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79章 懷舊一日遊(二)

第79章 懷舊一日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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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懷舊一日遊(二)

(二)

我和德明還在喋喋不休、津津有味呢(童年的學習生涯79章)。林媛打斷了我們:“天色不早了,我們得上路了。” 她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叫司機。大家起身離開,那服務小姐忙向林媛道別。等車的時候,我問林媛是不是經常來,好像這裡的人對她都很熟。德明又嘲笑我:“說你是初來乍到,不懂規矩的鄉下人還不服貼,她是這裡的老總。”

上了車,林媛告訴我們今天的行程排得很緊,有的地方不能下車,看一看就走。

車子到了黃陂路,林媛問我們這是什麼地方,我們幾個人都搖搖頭。突然,海倫格格地大笑起來。接著,我們六人都笑了起來。麗華不知情,忙問我們笑十麼,海倫向她搖搖手。“快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麗華追著問。

“這裡以前是‘三八婦女浴室’,我們從小班開始,每年放寒假前,都要到這裡來洗一次澡。”

“這有什麼可笑的?”

“是啊,是沒有什麼。” 曉萍馬上打斷林媛的話,她可不想讓麗華知道她的故事。

說話間,車子就停了下來。我們都知道這是以前的小外國墳山,我們幾個在這裡抓過蟋蟀,還碰到過盜墓的,後經林媛勸說,我們報了警。割期間,小外國墳山被拆,建成了一座六層的新工房,底樓做菜場,上面是住戶。

馬路上車來人往,車輛擁擠,各種型號的轎車趾高氣揚,你爭我搶,各不相讓,交通混亂不堪。大家都敲著喇叭,好像不按喇叭就走不動道。其實就是按喇叭也沒人給你讓路。無數的助動車噴著濃濃的黑煙在人行道上若無旁人地快速穿行。昔日的腳踏車王國早已大量裁軍,三三兩兩擠在助動車和轎車的夾縫中求生。往日那幽靜的馬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雜亂無章,塵土飛揚,烏煙瘴氣,空氣中充滿著刺鼻、嗆人的廢氣和灰塵。眼前的一切使人感到厭惡。

車再往東,就是以前的淮海公園。進了淮海路我已經有點不認識了,現在上海可以說是日新月異,以前的嵩山電影院和大眾劇場早已不見了蹤影。一轉彎,便是西藏路了。過了大世界和人民廣場,車停在了市工人化宮的後門。不用提醒,大家都記得六八年海倫參軍彙報演出就在化宮。她拿來許多票子,很多同學都來看她的演出。新兵中她年齡最小,但舞她跳得最好。要不是割,她早就進舞蹈學校了。

“海倫,我記得在少年宮你學的是民族舞,怎麼那次匯演中,你跳的是芭蕾

?”

“以前我是跳民族舞的,後來有了兩個芭蕾樣板戲,不少人都改學芭蕾了。 ”

海倫參軍後,我們八個人就再也沒有湊齊過。

車子往回開,轉到金陵路便一直向東。路上的那些騎樓建築還在,但和後面的高樓比起來,它們卻顯得破舊不堪了。在一處,我們發現了那騎樓建築也逃脫不了被拆遷的命運。

到了金陵路東路外灘,林媛叫司機停車,我們幾個下了車。過了中山路,就是江邊了。現在的浦東完全是國際大都市的氣派,和我們那時的浦東鄉下簡直是兩個世界。遼望著對面熟悉的浦東公園,悠悠往事歷歷在目,彷彿昨日,讓人百感交集。

小時候我們四個人經常來這裡玩,我和德明還在黃浦江裡遊了個來回,差點給水上警察抓住。那浦東公園也玩過好幾次了,但最能鉤起我們回憶的,還是那次帶曉萍出來散心。

那是在割初期,曉萍家搬走了。離開了童年的夥伴,她孤獨萬分,想起以前無憂無慮生活,她經常會獨自流淚。她本來就愛哭,再加上割一鬧,她變得多愁傷感了,用現在準確的話來講,這就是憂鬱症的前期症兆。那次她來老家玩,在麗華家坐了一小時,她就哭了三十分鐘,還說做人沒意思。我們幾個只能乾著急,也不知道用什麼辦法來安慰她。

