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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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雲
子非魚?京都篇 二十一 雲
即使這樣,女人居然還要笑。
楊憶海看到她笑,腿都嚇軟了。臉上好不容易保持的苦笑,看起來越發像哭。
“你要是覺得我醜,可以看別處。”
女人低頭,拔下一支珠釵,劉海垂下,剛好遮住了她毀容的半邊臉。復抬頭時,朝楊憶海一笑,動作如畫般擺手請坐。
一霎那,楊憶海覺得,這女子雖容貌毀了,卻仍有令人注目的魅力。假若她沒毀容,又將會是怎樣的傾國絕色?
可惜一切都只是假設。
楊憶海略微低頭,朝她行了一禮。也就是明朝時,男子初見女子最平常不過的禮節,便揚袖坐在了女人對面。
女人微微有些詫異,看他一眼,笑了笑,不置可否,低眉撥弄案上的琴絃。
楊憶海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可琴聲一響,楊憶海就不好意思打斷了。
這女人彈琴的技術實在精湛。楊憶海出生歡場,絲竹聒耳不在少數,卻從未聽過如此清澈的琴音,一時竟有些出神,呆呆看著女人修長蔥白的十指,在細細的琴絃上跳舞。以至於什麼時候亭子裡又進來一人,他都未察覺。
“公子請喝茶。”
等那人將茶端到他面前了,楊憶海才如夢初醒。抬頭一看,來人是一位老翁,看衣著穿戴,像是管家。
楊憶海見他鬍子都比自己頭髮長了,還畢恭畢敬端茶奉水,很不習慣,忙接來謝過。
老翁笑容慈祥,看著很有親近感。楊憶海放鬆不少。
老翁走到女人身後,將托盤敬遞過去。
楊憶海剛覺得詫異,女人身後的柱子yin影裡,突然伸出一隻手,將托盤裡剩下的最後一杯茶拿走了。
楊憶海驚出一身冷汗。心想自己在亭子裡這麼久,居然沒發現女人身後還有一人。想來此人定是武功高強之輩,又或者是高階侍衛之類的人物,遂又仔細看了幾眼。
然,此人面部身形皆擋在亭柱之後,只看得出是個男人,年紀可能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其他的,再看不清。
老翁奉完茶,站到女人身側,對楊憶海,緩緩道:
“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敝姓楊。”
琴聲頓停。
“哦,楊公子。”老翁一揖,請示般看了看女人,又向楊憶海道,“這位是我家主人,安寧公主。”
楊憶海剛想喝茶,聞言,嚇得手一抖,差點打翻茶杯。
“公主??”
老翁微笑:“公子暈倒在城門口,剛巧我家翁主經過,見公子一臉病容,所以……”
楊憶海趕緊站起來,深深朝安寧公主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公主搭救!草民是從外地來,驚擾鳳駕,還請公主見諒!”
女人眉心微鎖,琴聲停了。
“冠冕堂皇的話就不必說了。我救你是因為你長得像我認識的人,所以想等你醒來尋問一二。看在我救你一場的緣分上,你也該如實回答才好。”
楊憶海已是一身冷汗,拱手道:
“只要草民知道的,一定照實稟告。”心裡卻已經拐了十八彎,把她會問的話題猜了個遍,可惜楊憶海還是沒有猜到女人接下來問的問題。
老翁等公主眼神示意後,又擺手向柱子後,對楊憶海道:
“那位是公主的貼身侍衛,楊雲,楊大人。”
此時,柱子後的男人方才走了走來。
楊憶海一愣,見這男人非常英俊不算,氣度舉止亦不凡,是個千里挑一的美男子。可他只是略微朝楊憶海點了點頭,便低眉站在了公主身後。
楊憶海盯著他看了許久,都不見他開口說話,心中更為迷惑,弄不清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乾脆放下茶杯,對面前三人道:
“有什麼話直說好了,繞這麼大圈子,累不累!?”
公主輕動嘴角,笑了下。楊憶海看著渾身不自在:
“不說算了,草民告辭!”
