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回 俠王仗義御前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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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回 俠王仗義御前進言
十多年前，他十三皇子承徵還是個孩子，自幼失去了親孃的呵護，是一個不為皇上看中的皇子，自然是任由踐踏。太監們也趨炎附勢，為討好九哥十哥想方設法戲弄作踐他，只為博幾位得勢的皇子們開心。大冬天，他被罰跪在雪地裡，因為十哥誣陷他說了對聖人大不敬之詞。倔強的他，單薄瘦小的身影，不屈的眼神。大冬日，他昏死在雪地裡，又被太監慌得扔去熱水裡泡澡溫醒，卻落下一身的毛病。他本想自己再也活不成，誰想到日後能遇到太子哥哥，能有了又一個溫馨的家。
“殿下，還是請太醫院的正堂大夫代為診治細查才好。依理說，這腿寒之疾不該是殿下如此風華正茂的年紀得的。”任中玉起身告辭，還不忘叮囑再三。十三一一應下。
送走任中玉，十三轉身回來笑吟吟道：“倒是辛苦了任師傅一晚上。”
說罷就過來整理奏摺，在皇上身邊伺候。
高高落起的層層奏摺，滿案的公文，皇上皺眉聚精會神地提了硃筆批閱，也不看十三，只吩咐一句：“抬個凳子坐下吧。”
十三一句：“謝父皇賜坐。”腳尖麻利地一勾帶過一個錦墩就坐下，反讓皇上停筆側頭責備地看他一眼，似責怪他失了規矩。十三探探舌頭一笑，規矩地輕輕挪挪身下的錦墩，小心地在一旁伺候謄寫奏摺。
堂上西洋自鳴鐘滴滴答答地響著，殿內一支鶴首燭撲晃了片刻，搖搖欲滅。十三起身上前，拿起剪子去剪燭花，聽到殿外的響動，窸窣的說話聲，便信步推門出去，反手帶上殿門，見賈妃宮裡的主管夏太監一臉難色地同老李子說著什麼。一見十三，太監夏忠忙參拜，低聲道：“十三爺，皇上得暇嗎？賈妃娘娘那邊……”夏太監神色慌張小心緊張的問。似乎在求十三爺手下留情去替賈妃娘娘美言兩句。難怪宮裡傳言，若能收買十三爺承徵在皇上面前說上一句話，怕是比收買皇上身邊任何寵妃都要香火靈驗。只是十三爺這尊佛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更絕少在皇上面前替誰人說話。他若說上一句話，必定是一語中的，不得不說的話，由此皇上對他格外倚重。
十三伸手噓了一聲，引了夏太監去一旁問：“鳳藻宮那邊還不見好？”
夏太監搖頭跺腳道：“娘娘茶飯不思的，晌午時不知哪個多舌的透露說皇上要嚴辦國丈爺，娘娘一聽就驚得痰迷了！”
十三皺皺眉頭說：“你知道皇上的脾xing，最是厭惡後宮干政。這個時候去通稟，反而雪上加霜了。娘娘這病得不智，一動不如一靜。不過是十三的愚見。”十三的話點到為止，要轉身回殿去伺候，夏太監又急得說：“十三爺留步。”
十三轉身，夏忠捏低嗓門神祕道：“太醫院一請脈，原來是娘娘有喜了。”
“啊？”十三一驚，哭笑不得，飛起一腳佯踹夏忠罵一句：“跟你師父白學了，怎麼這說話還大喘氣呀？這是喜事呀！”
這回反是夏忠哭笑不得了，跺腳皺眉為難道：“哎喲，奴才的十三爺呀。可是太醫說，娘娘身子虛弱，如今有些落紅，怕是要滑胎。”
“什麼？”十三愕然，心情大起大落，彷彿身不由己了。他急得問：“太醫院可有什麼法子？”又偷眼從門縫向內看看殿上CAO勞的皇上，咬牙說：“你先回去，容我抽個契機告訴皇上。”
