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三章 1

第三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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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

小屋外,一個惡聲惡氣,一個低聲勸解。新友不願意聽,用被子緊緊地堵著耳朵,他真不願意聽他們的講話,他不想繼承他們的財產,他不習慣那些鐵鎖和那扇裹著鐵皮的門。不習慣,根本不習慣,如果像叔叔那樣,新友就不是新友了,一個人應該有自己的尊嚴。這麼想著,慢慢地,他睡著了……

啊,大地上多美,多親切呀:那飄綠的,是村南的莊稼;那泛白的,是村北的沙河;那三間老屋,是我和奶奶住過的。門前兩棵梧桐長得更高了。咯咯叫的是剛下過蛋的母雞:一隻黃的,一隻白的。那趕著牛回家的,是西院的二大爺。瞧,那讓太陽晒黑的臉,多麼樸實,多麼憨厚,他昂著頭,對著空中,向我笑哪!

新友醒了。他的耳邊似乎還響著牛叫雞叫,矇曨中,聽到屋外牆上的掛鐘當、當響了四下。“啊,四點了!”他折身坐起來,拉亮了電燈,迅速地把衣物捆了起來。

他收拾完自己的東西,長長地喘了口氣,把準備好的二十元錢掏出來放在桌上,便在一張紙上寫著:

“叔叔:我回龍山了,這裡的生活我不習慣。我把隊裡分給我的錢,留下二十元,當作我吃的飯錢。我向你保證,沒從你家拿走一件東西。”

他背起自己的行李和書包,叔叔昨晚給他的兩把鑰匙幫他開了大門。他邁出大門,深深地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回手要把門關閉。就在此時,他的腦筋忽然一動,用力地把那裹著鐵皮的大門向後一推,使那大門洞開著,敞在那裡。

鄰人之子

她不勝惆悵。

她是一位慈愛的母親,名字叫狄群。她原名叫狄素秋,一九四二年,為求群眾解放而參加革命,因而改名狄群。她現在是輕工局的人事處長,丈夫尚乾川是軍區的顧問,膝下一子一女。按說,她對生活應是心滿意足的,然而面對窗外的一對青年,她卻不勝惆悵。窗外的梧桐樹下,對坐著兩個青年,一個是狄群的兒子尚建斌,一個是建斌的同學徐桐。這兩個同學剛才互相看了大學考試通知書:徐桐考取了西安交大,尚建斌落榜了。

“沒關係。”徐桐安慰尚建斌,“一百個高中生中,只能取幾個,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考不取的。”

“我自己倒沒什麼。”尚建斌說話聲音很低,“這對我爸、我媽是一個打擊,尤其是我媽。”

儘管兒子說話聲音不高,坐在屋子裡的母親還是聽得清的,狄群更加惆悵起來。兒女們的職務、學位,已經成為當前老幹部們生活光輝的一部分了,幾位老同志湊在一起,互相談論起來:“你的孩子幹什麼呀?”

“上大學,快畢業了!”回答的人臉上有光,問話的人也頻頻點首:“好,好,有出息!”

可是作了那麼多的努力,兒子竟未能考取大學,狄群的惆悵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要麼,再準備一年,明年再考;要麼,就參加工作,幹什麼也能為人民服務。”徐桐說的是實話,也還帶有安慰的意思。

“我不想再考了。”尚建斌說,“整個初中,我的基礎都沒打好,上高中時,我一直是很吃力的。”

“這也怪我。”徐桐覺得很對不起同學,“在複習的時候,我對你幫助不夠。”

建斌笑笑:“我能考到這樣,多靠你的幫助,要不,我連這樣的成績也不會有。”

建斌的妹妹尚建春端一盤切好的西瓜出來,很有

禮貌地把西瓜放在徐桐面前的小桌上:“請吃西瓜。”

徐桐有些拘謹,不願吃,建斌拿了一塊遞給徐桐:“吃,吃吧!”

雖說考上大學了,他們還都是孩子,人間的禮套,他們並不太注意,一旦吃起來,各人就根據自己的胃口而各顯其能了。

隔著窗紗,狄群看得很清楚。她見徐桐大口大口地吃著西瓜,西瓜子兒簌簌地從嘴角里吐出來,一大塊瓜瓤很快就吞沒了。他吃著,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牙齒是那麼堅實有力,連那方方的大嘴也那麼好看。再看看建斌,咬了一口西瓜在嘴裡,好像咬的不是柔軟的瓜瓤,而是吃了一嘴帶刺的魚肉,兩腮慢慢地蠕動著,瓜子兒總是不見吐出來。徐桐兩塊瓜已經吃完了,尚建斌一塊還沒吃下去。狄群不大愉快,她無意地作了下比較:徐桐和尚建斌都是十七歲半,徐桐比建斌高出半頭,他的肩是寬的,胸膛是挺的,胳膊和腿都長而有力,面板雖有些黑,但卻光潤。建斌也不失為一個好看的孩子,面板白皙,眉清目秀,但他的肩不如徐桐寬,胸不如徐桐挺,胳膊和腿也不像徐桐那樣長而有力,面板雖白皙,卻給人以柔嫩之感。如果是兩盆花,一盆茁壯,一盆嫩弱。假如狄群同志是一位鑑賞者,她要讚美前者的。可是她是母親,她把愛授予自己的兒子,她看見那盤子裡共八塊西瓜,讓徐桐自己吃了四塊,她心裡很不痛快,按她的分配,應該是兒子三塊,女兒三塊,徐桐吃兩塊就可以了,可是他吃了四塊!她已經明顯地在嫉妒了。“你能給我介紹一下考大學的經驗嗎?”尚建春笑吟吟地望著徐桐。她下半年要上高三了,明年也要髙考。

