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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著繁複花紋而不斷顛簸的車子又轉過一個彎,在不淺的雪地裡一晃一晃地再度向著北方前進。

臨淵也坐在車裡,莫生稍通靈性,並不需要人時時在旁趕車。臨淵再度抬手給車廂裡的結界溫度提了一些,青麓臉凍得有些不正常的通紅,嘟著嘴縮在臨淵的大氅裡面。

“我們是要去青州城,青州皓親王府。”青麓半睜開眼睛低聲不情願一樣嘟囔道。

臨淵點頭,並不意外的樣子。雖說他一直沒有問,但過了阮陵城之後,再向北走了這麼遠,也已經只有青州可以去了。而青州城,那麼荒涼的地方,要說起來,也只有皓親王府值得一去。這些,只要有心去想都能想到,並不值得如何驚訝。

“我要去,求見鏡言先生。”青麓繼續嘟囔著。

鏡言先生,鍾離鏡言。是一位傳說中的隱士。十餘年年前,武帝奪位不久突然入朝為官,任太子太傅,儘管當時,並沒有立太子。時隔不久,又再度銷聲匿跡。幾乎是傳說中的人物。

臨淵眉毛都不曾因此而抬一下,只伸手按住青麓前額,輕聲道:“燒總算是好了些,看來能在到達之前快退下去了。”

“臨淵,”青麓沒有理他那句話,伸手拉了拉臨淵中衣的衣袖,繼續道,“你總是這樣,我很害怕……”

臨淵手上稍微一滯,仔細看了看青麓紅紅的臉上迷濛的眼神,她還在發燒,算不得清醒,那這句話也能算是病中吐真言麼?害怕?青麓是這個感覺??

“你總是什麼都不上心的樣子,”青麓一半走對著臨淵,一般自言自語地念著,“就算是鏡言先生,你也不在意。可是我一點都不瞭解你心裡在乎什麼,也不知道你的過去,要是你再遇到什麼你特別在乎的人,就像狐姬夫人,對,你那麼在乎狐姬夫人,要是有一天你遇到什麼你在乎的東西,你就拋下我一個人走掉?”

青麓說得顛三倒四語無倫次,臨淵稍稍鬆了口氣,而後又嘆了口氣,收回按在她前額上的手:“我答應過你不會離你而去,那就不會走。我現在真正在乎的,大概也就只有你了。”

“胡說,明明還有狐姬夫人!”青麓露出蠻不講理的神色來。

臨淵微笑,青麓病中卸下防備來如同孩子的樣子難得一見,也頗為有趣:“我答應你,就算母親叫我走,我也不走,這樣好麼?”

青麓滿意地裹了裹大氅,幾乎立刻就要睡著,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突然說道:“我才不相信呢,要是你突然發現我根本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樣子,你肯定也會也棄我而去的吧?”

“我認識的樣子?”臨淵看著已經睡過去的青麓,粲然笑道,“我認識的青麓,不過就是我面前的青麓罷了。”

青州,是皓親王的封地,這一點天下皆知。皓親王受封之時,是因著秦姜皇后的死。然而青州實在算不上是一塊富饒之地,甚至可以說是苦寒,又遠離皇城,也不知為何武帝會選這麼一塊恐怕誰都不想要的土地封給自己的長子。

青州位處北朝的最北部,背臨廣袤無人的極北雪原,是北朝最為靠北的一座城。堪堪十月末,青州早已有了萬里雪飄的盛景。

早晨的青州卻也並不因為厚厚的積雪而顯得寥落,反倒是很有生氣。因著大的商鋪早就因為大雪關了門,這些天集市上的小商小販們的生意格外的好,因而吆喝起來也就格外有勁兒。

“呦,周嫂來啦!這是為了王府裡頭買東西,還是自個兒家買啊?”

“李家嫂子,你就取笑我,王府買東西自然有人送過去,哪兒能我這麼巴巴地跑出來啊!”周嫂年紀不小了,笑起來臉上的皺紋也像是在笑似的,“自然是給我家那個小外孫女買點首飾。小丫頭年紀長了,知道要漂亮嘍!”

