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夢幻兌換系 純情天醫 傾城淚,美人殘 華裳世子謀 召喚美男:誤惹腹黑太子 山賊 ,小姐 ,誰‘妻’誰 異能之邪魅三少 花開春暖 邪性冷少虐愛 愛錢帥女生
第19章
玉蓮夾在兩個男人中間左右為難,不堪情感折磨而自縊身亡。外商進逼歸化商人處境日漸惡化,在沙格德爾王爺的說合下三兄弟重修舊好,新舊三義泰聯合了起來。朝廷關閉恰克圖海關,張友和為了三義泰鋌而走險。許太春帶著玉蓮與張友和的靈柩回山西的路上,失散多年的娜燁突然出現……
1夜裡,張友和喝得爛醉,睡得跟死人似的。綏生從下午走了就沒回來,櫃上的夥計稍話來說綏生在店鋪裡呢,今晚上不回來了。
玉蓮面對一盞孤燈坐在炕上,手掌一起一落地拍著蓮子睡覺,表情呆滯,她正在輕聲地給蓮子講故事。
……
蓮子央告說:“娘,你接著說嗎。”
玉蓮:“那時候,他們倆那個好啊,是真好,倆人坐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咋看都看不夠,他們連一天都不願意分開……可是後來,那男的出去做買賣,就再沒回來……”
蓮子:“娘,後來呢?”
玉蓮禁不住落淚:“後來……後來那女的就成了別人的女人,還有了一個小閨女……”
蓮子迷迷糊糊地:“再後來呢?”
玉蓮哭的說不出話來,她拿起一塊手巾捂在嘴上。
蓮子睡著了。
玉蓮淚眼婆娑地:“老天爺,夾在這兩個男人中間我是走不能走在不能在,我難死了,你讓我可怎麼活啊……”
……
新三義泰店鋪的內堂,太春正在打算盤合賬,赫連領著玉蓮進來。
赫連大聲說:“大掌櫃,你看誰來了!”
太春抬頭一看,竟然是玉蓮!
太春沒想到玉蓮會到這裡找他,但還是平靜地說:“噢,赫連,你忙去吧。”
玉蓮和太春站在地上,相對無言。為了擺脫尷尬,太春趕忙讓座:“哦,你坐吧。”
玉蓮機械地坐在那裡。
太春又端來一碗水:“喝口水吧。你找我有事?”
玉蓮:“我……”
玉蓮似有千言萬語,可是看太春冷淡的樣子,便不想說了。她將手上的包袱放在太春的面前:“這是老鄉鎖娃捎來的,是娘給你做的鞋;娘想你了……”
太春**開那個包袱,裡面是一雙雙的布鞋,他的眼睛頓時潮溼了。
玉蓮坐在那裡很尷尬,她站起來:“沒什麼事吧,我走了。”
“你等等!”
太春回身從櫃子裡取出一個小布包,開啟來,是那個大紅兜肚。太春淡然說:“這個,你拿回去吧。”
望著那個紅兜肚,剎那間,千般委屈萬般痛苦一齊襲來,玉蓮所有淤積的情緒一下子迸發了,她突然大叫一聲:“哥!——”
聽玉蓮這一聲喊叫,太春渾身一顫,禁不住也是熱淚橫流,他轉過身去。
太春硬著心腸道:“沒事了,你走吧。”
玉蓮哭道:“太春哥,這麼久了,你就不想和我說點什麼?”
太春:……
玉蓮:“你也不問問我這幾年是咋活過來的?”
太春匆匆把那個紅兜肚往玉蓮手中一塞:“我櫃上還忙著。”說罷,扭頭走了。
玉蓮手上捧著那個紅兜肚,眼淚頃刻間溢滿眼眶,她哽咽道:“老天爺,你殺了我吧……”
玉蓮沒有想到,剛才的情景被躲在窗外的綏生看到了……
傍晚家裡矛盾爆發了,張友和一把扭過玉蓮,盯視著她的眼睛:“今天你又去新三義泰了?”
玉蓮平靜地:“去了。”
張友和:“你去見許太春了?”
玉蓮:“見了。”
張友和一個耳光扇過去:“我把你個不要臉的婆娘!”
蓮子撲過去大哭:“別打我娘!——別打我娘!——”
玉蓮一把扯過閨女:“蓮子,讓他打。”
蓮子被嚇壞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嘩啦一聲巨響!鍋臺上的一摞碗被張友和掃到地上,碎了。地上滿鋪了尖利的瓷片……
張友和捶胸頓足地:“我張友和哪點待你不好,我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你說,你還咋想著他,你,你——張友和說得氣極,對玉蓮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就在張友和在屋裡對玉蓮拳打腳踢的時候,綏生就躲在窗戶外面,當他聽到屋裡大爹在打母親時,知道是自己闖禍了。
張友和發洩完後衝出家門,走了。
……
夜裡,目光呆滯的玉蓮獨自坐在炕上,燈光下,她得半邊臉腫脹著,眼睛裡淚盈盈的,流露出絕望的神情。
蓮子在被窩裡叫道:“娘,……。”
玉蓮輕輕地拍著蓮子,很快,蓮子睡著了。玉蓮伏下身子吻著蓮子圓乎乎的臉蛋兒,滿眼是淚。
夜深了,綏生還是沒回來,玉蓮知道,他準是又到張友和的店鋪裡去了,這個小狼崽子啊,你怎麼就分不清個裡外呢?許太春對你再不好,可他是你的親爹,骨血挨著呢……話說回來,張友和是對你好,疼你,親你,可綏生你不能因為張友和對你好你就傷害你的親爹呀!