說完,一揮衣袖,邁步出亭。突然,身後傳來公主的琴聲。這一次,卻與剛才不同,沒有伴奏,沒有和絃,清澈乾淨得就只剩幾個最簡單的調子,卻是楊憶海記憶中,最熟悉不過的音樂。
楊憶海幾乎是同一時間回了頭,重新衝進亭子裡。
當他跑進來時,明顯感到公主和楊雲的表情也起了變化,但楊憶海已顧不得這許多,劈頭就問:
“這搖籃曲的調子,你從哪兒聽來的?”
公主停下動作,伸出手。楊雲扶著她站起來。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這首曲子是我已故孃親教的。我娘楊若水,是前戶部尚書,楊震遠的女兒。也是當今皇上最心愛的武皇妃。”
楊憶海腦袋一炸,差點站不穩,退了好幾步,直退到亭柱旁,方才站穩。眼前金星點點,什麼都看不見。
老翁過來扶住楊憶海的手臂:
“公子您沒事吧?”
楊憶海搖搖頭,扶著柱子坐下,喃喃道:
“我什麼都不記得,我娘只告訴我,我爹叫楊滄海。生前是個大將軍,其他的,什麼都沒說。彌留之時,我娘已有些神智不清。而且那時,我才五歲。”
老翁聲音都抖了:
“你娘是不是姓徐?”
楊憶海點點頭,抬眼看到亭中三人,臉色都是一變,還沒來得及問,老翁已經老淚縱橫的跪倒在楊憶海面前,顫聲道:
“少爺啊,老奴總算在有生之年找到你了。日後在地下見到老爺,我也有個交代了……”
說到此處,哭得悽切。
楊憶海一頭霧水,心想我只不過是暈了一下,怎麼就多出個皇親國戚不算,還有人叫我少爺?見過天上掉餡餅,也沒見過這麼便宜的事?!
頓時心中有些警惕,面上卻不露聲色,靜觀其變。
老翁漸漸止住哭聲,又道:
“少爺,公主身邊的楊雲,是老爺的親弟弟,就是你的親叔叔啊。公主的娘是老爺的妹妹……”
“停停停!!!”楊憶海再也受不了了,打斷老翁的話,“怎麼我一瞬間多出一大家子親戚?!你們就這麼肯定,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你們就不怕,我是那個什麼……隨便哪個官……誰誰誰派來的臥底?”
公主笑道:
“這個我自然會派人去查。不過光是你的長相,就騙不了人。”
說罷,從琴桌下抽出兩幅畫。楊雲接來展開,楊憶海一看,就呆了。的
公主道:
“左邊那幅,是我的大舅舅楊滄海。右邊的是我孃親。你再看我身邊的楊雲,是不是和你長得有點像?”
楊憶海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一時表情難看得可以。
公主好聽又親切的嗓音在耳畔迴響: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昔日楊家勝景,現今只剩雲……”
楊雲依舊低著頭,沒有言語。
楊憶海看到公主看他的眼神,除了悲切,彷彿還夾雜著一絲其他……只一晃,就不見了。
楊憶海想問,又不知從何問起。腦子裡一團漿糊。
老翁拉著楊憶海坐下,含淚道:
“少爺且聽我慢慢道來。老太爺當年位居戶部尚書,掌管天下錢糧,是先皇身邊的紅人。當時朝中是個三足鼎立的局面。我們楊家出自山東,手握財政大權;太傅世家江南虞氏,是天下文人的楷模與典範;還有一族,則是現在太后的孃家,兵部杜氏。”
“三大家族,以虞家最為尊貴。雖說虞家人丁單薄,從不參與後宮之爭。但因虞家歷代都是皇帝恩師,又以直諫出名,歷來給人正直廉潔的印象,所以哪怕是皇上見了,也要禮讓三分。”
“當年老太爺育有三子:你爹楊滄海是老大,楊雲是老三,而公主的孃親,是老太爺唯一的女兒。當年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皇上,到了年齡要選妃,指名道姓,非二小姐不娶!可太后是杜家人,她哪能同意啊……硬生生讓皇上娶了太師杜錦文的大女兒,也就是皇上的親表妹。二小姐卻成了側妃。”
