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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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伯怡這一病,公良逗留到半夜方才離開。之後,公良派人時而探望病人,在情理上做到盡善。況且,他本人的確沒有時間顧及這個事,眼見進京的人愈來愈多。各路諸侯聚集於天子腳下,等待盛會的那天。
然有一日,允大夫與達士還是來到阿突在京的宅邸,拜訪公良。
當時季愉不在公良宅院裡,躲在藥草園向阿香學習藥草。後來聽那些八卦的武士閒言道:允大夫的提議先生並不接受。
“憑一個下大夫貴女,便想嫁予先生,實乃妄想。”阿香評價,用鼻子嗅著藥草味兒哼哼,表示出她十足的鄙夷。
季愉順便探問一句:“何人嫁予先生方是般配?”
“至少是與魯國公之妹薈姬大人同等身份。伯怡此等出身,嫁予先生做媵妾都不成。”阿香揚言。
季愉想:看來他的身份與自己之前猜的**不離十。由是,愈不理解他為何會娶她了。以她在樂邑的出身,與伯怡差不多。他能娶得了她嗎?
捻完藥草根子。武士來叫她回去。
本來這幾日,公良需要調理身體,阿突每日親自幫他看病調改治療方案,由端木親手服侍他服藥起居,她這個外人不可以插手。
今日不知是颳了什麼風。季愉暗想,洗了手走去他的宅院。
遠遠,可以聽見子墨的大聲嚷嚷“不要,不要”,十足一個耍脾氣的小孩子。季愉一聽,便想笑。
砰。子墨是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伴隨而來的是他脖子懸掛的吊飾搖搖晃晃,鏗鏗鐺鐺。
公良咳咳咳,好像一個老父親:“瞧你,坐沒坐樣。”
“面見天子,聽己佩鳴,使玉聲與行步相中適。”端木最會煽風點火了,“墨墨,你——可是到時讓先生與我被天子笑話了。”
子墨哼,自信得很:“改玉改行便可。我不需懸掛如此之長玉佩。”
“不可。”公良急聲訓斥道,又咳咳咳。
端木是望到了走近的季愉,眼珠兒一轉,道:“墨墨,你不是想不如可喜吧?”
“哈哈哈。”子墨大笑,斜眼藐視季愉上下,“讓她走給我看。”
於是季愉被叫了上來,當堂表演怎麼走路。她對此是覺得挺莫名其妙的。但掛著項鍊走幾步路,也不算為難她,她便是遵命。
長長的三串組玉佩從她脖子上垂到了兩個膝蓋頭,無人能想象走路時玉佩之間能不相碰。然而,對季愉來說,卻是小兒科。有了自小姜虞嚴格的教導,又有過樂芊的指導。她先將項鍊細細打理,讓每顆玉管有自己的位置與擺幅,兩手拱起,提步,玉起玉落,不可能不相碰,卻是發出了奇妙的聲音。
三步止,跪坐下,聲音隨她起落的瞬間全面靜止。
子墨的眼瞪得大大的,好像第一次認得她這個人。
阿採在門外捂嘴笑:這可是她家貴女的拿手好戲,誰讓表演,絕對是拆自己的臺。
室內一陣靜默之後,端木拍掌叫好:“不愧是出自樂邑。”
季愉倒有點兒赧色了,向來不擅長被人當面誇。不過,在他們面前厚點臉皮也沒關係。看公良是毫不所動,只說:“尚可。”
然而一句公良認可的“尚可”已經刺激到了子墨。子墨狠狠地瞪她一眼:冤家路窄。隨之他起身出到門外透氣。
阿採湊過來,見他今日腰間別了樣東西,訝道:“此物莫非是我家貴女之物?”
子墨一愣,抽出了腰帶裡插的竹笛。這是他見可愛,從端木手裡搶來的東西,結果還是她的嗎?當然他對於阿採的問話撇撇嘴:“此物是先生所贈,怎會是你家貴女之物?”