玉蓮哭一氣,唸叨一氣,心裡痛得像刀割一般。老天爺呀,你說我可該咋活呢:我想走,想回老家,張友和他不讓;不走呢,眼前又有個許太春,張友和成天猜忌你,編排你,輕則罵重則打,我實在是沒法兒活下去了……原指望著綏生長大了,能理解娘得甘苦,可他……他竟然幫著張友和擠對自己,我,我還有啥活頭呢……
玉蓮從身邊得包袱裡拿出那個紅兜肚,親吻著,撫摸著,眼淚一串串落下來。
……最讓人傷心的是太春,這個冤家呀,雖說如今不能百頭到老了,可你是我的哥呀,我們倆從小長大,恩恩愛愛,是你領著我走西口,是你給了我家和兒子……雖說今後再不能做夫妻,可你該明白我的心,玉蓮這輩子怕是走不出對你的牽掛了……可你為啥把這紅兜肚還給了我?那是我愛你的信物,難道你真的從此與我一刀兩斷了嗎……既然連我最親的人都這麼擠對自己,看來我真是沒活頭了……
玉蓮伏在女兒身上泣不成聲:“蓮子,娘對不起你……娘實在是沒活頭了啊……”
大概是後半夜了,空曠的街道上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張友和顯然是喝多了酒,他跌跌撞撞地走著,綏生在旁邊扶著他。
張友和扶著綏生得肩膀進了屋門,屋裡黑著燈,張友和感到喉嚨裡乾燥得像是著了火,他沙啞著嗓子說:“玉蓮,給我倒口水……”
沒有人應聲,張友和又提高聲音說:“玉蓮,給我倒口水!”
忽然,綏生大聲叫道:“大爹,你看!”
張友和抬頭看時——只見一個懸空的身體在屋樑下輕輕搖晃,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
張友和撲過去,裂聲喊道:“玉蓮!——”
綏生也明白出事了,他跟著撲過去:“娘!——娘!——”
張友和跟綏生驚恐得喊叫聲驚醒了蓮子,她從炕上爬起來,一摸身邊沒有娘,尖利地哭叫著:“娘!——娘!——”
張友和將玉蓮放下來時,玉蓮早已經去了。張友和伏在玉蓮得身上失聲痛哭!平心而論,張友和是愛玉蓮的,他費盡心機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玉蓮嗎?從他十幾年前回山西老家探親時遇到玉蓮的那時起,他就愛上玉蓮了,是那種刻骨銘心失魂落魄的愛。那時候他就發誓,這輩子要麼不娶,要娶就娶像玉蓮這樣的女人。也許是老天爺眷顧他的這份苦心吧,許太春的死終於把玉蓮推到了他的面前。許太春是自己的磕頭兄弟,為他的死,自己也曾痛惜過,傷心過,可人死不能復生,痛過了還得過日子不是?娶了玉蓮他張友和成了天下最幸福的人,玉蓮是他的心肝兒,是他的親親,只要玉蓮高興讓他做什麼都行,為了給玉蓮買一條披肩不是活活跑死了一匹馬麼?本以為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誰想到許太春回來了,他這一回來,一切都亂了,他的家亂了,買賣亂了,玉蓮得心也亂了……可是玉蓮,你不該,不該啊……就算不為我,你也該為綏生為蓮子想想,你怎麼就走了這一步呢?我的好人啊……
張友和悔死了!他不該喝多了酒打玉蓮,他不該逼她,與其這樣哪如自己去死,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孩子們還有個娘,可現在,前一窩後一窩得自己可如何是好呢……
張友和伏在玉蓮得身上哭得頓足捶胸……
2太春是在大觀園聽到玉蓮尋死的訊息的。
早晨,太春來到大觀園時,裡面已經坐滿了來吃早茶的客人。堂倌是認識許太春的,見他進來熱情地招呼道:“許大掌櫃來了!裡面請,裡面有座兒!”許太春剛坐下,就見文全葆走進來。太春看見了,打著招呼:“文大掌櫃,這邊有座兒!”
文全葆往太春這邊走著,對跑堂的說:“二兩燒賣,一壺茶!”
文全葆的臉上掛著一縷驚慌,他坐下後仔細地端詳著太春,太春不明白文掌櫃為什麼這樣看自己,問道:“文大掌櫃怎麼這樣看我?”
文全葆料定太春還不知情,於是說:“你還不知道吧?”
太春問道:“怎麼了?”
文全葆嘆了一口氣說:“唉,張友和的老婆昨天夜裡上吊了!”
太春心裡一個激靈:“你說什麼?”