“這，十三爺，娘娘這是心病，若是……”
“若是什麼？沒見皇上忙了一夜，至今沒喘口氣的功夫。此時說了，皇上就能幫貴妃娘娘去保胎嗎？”
十三沉了臉訓斥，賈妃娘娘的病全是因為驚嚇擔憂所致，歸根到底是為了賈政的案子。心病還要心藥治，只是談何容易？十三轉念一想吩咐道：“你們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勸也是白勸。不如差人去賈府，請幾位貴妃娘娘平日親近的內眷來代為勸導
。”十三心裡忽然一動，暗自盤算，賈寶玉，我遞了一根繩給你，看你是否聰明瞭順著繩索爬上來。
“可是，爺，這宮門，閉了！”夏忠試探問。
十三伸手去腰間，忽然笑了，哪裡這麼巧的事兒，黛玉才把個金牌完璧歸趙給他，如今就派上用場，這金牌又要跑回賈府了。他拎著腰間金牌摘下遞給夏忠說：“去吧！若有差池掉你腦袋！”
夏忠忙稱是而去。
“回來！”十三喝一聲，夏忠轉身。
“去到賈府，去問二公子寶玉，如今他是賈政唯一的嫡出之子，賈妃娘娘的親兄弟。你問問他，該誰入宮更穩妥？”
夏忠一口應了就走。
十三扭頭要回殿，看到廊柱外小太監探頭探腦，是御膳房的小多子。
“賊眉鼠眼的看什麼呢？”十三沒好氣地訓斥。
小太監阿多提了攢盒過來，立在殿門外點頭哈腰說：“皇上的殿下奉來了，見爺忙，沒敢驚擾。”
老李子公公聞聽出了殿來，依照規矩來替皇上嘗毒。他開啟攢盒是一盤點心，齊齊整整碼放了芸豆卷兒，豌豆糕，樣樣做的小巧精緻，擺得外圓內方的，金黃白銀色交間，很是考究。
十三招招手，示意小太監阿多過來，拈起一塊兒糕點送去嘴裡，甜而不膩很是可口。
阿多嬉皮笑臉問：“爺，還可口吧？”
“哎喲，十三爺，這可使不得。次次皇上的膳食都是十三爺替奴才們代為嘗毒，讓奴才們心裡不落忍的。”老李子勸道。
十三tiantian嘴咂咂嘴道：“這是美差，還可以嚐鮮呢。”
瞟一眼阿多說：“小多子，算你長記xing。皇上如今不宜吃甜，再若添了蜜餞精ru的點心來，小心爺踹斷你師徒肋條骨！下去吧，好好伺候著當差，好處少不了你們的。”
阿多哭笑不得地嘀咕：“十三爺，這不怪奴才師父呀，是皇上要吃那牛精ru蘸點心吃。十三爺又不許，害得奴才師父捱罵呢。”
皇上如今肝氣失調，太醫院叮囑不宜吃甜食，偏偏皇上頗愛這口，忍不住時，太醫院只有叮囑十三皇子承徵代為進言。
阿多委屈的眉眼擠去一處，反逗樂了老李子。
老李子叨唸道：“宮裡的奴才們知道是十三爺嘗毒，感念十三爺一份恩德，也提起十二萬分的小心來當差，不敢有差池呀。”
十三忍不住又捏起一塊兒芸豆糕丟進嘴裡唸叨：“今日的點心可口，酥軟還涼涼的。”
老李子笑笑，見那疊芸豆糕是按個數碼放的，如今又少了一塊兒，如何看都是少了一角兒，不由發愁如何擺弄。
十三左右看看，信手又拈起一塊。
“十三爺！”老李子話音未落，十三已經將點心塞進嘴裡，一伸脖嚥了下去，指了盤子說：“喏，如今成雙成對兒了。”
老李子哭笑不得，指了十三搖頭說不出話。這麼一擺，倒是不缺角兒了。只是一邊三行，一邊四列了，仔細看去也不齊整。
十三歪頭看了幾眼，咬牙跺腳道：“索性湊個吉利數。”
老李子急得去抓他的手卻攔不住，十三已將一枚點心塞嘴裡，得意地一挑眉頭，順手將另一列也盡數拿了吃了。如此一看，少了半層。倒是左右對稱了。
十三接過托盤也不為難老李子，對他眨眨眼，自己大搖大擺地進殿去。
“十三，外面什麼事兒？”皇上問詢道。
“是賈妃娘娘宮裡的太監來請旨。”十三答著進殿，自然地說：“憂思成疾不思茶飯，兒臣做主，吩咐去請幾位賈府內眷入宮來陪伴規勸。”