“在這之前,老太爺和杜家已結下不少樑子。杜家在外打仗,常常無底洞似的要銀兩。老太爺經常為了國庫虧損的事,半夜三更睡不著覺。就這樣,杜家吃了敗仗,還賴我們楊家剋扣軍餉。朝堂上也吵過不止一次,每次都是虞柏霖太傅從中調和,才沒將事態升級。可兩家暗地裡已勢同水火,沒發出來,只是時機未到而已。”
楊憶海重重嘆了口氣。老翁繼續道:
“後來,少爺你也該猜到一二了。杜家小姐根本不受寵,二小姐先懷了孕。臨盆當天,生下一男1.女,龍鳳寶胎!皇上高興極了,想改封二小姐為後,被一群朝臣攔來。”
“那時邊疆告急,全靠杜家人領軍在漠北那兒撐著。要是失去山海關這道屏障,滿人闖京,便如入無人之境。二小姐產後虛弱,宮中又都是杜家勢力,皇上恐大皇子有所意外,就暫先放到楊家照看,相待事情平息,再接回宮。恰巧老爺也在那時喜得貴子。你娘剛生完你,奶水充足,自然做了皇子的乳母。二小姐剛做母親,捨不得孩子,於是便留下公主在宮中餵養。誰知還是躲不過人禍……”
說到此處,老翁哽咽了。
“公主生下來時,聽接生的嬤嬤說,生的脣紅齒白,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可你看現在,生生被鏹水毀了半邊臉……二小姐則是全身都……當場就死了……”
楊憶海聽得氣悶,回頭看公主,只見她靠在楊雲懷裡,閉著眼睛,手指緊緊蜷著楊雲的衣裳。
“凶手呢???一看就是皇后做的!”
老翁道:
“凶手只是一個宮女而已,抓到的時候已經咬舌自盡了。什麼證據都沒有,邊疆還在打仗。要怎樣?還能怎樣?這就是後宮,是接近皇權的代價……”
楊憶海握緊拳頭,砸在柱子上,臉色鐵青。
老翁道:
“後來,皇后也產下皇子。杜太師得勝歸來,加封進爵。杜家一時風光無限。二小姐才剛死,楊家一片愁雲慘霧。老太爺當時就說,大難要來了。果不出幾日,杜太師就在早朝上參了老太爺一本。說我們楊家貪汙受賄。”
“出事的時候,你爹還在漠北給杜家人打仗善後呢,連趕回來看最後一眼的機會都沒給。西廠的刺客直接在路上,就把老爺給……死的時候,身首異處……”
楊憶海道:
“皇上也真下得了手啊?”
“不是皇上下的令。當時大皇子還在府裡呢。”老翁小聲道,“是太后……”
楊憶海一驚,不用問也知道,這皇族與外戚勾結要陷害大臣,有的是下手的方法與由頭。說書裡聽得多了,真要發生在自個家裡,才知道,根本不好聽,只有殘忍與血腥。
“皇上後來暗中找過大皇子,卻不知去向。我們原以為少爺你也……沒想到,老天還是開眼了……”
老翁終於說完了這個太過慘烈的故事,楊憶海雖然還不太確定,心裡卻也是一片慘淡。真不知道親身經歷過這些的人,要以怎樣一種心態,才能獨活下來?
楊憶海看老翁雙眼淚紅,神情悲慼。做戲是斷不能演得如此真切的。心下已瞭然七八分。
他悄悄用袖子擦了眼淚,走到公主身邊,牽過她的手,吸著鼻子,道:
“我可以叫你表姐嗎?”
公主本來趴在楊雲胸前默默流淚,聞言,忍不住笑了下,忙用袖子捂住臉。
“胡來,我是你表妹。”
楊憶海尷尬地撓撓頭,對著楊雲,叫了聲:
“叔叔。”
楊雲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沒有表情,一臉困惑的低頭瞧著公主。
公主擦乾眼淚,悽然道:
“楊雲他……喝了毒酒……又聾又啞,現在只能明白我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