文全葆:“張友和的老婆,上吊死了!”
太春立刻怒道:“你胡說!”
文全葆苦笑了一下:“沒來由的,大清早上的我咒人家幹什麼?信不信由你吧。”
太春的腦袋“嗡”地一下,他一把推開文全葆,瘋了似衝出大觀園,向張友和家跑去——當太春衝進張友和家的院子時,他愣住了——屋門大開著,透過屋門望過去,他看見玉蓮躺在當地的一塊門板上。張友和呆坐在玉蓮身旁,懷裡抱著蓮子;綏生穿著孝衣,跪在旁邊。
蓮子拽著她孃的衣裳哭著:“娘,你怎麼了,你快起來,我的新衣裳還沒縫完呢!娘,你起來……”
屋裡屋外有些幫忙的人,太春猛地撥開人群衝過去,死去的玉蓮驀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太春僵在那裡。太突然了,這怎麼可能呢?前兩天還活生生一個人呢,怎麼就突然死了呢?太春猛撲過去,裂聲喊道:“玉蓮——玉蓮!——是我害了你呀……”
忽然,太春猛地撲過去,他抓住張友和一把將他掀翻在地上,蓮子嚇得哇哇大哭。
太春的眼睛裡滿是仇恨:“你這個畜生!你說,玉蓮是怎麼死的?你說不清楚我就殺了你——”
張友和一任太春**著,並不還手,一副麻木的樣子。
太春雙手掐住張友和的脖子,逼問道:“玉蓮是怎麼死的!你說話!”
忽然,太春感到身後有拳頭在打他,回頭一看,竟然是綏生!
綏生的小拳頭落在太春的身上,哭道:“都是因為你,你明明死了為什麼又活了?本來我們過得好好的,是你害死了我娘!”
張友和過來拉起綏生,難過地:“孩子,你別這樣,不管咋說,他也是你親爹,你娘走了,他心裡比誰都難過……”
張友和的一席話,讓太春頗受觸動,他得眼睛溼潤了。忽然,太春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踉蹌著向門外走去,要不是他及時地扶住門框,他怕是就栽倒在地上了。太春站在那裡穩了穩神,又折回過身來。
張友和過去,慘然地:“太春,你還有什麼事?”
太春的眼裡含著淚,他竭力地忍著,不讓它們掉下來:“我想要一件東西……當年我走西口時玉蓮送我的紅兜肚。”
張友和拿過紅兜肚遞給太春。太春接過來,睹物思人,眼淚唰地流了下來。
太春回到新三義泰後面自己得那間小屋,他在家裡設了供桌,桌上擺著玉蓮的靈牌,靈牌前擺著那個紅兜肚。
太春伏在玉蓮的牌位前,痛不欲生,他好後悔,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的話他還回來做什麼?倒不如在雲中寺守著古佛青燈過一輩子算了!雖說那三年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每天起來跳水砍柴打掃院子,過得倒也清淨;誰料想摔了一跤又把自己給摔醒了,人是醒了,可回來後什麼都沒了。既然什麼都沒了,那就回老家去侍奉老孃種莊稼安度餘生算了,為什麼偏偏要留下來?如今,自己留下來了,可玉蓮她走了……看來是自己害了她啊……
太春安靜地坐在供桌前,和玉蓮面對面地坐著,一會兒添一炷香,一會兒燒一張紙,痛,是那種瀰漫全身得傷筋動骨的痛,他覺得自己也垮了,說不定啥時候身子一歪倒下去就隨玉蓮去了……
太春呆呆地坐在玉蓮得靈牌前,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玉蓮她怎麼就走了呢?……玉蓮,你咋就這麼狠心呢,是哥把你從口裡帶來的,咱不是早就說好了麼,活,活在一起,死,死在一起,可你咋就一個人先走了呢……玉蓮,昨天你來看哥,哥有一肚子的話想跟你說,是哥不好,讓你受了委屈,哥心裡後悔死了……我要知道是這個下場,我不如就在那廟裡做了喇嘛,我還回來做甚……玉蓮,你走了,哥的天塌了地陷了,從此,哥連個念想都沒了……
太春伏在供桌上,泣不成聲。
3第七天頭上把玉蓮打發了。
張友和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看上去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他又得張羅玉蓮的事情,又得照顧倆沒孃的孩子,他鬍子拉碴的全然沒有了過去得精氣神兒。張友和竭力想把玉蓮得喪事辦得周全些,裡裡外外地張羅,幾天來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張友和有時候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覺得自己說不上什麼時候一頭栽倒在地上就起不來了,真要是那樣也好,也就用不著難過用不著受煎熬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幫忙的人散去之後,張友和獨坐在玉蓮的靈前,默默地和玉蓮說話,他說玉蓮,你是我活了半輩子唯一喜歡的女人,你走了,我今後的日子也沒了意思,你要是憐惜我,就把我也帶走吧……
黃羊媳婦聽說了玉蓮的事後也是大哭了一場,擦乾眼淚後又想起倆沒孃的孩子,她可憐綏生和蓮子,扔下自己家裡的營生跑了來,進門就將倆孩子摟進懷裡,顫聲道:“我可憐的娃呀……”
家裡有了黃羊媳婦幫忙,起碼倆孩子有人管了,焦頭爛額的張友和才算有了喘口氣的機會。七天頭上玉蓮打發出去後,人們都說事情辦得排場體面,說張友和也算是盡心了,還說真是死了誰苦了誰,這麼能幹的男人,那麼可心的孩子,小媳婦咋就那麼看不開呢?