皇上抬眼看他，見他將點心放在一旁，就直起腰來伸伸臂，打個哈欠。目光才落在芸豆糕上，似也發現了異樣。
十三忙說：“兒臣替父皇試過了，父皇請用點心。”
“御膳房理新換了廚子，手藝不錯。”皇上讚許著，目光落在那疊糕點上，伸出的手也忽然停滯在空中。
見皇上詫異地看了那碟子，十三才訕訕道：“兒子嘴饞了，就多替父皇試了幾塊兒。”
皇上抬眼看他，反是被十三那頑皮的模樣逗得忍俊不禁，伸手就去打十三的屁股，如教訓頑童，十三忙閃身躲了笑著說：“父皇恕罪。”
皇上拉過他疼惜道：“可見晚晌沒有好好用膳。怎麼同小十四一般不讓爹孃省心。”
十三有些恃寵而驕般地笑著揉揉屁股道：“兒臣哪裡是不好好用膳，是近來食量大漲。黑熊瞎子入冬暴食，不知兒臣如今是怎麼的這麼能吃。七八歲的兒子吃窮老子，可兒子如今都這個年紀了。”
皇上呵呵地笑了，搖頭無奈道：“你們兄弟呀。昨兒你母妃說小十四，可是頓頓吃貓食兒，一團飯就夠了，瘦的皮包骨頭的。”
十三注意觀察皇上的心情，趁機說：“十四弟自幼嬌慣，吃的東西上格外精細。這些天他沒胃口，八哥才真是大手筆呢，聽說千年靈芝能調理脾胃，治十四弟這病，八哥可是搭了一座宅子莊院去同江南大商賈手裡換來了一株千年靈芝來給十四弟服用。若說還是八哥仁義，跟了八哥就是好，閒來能吃靈芝草；若是換了四哥，還靈芝草？暴打一頓就給什麼吃什麼了。”
“呵呵，呵呵呵呵！”皇上被十三一番言語逗得開懷大笑，搖搖頭道，“你們這對兒寶呀。”
十三試探道：“若是起賈府娘娘，父皇倒是如何看賈政科舉舞弊的案子？”
皇上端起茶，一聽他提到此事，茶盞放下，笑意也消散。
“朕後悔，昔日人言內戚不得干政。朕見那賈政讀書人倒也敦厚本分，誰想……”
“父皇心裡，怕也未必信是賈政所為。若說起賈政這個人，迂腐，乏了活絡。在朝中是個好好人，誰都不去得罪，一心只讀聖賢書。他自入獄來久久不肯實言，或是代人受過，真有內情，只是這後面的人，怕是賈政不怨供出的。”
皇上一驚，打量十三一雙精明的眼眸，試探問：“你是知道什麼了？”
十三一笑搖頭道：“兒臣不過是推算，也聽得人言議論紛紛。此事父皇做的謹慎，快刀斬亂麻的，不過是要早些平息此事，否則朝廷上定然有人拿此事做文章，也動了聖朝的威嚴。只是此事怕不便深查，但凡懲戒了幾名該嚴辦的人，對這幕後的人也是敲山震虎之力。父皇圖的，是震懾這些人，至於賈政，不過是個替死的‘白鴨’，何苦太過嚴刑厲法，反bi他到絕境上不得不去攀咬。”
皇上的手指敲磕龍書案，又低頭去批閱奏摺，不提此事。
十三也是點到為止，盤算著寶玉要進宮了，忙的要去賈妃宮裡去見他叮囑幾句，好讓他唱一出苦肉計，借了賈妃懷了龍種，裡外夾擊，讓皇上赦免了賈政。
“你二哥他……”十三的一顆心猛然提緊，神色凝滯，又聽皇上繼續道：“他近來做些什麼？幾日不見他臨朝。”
十三這才長吐一口氣，定定神道：“二哥還能忙些什麼?無礙乎朝裡這些事兒，就讓他忙得四蹄翻飛了。他又是個心裡放不住事兒的，馬不停蹄的不見閒著。兒臣昨日去見他，都沒得暇說話。”
十三見皇上心情舒朗，低頭品茶，才說：“適才夏公公來稟告，說是賈妃娘娘……”
殿門忽然“吱呀呀”地開啟，十三猛一回頭，嘟噥道：“風這麼勁嗎？”就要去關殿門，卻見一道長長的影子投在門外的烏亮的地磚上。
“誰在外面？”十三警覺地按了腰間寶劍就要闖出，就見一人進來，大聲道：“罪臣之子賈寶玉求見皇上，告御狀替父鳴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