阿採兩隻手背絞,心裡在笑,嘴上則順服地說:“子墨大人說是便是了。”
子墨不管她怎麼想,低頭撥弄起笛子。除去他討厭的人,笛子本身挺討他喜歡。他揚揚眉,讓笛子在手指間悠轉。
阿突提了個包袱走過來時,看見子墨在玩笛子,頗是吃驚。這孩子,自從跟了公良,除了刀箭,不見有其它玩物。見其玩得入神,他沒有打招呼,直接掀開門簾進去。
“有事?”公良見他突然有興致過來,好奇道。
阿突是個百分百的宅男,如果沒有特別緊要的事,從不願意離開自己屋子。
“是。”阿突答,見角落裡跪坐著季愉,道,“正好可喜也在。”
季愉聽說提到了自己,抬起頭,帶了絲困惑眨眨眼。
阿突跪坐下來,把包袱開啟。藍色的四方形布,開啟後竟是一列列並排的布兜,縫線做工自然精細,布兜裡插的有尖利的針器,也有些瓶瓶罐罐,大概都是與醫事有關。他開啟一個陶做的壺瓶,倒出裡面一點兒水在塊布上。
大家都看著他的動作,等他解釋。
水在布上浸漫,引來木地板縫裡爬出來的幾隻螞蟻,螞蟻爬到水漬上面,不會兒都軟趴下來。原來,這水是那日季愉發現的毒水。
“阿突,是何毒物?”公良微擰的眉毛間閃過一絲厲色。
阿突語聲低沉森冷:“事情非如此簡單。”
“何意?”公良手裡本來握著的筆擱了下來。
“經我反覆檢視,水壺內層塗滿了一種物,水中混雜是另一種水液。兩者分開,人不會中毒。兩者混合後形成劇毒,能頃刻致人死地。”阿突取了一塊水壺的碎片,眾人探頭去看,見在日光下,表面泛著層粼粼的綠光。
公良若有所思,道:“下毒之人精心盤算,目的是我。”
“是。”阿突道,“你與可喜皆是飲過毒壺之物。”
“但我與她皆無中毒。”公良說這話沒有慶幸的意味。
阿突也沒有贊同他的話,招呼:“可喜。你過來。”
季愉起身走過去。阿突要她伸出一隻指頭,拿起針器以尖銳的頭點刺。他動作熟練,季愉連一點痛都沒察覺,見指頭流出了一滴血。阿突讓她的血滴落在塗抹了某種物質的布面上。逐漸的,那塊本來白色的布在被血染成鮮紅後,又變成了煙黃。
“如何?”公良早已探身望著,問。
阿突用另一塊布摁住季愉的手指止了血,答:“如我所料,她中毒比你深。”
“為何?”
“因你自小經過訓練,體內已能適應毒物。她不同,而且——”
阿突這話說到半截,端木著急接上話,大有歉意:“雖然我沒有與可喜說過,但可喜應是為了先生您以身試毒。”
從古至今都設有試毒官。只因使毒之事常有發生,不少王侯官員因毒而死。在允大夫宅邸,也有試毒官。送去給公良的物品,都要經過試毒官的檢驗。即便如此,端木在公良身邊時,對每一樣送來的食物尤其重視,親自查聞,乃至嘗試之後,才給公良食用。然自從有季愉服侍主人,他沒能經常在公良身邊,便沒有親自檢視。其實是,在允大夫宅邸已經住過幾次,均平安無事,自然降低了防心。
季愉懂得試毒,不是因為端木。在樂邑,她服侍樂芊,有了樂離大夫中毒之事,更需要懂得這點。她為公良試毒,倒不如說是為保住自己性命。公良飲用的水,她有份喝的。公良若中毒,人家懷疑的第一個物件肯定是她,追究的第一個責任人肯定也是她。
然而,她此舉還是能讓人心頭升起股暖流。公良聽完後咳嗽幾聲像是掩飾,倉促地問:“此毒是否能解?”
“需要一段日子,我會幫她洗淨體內毒物。雖然我此前已說,此毒不會立刻發作,但難保再被人利用。”阿突答,語氣肯定,保證為她除去身上毒物。
季愉一聽,心裡忽然想:這次沒有公良要求,他便是答應幫她解毒,是否意味他將她不當一般人看了。對阿突來講,一般人與非一般人是兩碼事兒,一般人,他是絕不會為對方治病的。非一般人,還有可能請求他為他人看病。因此,她趁此良機斗膽向他懇求:“突先生,我有一事相求於您。”
請求時,季愉向他五體伏拜,虔誠得像是向天祈禱。他是樂離大夫、樂芊乃至樂邑的救星,因此她不得不如此誠心地求他。
阿突雙手收拾醫器,頭也不抬,只問:“何事?”
多的是人哀求他,為的是醫事,他見慣不怪了。
“請先生為樂離大夫解毒!”季愉懇切地說。
“他在樂邑,我不會去。”
“讓病人過來——”
“病人過來,我也不會看。”
“為何?!”季愉有些怒了。有病人哀求卻見死不救,他能算是醫工嗎?
“我不是醫工。”阿突用這通常最簡單的一句話絕了她的念頭,“我習醫,只為救我想救之人。醫工之德,與我無關。”
季愉只差一口氣沒被他給噎死。既然他提到了想救之人,她順著他的話往下接道:“對先生而言,病人無關緊要。然對我而言,病人豈止是我想救之人。病人夫人,對我恩重如山,我一生難以回報。若是病人與夫人出事,我也無法苟存於世上!”