……
打發了玉蓮之後,張友和大約有半個月了沒有去店鋪上照顧生意,心灰意冷的他不知道今後的日子該咋過,玉蓮這一走,屋子空了,他的心也空了。
晚上,胡亂給孩子們做了口飯,綏生吃了兩口,悄沒聲兒地拉張被子睡了;蓮子乾脆不吃,嚶嚶地哭著只向他要娘,張友和望著女兒黃黃的小臉兒,心都碎了……好不容易把蓮子哄睡了,屋子裡冷清清的,張友和呆坐在炕上,懷裡抱著熟睡的蓮子,伸手拉過一件衣裳蓋在綏生身上,心裡說不出的淒涼。
太春的小屋裡,黃羊憨厚地坐在凳子上抽菸。
太春在獨斟獨飲,看上去已經八分醉了。黃羊卻說自從玉蓮出事以來,他的太春哥一直是喝醉了睡,睡醒了喝,空酒罈子擺了半地,這麼下去他非得把自己喝死不可!
黃羊也勸也跟他發火,就是不管用。沒辦法,黃羊就坐在旁邊得凳子上看著他。
太春又要倒酒時,黃羊過來一把搶過酒壺:“哥,你真想喝死呀!”
太春一把將黃羊推到旁邊,倒上酒繼續喝著。
黃羊難過地:“哥——”
太春拉過黃羊,勾肩搭背地:“來,黃羊,你也喝!”
黃羊:“哥,別喝了,你睡一會兒吧,啊?”
太春不理會黃羊得話,乾脆攥著酒壺嘴對嘴地喝起來。黃羊無奈,直埋怨自己無能,氣得直薅自己的頭髮。
忽然,屋門開了,綏生牽著蓮子得手走進來,另一隻手裡提著一個陶罐。黃羊驚訝地:“綏生?你們咋來了?”
綏生看了看他爹,說:“爹,我大爹讓我送罐羊肉湯過來。”
太春一把抓住綏生:‘你說是誰讓你送的?“綏生:“大爹。“太春仰起頭又扔進去一大盅酒,擱下酒盅時眼裡亮晶晶的,有淚光在閃動。
黃羊別看是個粗人,可他卻看出了事情得端倪。冤家宜解不宜結,走的已經走了,留下的還得活,人想人是想不死人的。這個心結怎麼解,誰來解?還得他這個三弟出面才是。不為別的,就算為倆孩子。唉,也怪自己啊,早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呢?要是早點把他們的心結開啟,玉蓮嫂子也許就不會死了。
黃羊在大觀園擺了一桌酒菜,把大哥張友和與二哥許太春都請了來,還有沙格德爾王爺。沙格德爾王爺是歸化城有身份的人,人們有個大事小情一般都請他,事情也十有八九都化解了。所以黃羊把沙格德爾王爺也請來了,單靠自己不行,嘴笨得跟棉褲腰似得。
一桌酒菜,冷冷地擺在那裡,沙格德爾王爺、張友和、太春、黃羊坐在桌前,還有綏生和蓮子。
蓮子望著桌上的飯菜,又望著她爹:“爹,我餓了。”
綏生:“我也餓了。”
黃羊照顧倆孩子吃飯:“來,三叔給你們弄。”
這時,沙格德爾王爺說話了:“張大掌櫃,許大掌櫃,按說呢,你們是磕頭弟兄,你們之間要比我這個外人親近得多,既然黃羊把我叫來了,今天我拼著這張老臉給你們說合說合。你們要是給我個面子呢,我不勝榮幸;要是當面撕了我這張老臉,我就無地自容了。”
聽了沙格德爾王爺的話,太春道:“沙格德爾王爺,當年走西口我一踏上歸化城的地面兒,遇到得第一個人就是你沙格德爾王爺,您老不僅救了我,還給我指出一條生路,到什麼時候我都得承認,您是我的貴人、恩人。有話您就說吧沙格德爾王爺,晚輩給您添麻煩了……”
張友和也開口說:“沙格德爾王爺,您是前輩,我就是再不懂事,也該明白三多二少,有什麼話您老儘管說,我聽著呢。”
沙格德爾王爺說:“那好,黃羊,給大家滿上酒。”
黃羊給大家滿了酒。
沙格德爾王爺繼續說:“事情走到今天,我想不用我多說你們心裡也都後悔了,細說起來究竟有多大的事情,何至於把那麼好個女人逼得尋了短見?如果當初你們把話都說開了,哪會有今天這結局?要說,太春死而復生這是好事,友和你本該高興才是,可你卻把他當做了眼中釘、肉中刺,想方設法地要把他趕出歸化,這有點小人之為;太春你出事之後,一直是友和關照著玉蓮母子的生活,玉蓮也是等你無望,沒奈何才嫁了人,可你回來之後卻不聞不問,一味地仇恨著友和與玉蓮,不是我沙格德爾王爺說你,你這做法有些小家子氣,不像個男人。你們兩個男人但凡大度些,聽聽玉蓮的說法,聽聽那個女人倒倒心裡的苦水,能是如今這個結局嗎?唉——來吧,你們要是覺著我沙格德爾王爺說得話還在理,就端起碗把酒喝了!”
