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第四十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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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第四十章（四）

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橫波目，今作流淚泉。花前對酒不忍觸，共粉淚，兩簌簌。

雪影就是在這樣的雪天裡，忘記了窗外所有的紛紛擾擾，只握著一張照片目不轉睛地垂淚——正是那日，風和日麗，昊天和她，攜著手上傾城山遊玩。相片上的兩人笑得歡喜，昊天自題了字在上頭：“在生願做鴛鴦鳥，到死如花也並頭。——昊天攜吾愛雪影同遊傾城山合影留念。”

她還記得昊天含笑對她吟出那詩句的場景：“雙樹含樟倚玉樓，千年合抱未曾休。但願連理青蔥在，不向人間露白頭。合抱連枝倚鳳樓，人間風雨幾時休。在生願做鴛鴦鳥，到死如花也並頭。”他曾經那樣笑看著她，盈盈道：“你跟了我，好不好？”

如此的情深意重，而今卻不知所蹤。只剩下她自己……只剩下她……自己……

對鏡顧盼，從前那個肌膚勝雪，不勝嬌柔的雪影，只剩下滿目憔悴，兩鬢思秋。嘆一句：人間自有情難老，不信嬌女白髮生。綰青絲，點絳脣，展華裳，舒廣袖，雪影彷彿回到了當年風華絕代鋪了盤金繡牡丹的大紅舞臺上，漫吟低唱那一曲清詞。雙目流轉，橫波含情，那相片就架在鎏銀八寶相框上，相片上的人脈脈地望著她，她亦把一腔柔情訴予他聽，彷彿他就站在她眼前，環臂含笑，天地之間，也只有他們兩人：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淚滴千千萬萬行，更使人，愁腸斷。

要見無因見，拼了終難拼，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樓梯上的聲響漸漸清晰起來，有刀戈相向，兵戎相見之聲，還有罵罵咧咧的怒喊和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想是那些拳民亂黨，終究是攻進來了，這烏衣巷乃是朱門大戶隱居勝地，如何不會追尋到此地來。

“兄弟們聽著，我聽聞慕容家大少爺豢養的小美人正是藏在此處，爾等進去搜尋，誰得了歸誰！爺爺我分得一杯羹就是！這連日打仗鬧得，大爺好幾日都沒有嚐鮮了……來呀，都跟我衝進去！”——是京城臭名昭著的癩疤！這聲音如何不認得，當年走在路上都曾被他調戲，色迷迷的眼睛從來沒有從她那凝脂一般的酥胸前移開過。

事不宜遲，想今日就是老天賜予我的好日子罷，雪影曼曼回身，對著那相片上的人嫣然一笑：“容少，你聽，還有一個月就到小年，然而外面的硝煙已經比往年任何時候的焰火都要分明和濃烈。它是不是在慶賀我們的相逢？

如此，我在地下等你，也是一樣的。”

白綾已經掛在樑上，稜花的矮凳上那雙秀足踮起腳，幾欲離開漆面。含淚的眼緊緊閉著，隨著那美麗的頭顱架上了雪白的素絹，含笑的嘴角就此僵停在最後的時刻。在“咯咯”的斷裂聲裡，再也牽扯不出最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