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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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
電話記錄稿上記載著這次和馮漢章做生意的一個單位提供的情況,包括馮漢章這次來京的日期,和他發生聯絡的單位及他在前門飯店的房間號碼,還有這些天大致的活動情況和舉止表現等等,雖然不盡具體,卻面面俱到了,志明仔細看了一遍,感激地對老王說:“太謝謝你們了,太謝謝你們了。”
老王擺擺手,“咱們之間還客套什麼,都是在同一個大門裡吃糧的,我們有事去南州求你們,你們還不是得當自己的任務辦嗎,一個樣。”話鋒一轉,他問道:“怎麼著,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動手,要我們配合做些什麼嗎?”
志明說:“我們兩個人的任務是打前站,先跟你們聯絡上,把人找到,情況掌握起來。我們還有兩個同志今天乘火車來,準備等他們到了再動手,你看——”他換成商量的口氣說,“我們能不能先到前門飯店去摸摸情況。”
“那沒問題,”老王乾脆地說,“我陪你們。”
然後,老王給他們借來了兩輛腳踏車,一行三人奔前門飯店而來。
他們找到了前門飯店的保衛幹部,知道馮漢章十分鐘前剛剛乘出租汽車出去。
他們便大致瞭解了一下他這幾日在飯店的起居規律和所住房間的位置,老王又向保衛幹部交待了幾句什麼,三個人便離開飯店往回走。
北京冬季裡的響晴天,風特別暖,軟軟地撫在臉上,使人醋酸然。在水洗過一般湛藍的天幕下,天安門城樓重紅奪目,給人一種視覺上的享受。走在天安門廣場東側的大道上,周志明的心情異常晴朗起來,昨夜橫來的不快早已忘到腦後,他慢慢地盤算著,如果段科長和大陳的那班火車能夠如期到達,那麼早則今晚,遲則明晨,11·17案就可以一舉破獲了。他全身的神經一跳一跳地發脹,破案的前夜,是偵察員最興奮的時候。
但是在他們回到辦公室裡的時候,他卻敏銳地感覺到屋子裡的氣氛有些異常。
早上和他們見過一面的一位姓古的副處長正在向兩個幹部低聲說著什麼,見他們進來,便趕忙招呼說:“你們回來的正好,剛才已經派人去前門飯店找你們去了,你們來。”
老王也很**:“又發生什麼情況了嗎?”
古副處長沒有急於回答,反問了一句:“馮漢章不在飯店裡吧?”
“不在,可能到哪個單位洽談生意去了。”老王說。
古副處長哈了一聲,轉臉對志明他們說:“我們的人剛才在首都機場發現了他。”
不用解釋,這一句話的含義是不言自明的。
“這傢伙難道已經驚動了,要跑?”老王也馬上反應出來。
“他手裡有一張十一點二十分北京至香港航班的機票。”古副處長抬腕看了看手錶,“現在距離起飛時間還有四十五分鐘,我們的人已經把他監視起來了,你們看該怎麼辦?”
古副處長把徵詢的目光停在他們兩人身上,少頃,又開口了,語氣卻是果斷不容置疑的,“現在和民航聯絡清這架航班延時起飛恐怕已經來不及了,我看現在應該當機立斷,提前破案!”
周志明剛一聽說馮漢章要跑,心裡就閃出了提前動手的念頭,他之所以沒說出來,是因為一時拿不準。馮漢章是外籍人,沒有準備好就倉促逮捕,萬一臨場發生什麼變故怎麼辦呢?現在既然古副處長提出了這個主張,他心裡就像有了主心骨,不再猶豫了。
“好吧,逮捕證、搜查證我們都已經帶來了,訪處長指揮行動吧。”
還有四十五分鐘,事不宜遲,他們分乘兩輛轎車,直放東郊。
北京街上的紅綠燈林比林立,汽車走走停停,艱難地穿過擁擠紛攘的街道。古副處長神色焦灼地不時看錶,老王嘟嘟嚷嚷地罵著那些與汽車爭造槍行的腳踏車們,時間眼睜睜地過了二十分鐘,可他們只蠍行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在表面上,周志明竭力忍著不動聲色,可心裡比誰都急,都沒有把握,一絲不祥的預感隱然爬上腦際,馮漢章,難道會像徐邦呈那樣從他們手指縫裡逃之夭夭嗎?他的頭上滲出汗來……什麼都是可能的!