徐桐說:“經驗,就是不斷地重複,你把課本上所學過的知識,反覆地複習,把它系統起來,就像築鐵塔一樣,一節一節地焊接起來,知識鞏固了,怎麼考也不怕。”

建春笑著點點頭。

指導女兒學習,狄群是歡迎的,可是能讓徐桐這樣的青年和女兒接近嗎?女兒和兒子還是有區別的:兒子可以和這樣的窮同學做朋友,女兒可不能這樣。想到這裡,狄群走出屋來,她很客氣地和徐桐說:“您在這兒吃飯吧!我們馬上就吃飯了。”徐桐覺得必須馬上告辭。尚建斌便送徐桐走出這個有門衛的大院。

走在路上,兩個同學沉默著。徐桐忽然問建斌:“你爸爸呢?”建斌說:“下部隊作調査研究去了。”徐桐說:“你爸爸和你媽不大一樣。”

“怎麼不一樣?”

“你爸爸待人實在,待人客氣。”

“客氣……”

“嗯,客氣得叫人不大好受。”徐桐笑了笑。是的,媽媽和徐桐說話的口氣,連建斌聽了也不大舒服。可是他還替媽媽解釋:“她是做人事工作的,天天要接觸人,對人必須客氣。”徐桐又笑了笑,不再說什麼。“你去上大學,家裡就剩下你奶奶一個人了。”尚建斌把話題轉到徐桐這方面來。

“是的,我真捨不得我奶奶。”徐桐放慢了腳步,“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他背誦著李密的《陳情表》,聲音有些哽咽了,“我十一歲那年,父親死了,母親改嫁了,就是奶奶拉扯我到現在……”

“你能上大學,你奶奶也是非常高興的。”

“是的,我們家從老輩子起,沒出息過一個唸書的人。為了供我上學,奶奶快六十了,還在街道上掃街。”徐桐的眼淚溢位了,“當我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奶奶一聽就跪下了……”建斌的眼中也溼潤了。

“可晚了,我發現她咳嗽得厲害,因為和她朝夕相處的孫子,要離開她到很遠的地方……”徐桐說不下去了。

“沒關係。”建斌說,“你走後,我每星期都去看她一次,她要什麼,我都替她買。”

徐桐轉臉看看這個同學,他從尚建斌眼中看見了真誠,他不由得把一隻胳膊搭在建斌的肩上,輕輕說:“謝謝。”

兩個人從十三歲上中學時就在一個班級裡,整個高中是坐在一排座位上的。儘管一個剛些,一個柔些,但兩顆心都是善良的、敦厚的。

“我走後,每個月給奶奶寫封信,你每到月底就到我家來,把信念給我奶奶聽。”

“哎,我接著再給你寫封回信,把奶奶的近況告訴你。”

“那我就太謝謝啦!”

夕陽照著兩個人影:一個少年的臂膀搭在另一個的肩上,那是一幅友誼與青春的畫圖。

由於尚建斌執意不再考大學了,半個月後,他到了一個對外貿易部門報到了,職務是見習生。

在上班的時候,建斌要經過一個建築工地,那裡正興建一座高樓。第二天中午下班的時候,建斌見工地上有一個青年工人,戴著一頂柳條帽,打著赤背,正在一臺升降架下啟吊一車灰漿。那灰漿滴滴答答,濺在那工人身上,他全不顧,只是昂著頭向上望著。尚建斌看清了,這青年工人正是徐桐。建斌不知如何是好了:向前走嗎?假若被徐桐看見了呢?在建斌想來,徐桐在這兒出苦力,是不希望被熟人看見的。他為了不使老同學感到難堪,本來應該經過前面那條路到對面去坐公共汽車的,他卻轉過身,拐到另一條路上去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尚建斌略帶感嘆地說:“嗨,徐桐馬上就上大學了,還在幹泥瓦工。”

建春說:“那有什麼不好,自食其力,光榮。”狄群搖搖頭:“他這樣的家庭,上大學,難啊!”這個話題,在飯桌上沒再繼續下去。吃完飯後,狄群向兒子說:“以後你注意點,少帶徐桐到這院裡來。”她見兒子眼中有一種驚詫的神情,又解釋說:“不是我們對他有什麼看法,而是我們這個院子裡全都住著些首長,隨便來些人,門衛上有意見的。”

“帶我複習功課時,你怎麼讓他常來呢?”建斌搶白著母親。狄群無語。

建斌又說:“剛剛用不著人家了,就不讓人上門!”