太春看看友和,友和看看太春,倆人端起酒碗默默地喝了。
沙格德爾王爺繼續說:“俗話說,冤冤相報何時了,再怎麼說你們三個也是磕過頭的兄弟,這不知是修了幾輩子才修來的福祉,你們竟然不懂得珍惜!哦,太春,我問你,從你當年來歸化到現在,多少年過去了?”
太春道:“十八年了。”
沙格德爾王爺轉過頭來問張友和:“友和,我問你,你今年多大歲數了?”
張友和低聲說:“四十二了。”
沙格德爾王爺感慨地:“人生苦短啊,轉眼就是奔五十的人了……哦,你們還不知道吧,昨天夜裡,卜泰……卜老爺他也走了。”
聽說卜泰也走了,大家不禁一陣黯然。
沙格德爾王爺說:“俗話說,響鑼不用重槌敲,大家都是聰明人,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們自己掂量吧。”
……
黃昏時分,新三義泰內堂,黃羊掀開鍋,準備添水做飯。
路先生問太春說:“大掌櫃,晚上想吃點啥?”
太春:“別管我,你們都回去吧。”
路先生:“許掌櫃,我是看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要不,把綏生叫回來?”
太春:“算了!有這麼個兒子,跟沒有差不多,隨他去吧。”
黃羊:“當初嫂子走了,就該把他接回來,這倒好,成人家的兒子了。”
路先生:“許掌櫃,我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太春:“路先生,你說。”
路先生:“許掌櫃,都過去好幾年了,有些事情也該淡忘了,這屋裡冷冷清清,連個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眼見的你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若有個災災病病,身邊沒個人怎麼能行?”
黃羊:“哥,路先生說得對,咱兄弟倆再親,我也不能白天黑夜廝守著你,你還是——”
太春哀傷地:“黃羊,咱弟兄倆處了這麼多年,你應該是知道我的。當年從口裡到口外,走到今天十八年過去了,我除了守著一個情字,我還有啥?要不是為了三義泰上上下下大幾百口人的生計,唉,我早就回家種地去了。”
路先生安慰道:“許掌櫃,就算是心上撕個口子,這些年也該長好了,你還要想開些才是。”
太春岔開話題:“人呀,這一輩子也就那麼一二十年的風光,你看卜泰卜老爺,當初那是甚威風,眨眼功夫,老了,沒了。”
黃羊:“哥,別說卜老爺,我們不也是四十出頭的人了?”
太春感慨道:“說得是啊,當初我們三義泰剛成立那會兒,也就二十多點兒,那是啥勁頭?歲月不饒人啊!
黃羊:“哥,近來你總是說過去的事,你說我們三個是不是再……”
太春沉思著,沒有說話。
4轉眼間六、七年過去了,張友和與許太春已經是奔五十的人了,這幾年倆人各做各的生意,各過各的日子,因有了綏生和蓮子這層關係,偶有來往,但大家都矜持著。
這天晌午,張友和、綏生和蓮子圍著炕桌在吃飯。蓮子十一歲了,別看小,已經是個小大人了,收拾屋子、做飯什麼的這個家裡還全指著蓮子了。唉,沒孃的孩子,不做不行啊。綏生已經是十九歲的小夥子了,穿衣打扮完全是西方人的做派。吃完飯,他把碗一推,就要起身離座。
張友和把正要出門的綏生叫住了:“綏生,你等等,我還有話跟你說。”
綏生站住,掏出一把小梳子梳理著自己溜光的頭髮。
張友和:“綏生,你整日這麼晃來晃去也不是個事,生意上的事你也該上點心了。”
綏生:“我對做生意沒興趣。”
“你對什麼事有興趣?”張友和把臉一沉:“看看你一天價油頭粉面的,像什麼樣子!”
綏生嘟囔道:“你又不是看不見,都什麼年代了……再說我在洋行挺好,按月發工錢,活兒也不累。”
張友和:“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就住地方當學徒了!”
綏生:“學了這麼多年也沒見您有什麼出息,還說我呢。哎,我就不明白了,在哪兒幹不是幹,為什麼非得跟你做買賣才算有出息?”
張友和:“放肆!唉,你呀,都是這些年我把你慣壞了。”
綏生見大爹鬆了口,趁機溜走了。
蓮子將碗筷收拾下去,給爹點了一袋煙遞過來:“爹,飯後一袋煙,賽如活神仙,給!”