然而,事情似乎並不是沒有了轉機,當汽車駛出東直門,躍上直通首都機場的寬闊大道時,便開足了馬力,強烈的氣流撞在風擋玻璃上,發出轟轟轟的振動,這聲音越響,他的信心和希望就越強!
他們在十一點十分趕到機場,幾乎是衝著跑進了候機樓的大門,有人迎上來,同古副處長耳語幾句,然後引導著他們穿過亂哄哄的候機廳,徑直奔檢票口而來。
去香港的航班剛剛檢票,在那一排參差木齊的等候檢票的乘客行列中,他們幾乎同時發現了馮漢章。和他在相片上那一副風度翩翩、脈脈微笑的神情相比,馮漢章此時臉色陰沉,步態呆板,樣子蒼老而疲憊。他手裡除了一隻輕便的小提箱外,沒有其它東西,正隨著準備登機的人流緩步向檢票口移動。
古副處長倒過身子,從容地對身邊的周志明輕輕說道:“現在是十一點十三分,你們可以破案了。”
志明、小陸和老王穿過人群,向馮漢章大步走去!
五十二J司志明、陸振羽在北京市公安局有力協助下,於首都機場勝利破案之後,同段興玉、陳全有一道,在公曆的大年三十將11·17案主犯馮漢章押回南州。一九七九年元旦這一天,便開始了這個案件的最後一役——預審。
馮漢章不同於施季虹,在審訊中很難速戰速決,一鼓克之,這一點,段興玉是早有思想準備的。但審訊的進展似乎比他預料的還要棘手,馮漢章一開始就選擇了一個非常恰當的基礎站住了腳跟。他先是痛快地供認了利用施季虹進行情報活動和參與陷害盧援朝的行為,表示服罪。但對其它問題的供述卻讓段興玉摸不著虛實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既然捕前缺乏偵察過程,審訊中出現艱難局面就必定是難免的。所以在第二天便不得不把審訊停了下來。
整整一上午,段興玉坐在辦公桌前面沒有動窩,那幾張審訊的記錄稿翻來覆去不知看了多少遍,桌上攤了一片寫滿字的紙。審訊記錄中重要的段落他都分門別類地摘抄出來,顛來倒去地琢磨。比對著,各種假設一個一個地產生出來,又一個一個地被推翻了去,他期冀著能從這些供詞中發現出一絲絨漏和矛盾來。
馮漢章的派遣機關是哪裡呢?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他的供述究竟可信不可信呢?
“我是裡克公司的代表,我的派遣單位在護照上寫明瞭的。”這是審訊記錄裡的一段話。
“你非法蒐集我國軍工生產情報,陷害我國公民,難道這也是代表裡克公司乾的嗎?”
“當然,我承認,幹這些事並不是出於裡克公司代表的職責。我是為了金錢才幹的,有人願意付給我很高的酬金,就這麼回事,至於說那是個什麼機關,我無可奉告,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究竟是……是什麼機關。”
馮漢章說這些話的時候是一副故作輕鬆的神態,這使段興玉當場就把臉沉了下來,得給這傢伙的心理上造一點兒壓力了,天底下就有那麼一些吃硬不吃軟的人!
“馮漢章,我提醒你注意,被審訊者在回答問話時,是不得使用外交辭令和戲德的語氣的,你雖然是外籍人,但是你揹著你的國籍國政府在中國領域裡進行侵害中國利益的犯罪活動,同樣要受到中國法律懲處。我奉勸你認真思考一下,爭取一條從輕處理的道路才是上策。”
馮漢章默不作聲,臉色變得陰澀起來。
“你不知道向你提供金錢的機關,但直接給你錢的那個人,你總該知道吧?”
“那個人叫威利,我叫不出他的全名,也許連威利也是個假名字,我們以前是在程太華偶然地認識的,他好像是個推銷商,我們後來見過幾次面,都是泛泛的接觸,次數也不多。在裡克公司決定派我來中國常駐以後,他來找我,同我談起一家大財團願意和我做一筆生意,只要我去中國後向他們提供某些他們感興趣的經濟情報,就可以得到數目可觀的酬金,我同意了。當然,威利不肯說出那家財團的名稱,這是做據客的規矩。”
“你們怎麼聯絡,情報怎麼傳遞產’“我把我在香港所住的飯店告訴了威利,在我每次去香港度週末的時候,有人會打電話來,通知我什麼時間到什麼地點去,把情報放在指定的地點,這種放置情報的地點都是他們事先選好的,比如:公園的凳子下面,垃圾站附近的石頭堆裡,空酒桶裡等等,這也是他們向我付錢的渠道。”
“你向他們提供了什麼情報?”