周嫂是皓親王府的下人,據說先前曾經先是在平碩親王府裡服侍當時的秦姜皇后,秦姜皇后心善,就說媒給她嫁給一個朝裡一個不小的官,後來有過一個女兒,然而女兒和女婿卻都死在了那一場奪位之爭的波瀾當中,只留下一個尚沒滿月的小孫女。秦姜皇后憐惜她老無所依,就帶她進宮服侍,後來又隨著皓親王一同來的青州。雖說宮裡待過挺久,然而一生坎坷也讓她變得愈發隨和,到青州之後很快也就和這些市井小民聊得頗開。

“哎呦喂,周嫂,你今兒真高興,有沒有什麼喜事啊?”李家嫂子打趣道,順便還不忘賣點東西,“我今兒的青菜也是特別地好,要不要帶一捆回去給姑娘嚐嚐鮮?”

“青菜,又是雪地裡頭挖出來的?上次嘗過可甜了!”周嫂看上去確實很是高興,聽到這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於是道:“嘿,我今天還真是特別高興,就來捆青菜唄。你是不知道啊!今天一早上起來,院子門口就有兩隻喜鵲在叫!今兒一準有好事兒!”

李家嫂子趕緊抽了根稻草開始捆青菜,嘴裡不忘揶揄:“呵,難不成今兒就天上掉個俊郎君給你當外孫女婿?”

周嫂頓時笑得直不起腰來。

周嫂正要說什麼回嘴,這時候突然有個小廝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一邊大喊著:“周嫂周嫂!”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停下來狠狠地喘著氣。

“急什麼!慢點說!”周嫂一瞪眼睛。

李家嫂子見狀也笑道:“哎呦喂,你們王府這是又換了一批小廝呀,這個看著眼生。”

“可不是麼。”周嫂道,“這兩年小廝,侍衛接連換了幾批嘍。要不是我們這些老人,真恐怕沒剩什麼人。府裡都是先生在做主,我們也說不上什麼話。也不知道鍾離先生想什麼呢。這些個新來的,我怕是見了王爺都不認得!”

小廝聽到這話,臉漲得通紅,嘟囔了兩聲才想起正事兒,趕緊又道:“周嫂周嫂!出大事兒啦!有個姑娘到府上來找王爺,看門的侍衛丁大哥說不在讓她回去,結果她就站在門口不走啦!聽丁大哥說,那姑娘肯定是認識咱們王爺的!”

周嫂的眼睛頓時亮了:“你是說的真的?咱們王爺認識了個姑娘還讓那姑娘找上門來了?快說說,你看見了那姑娘沒?漂亮不?也不知道出身跟王爺般配不,指不定就是未來的王妃娘娘了!”

皓親王是周嫂看著長大的,自然有些微的母子情分在裡面。

那小廝也不算機靈,老老實實地回答說:“那姑娘長得漂亮,但是我沒敢仔細看,不過啊,她帶來的侍衛長得更漂亮呢!”

“哪有說男人長得漂亮的呦!你這糊塗孩子!”周嫂臉上笑得幾乎要開出花來,“哎呦!要真是將來的王妃娘娘就好了!娘娘在天也會高興的!”

這個“娘娘”自然是指秦姜皇后。

“哎呀!不說這個了,周嫂!”小廝急道,“王爺都五年沒回來過了,先生自從前天把自己關在書房就沒出來過,那姑娘找上門來這可怎麼好!府裡現在就屬您呆的最久,都等著您拿主意呢!”

“對對!先去看看那姑娘!”周嫂一拍大腿,“臭小子還不趕緊走!趕緊回去瞧瞧!指不定啊,沒兩年就有小世子嘍!”

“哎呀,你的菜!”李家嫂子愣了半天,看周嫂走遠了這才想起來大喊了一聲,周嫂並沒有聽見,李家嫂子想起周嫂喜上眉梢的樣子,也笑著啐了一聲:“這王爺的事兒,比自個兒外孫女兒還寶貝呢!”

青麓安靜地站在大門不遠處,抬頭仰視著那塊看上去已然有些灰塵的牌匾。

牌匾上是三個乍看上去溫潤元和,絲毫不露鋒芒,然而細看卻又骨架剛硬極為蒼勁的大字——

皓王府。

她記得,那是鏡言先生寫的,寫的時候她站在旁邊,鍾離鏡言並未抬頭,灰白的頭髮亦是罕見的憔悴幹縮,那蒼老地聲音已然平和地跟她說:“字要寫得均勻,但是不要太露鋒芒才好。”

就像之前每一次教她寫字的時候一模一樣。

可是那時候,心情終究是不一樣。

她站在這裡已經快半個時辰了,半個時辰之前,她也只是走到門口,極為禮貌地問那個看上去很是面生的——恐怕是新來的——侍衛:“王爺在府上麼?”