張友和欣喜地接過菸袋:“還是我蓮子懂得心疼爹。”
十一歲的蓮子看上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蓮子長得像她娘,細高挑身材,眉眼宛若一汪水似的,眼睫毛又黑又密,小鼻子小嘴,怎麼端詳怎麼好看。
張友和抽著菸袋,望著女兒在地上刷鍋洗碗收拾屋子,就像看見了當年的玉蓮,心裡又悲又喜;倒是綏生常常讓他牽掛著,生意不上心,營生也懶得做,成天跟些洋人在一起,除了說一口流利的俄國話外,再就是學了一身的洋做派,長此下去,可怎麼是好啊。綏生不比蓮子,他畢竟是太春和玉蓮的孩子,平日裡要星星不給月亮,做了錯事打不得打,罵不得罵,看起來反倒是把他害了;曾經也想把他給太春送過去,可綏生撒潑打滾地不走,又擔心傷著孩子,這就留下了,如今看來,倒不如當初狠狠心把他送走。
歸化城街道上依舊很熱鬧,但街上行走的人群裡添了不少外國人,除了西方各國的商人外,還有不少修士、修女,還有穿和服的日本浪人。
街道兩側的店鋪有不少也改頭換面了,有英國人的和記、德國人的德譽、瑞士的鐘表公司以及日本的大和……
在大南街最金貴的地界上,一塊上寫著“洋行總會”的大牌子掛起來了,牌匾前站著許多洋人,隨著牌匾的徐徐上升,周圍響起一陣噼裡啪啦的掌聲。
洋行裡面的大廳里正在舉行著慶祝酒會,蛋糕、美酒、鮮花,空氣中瀰漫著甜膩膩的氣息。一支小樂隊正在演奏著外國曲子,外國人手端紅酒在大廳裡走來走去,不住地碰杯。
太春和張友和及歸化城商界的精英們也應邀出席了宴會,但大家似乎與這裡的氣氛不甚融洽,中國商人們聚在角落裡議論著,感嘆著:“諸位,還看不出來嗎?洋人的勢力是越來越大了。”
另一個說:“人心不古,世風日下,連紫禁城裡的人都奈何不了,咱們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嘍!”
伊萬來到太春面前:“老朋友,今天我們歸化洋行總會成立了,往後還請多多關照。”
太春不冷不熱地:“好說好說!”
一位老先生對太春說:“許掌櫃,依你看,洋行成立對我們歸化的商界來說,是好事呢還是壞事?”
太春:“過去,咱歸化的商人們做的是獨份的買賣,好歹都能賣出去;現在洋人擠了進來就不行了,貨比三家,你得小心經營著才是,要不然買賣就得倒塌;不過呢,有了人家的洋貨比著,咱們在買賣的經營上就更得上心才是,所以說好事壞事這就看怎麼看了!”
老先生說:“噢,我明白了,沒有人家的精瓷細碗兒,咱的粗瓷大碗也不愁賣不出去;如今有了人家的精瓷細碗,咱的貨只有更精細更漂亮才行,對不對許掌櫃?”
就在洋人們慶賀他們的“洋行總會”成立的時候,文全葆卻病了。導致他病倒的真正原因是萬裕長倒塌了。
許太春到家裡去看文全葆時,只見他躺在炕上,臉色晦暗,一點精神都沒有。
這時文全葆的家人進來稟報說:“老爺,許大掌櫃來看你了。”
說著,太春一掀門簾兒走進來,快步來到床前:“文大掌櫃,好好的怎麼就病了呢?”
文全葆有氣無力地:“太春,難得你還來看我……”
太春:“這麼多年的交情了,應當的。”
文全葆:“不行了,撐不住了……”
太春:“別想那麼多了,安心養病要緊,生意上賠賺是家常事,別太往心裡去。”
文全葆緊緊地抓住太春的手:“太春,萬裕長沒以後了,資不抵債,垮了……”
正說著,張友和也來了,一進門他就撲到床前:“大掌櫃!”
文全葆一把抓住張有和的手:“友和來了……友和,咱倆在一個櫃上共事多年,磕碰不少,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還望你海涵……”
張友和動情地:“大掌櫃,別這麼說,是我不好,我不好……”
太春:“過去的事了,都別說了!都是走西口出來的,大家在歸化這塊地皮上滾了多年,人不親土也親了,客套話就不說了!”
文全葆:“萬裕長快一百年的字號,就這麼斷送在我手裡了,我不甘心啊……”
太春:“大掌櫃,你也別難過,就照洋人這麼個擠對,別說是萬裕長,往後啊,就怕是連大盛魁也難說,……中國人的買賣難做了!”
張友和也說:“是這話,以後的買賣不好做了。”
5文全葆的病情稍好一些時,他就張羅著要回老家了。還等什麼呢?整個買賣連房子帶地皮都抵給人家了,再待下去也是煎熬自己,走吧!
兩輛轎車、一輛馬車停在門前,馬車上拉著一些箱櫃和包袱之類的用品。
文全葆在家人的攙扶下出來了,一家人悲悲切切地上了車。
張友和、太春等人來為文全葆送行,看得出,大家的情緒頗有些說不出的淒涼,卻又都裝出頗輕鬆的樣子。
文全葆苦笑著:“好了好了,都回去忙吧!說不定哪天我一高興,就又跑來尋你們喝酒了!”