“很雜,很零碎,從市場價格到出口貿易的情況都有,也包括旅季虹給我的那些情況,要我一樣一樣地談嗎?”
“你一樣一樣地談。”
馮漢章在談那些情報的專案和內容時,態度很認真,回憶很仔細,但段興玉卻覺得他是在耍滑頭,在裝腔作勢地演戲,他故意不厭其煩地羅列了一大堆極不重要的情報專案,連計劃生育和居民換房子這方面的情況都列了上去,避重就輕的用心是很明顯的。段興玉耐著性子聽完了,突如其來地問了他一句:“你指使施季虹在江一明家盜竊絕密情報,事前是怎樣接受指令的?”
馮漢章當時徵了一下,但很快便鎮定地說:“對這件事,我從來沒有接到過什麼指令。”
“施季虹已經在盜竊現場留下了痕跡,案發後,你們唯恐罪行敗露,串演了一出移花接木、嫁禍於人的醜劇,難道連這個你也否認嗎?”
“不,我不否認幫助施季虹誣陷了那位盧先生。施季虹不愛他,一心想甩開他,她來找我幫忙,我不知道是什麼鬼差神使競答應了她,也許在那一分鐘裡我愛上她了,我也只愛過她這麼一分鐘,可是這對於我,卻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不過我們和江一明家裡的那樁盜竊案沒有關係,千真萬確沒有關係。”
他們真和盜竊案沒有關係嗎?這是不可能的。但要立即向馮漢章證明這一點不可能,卻仍然是一件棘手的事,段興玉只好把這個問題先擱下了,他換了個方向往下問:“我們是在你登上去香港的飛機前一分鐘逮捕你的,據我們知道,裡克公司並沒有來電報召你回去,我們還知道,你在北京的生意正在得手,尚未完成。你回答,是什麼原因促使你不告而別呢?”
“說實話,我很後悔幫了施季虹那個忙,我到後來才意識到我給她那些東西——密寫藥、照相機,是多麼的荒唐和……擔風險。這件事壓在我的心上,使我晝夜不安,有時我很絕望,覺得我完了,幾天前,我突然動了逃走的念頭,因為我預感到……”
“段科長,”周志明的呼喚聲打斷他的思索,把他的視線從審訊記錄上拉了起來,“該吃飯啦,今天食堂吃餃子。”周志明把手裡的鐵飯盒搖的嘩嘩響。
他沒動,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志明,自言自語地問:“他真是憑著預感才決定逃走的嗎?真是虛無飄渺……”
“你說馮漢章嗎?”周志明放下飯盒,“也不是不可能,他估計到自己罪行早晚會敗露,三十六計定為上……”
“不不!”他斷然地搖搖頭,敲著桌上的審訊記錄說,“據我的印象,他絕不是他自己在供述中所描繪的那種一時衝動犯了錯誤,以後又風聲鶴喚,嚇得要死的人,絕不是的。你沒發現嗎?他在被捕之後是多麼冷靜,在審訊中的對答是多麼有條不紊、恰如其分,這種超乎常人的冷靜自然使人感覺到他似乎受到過專門的訓練。
像他這樣身份的人,擅自離開自己的工作職位,置商業信用於不顧而放棄成交在望的買賣,甚至連自己的東西都扔在前門飯店不要,也不同飯店結帳便不告而別,這簡直可以說是在倉皇逃命了,難道僅僅是憑了莫名其妙的預感,憑了虛幻的第六神經嗎?不不,這是說不通的,他一定是接到了表示危險的確實資訊,不得已,才淬然出走的。”
“確實資訊產’周志明疑惑地眨眨睛眼,“施季虹貼在歧山路的報警訊號,按說不會發生報警作用呀,她是十二月二十七日下午四點多鐘貼的,馮漢章到二十九日上午在北京已經買了飛機票要溜了,一共不到兩天的時間,那個膠布條也太神了。”
“你看……馮漢章會不會另有一條聞警途徑呢?”段興玉非常遲疑地說。
“啊——?”周志明有點兒呆,沒說出話來。
段興玉的指尖在審訊記錄上輕輕彈著,緩緩地又說:“不管怎麼說,這傢伙肯定沒有向我們繳械,我可以肯定這一點!他的供述和施季虹的供述之間,有許多矛盾的地方,比如陷害盧援朝這件事,施季虹說是受他的指使逼迫,而他卻說是受施的請求幫她的忙,從這兩個人的個人情況和我們掌握的材料分析,當然是施季虹的供述更可靠些。還有照相機、密寫藥這些東西,馮漢章說是在國外買的,既然是商品,為什麼沒有商標?技術部門初步研究了一下,他們的意見認為不像是西方國家的民用產品,今天上午把一個書面意見送來了,雖然不是最後的鑑定結論,但我看那幾條意見還是挺有價值的。密寫藥、顯影藥還沒有化驗出來,不過目前也已經排除了民用品的可能,因為它們配方成分的化學水平很高,也很複雜,你看看這些材料。”
“可是……”周志明接過化驗說明材料翻覽著,說:“可是馮漢章的供詞也自成一套邏輯,而我們這些證據又都不是那麼肯定,』總不能單憑著分析和推理來打倒他吧?”
