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行俠記_第四十五章：補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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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行俠記_第四十五章：補遺
王寬發來的郵箱故事很短，大約萬把字。雖然故事情節很簡單，倒也算是一部怪談了。只不過，文章裡絲毫沒有提及他和月易門由此產生了什麼瓜葛，甚至連“月易門”這三個字也沒有出現過。這點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這個臭小子，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不過……等等……桃木劍？對！就是桃木劍！
那時候，聽王寬講起研究生樓往事時，分明記得他提起過身邊的這杆桃木短劍。據說這是他們月易門弟子的兩大法寶之一，另一件則是每個弟子都隨身佩戴的玉器，據說兩者一個預警靈體、一個協助練功，配合得天衣無縫。莫非，他大伯便是月易門弟子？抑或是那個陸老伯？
一連數日，我都沒能找到王寬。不知這小子是閉關修煉了還是出去辦事了，打他電話也不接、發他訊息也不回，就連QQ也不上了。按照大學時代的說法，這小子眼下屬於失蹤人口，生死不明瞭。我所熟識的朋友裡，好像很多人都愛這麼玩失蹤。雖然習慣了，但偶爾也能設計把他們給炸出來小聚一下。不知道我慣用的招數在王寬身上是否起作用。
發了一封郵件給王寬，沒過幾天就見王寬風風火火地趕到我家門口“咣噹咣噹”地踹門。正被這獨特的敲門聲踹得心驚肉跳，揉了揉狂跳不已的胸口去開門，才發現王寬左手提溜著大盤小盤的打包菜餚，右手拽了滿滿一代的白酒和罐啤。見他這些裝備我才弄明白為什麼他敲門只用腳不用手了，因為手沒空。
“你個李曉楓，在郵件裡怎麼罵我的？奶奶的！看我今天不灌死你！”王寬故作粗魯地說道。我只有笑著接過了酒肉菜餚道：“這不？要不是我發了那封郵件，你還沒那麼快到我這兒來呢！”
在電子郵件裡，我寫下了兩個鮮紅的楷體大字：“狗血”，用於評價王寬發來的那篇小說。不曾想短短三天就把這倒黴孩子給騙過來了。當初蘇東坡和好友佛印禪師常談禪論道。一天，他撰寫了一首詩，感覺寫的很好，於是派書僮到一江之隔的寺院給佛印禪師欣賞。詩云：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
佛印禪師看過之後，一句話沒說，只在信上寫了兩個字，就讓書僮帶回去。蘇東坡以為佛印會誇獎自己，急忙開啟看禪師的評語，只見上面寫著“放屁”兩個字。非常生氣，於是馬上過江找佛印禪師理論。船到金山寺，佛印早已站在江邊等他，蘇東坡一見禪師就生氣的說：“禪師！我們是至交好友，我的詩和修行你不讚賞也就罷了，怎麼還罵我呀？！”佛印若無其事的問：“罵你什麼了？”蘇東坡拿出信來給他看。佛印大笑說：“你不是八風吹不動嗎？怎麼一個屁就把你打過江了呢？”蘇東坡馬上明白自己錯了，慚愧不已。
這個典故王寬是不知道的，所以讓我輕而易舉地騙了過來。我和他一邊佈置滿桌的菜餚一邊問道：“你那個故事還沒講完呢！提到過的那個因，總不能還真因為你跟他有什麼過節而陰魂不散吧？老兄你就沒得罪過他？”
王寬思索了一會兒回答道：“這個真沒有。即使我的罪過他，也不可能有什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只不過，他這小子人格不健全，剛大一點的時候正趕上父母鬧離婚，所以給他性格里造成了幾大陰影。以前我也沒在他面前顯露過武功，原本他也愛欺負我，總是躲在角落裡拍我一下腦袋，或者踹我一腳。雖然我痛恨這種隨意跟人發生肢體衝突的玩笑，但也讓著他。至於說他陰魂不散，我也無法理解。性格偏執的人總有那麼多地方不能被人理解，想來這傢伙也挺可憐的。”
“得！他差點要你性命，你還這麼護著他？”我問道，“不過我也難以理解，人死了變成靈體，靈體也會死麼？靈體死了又會變成什麼？”
“暈！我說你小子咋想得比我還多啊？反正我就知道因的靈體死了，這幾年沒再騷擾過我。”王寬見這一堆的菜已經準備齊了，便急不可耐地打開了手裡的劍南春，咕咚咕咚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這是我早期的經歷了，寫作功底有限，所以只當作一個街頭見聞發給你解解悶而已，沒想到你會說狗血。”