張友和:“就文老爺那酒量,三杯就醉倒了!”
文全葆:“那也比你強啊,忘了你初到萬裕長的時候了?大年三十想家,一碗酒沒喝完就醉了,拉著你師孃的手直哭!”
大家哈哈地笑了,笑著笑著就有人的眼睛溼潤了。
車倌:“文老爺請上車吧。”
文全葆:“哎。”
文全葆衝大家抱抱拳,轉身向轎車走去,直到上車,再沒回頭。
太春和張友和在文全葆的身後說:“文老爺,請多多保重!”
文全葆的轎車漸漸走遠了。
風起。一陣風掀起了張友和的袍襟,他不禁打了個寒噤。
太春說:“起風了。”
張友和應和著:“是啊,天氣咋一下變得這麼冷了呢?”
生意不好做,不僅是一家一戶的事情,一段時間以來,張友和的三義泰和許太春的新三義泰的生意都顯得冷冷清清,門可羅雀。黃羊是個急性子人,這幾天著急帶上火,牙疼得吃不住勁了,他手捂腮幫子從外面進來,嘴上嘶嘶拉拉不住地吸氣。
路先生手拿賬簿過來:“二掌櫃,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你看看,只出不進,這麼下去可耗不起呀。”
黃羊:“是啊,我這不也急得上火了,牙疼,半個臉都腫了。等大掌櫃來了核計核計再說吧。哎,天都這時候了,大掌櫃咋還沒來?”
路先生:“是啊,我也正納悶呢!”
黃羊在地上站了一刻,說:“不行,我得看看去。大掌櫃以往比誰都來得早,出啥事了?”
當黃羊推開太春家門時,太春在炕上縮成一團,正呻吟著,額頭上滿是豆粒大的汗珠子。
黃羊忙快步過去,問道:“哥,你這是咋了?”
太春痛苦地:“肚子疼得厲害……”
黃羊焦急地:“哥,你忍著點,我去請大夫!”
黃羊風風火火地走了。
太春本來是在店鋪後堂的小屋裡住著的,一來好照顧櫃上的生意,二來也省下了租房子的費用。後來貨物進得多出得少,店裡的庫房不夠用了,黃羊於是就在外面給太春租了這房子。這房子比店鋪裡的小屋亮堂,也暖和,黃羊就張羅著給太春搬過來了。可是黃羊還是疏忽了一點,太春在店鋪裡住著,有赫連和夥計們做伴,有個災災病病還有人照顧,不比現在,有了病只好自己抗著。黃羊心裡著急,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外跑,他跑出巷子,正好遇上了西服革履的綏生。
綏生:“三叔!你這是怎麼了,風風火火的?”
黃羊急急地說:“你爹病了,肚子疼得厲害,我去請先生!”
綏生問道:“厲害不?”
黃羊道:“看樣子病得不輕!”說著黃羊就要走。
綏生一把拉住黃羊:“三叔,你去叫輛車來,我去揹我爹!這樣兩不耽誤!”
黃羊一想,也是!唉,自己這腦子,住了臭蟲了!
當綏生揹著太春出來時,黃羊已經把黃包車也叫來了。綏生把他爹安頓在車上後,吩咐說:“快,教會醫院!”
黃羊疑惑地:“綏生,這行嗎?”
綏生果斷地:“三叔,快走吧!”
黃羊做夢也不會想到,他的太春哥從教會醫院的那間屋子裡出來時已經讓那幾個大夫給開了肚子!這還了得?人開了肚子還能活嗎?要不是綏生攔著,黃羊非把那幾個洋大夫揍一頓不可!
綏生把黃羊拽到外面,對他說:“三叔,你聽我說,我爹的肚子裡有一個叫闌尾的東西發炎了,就是壞了,要是不開刀把它取出來,我爹非得疼死不可!”
黃羊懵懂地:“照你這麼說開了刀就沒事了?”
綏生笑道:“三叔,他是我親爹,你說我能害自己的親爹嗎?”
黃羊:“還說呢,小時候你不是還給了你爹一刀嗎!”
綏生笑道:“三叔,我那不是不懂事嗎!”
這時,一個洋大夫出來跟綏生嘟嚕了兩句什麼,綏生對黃羊說:“三叔,你回去吧,大夫說我爹沒事了,很快就會好的。”
黃羊鬆了一口氣:“那好,綏生,你守著你爹吧,三叔聽不懂他們嘟嚕些啥,我回去照顧生意了。”
夜裡,病房裡很安靜,寬敞乾淨的病房裡只有太春一個病人。當他睜開眼睛時,發現綏生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打盹。
太春不由得伸出手去,想撫摩一下綏生那濃密的頭髮,可不知為什麼,他又縮回了手。後來,太春忍不住,還是伸手在綏生的頭髮上摩挲著……兒子的頭髮又濃又黑,像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樣,自從他在鷹嘴崖出事後,十多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撫摸兒子,淡淡的溫熱從兒子的發稍傳遞到他的指頭上,“轟“地一下,一股舐犢之情從心底油然而生,太春既欣慰又傷感:“兒子,兒子……”
護士來送藥,綏生醒了過來,他的目光和父親撞在一起:“爹,你醒了?”