段興玉點頭說:“這是當然。他的供詞顯然是深思熟慮的,他料定我們手中的證據主要來自施季虹的口供,才敢這樣有恃無恐地作文章,這倒也足見此人非同一般,我想,他的後臺老闆大概決不是什麼威利之流。”
“對了,我也這麼看,一個財團,怎麼會對941這種軍工企業發生那麼直接的興趣,甚至這麼木惜工本地進行非法情報活動呢?我想……會不會是這個!”周志明用食指在桌面上寫了一個“D”字,“從過去我們破獲的一些案件上看,他們對941的興趣倒是很強烈。”
“晤——”段興玉望著桌面,點點頭,說:“你是說,D3情報總局?”
五十三H漢章到底是什麼背景?不查清楚,整個案子就是一筆糊塗帳,所以在元月二號,段興玉決定南北分兵,陳全有和嚴君南下廣東,設法請有關部門協助查證一下馮漢章口供中涉及香港的那些情況,他自己和陸振羽則北上赴京,準備請權威單位再重新對那架微型照相機和密寫藥進行鑑定和化驗。陳、嚴的廣東之行,他並沒有抱多大希望,因為馮漢章在香港的活動不會沒有掩護,想從那兒查出他的馬腳來的確是件難以辦到的事,倘不是出於無奈,他決不會花兩個人日夜兼程去搞這種事倍功半的查證,這也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撞撞大運吧。至於他和小陳的北京之行,他卻寄以十足的希望,他反覆想過,對這些物證的檢驗,也許是認定馮漢章的派遣組織的唯一途徑了。不知為什麼,在他心裡發出這樣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這個案子不是已經進入了尾聲,而是處在亂無頭緒的開端。
一大早,大陳和嚴君拿著兩張全國鐵路通用票登上了一列南去的火車,段興玉和小陸現買了兩張站臺票也擠上了火車往北去了,辦公室裡只剩下周志明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埋頭整理11·17號案的卷宗。
現在在他面前攤放著的,是從前門飯店馮漢章房間裡搜查和扣押的物品,差不多已經分門別類整理完了,只剩下一個紙包還沒有動過。他開啟紙包,從裡面倒出一堆碎紙片來。
這是從一個垃圾簍裡揀出來的碎紙。當時他們已經把馮的房間全部搜查完畢了,他一個人留在屋子裡正和飯店樓層的負責人核對扣押物品的清單,幾個服務員進來開始收拾這間客房。他看見一個服務員從洗臉間裡拿出個紙簍來,好像是搜查中沒有注意到的,便要了過來,伸手進去翻了翻,發現裡面除了廢煙盒、廢包裝紙外,還有些寫著字的碎紙,他向服務員要了一張舊報紙,把這些碎紙揀出包起,帶了回來。可這包東西,竟使大陳抱怨了好幾次。
“你成揀破爛的啦,把這些爛紙頭拿回來幹什麼?這有什麼價值?這倒好,按規定,拿回來的東西一律不能隨便銷燬,還得一張張桂起來人卷,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當時小陸站在旁邊,冷冷地敲著邊鼓:‘“人家是又要發現點兒什麼,好~鳴驚人了。”
他不以為然地衝大陳笑笑,“我抓空兒捧出來不就完了嗎,即便沒有證據價值,也許還有研究價值呢。”他沒理小陸,小陸那陰陽怪氣的腔調兒使他不舒服。他知道小陸對他的嫉很未消,便儘量避免和他衝突起來,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寫著字的這些廢紙都被撕得很碎,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勉強地拼接起來,孩糊在襯紙上,一共被出三張。一張是一個帳單,上邊草草地記了些日常行住的花銷,另一張記的是北京幾個單位的名稱和地址、電話。他看過這兩張,都放在一邊,又拿第三張來看,這一張撕得最碎,十八開大小的紙,意撕成了三十多片。他把它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原來是一封信,一封很簡短的信。
