”

李元傑聽虞初秋這麼說,面上一陣高興,剛想接話,張德生又道:

“客氣客氣!我張德生自認文采一般,學問一般,人品也一般。豈敢跟你虞大才子相提並論?”說著,輕佻地打量虞初秋,故意將聲音放大。

這樣一來,自然引起了他身後同窗們的注意。

“小王爺看中的人,豈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懂得欣賞的?虞狀元定是上得朝堂,下得書房,脫得衣裳,入得龍床。這等本事,少爺我窮其一生都學不來半點,承讓承讓!”

張德生語畢,身後立刻傳來進士們的笑聲,和竊竊私語。

虞初秋嘴角一勾,隨即隱去,眼神天真,一本正經道:

“在下愚鈍,苦讀十年,時至今日,方曉朝廷三甲,還有這樣的捷徑?大人如此清楚,想必與王爺……交情更深!”

“噗……”旁邊的李元傑一個沒忍住,笑了一聲,被面紅耳赤的張德生一瞪,縮了縮脖子。

虞初秋抿嘴,朝李元傑偷偷笑了下。

李元傑正巧對上虞初秋的視線。桃花水眸,盈盈帶笑。站姿隨意,自成風liu。

李元傑看著看著,臉紅了,忙低下頭。

這回,虞初秋的嘴角,揚得更厲害了,斜瞟張德生,將他剛才贈與的鄙視,又盡數送了回去。

張德生“哼”了一聲,甩了甩袖子,不理虞初秋,反對李元傑道:

“反正等會兒皇上是要考的!是騾子是馬,都得拉出來遛遛。誰是苦讀來的,誰是走後門的,大殿之上,一目瞭然。”

他剛說完,後宮的方向走來一隊人,正朝前殿去。

近了一看,居然是太師和小王爺。

小王爺遠遠便瞧見虞初秋,笑著朝他揮手。

“呵呵呵呵……”

張德生帶頭大笑起來。很多人也都看見了,頓時議論紛紛。

“剛才我還以為,張德生嫉妒他才這麼說的。原來是確真有其事!”

“唉……這無風不起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張兄也太可憐了。開考前,所有人都以為金科狀元,非他莫屬了,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還是個賣屁股的相公!你說他能不氣嗎?”

進士們說的話越來越難聽,虞初秋的臉色,已經黑得跟鍋底差不多了,皺著眉,抿著嘴,卻沒再多言。

這時,一個太監走過來,對虞初秋道:

“寧興世子和太師大人請虞公子移駕九卿房。”

此話一出,身後的議論聲更為激烈了。虞初秋臉色大變,一甩袖子,道:

“我不去!有什麼話,過後再說!”

太監鞠躬退去,片刻之後,又來了。

張德生已經變了好幾種表情,堪比變臉王,自鳴得意得很。

虞初秋沒想到他又回來了,面色鐵青。

“又有什麼事?”

太監又鞠一躬,恭敬道:

“太師與寧興世子有話讓老奴帶傳虞公子。”

“說吧。”

“太師大人說:鋒芒不可外露。”

虞初秋一愣,看了太監一眼。太監從頭到尾都低著頭,像個沒有生命力的傳話筒。

虞初秋又道:

“唔,世子說了什麼?”

太監道:“寧興世子說,讓您不要聽太師的,一定要好好表現,給皇上留下深刻印象!”

虞初秋皺皺眉頭:

“我都知道了。”

這個太監剛告退,另一個太監從大殿裡走出來,朗聲宣學子們進殿。

一干人等三跪九叩。

皇帝的面容隱在龍椅的yin影中,看不出喜怒。

殿中已站了很多身穿紅袍的大官。為首唯一得賜座的紅衣老人,是閉目養神的杜太師。小王爺站在他身邊,一個勁地朝虞初秋擠眉弄眼。

好多學子都看見了,紛紛嗤之以鼻。

虞初秋瞪了小王爺一眼,後者馬上一愣,隨即露出不解又受傷的表情,卻老實不少。

一番冠冕堂皇的過場話之後,皇帝終於開口了,出奇的簡單而直接。

“今日高興,鄭出幾個對子,大家切磋切磋。”

話說得輕鬆,可只要在古時讀書的人,都知道,所謂考人,其實最難的就是對對子。這比吟詩作賦更為嚴格要求對仗工整,而且還可以看出每個人的反應。誰的應變能力強,文采好,學識紮實,一回合已見分曉!