林媛知道後,就動員了班裡不少同學(主要是我們七個人),抽空到她家去看看她,和她說說話,這樣對她的悲傷情緒大有好處。好在那時根本不讀書,大家有的是時間。這樣一段時間下來,曉萍就好多了,慢慢適應了新的環境。在林媛的建議下,我們七個約了曉萍來外灘遊玩。曉萍一直要來浦東公園,可就是沒人帶她來。

那天,我們幾個帶足了乾糧和水,一大早林媛和海倫就把曉萍接了過來。我記得林媛帶了一書包吃的東西,說這次要野餐。曉萍也帶了很多吃的,還有八個萍果。那時我們還不懂野餐的意思,只知道沒錢上飯店,就只能坐在外面的地上吃飯,我們以前春遊和秋遊吃飯都是這樣打發的。

大銘提議,走著去外灘,這一來可以省錢,二來可以逛逛金陵東路的騎樓。林媛不同意,說今天要玩上一整天,很累的,還是乘車吧。電車過了河南路,我們就下來走兩站路看看就可以了,大家都同意。老規矩,她們的包全背在我們的肩上。

我們先逛金陵東路,到了外灘就在江邊看行船。那時黃浦江的圍牆很低,有時黃浦江漲大水,在岸上用手都能劃到水,腳一跨就上了停在岸邊的船。我們就這樣走走看看,往北一直走到外白渡橋。德明說要讓我們看看“兩夾水” 即黃浦江水和蘇州河水交會的地方,可惜那天兩種水的顏差不多,沒看到。

往回走了一段,我們就到了黃浦公園。它很小,裡邊就我們幾個人。一刻鐘不到,我們已在裡面兜了一圈,林媛還不失時機地對我們進行愛國主義教育。

不一會兒,我們就蹬上了去浦東的渡輪。一上船,我們直奔船頭,給曉萍她們搶看風景的好位子。曉萍說渡黃浦江太有勁了(當時沒有浦江遊覽這一詞),德明就叫我們不要下船,再乘它一次,不多收錢的(童年的學習生涯79章)。我們聽他的,這樣,我們就在黃浦江上兜了一個半來回。雖然那時的黃浦江的景色不能和現在的比,但我們畢竟不能天天來黃浦江玩,大家都覺得非常值得一看。最主要的,是要讓曉萍開心,這是我們今天出來的主要目的。

一進浦東公園,曉萍就要我們帶她去江邊,她要去撿石流子。說來也怪,到浦東公園來玩的人還真不少,我想大概是它緊靠黃浦江的關係。一到江邊,大家就興奮起來,這裡沒有像浦西江邊一樣的圍牆,是自然的堤岸,人一直可以走到水裡。要是放在今天,這就被說成是天然的親水平臺了。

我們把包放在石臺子上,曉萍她們在撿石流子,我們四個在江邊的水草裡捉螃蜞(一種小螃蟹)。就這樣,我們一直玩到肚子咕咕直叫,才想起我們的野餐來。我們把自己的東西都放在了臺子上,這才發現我們四個人帶的還沒她們多,東西也沒她們的好。她們帶的都是麵包和糕點,而麗華帶的,則是我們的最愛吃的蔥油薄餅。那些餅全到了我們的肚子裡,她自己一點都沒吃。

我們吃著乾糧啃著萍果,覺得非常的幸福。這時小黃站起來,說要請我們喝汽水。牛皮照老的吹,那是他賣鴿子賺來的錢,好人都讓他做了。其實這是德明的錢,但我們不敢說,怕引起 ...

林媛和麗華的懷疑。他和德明買了八瓶正廣和桔子水(兩毛錢一瓶)和八隻紙杯蛋糕,麗華說她是第一次喝這種汽水,她以前只喝過她爸從廠裡帶回的鹽汽水。吃蛋糕的時候,我和德明把包蛋糕的紙杯都吃了下去。我們從小就以為這像包糖的糯米紙一樣是可以吃的,又被他們笑了一回。

吃飽喝足後,我們就慢慢兜起公園來,浦東公園除了黃浦江,就沒有什麼其它特別的了。但今天是為了曉萍而來,我們必須哄她開心,她沒有兄弟姐妹,只有我們幾個朋友,我們不幫她,誰幫她。接著她們四個在草坪上跳起了橡皮筋,我們幾個在一旁打起了三毛球。玩得筋疲力盡了,大家就坐下來喝點水,聊聊天,還分享起林媛的糖果。