狄群直翻眼睛。

“他要是外交部長,或者是外交部長的兒子,他來了,首長和門衛上也有意見嗎?”

狄群想說什麼,但說不出來。

尚建斌生氣地從媽媽身邊走開。哼,熱愛勞動人民,同情群眾疾苦,瞎扯!嘴上一套,實際上是另一套!由此,尚建斌又想到自己一一你在工地上不也是怕碰見徐桐嗎?當然,你不是看不起徐桐,而是怕徐桐難堪;可是這“難堪”又是從何而來呢?這不也是一種世俗心理的反映嗎?為了戰勝自己這世俗心理,尚建斌下午下班的時候,有意從建樓的工地前經過。但是,他沒碰見徐桐。

一連三天,尚建斌每次下班都路過建樓工地,可是都未再見到徐桐。

尚建斌來到徐桐的家裡。

低矮的小平房,熾熱的陽光似乎從房頂穿透,屋子裡比屋外還要熱。靠牆的小**躺著徐桐的奶奶。她穿著用紗布做的背心,下身蓋著一條被單。“誰呀?”奶奶躺在**問。“是我,奶奶。”

“你是……”

“我是尚建斌。”

“建斌呀,咳,老長時間沒來了,快坐,坐!”奶奶在**連聲招呼,但是沒有下床。

尚建斌在一個小板凳上坐下,他身上汗流如雨。“熱呀,來,給你把扇子!”奶奶困難地轉動下身子,遞給建斌一把芭蕉扇。

建斌見屋子裡就這麼一把扇子,一邊扇向自己,一邊給**的奶奶扇。“奶奶,你怎麼啦?”

“咳,壞了,我的兩條腿不能動啦!要癱……”奶奶哭了。

“啊?”建斌一驚,“徐桐呢?”

“他給我請醫生去了。”奶奶擦擦淚,“黃鼠狼偏咬病鴨子,我這一躺下,怎麼得了呀!”

尚建斌的心也收縮了,他首先想到徐桐上大學的問題:家裡躺著個老奶奶,這怎麼辦呢?

“我這心都快急碎了。”奶奶說,“徐桐還要上大學去哪!”

“是呀!”尚建斌身上的汗雨流得更急了。“我還不如死了呢!”奶奶把頭向枕頭上一倒,淚順著她多皺的臉流向花白的頭髮,“這孩子一直跟著我受罪,眼看著要上大學了,可我又連累他……”

“奶奶你別難過,你會好的。會好的。”尚建斌不停地給奶奶扇扇子。這時他想,能有臺電扇就好了;我們家裡有三臺,我自己住的屋裡也有一臺……

“我真要是癱了,徐桐還怎麼去上大學呢?”奶奶用手撕自己的頭髮。

“奶奶,奶奶,你放心,會有辦法的。”尚建斌拉過奶奶的手。他想,應該有辦法的,如果我考取了大學,我的奶奶病在**,我會無法離開嗎?可以的,完全可以的。

但是,事情是發生在這小屋子裡。身後有腳步聲,徐桐進屋來了。“徐桐!”尚建斌站了起來。徐桐脫了上衣,用毛巾擦了下身上的汗,向尚建

斌一笑:“你怎麼來了?”他見奶奶臉上有汗和淚,便又用手中的毛巾給奶奶擦擦臉。

“我來看看。”尚建斌見徐桐顯然瘦了,“奶奶的病?”

“能治。”徐桐說,“已經請了一位老中醫看了,他說是風溼性關節炎引起的,吃些中藥,用鍼灸治,可以治好。”

“短時期內能全好嗎?”建斌問。“短時期不行。”徐桐搖搖頭,“連治好,帶鞏固,至少要三個月。”

“三個月?”尚建斌又想到了上大學,“可你再過半個月,就得到學校去報到呀。”

徐桐“嗯”了一聲,又向建斌使了個眼色,過了一會兒,他把尚建斌拉了出來。

離小平房不遠的地方有一棵楊樹,兩個人在樹陰下坐下。

“大學,我決定不上了。”徐桐說。“什麼?”尚建斌睜大了眼睛,“你瞎胡鬧!”

“不是瞎胡鬧。”徐桐很平靜,“我走了,奶奶沒人照顧呀!”

建斌說:“你不去上大學,她會急死的。”徐桐說:“我準備向她撒個慌,就說學校同意晚上一年。”

建斌說:“對,和交大聯絡一下吧!”

徐桐搖搖頭:“不用了。根據我的情況,我已決定半工半讀了。”

“怎麼半工半讀?”

“一邊做工,養活奶奶;一邊自修,完成大學學業。”

“不行,不行!”建斌不同意,“為什麼考取了的正兒八經的大學不上呢?”

徐桐苦笑笑:“不是不想上,要從實際情況出發呀。”

兩個人談了許多具體問題:如奶奶的生活和治療費用啊,躺在**要人服侍呀,祖孫相依的感情呀,最後又談到自學成材的例子。兩個人認識不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