“嘿！我說老大你還拿這話當真了不成？”我也倒了一杯啤酒自顧自喝了一口，“我那麼做只是想騙你出來，跟我說說你後來又是怎麼被人拉進月易門的？我最關心的就是這個。”
“我也知道，不然我也不來了。”王寬拿酒杯跟我碰了一下說道，“那是當初我還在工作的時候，分屬郊區某家物流公司的倉庫保管員……”
傍晚，西郊城外，路邊的一家小飯館裡
。
一老一少兩人正坐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前對飲，全然不顧四周環境的嘈雜，鄰桌在一旁划拳勸酒，也絲毫影響不了他們。若是有人注意到這一老一少，也絕對會讚歎：“嘿！這爺兒倆太有定力了！”
桌上的菜色很簡單，一盤魚香肉絲、一盤油炒花生，外加一碟涼拌雞毛菜。腳邊的空啤酒已經堆得滿滿當當，大有不醉不歸的氣勢。這二人臉色倒也尋常，絲毫不見醉色，看來都是“酒精考驗”的老手了。他們倆宛如相識多年的忘年至交，言談中頗為親切，而兩人的眉宇間卻透出一股即將別離的哀傷。
“師傅，今天我就陪您喝一頓酒，也算是我多謝您長久以來對學生我的照顧了。”那小夥子道，言語間不失衷懇的關切，“那以後您還有什麼打算？”
“嘿嘿！真是個傻小子！你當我還跟你一樣的毛頭小夥子麼？還有的是時間在社會上闖蕩爭取更好的出路？”那老者年紀在六十上下，幾句話說出口來竟還是中氣十足，“師傅老了，也到了該回家養雞種田的年紀了。而今後這個世界是你們的天下，好好幹吧，在單位裡闖出你自己的一片天地，師傅對你有信心的！”
“好好幹？那有用麼？我知道師傅您是被冤枉的，那群領導也當真是瞎了狗眼，不調查一下事情的真相就把您給開除了。”年輕人彷彿是在發牢騷，“我要在這裡好好幹下去，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出頭喲！”
“寬兒，你這麼想就錯了。做事，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對得起良心就成。即使領導不賞識又有什麼關係？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那老者飲下一口酒，續道：“寬兒，你是個好小夥，我相信你會比我這個糟老頭子有出息的。”
“即使這裡的空間不好，我也可以馳騁天下，找一個更好的歸宿。”年輕人聞言點點頭，又笑了笑，繼而嘆了一口氣。接下來的幾分鐘裡，二人都相對無語，只悠悠地喝酒、吃菜。顯而易見，一股濃重的惆悵正在他們之間瀰漫升騰。
待得餐畢，兩人結帳出了飯店，在店門口的那塊空地上立定。此刻已近黃昏，西下的斜陽正吝嗇地將最後幾道金黃色的餘輝透過遠處大樓間的間隙撒向人間。
“我說寬兒。”那位老者忽然開口道，“雖說師傅那兒離你家遠了一些，但師傅還是很歡迎你來寒舍坐坐的。這次的錯全在師傅，我沒有盡到龍城物流員工應盡的職責，自作孽罷了。單位讓我提前退休也算待我不薄了。孩子，你千萬別恨那些讓我走的領導師傅們，今後你仍舊要聽他們的話，用心替他們辦事，聽懂了嗎？”老者一邊蕭瑟地說道，小夥子兀自在一邊用心聽著，一邊用力點著他那個大大的腦袋。
“好了，我走了，你也該回單位值班了。寬兒，記得常來坐坐啊！還有，你的那個女朋友，也記得帶來讓老頭子我把把關。”老者說罷，將手中那瓶未啟封的二鍋頭遞給那個叫寬兒的年輕人手裡，“少喝一點暖暖身子，但不準多喝，喝酒誤事。”末了，他目光一閃，扭頭便闊步邁向那斜陽的餘輝，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那一片金黃的盡頭，留下孤寂的寬兒喃喃地道：“師傅，您老可多保重啊！”
攤開手掌，除了手中的小酒瓶以外，還有一把被師傅一併遞來的穿著紅線的鑰匙。那是一把普通的房門鑰匙，王寬家裡也是用的這一種。這把鑰匙是師傅有意留給自己的，那他的用意何在呢？這把鑰匙又是開啟什麼東西的？難道師傅有什麼話不方便直說，要我透過某種渠道來揭開迷題？王寬暗想：也許自己是偵探小說看多了才會冒出那麼多疑問的吧？但願這只是師傅留給自己的一份紀念品。可師傅臨走時的那個眼神卻留在了王寬心底。
儘管王寬已經二十五歲了，但依然長了一張娃娃臉，這使得初一見面的陌生人都容易將他誤當作十七八歲的少年。因為這個緣故，曾經鬧過不少的笑話，剛入職時還發生過一段趣聞，長得孩子氣的麻煩也可見一斑了：那一年，師傅也愛王寬玩，給了他錢讓他到公司門口的便利店裡買菸。賣煙的阿姨看他是個孩子模樣，竟然拒絕銷售，只指了指櫃檯上的一塊塑膠牌，上面寫道：“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菸草。”搞得小夥子相當鬱悶：“我都二十六了！不是未成年人！”