不知怎麼的,我們一時就沒了話。大家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突然就一起笑了起來,這一笑還停不下來了。曉萍笑得最燦爛,我們好久沒見她這樣的開心了。曉萍說今後我們幾個一起出去玩,一定要叫上她。雖然這是在割初期,卻是我們幾個玩得最開心的一次。這應該是上世紀我們八個人一起最後一次出遊了。

回想到這裡,我的眼淚禁不住地流了下來。

“嗚……” 突然,一聲氣笛把我們從回憶中喚了回來。“哎,阿魏,你怎麼流淚了?” 曉萍自己滿臉是淚還問我。

“紐西蘭的紫外線太利害,我現在一見風就流淚。”

“那是沙眼。” 林媛這麼說,頭卻沒有轉過來。

等他們幾個回過頭來,我就後悔起剛才編的瞎話,他們的眼裡都有淚水,他們也一定在回憶那件事。

大家都忙著擦眼淚,德明說,他的眼睛不知怎麼見風也要流淚。要是在小時候,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願在女孩面前流淚。我想他是經歷多了,感情豐富了,人也變得脆弱起來。

“好了,好了。 車來了。”

車往南,在新開河一帶轉彎,一會兒就到了人民路。

“小張,到城隍廟兜一圈。” 林媛吩咐她的司機。

車子駛進了老城廂。小時候,老城隍廟我們倒不是常來的,因為我們這裡沒有車子直達,加上豫園的門票太貴,要一角。那一次,是過年前我們來老城隍廟給麗華的小弟買雙響扯鈴。

新年開學後,同學知道我們玩過老城隍廟了,都非常羨慕。一問才知道,班裡大多數同學都沒去過老城隍廟,曉萍更是埋怨我們為什麼不帶她去。林媛就和周老師商量,想組織全班去豫園春遊。那年(六六年)我們沒有像其它的班級一樣去公園春遊,而是去了老城隍廟和豫園。

大家興奮地交談著,誰也沒注意到車子已到了西藏路。

車子路過南洋橋 ,林媛突然示意要司機把車停靠在自忠路。我們幾個心裡格登一下,三十年前那個驚心動魄的場面就像過電影一樣,那是歲月的定格,歷史的回放。

“這裡有什麼故事啊?” 曉萍問林媛。

“還是讓德明來講講鏈條槍的故事吧。”

“林媛,我們的事你怎麼都知道?” 德明小時候的腔調又來了。

林媛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哎、德明,你的事,我們當然知道。我們是什麼?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知根知底。” 曉萍替林媛回答。

“哦,兩小無猜、知根知底。怎麼我的老底,你們都知道?”

“你做的好事、壞事我們都一清二楚。”

德明沒再吭聲。在麗華面前,他總要矮一截。

那是割開始不久,我們大約是小學五、六年級。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上海的青少年中(有少數兒童),流行起了一種用腳踏車鏈條做的手槍。這種手槍外形逼真,打起來比店裡買來的火藥子槍都響。不少男孩削尖腦袋也想擁有一把鏈條槍。一時間,腳踏車攤頭的廢鏈條成了搶手貨,一些車上的鏈條也會不翼而飛。

那時候,你要是有一把這樣的手槍插在腰間,在同伴的眼中,是很神氣的。如果你拔槍在手,再撥弄幾下,招搖過市,在別人面前耀武揚威,人家除了眼紅,還帶上一點敬畏。用當時的流行的話來說,這就是“扎臺型”。

這種鏈條槍的製作並不難,材料要求也不高:十來節腳踏車鏈條,粗鉗鉛絲及粗橡皮筋。先用鉛絲折成手槍的形狀,鏈條的兩個孔,下面一個孔穿在鉛絲上並固定住,上面的孔便成了槍膛和彈藥膛。然後配上扳機、撞針。子彈就是火柴,如你嫌聲音不夠嚇人,就可以再括進幾根自來火的頭(火藥),用撞針搗搗實,那聲音就相當刺激了。

當不少人有了這種手槍後,我們就開始試製威力更大的鏈條槍,也就是給它升級換代。忘了告訴你,大銘是不玩這種槍的,這麼大的一把槍根本逃不過吳媽的眼睛。

小黃弄來了一些摩托車的鐵鏈條,比腳踏車的鏈條更大、更結實。我們先把鏈條在火(煤)油裡浸一夜天,上面的鐵繡一掃而光。弄乾淨後,先烤藍(放在火上烤,使成藍色,一種簡單的防鏽工藝),再塗上機油防鏽。槍架用的是德明弄來的粗鐵絲,一試,鐵絲粗了一點。我們就學鐵匠的樣,先把鐵絲燒紅,再打細。槍架做好後,再淬淬火,這樣就大大地提高了它的強度。