侍衛冷硬地道:“王爺不在。姑娘請回吧。”

然後她就退了回來,一直站在這裡沒有動。

臨淵站在她側後方不遠的地方,清楚地看得見她眼裡滿是支離破碎的情緒,那些情緒幾度黯淡,又幾度翻騰,在陽光下竟是一點一點地清淺起來。

他清楚,青麓這時候若是真的想要進去,有不下十種方法可以進到這個王府裡面,可是她卻只是問道:“王爺在府上麼?”然後就站在這裡。

他也清楚,青麓在退縮。

雖然不確切地青麓究竟在謀劃什麼,然而以他的經驗城府,也能大致猜個輪廓,自然也會也知道,只要踏進這個門,見到那位鍾離先生,這件事情的輪子就會徹底被推動,無可挽回地衝下去。

所以,即便已然站在門口了,幾乎已然沒有猶豫的可能了,青麓內心深處依然在恐懼退縮。

臨淵沒有去安慰她,也沒有去幫她做決定。

人生總有一些情緒不足為外人道,也同樣無法為外人所理解,就像他當初沒有告訴青麓狐姬夫人是他的母親。

青麓的那些經歷裡面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那些或傷痛或懷念的記憶裡面的情緒,無論如何都只可能由她自己去品味,就如同一杯酒,它,再醇,再苦,再辣,再痛不欲生再支離破碎再難以言喻,喝下它的人既然是青麓,那臨淵就不可能幫她分享那種滋味。那不是能夠憑藉著描述和假想所能體會到的滋味。

所以他站在那裡,看著她沉浸在那些過往裡,任由她把自己的傷口一點點揭開傷得鮮血淋漓。

要怎麼用單薄的語言,來描述一種感覺?要怎麼用直白的敘述,來坦誠一種絕望?

誰能真的體會誰的情緒?

誰又能真的瞭解誰當時的滋味?

要說理解,怎麼可能。到頭來故作理解強自體會,也不過是對真正的經歷者的一種褻瀆與侮辱罷了。

遠處有人不算很快,卻是很急地跑了過來,跑在前面的是個年紀很小的小廝,後面還跟著一箇中年嬤嬤。兩人一路上吵吵鬧鬧,也不知道在吵些什麼,終於跑到了近前。

那嬤嬤站定,因著一路小跑,急急忙忙還有些氣喘不定地道:“這位姑娘就是來找我們王爺的?我們……我們王爺他呀……”

臨淵看到青麓眼神裡那些破碎的東西終究是起伏著沉降了下去,而後,她慢慢地轉過頭。

周嫂的話毫無徵兆地停住了,像是突然哽在了喉嚨裡。她臉上浮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來,然後用力揉了揉眼睛,又定定地看向青麓。

青麓很慢很慢地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裡毫無雜質,近乎溫暖一般,她鼓勵般地向著周嫂,點了點頭,見周嫂還是不敢相信的樣子,輕聲道:“周嫂,是我,我回來了。”

周嫂還是傻傻地看著她,也不知愣了多久,突然老嘴一歪,眼淚刷刷地流了出來。

青麓眼裡不知何時有點溼。

你可否希望過,不論何時,不論你遇到些什麼人,不論這世界如何背棄過你,這世界上有一個角落,有那麼一個人,真心的,在等你回去?也不論你是否惡毒殘忍,不論你心中如何算計改變世故滄桑,這世界上總有一個人,希望你過得好好的?

周嫂自知失態,徒勞地抹了兩把眼淚,顫聲道:“您總算是回來了……老奴……老奴……”

說著竟是說不下去,只猛地轉過身,用力跺了跺腳,故作凶悍地衝著那丁姓的侍衛道:

“小兔崽子!連帝姬回來了都認不出來!瞎了你了!居然讓帝姬在雪地裡頭站了這麼久!”

溫陽帝姬——姬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