“馮漢章先生臺鑒:你寄來的錢,已經收悉。病危入院的家父,於前天脫離危險後,即命我代為執筆,速育一信與先生,以轉達他的謝忱。
他下週便可移榻回家了。看來他的病,迄今天大漸,你付予的幫助,使他在自己殘燭之年又得到了一位熱。心的朋友。
劉亦寬”
信上沒落日子,他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看不出什麼疑點,而且又沒有信封,只好也放在一邊,準備等將來審訊馮漢章的時候再做核查。
忙忙碌碌地過了一天。晚上吃過飯,他一個人走進辦公室,準備繼續整理卷宗,剛開啟保險櫃,他卻猶豫了。
“得回去看看肖萌了吧,’咱從年前在法院審判廳的過道分手以後,他OJ還沒見過面呢。趁現在沒有急茬的事,應該回去看看了,他把保險櫃關上,鎖好,然後騎車離開機關,往太平街而來。
路過南州飯店,被一串從飯店大院裡魚貫而出的小汽車攔在路邊,他暮然記起那次下班後在這兒碰上季虹和馮漢章的情形,也不知道那次他們談了些什麼。……小車隊過去了,他卻呆愣在路邊沒有動彈,一個令人為難的問題鑽進了他的腦袋。
“回去了,宋阿姨問起季虹的事怎麼辦?”他心裡飄過一陣膽怯,上次他對盧援朝問題的守口,已經叫宋阿姨不高興了,這次又輪上她的女兒,如果問了,怎麼說呢?
他又蹬起腳踏車,慢慢的,邊蹬邊想轍,轍沒想出來,心裡卻愈加煩躁欽亂,這時候冷不防一個小夥子騎車從身後超過來,壓住他半個車輪子,一擰把,把他別了個措手不及,歪在了馬路沿上。那小夥子在他前面停下來。回頭衝他咧嘴直笑,他定一定神,不由也跟著笑起來。
“好哇你杜衛東,你敢別公安局的,不怕罰錢呀?”
杜衛東帶著一串笑,把車子滑到他跟前,說:“我跟公安局的緣分深,這不,我是二進宮啦。”
“這次不算的。你現在怎麼樣,在淑萍他們家還好嗎?”
“還行吧,人家對我不錯,我怎麼也不能往人家身上抹黑呀。可是你們這些個警察呢,一出點兒什麼事就總往我身上懷疑。你知道這次是誰抓的我嗎?還是你認識的那個黑大個兒,這傢伙,咱們這種有前科的人在他眼裡,屎殼郎,一輩子都是臭的。”
“這你可錯怪人家了,實際上正是他在證據上發現了問題,才改正了錯案,要不然你又該回自新河啃窩頭去了。你現在還在941廠嗎?”
杜衛東像是很得意地一挺胸脯,“當然啦!”
周志明突然想到什麼,眉尖一挑,“哎,我還沒吃你的喜糖呢,你們什麼時候給我補上?”
杜衛東非常鄭重其事地答道:“對對對,不光喜糖,還得請你喝頓喜酒,淑萍以前也沒告訴我,到現在我才知道我的新房原來就是你的家,佔了你的房子,淑萍他們家老過意不去,整天唸叨,結果現在我倒反過來老寬慰他們,我說,周志明跟你們是老鄰居,跟我是患難之交,鐵哥們兒,沒說的,再說你現在也跟我一樣,反正到別人家‘倒插門兒’去了,那家是高幹,還在乎這兩間房子嗎?”
周志明笑笑沒說話,杜衛東話頭一轉,又說:“哎,對了,那天我可看見你那位了。”
“我那位?”
“就是施肖蔚啊,現在我們廠沒有不知道她的,外號都有了,叫‘施洋大律師’。
我是在那天審判會上見到她的,廠裡保衛處專門給了我一張票。嘿,說真的,你那位沒治了。”
“怎麼沒治呢?”