此刻，王寬正坐在倉庫角落裡的辦公區域內值著夜班，整個倉庫裡就他一個。夜間的值班雖然沒什麼任務，單位卻堅持安排人手來看管，真有幾分浪費人才的嫌疑。若在平時，這時候倒是看下說的大好時光，他身邊也經常帶一本翻閱。如今因為才和師傅分別不久，隨身帶來的小說還沒
有心思看，王寬手裡把玩著師傅給他的酒，心裡還在回憶著多年來同師傅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那年，剛從大學畢業的王寬來到龍城物流有限公司應聘，並如願以償地謀得一份倉庫管理員的差事。雖然工資待遇不高，但每月仍有幾百塊錢的積蓄，小夥子也挺知足。當時王三槐身為王寬初入龍城物流的帶教老師，是公司上下員工裡與王寬關係最密切的人。老王是什麼時候來龍城物流工作的，王寬沒問過，但他知道老王待他很好，甚至有如己出。因為終生未娶，膝下也無一男半女的，數年來孤身一人的王老伯始終在落寞中度日。除了對自己的業務駕輕就熟遊刃有餘外，他便再無什麼特點，連話都不愛多說，是以這位平凡的老人也容易被人們忽略。而王寬的出現卻讓心如止水一般的王三槐眼前一亮，兩人因為意氣相投，又是師徒，還是同姓，於是沒幾日便打成一片。在公司上下，這師徒二人可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最佳搭檔了，王老伯見王寬對自己的工作滿懷熱情與執著，於是凡事都手把手地教給王寬。王寬不僅學得快，也極為敬重師傅的正直與慷慨，因此二人名義上是師徒，卻有了忘年之交的情誼。
一直很好奇，師傅那麼和善、能幹的人為何沒有娶妻？是自己眼光太高了？還是因為曾經遇上了傷心事所以發誓這輩子終生不娶？這點好奇心始終留在王寬心裡，作為一份永遠的祕密。一旦問出口了，也許會傷害師傅吧！所以好奇歸好奇，也始終沒提起半個字來，
師傅老王的工作從來不出岔子，這是龍城物流人盡皆知的。可自從數月以前，他所負責的3號倉庫食品專區經常莫名其妙地丟失貨物。開始總是出些小問題，例如原本收進的泡麵是原封的完整貨物，過了一個晚上好幾箱的泡麵都被拆開了包裝，裡面缺失了好幾袋泡麵。王老伯對此也是大傷腦筋，自己明明對出入的貨物都作過詳盡的記錄，凡是包裝破損、缺貨少貨的情況雖屢見不鮮，但老王一律都查出來退還給客戶作進一步的核查的。在老王值班期間也沒有任何可疑人員進入過倉庫，好好的貨物怎麼會缺的？況且有誰那麼愛小便宜的會來偷泡麵吃？
單位倒也通情達理，認為貨物破損缺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於是讓王老伯寫一份書面檢查，讓他付了一部分貨物損失費給寄存貨物的廠家作為補償，就再沒追究什麼。畢竟老王也是龍城物流的老員工了，處理得太過分於事無補，也容易傷著老人家的面子。
然而事情遠沒有結束，丟失貨物的現象倒是愈演愈烈，公司一方面在追查是否有內賊故意行竊的同時，一方面也在檢查監控錄象，期望以次追查出作案人員。可縱使看遍了近期所有的監控錄象也沒有見到竊賊的蹤跡，所以有人甚至懷疑這是所謂的超自然現象，丟失的東西不是人類所能偷走的。事情發生了幾個月了，也始終沒有下文。
終於有一天，3號倉庫在不見了四託共一百六十箱貨物，是從法國進口的高檔洋酒，每瓶市場價格近千元。單位因此向客戶陪付了一筆為數可觀的成本費以後，公司就對老王的工作產生了懷疑。於是領導層對老王的去留問題頗有微詞，說老王年紀大了，無法勝任手頭的工作，也該回家養老了，（儘管老王只有五十八歲。）就這樣人事部讓老王簽定了提前退休的書面協議，這位為龍城物流奮鬥了好幾年的老員工便要告別這片揮灑過汗水和熱血的土地了。“這是我老頭子沒辦好公司交給我的任務，自作孽罷了。”老王這樣想著，心裡也平靜了一些，“只是捨不得寬兒這孩子，但願他能比老夫我有出息。”
在得知師傅簽下了提前退休協議的當天，王寬便獨自來到人事部，提出說要接管原本師傅負責的3號倉庫，順便也好查查3號倉庫貨物失竊的原由。如果真是鬧賊，自己也要親手將竊賊繩之以法。這樣的想法令在場的所有領導都大跌眼鏡：別人那麼有經驗的老師傅都沒轍的事，你一個嘴上沒毛的毛頭小夥子能頂個屁用？
最後還是人事部經理通情達理，道：“既然你有這份心思，那就先去3號倉庫幹幾天吧！如果解決不了問題也無妨，再調你回原來的部門，就當作是鍛鍊鍛鍊工作能力好不好？”其實這些天調走了老王，公司也正愁沒人接手3號倉庫，王寬毛遂自薦也正應了人事部的意願。就這樣，小夥子就鬥志滿滿地進駐了3號倉庫。
話說老王臨走的這一天，王寬拽住師傅非要請他喝頓酒，就當是為王老伯送行。老漢戒酒多年，當日卻破例多喝了幾杯。是以方才便有了那一幅淒涼的離別場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