她富於激動的聲音傳到阿突耳朵裡,尤其是最後一句,阿突忽然渾身一震。想到六年前,她也是這般與他說:若我阿兄因我而蒙羞,我無法苟存於世上!抬起頭,眼前的這雙耀眼的眼珠子與六年前的影子似乎重疊在了一起,他的視線便模模糊糊起來,不知是在今時還是六年前……
公良與端木都在旁屏息看著。想說動阿突有多難,他們心裡太清楚了。但是沒有想到季愉會突然當面對抗阿突。眼見阿突的樣子有些怪異,公良想到之前的一場對話,眉梢擰起了一截。
因此,誰也未料到,子墨會忽然過來,使勁兒推了季愉一把。
“貴女!”阿採驚叫。
季愉被子墨如此狠力一推,傾倒在地上。由於沒有防範,她這一跌,頭七暈八素,一刻爬不起來。子墨想進一步動作,飛身過來的端木擋住他,至於他伸出去要拽季愉衣物的手,被阿突擒住了。即使如此,他還是對著她大喊大叫:“我告訴你,若不是先生命令,你已命喪於我箭下。你要死,也得先生與我允許你死。”
因於他這話,本想訓斥他的人都消了聲。阿突放鬆了他的手腕兒。他抽出手,好像是唾棄地在季愉身上瞪一眼,掉頭跑了出去。
“墨墨——”端木見公良點頭,立馬跟出去。
子墨在前面衝得很快,沒有人敢生硬攔阻他。端木也只在後面跟著勸說:“墨墨,你是在先生面前失禮,趕緊回去道個歉。”
兩隻手撥開庭院裡的灌木,子墨一肚子火悶在肚子裡,不想開口說話。
“墨墨,告訴我,你真是在生氣?”端木伸長脖子,在他怒氣衝衝的側臉上瞅瞅,眼底閃過一抹促狹的光,“你是在為可喜生氣?可真是奇怪!”
子墨頓住腳,回頭瞪他一眼:“我是生氣。我是為她生氣,為何生氣我也不知道。總之,看到她,我就是會生氣!”
這彆扭的、可愛的小傢伙啊——端木心裡感慨著,把手放到他頭頂揉揉:“你關心她。”
子墨甩開他的手,雙腿蹲下來,膝蓋上枕著腦袋瓜子,火氣未消:“我生氣她,怎會是關心她?”
“你為何生氣?”端木摁住他肩膀,耐心地引導,“她必定是說了話做了事令你生氣,你好好想想。”
子墨偏著腦袋,眉頭皺成了個解不開的死結。他不願意不想去想,是由於一想,就會想起那一夜她殺那頭狼的事兒。接著會聯想起那夜做的噩夢。夢的內容模糊不清,可是感覺還在。那種血腥的感覺,讓他作嘔。他不是沒有上過戰場,在獵場上他算是常勝將軍了。但她手拿刀飛濺出來的血不同,能讓他怵目驚心。
“端木,你可有見過女子殺人?”他問話的時候,一隻手放在了胸口感受裡邊砰砰的心跳。
“有。”端木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他訓練的部下里就有女暗殺者。
“我也似是見過。”子墨不太肯定地說。
“見過又如何?”端木陪他蹲下來,做起心理輔導。
“端木。”子墨忽然回頭看住他,眼神認真,“先生不肯告訴我,你告訴我,我阿媼是如何去世?”
“先王病逝之後,衍後在產下你不久隨先王而去。”端木答。
“若只是如此,為何先生與信申君都不與我說?”子墨一張臉擺明了不信。
“我知你從他人口中聽說了何事。”端木不像自己主人,不太喜歡什麼事都瞞著人,道,“你所聞無錯。衍後是在去往楚荊途中遇害。”
子墨捏緊了拳頭,道:“阿媼為何千里迢迢前往楚荊?”
端木老實地說:“理由不知。或許信申知道其中緣故,當時是他陪衍後前往。”
“信申。”子墨念著信申的名字,左右為難地嘆長氣。
當年天子要將年僅五歲的他交給公良時,信申曾經在天子殿上激烈反對。信申表示惋惜,只因自己也才十五歲未行冠禮,不能親自帶他。之後,信申要求他離開公良,他拒絕了。為此,他蠻愧疚的。怎說都好,信申與他算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信申的母親與他母親是同胞姊妹。拒絕自己親人與陌生的齊國人親近,是違背常理吧。但不代表他不喜歡信申,畢竟他母親這邊,他只有信申這一個兄長。每每在他人口中聽說信申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要緊張和驕傲。
正想著那個人,眯眯眼睛,大門口大踏步進來的俊俏男子,不就是信申嗎?
信申看見他與端木像是好兄弟並排在一起,眼中閃過複雜神色。
端木已是站起身,向信申行平輩之禮:“信申君今日進京?”
“是。”信申未放慢步子,邊說邊走,“我欲見公良先生。”
“先生——”端木看他來勢洶洶,有點兒慌,伸手攔住他道,“他正在見客。”
信申在他捏住自己小臂的手上瞅一眼,繼而望向前方說:“放手吧,端木。我知道她在先生手裡。”
“你既然知道——”端木是不想他在這裡與公良起正面衝突,好心勸說。
可信申突然一個用力,甩開了他的手,並且一反往常斯的面相,厲聲道:“我今日剛進京便直奔此地,今日不能見到她,我絕對不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