“要口才有口才,要長相有長相,夠派!比她姐姐漂亮多了。其實你說施季虹那模樣配人家盧援朝也就可以了,可她還那麼不知足,非扒上一個華僑不可,這事兒你聽說了嗎?那華僑叫張什麼還是什麼章的,據說比施季虹大三十多歲呢,都老沒牙了,真的,不信你問去,我們廠的人都知道了,這叫什麼?叫‘桃色新聞’吧?
反正這種新聞傳得最快,人家說,這次整盧援朝就是那老幫子出的點子。”
周志明不置可否地笑笑,轉移話題說:“你剛下班嗎?”
“不,今天我倒休,上盧援朝家幫他做傢俱去了,他們請了我一頓,這不才吃完。”
“對了,盧援朝的傢俱我見過,那大立櫃就是你的手藝吧?”
“怎麼樣,手藝不賴吧,什麼時候你辦事,我也給你打,這還是在機修廠木工組打的底子哪。唉,盧援朝這下也結不成婚了,打出來這些傢俱都準備先給他弟弟結婚用了。”
他們在路邊就這麼閒扯了半小時,直到臉上凍得發僵才握手言別。周志明回到施肖萌家時,已經七點半鐘了。他看到大門前的空地上斜停著一輛漆黑髮亮的“賓士二百八”,心裡不由一動,“是施伯伯回來了?”
進了門,先進廚房擦了擦臉,從吳阿姨那兒,他知道施伯伯並沒有從北京回來,在客廳裡同來阿姨說話的,是個剛剛到的客人。
“小萌也不在家?”
“不在。小萌這些日子好像不痛快,話也不說一句。唉,她爸爸也不回來。”
吳阿姨重重地嘆著氣。
他穿過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間,從客廳緊閉的門裡,能聽到有人在說話。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抬高了傳出來,口氣果斷而自信。
“這件事,市委政法部當然是可以過問的,……”
他走進自己的房間,扭亮桌上的檯燈,總覺得桌面上彷彿缺少點什麼,想來想去,才想起玻璃板下面壓著的施肖萌那張扎小辮的照片被她拿去了,心裡淡淡的有點兒彆扭。他拉開抽屜,在裡面扒拉著想再找出一張好的來,找來找去不滿意。在這一兩年的照片裡,她幾乎都是那麼一副冷漠,矜持,過於自信,過於固執的樣子。
他比了半天,挑出一張“傻笑的”塞在玻璃下面,好在並無嬌嗲作態,總算傻相可鞠吧。
客廳的門響動了兩下,宋阿姨和客人的說話聲移到走廊裡來了。來阿姨好像是哭過一樣,用傷風發啞的嗓子峽味地說:“老喬,孩子出了這種事,真叫你操心了,老施偏偏這個時候又不在,……”
那個響亮的聲音略略柔和了一些,“老施在北京的會也快結束了。我今天和市委第一書記李直一同志說了一下,季虹的事先不告訴他,讓他安心把會開完,再說他的身體也不好,還是等他回來以後再說吧。老來啊,你也不要太難過了,萌萌那樣做還是對的,不要太責怪她.為難她了。她的那件事我也聽說了,孩子現在心裡也是不好受的,不管怎麼樣,他們畢竟是拍好了一段時間嘛。以後我叫喬真多過來安慰安慰她。最近他們學校要分出一部分學生到外地去辦分校,你知道這個事嗎?
喬真在學校裡到處幫萌萌活動著留在總校,分校的學習條件太差,畢了業還要往外地分,要是現在能留就儘量爭取留下來。喬真已被系裡留下了。對了,你的腰痛病怎麼樣了?喬真有一個同學的父親是搞按摩的,據說在南州小有名氣,約個時間叫喬真領你去一趟。”
“這孩子,真難為他想著了,叫他以後常來玩啊。”宋阿姨有氣無力地說。
“現在一般的按摩大夫……”說話聲又移動了,消失在大門口。門外,汽車響動了一陣,開走了。周志明聽見宋阿姨的腳步聲從大r月B兒轉回來,在走廊裡拖動著,一聲一聲好像越來越近,他有點兒發怵,生怕她突然進來向他問起他沒法回答的事,可那腳步聲終於走進客廳裡去了。他輕輕鬆了口氣,也許宋阿姨根本就不知道他回來了,不知道也好。
“可是萌萌呢,這麼晚了上哪兒去了?”他悶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