當然,它的子彈不再是火柴棍了,取而代之的是小鋼珠。我們用三節鏈條做彈藥膛,火藥量相當大。為了保險起見,在外面包了兩層薄鐵皮,這樣萬一子彈卡殼,火藥在槍膛裡爆炸,也不至於出大問題。小黃用遊標卡尺,測量每一粒鋼珠的直徑,再用錫紙包好。

這種槍的威力十分強大,我們在試槍的時候,只裝一節多一點的火藥,子彈就能輕而易舉地擊穿一層三夾板。德明不過癮,他加了三節鏈條的火藥。開槍時,我用一隻木蓋給他作盾牌,怕槍膛炸開。只聽到“砰”的一聲巨響,子彈打穿了兩層三夾板。 試槍完畢,小黃馬上驗槍,一切正常,毫無損傷。就是槍的後座力太大了,把撞針彈了出來,幸好有橡皮筋拉住,才沒傷人。小黃就設計了一個保險裝置,扣動板機後,撞針即被鎖住,增大了槍的保險係數。大家講好了,今後裝火藥決不能超過兩節鏈條,不上膛,萬一走火,後果不堪設想。

在同學們的眼中,我們這幾把就是真槍了,他們都非常地眼紅。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僅僅侷限於眼紅的。

那天下午,德明要我和小黃陪他去南洋橋。那裡有人賣塑膠有機玻璃,他想做一個金蛉子盒子。以前那裡是交換*主席像章的地方,我們幾個都去過。我們一走近,就有人上來兜售。這些都是從廠裡偷出來的邊腳料,不過做小盒子還是綽綽有餘的。我們在那裡呆了很長時間,德明挑了好幾塊,花了兩角錢,他很滿意。

回家的路上,我們又穿起弄堂來。從西藏路、自忠路一直可以穿到大同戲院(割期間稱大慶劇場)。誰知半條弄堂還沒穿完,就被人堵住了。可能是剛才我們不小心,把槍給露來出來,招來眼紅的了。

剛進大弄堂時,我就覺得有兩個人好像在跟蹤我 ...

們。因為是兩個,我也就沒把他們放在心上。我們一轉進小弄堂,就看見那一頭有兩個人把出路給堵住了,真是狹路相逢。他們身穿軍裝,頭戴軍帽(都是假的),腰間扎的是武裝皮帶,插上了鏈條槍。只聽見後面兩個在喊:“把鏈條槍留下,放你們走。” 我回頭一看,他們手中也有鏈條槍,糟了,今天撞上攔路搶劫的了。此路是我開,要從這兒過,留下買路錢。那真是

裡劫道的的現實版。

一看妙頭不對,我喊了聲:“衝!” 我們三人就拼命朝前衝出去。那兩個人見我和德明身材高大,沒敢攔我們,卻合力將小黃拿下。見小黃被他們俘虜了,我們就停了下來。

他們把小黃的雙手拗住,架了起來,就像給雙手上老虎凳一樣,很疼的,那支槍也到了他們手裡。這時,我們才看清那四個人比我們大兩歲左右,個頭跟我和德明差不多。但我們只有剛剛發育,骨架拉得很長,肌肉還沒跟上,力量不足,也可以說有點外強中乾吧,我們三個肯定打不過他們。

這時,他們又用公鴨嗓子向我們喊話:“用你們的槍來換人,不然就給他點苦頭嚐嚐。”

小黃也在喊:“不要管我,快回去叫人。”

我們是結拜兄弟啊,怎能見死不救(童年的學習生涯79章)。我小聲對德明說:“把槍拿出來。” 便把槍先掏了出來,我槍是空的。也許他誤解了我的意思,德明也拔槍在手,卻悄悄地拉上撞針,又看了看我。我知道,他是既要救人,又捨不得那支槍,那是他的寶貝。

我對他們喊:“槍拿去,把人放了。”

他們中的一個人就前來奪德明的槍。突然,德明舉槍對準了他,發瘋似地大聲吼叫:“放了他,我數到三就開槍!”他們也舉槍對準了德明。德明毫無懼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救小黃要緊。他從小就膽量過人,不怕死。