眾人表面都波瀾不驚,心裡其實都捏了一把冷汗。

虞初秋偷偷朝張德生望去,見他也是一臉凝重,很是重視的模樣,忽而一笑,反而放肆起來。抖抖廣袖,站姿恢復了在殿外時的閒適,彷彿此地不是朝堂,而是田園風光。

皇帝的容顏,依舊被金光閃閃的龍椅遮蔽,看不到表情。

威嚴的聲音,有壞笑的語調。

“閒人免進賢人進。”

探花李元傑立即道:

“罪客勿來醉客來。”

音落,張德生馬上接:

“癆者莫來勞者來。”然後,挑釁地看向虞初秋。

“盜者莫來道者來。”

虞初秋回視一笑。李元傑愣了。張德生臉色舜變。

一輪下來,三人的思想境界已分高下。其他的進士根本跟不上三甲的速度,也有幾個對上來的,卻慢了許多,答案也不甚精彩。

上座的皇帝,身型微微動了下,又道:

“十口心思,思君思國思社稷。”(注意:十口心=思)

這下,學子們都沉默了。

片刻之後,李元傑首先抬了頭。

“八目尚賞,賞花賞月賞秋香。”(注:這裡的秋香不是指人,是指秋天五穀豐登的勝景。李元傑的意思就是:江山如畫,皇帝聖明!其實就是拍馬屁。)

皇帝道:“不錯,好對。不愧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文采風liu。餘者,誰還有對?”

張德生靈機一動,抬頭時,先看了眼虞初秋,信心十足道:

“寸身言謝,謝天謝地謝君皇。”

虞初秋嗤笑一聲。這還沒有當上官呢,就都已經開始拍馬屁了。

張德生顯然不滿虞初秋的態度,拱手道:

“狀元可有好對?”

虞初秋嘴一撇,不鹹不淡:

“八刀心忿,忿俗忿官忿腐敗!”

此言一出,一直閉目養神的杜太師終於睜開了渾濁的雙眼。

小王爺早已興奮得不知自己姓誰名啥,手握成拳,跳嘍嘍的。

皇帝突然道:

“看來狀元和榜眼似有前緣,不妨趁此機會切磋一二。難得都是精彩人物,也讓鄭與眾位大臣欣賞片刻。”

張德生直直盯著虞初秋的臉:

“賜教了!”

虞初秋微微笑:

“承讓。”

張德生道:

“笑古笑今,笑東笑西笑南笑北,笑來笑去,笑自己原來無知無識。”

眾學子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張德生一上來就這麼不客氣。

虞初秋略想,對道:

“觀事觀物,觀天觀地觀日觀月,觀上觀下,觀他人總是有高有低。”

這回輪到張德生臉黑似鍋底了,又道:

“我上等威風,顯現一身虎膽!”

虞初秋笑了:

“你下流卑賤,露出半個***。”

“噗……”這次,不止李元傑,在場的很多人都忍不住偷笑出聲。

張德生這回連脖子都紅了,語氣也不似剛才那般冷靜。

“一鄉二里共有三父子不識四書五經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膽。”

虞初秋笑道:

“十室九貧湊得八兩七錢六分五毫四釐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張德生沒想到平時從沒人對得出自己的對子,今番特意挑了幾個最難的,想讓虞初秋當場出醜,卻被他反將一軍,每每對得工整不算,還句句罵自己“下流”!氣得是七竅生煙,破口大罵:

“你家墳頭來種樹!!”

虞初秋回道:

“汝府澡盆雜配魚!”

“咳咳……咳咳咳……”

杜太師忽然咳嗽起來。蒼老的聲音,在空曠寬敞的大殿上,顯得格外突兀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