見他們這樣,我急忙拉上撞針,對準了另一個人,但我的手在發抖,心在發慌。就這樣,四把槍對恃著。這簡直就是在真實上演警匪片中警匪對峙的片斷。

那人以為德明是虛張聲勢,便上來奪槍。

“一、二…… ”

“砰”的一聲槍響,在那狹窄的弄堂裡,這聲音簡直是振耳欲聾,比爆炒米花的還響,我竟出現了暫時的失聰。 那傢伙應聲倒了下去,雙手捂住大腿,張大嘴巴,痛得叫不出聲來。德明勇中有細,只打他大腿,如槍在他腦袋上開花,他十有**要見閻王。

一槍開好,德明立刻從我手中把槍奪了過去(他知道我是擺擺樣子的),對準架著小黃的傢伙:“放了他!一……” 他二還沒喊出口,那兩個人便乖乖地把小黃推了過來。 “把槍扔過來。” 他們還算識相,照德明說的做了。

在那瘋狂的年代裡,這幫傢伙碰到了同樣瘋狂的德明,算他們倒黴。

“你們先走!” 他大聲地對我們喊。

“不,一起走。” 我怕他一人吃虧。

我們三人奪路而逃,沒幾步就跑出了弄堂。一轉眼,就鑽進了一條我們非常熟悉的弄堂。我們就像鳥入森林,魚歸大海,要想抓住我們,已經不可能了。再說,那幫人不敢輕舉妄動,怕再吃槍子。

我們不敢直接回家,在附近穿了好幾條弄堂,看看確實平安無事了,才悄悄拐進自家的弄堂,直奔我家。

定下神來,我問德明:“你加了多少火藥?”

“兩節多一點,不過火藥搗得很實,我怕一槍打不響。”

“這太危險了,看看槍有什麼問題。” 槍沒問題。我對德明說,以後不要裝火藥,萬一走火太危險了。

“也不知那人怎樣了,你們看到血沒有?” 小黃問。

“這倒沒注意。 他們怎麼不開槍?”

“他們沒有這種膽量。” 德明很自傲地說。我提議,暫時把搶藏起來,等風聲過後再說。他們都同意了。

過了一段時間,這件事在同學中傳開了,德明一下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他得意洋洋了好一陣子,認為這是“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我告訴他這也就是“亂世出英雄”,讓他趕上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德明的調皮搗蛋是天生的,超人的膽量和無懼生死也是天生的。要是生在戰爭年代,他不是個混世魔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就是黃繼光、董成瑞式的英雄。他一母所生的四個兄弟,除大哥有點魄力外(跟德明不能比),其餘三個可以說是膽小如鼠,德明也是生不逢時啊。

由於鏈條槍實在危險,出了好多傷人事故。不少學校和地方派出所都開始收繳這種槍。沒多時,風靡一時的鏈條槍便偃旗息鼓,刀槍入庫,在社會上慢慢地消失了。

一眨眼的功夫,太平橋就到了。可惜的是,太平橋小吃店和菜場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太平橋綠地。林媛讓車子停下,我們要下來走走。現在到處在拆遷,到處在建高樓。向北望去,像上海很多的地塊一樣,我們的弄堂也夷為了廢墟,被鐵欄柵圍了起來。十來個穿著灰剝落脫(灰色)的民工在整理地上的鋼筋和磚頭,幾輛大型混凝土攪拌機停在原曉萍家的地方。勇強、福民等住的十弄裡(順昌路十弄)聳立著經緯公寓,舊地已成陌生。

“我想訂它幾套。 將來老了,可以回到老地方來住。” 林媛感嘆道。

“為什麼急著現在買啊?”

“再過十年,這裡的房價還不漲到天上去啊!” 林媛的眼光不會錯。

突然,我也有了一種葉落要歸根的念頭。我告訴他們,十多年前我們學校調配給我住房,從這裡搬走後,我經歷了結婚、生子、動遷和移民,我的新居不下五、六處。但在夢中所見的,全是老家,新居一次也沒入夢。而且大多是孩提時在弄堂裡玩耍的情景,往事重現,彷彿昨日。

想不到聽我這麼一說,他們竟都有同感。特別是海倫,她十三歲就離家當兵了,而她夢裡所見的,只有阿婆家,自己家的一次也沒有。德明說我是得了老年痴呆症,盡做兒時的夢了。他還問我這個問題在

裡有沒有,我告訴他這個

裡肯定沒有,因為編書時還沒有現在這樣的動遷。

林媛告訴我們,老家是你來到這個世上的第一個居所,是你生長的地方,老家一切的一切,都溶化在自己的血液中,印在了腦子裡。以後無論你住上什麼樣的豪宅,都不能取代老家的位子。因為老家就在你的心中、你的靈魂裡。聽了她的話,大家懷著一種莫名的希冀,再次向北凝視,似乎那裡還有我們兒時的身影,我們的童真和那純潔的友愛。兒時弄堂裡的許多陳年舊事,都離我們漸漸遠去,存在的只是在朦朧的記憶裡。大家多麼想到老家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去重溫我們夢中的老家。

好一會兒,林媛才催我們上車,車子一轉彎,就在復興路,淡水路上的教堂 ...

邊停了下來。畢業典禮這件事除了我、海倫和林媛,他們怎麼也記不起來了。在這裡,我迷了路。因為這,阿婆帶起了海倫,她成了我最好的夥伴。現在,他們都在笑我自作聰明,說跟誰不可以,偏要跟林媛,跟錯了物件。

“阿魏,要不是海倫媽送你回家,你被壞人拐走,現在你說不定在哪個小山村早就當上了爺爺和外公呢。” 聽林媛這麼一說,他們都點頭稱是。

車子往前面挪了一點,就是復興公園了。林媛建議我們進去走一走,她囑咐司機在後門等我們。我們從大門走了進去,由於成都路高架,公園的正門變了樣。

曉萍、小黃和我可以說是同齡人中來複興公園次數最多的。從中班開始,星期天只要天好,我們三個就要來這裡玩上半天,曉萍最喜歡來複興公園玩了。慢慢地,我們的隊伍壯大了,先是海倫,後來是林媛和大銘,德明有時也和我們一起去。

“哎,曉萍,你們三個經常來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啊?” 麗華那時還沒有成為我們的一員。

“那可多了,在兒童樂園盪鞦韆、踏水車、翹翹板和爬扶梯,再就是到池塘邊細細地觀賞荷花和小魚。那些冰清玉潔的荷花,給了童年的我們多少美麗的遐想。要是在初夏,能經常看到小燕子貼著水面飛行。見到燕子,曉萍就唱“小燕子,穿花衣”。當然,曉萍最喜歡的是捉迷藏。 那時在我們的眼裡,復興公園相當大。”

“我告訴你們噢,曉萍最喜歡來捉我們倆。有時她找不到我們,時間一長,她就要哭,還說她走丟了,她媽媽就要我們賠,我們拿什麼賠。其實我們倆個就跟在她的後面。”

“你們是不是經常欺負我們的曉萍啊?”

“他們一直欺負我的。” 曉萍又像小時候那樣撒起嬌來。

“喔約約,天地良心噢,我們怎敢欺負她。她是公主,我們是小僕人。不過阿魏有本事,不管曉萍怎樣哭,在回家之前,總能哄她笑得像花朵一樣。”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成了僕人?”

“嗨,我們的門票,大多都是曉萍媽請客的。”

“所以我們倆個是高階小男保姆。不過價錢也太便宜了,才五分錢啊。”

“她很要命(怕死),總是走在我們中間,一手拉著小黃,一隻手拉著我,怕被車子壓著。”

“那時你們幾歲?” 麗華問。

“好像是讀中班,四、五歲。”

有一次,我們七人在復興公園玩,曉萍看到了一隻很大的蝴蝶,比飯碗還大(現在上海已經看不到這種蝴蝶了)。我們幾個都幫她捉,最後德明捉到了。徳明不願給她,曉萍就哭了起來。經我們勸說後,德明才說要讓讓小阿妹。但曉萍自己又不敢用手拿蝴蝶,還是德明一直幫她拿到家裡。

我們說著、笑著,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回想起這段無憂無慮、充滿友愛的童年生活,大家真是感慨萬千。那些是這個人世間值得我們反覆回憶的陳年往事。可惜啊,時光不能倒流,往日不能重現,留下的只有那份溫馨的記憶。童年時代的點點滴滴,既抹不去,也找不回,只能在腦海裡反覆地回放,僅此而已。

不知不覺我們已到了後門。

從復興中路往西開,就到了先前的少年宮。割前,我們只來過這裡兩次,對它的印象已經很淡薄了。只記得這裡很好玩,又不要錢,再就是曉萍的毛筆字在這裡展出過。海倫在這裡學跳舞,可以說,是舞蹈改變了她的整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