太春笑了,他沒說話。
綏生說:“噢,爹,醫生說了,切除闌尾是個小手術,拆線後就可以回家了。”
太春:“哦。”
綏生:“虧了是進了教會醫院,要不然你的命就怕難保了。”
正這時,黃羊推門進來,看著太春醒來了,黃羊說:“哎呀,這我就放心了。阿彌陀佛,沒事就好。”
太春問:“店裡沒事情吧?”
“沒有,你放心。”黃羊說:“哥,後晌我碰上沙格德爾王爺了,他說有事要跟你商量。”
太春:“沙格德爾王爺的心思我明白,等我病好了再說吧。黃羊,透過我這一病我看出來了。”
黃羊納悶:“哥你看出啥來了?”
太春感慨地:“綏生長大了。原先還一直把他當孩子,覺著他啥都幹不了,可在正經關口還像個男子漢!就說我這病,看起來他能給他爹做主了!”
黃羊笑著感嘆道:“是啊,孩子大了,我們也老了……”
6太春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利索,第七天頭上拆了線,綏生就把他接回家了。半個月頭上,黃羊在大觀園辦了一桌酒席,將他的友和哥、太春哥還有路先生都請了去;沙格德爾王爺受黃羊之託,再次為他們弟兄三個重修舊好當說客。
酒過三巡之後,沙格德爾王爺開口說話:“大家都是再熟識不過的了,所以客套話我也不說了,今天我就倚老賣老開導開導你們,好聽不好聽的還望你們擔待些。”
黃羊說:“沙格德爾王爺,您說,我們聽著呢,”
沙格德爾王爺:“幾年前也是在這裡,我數落過你們一回,從那之後你們不敵視了,兄弟三個略有來往,可是比起從前的親熱勁兒來,還差那麼一截兒。俗話說得好啊,‘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畢竟是磕過頭的弟兄,有啥事化解不了的?眼見得洋人的買賣一日強似一日,你們爭來鬥去能有啥結果,還不是兩敗俱傷?如今我也是一把歲數的人了,聽我沙格德爾王爺一句勸,都歇歇手吧!”
路先生說:“沙格德爾王爺說得對,手心手背都是肉,再折騰下去,得利的是外人,吃虧的是自家的兄弟!”
沙格德爾王爺又說:“前些天我去天津,看見洋人的買賣一佔一條街,聽說上海、廣州也是一樣。我看咱這歸化城也快,說不準啥時候,我這大觀園也得讓洋人佔了去,到時候你們恐怕連個吃燒賣的地方都沒了……”
沙格德爾王爺的話裡透著濃濃的悲涼。
其實這些日子來,無論是張友和還是許太春,他們心裡早就想擯棄前嫌合夥做生意了,只是抹不開那個面兒,今天經沙格德爾王爺把話往明裡一挑,倆人之間得那點隔膜像窗戶紙似的被捅開了。
太春首先舉杯,對沙格德爾王爺及路先生說:“沙格德爾王爺,路先生,話不說不透,燈不撥不明,兩位前輩的話晚輩明白了——如今新老三義泰各守一方天地,雖說買賣照做著,到底是勢單力薄,你們是希望新老三義泰聯起手來共同幹事,對不對?”
沙格德爾王爺:“好!太春,我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太春:“來,我敬沙格德爾王爺和路先生一杯!”
沙格德爾王爺:“友和,你也說句話吧。”
張友和端起杯時,手有些微微地發抖,他一臉真誠地說:“太春,黃羊,三個人中雖說我是大哥,可這些年我的做法不像個大哥的作為,說起這些我都悔死了……我縱是有多少話,也盡在這酒裡了。今天,借沙格德爾王爺這杯酒,咱們弟兄三個乾一杯,還望兩個兄弟給大哥這個面子……”
太春和黃羊端起杯,三隻酒杯“咣“地碰在了一起!
新三義泰門前,在一片密集的鞭炮聲中,一塊嶄新的牌匾在中掛起來了,還照許太春沒出事前的樣子——漆黑的地子上寫著三個金色大字:三義泰。
太春、張友和、黃羊在門前拱手迎接著歸化城商界的名人。站在遠處看熱鬧的人們議論著:“三義泰這是又幹什麼?”
一個老者神神道道地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張友和的三義泰和許太春的新三義泰又合併了!”
有人道:“好好的買賣,原來就是瞎折騰!”
這時,有個人走到太春跟前,遞給他一個帖子。
太春看了一眼:“伊萬?”
當太春匆匆走進洋行總會時,等候在那裡的伊萬忙起身迎接:“噢,許掌櫃,你終於來了!”
太春開門見山地問道:“伊萬先生,找我什麼事?”
伊萬:“許,因為我們是朋友,請你來是通知你一件事情。不幸的事情發生了,中俄兩國發生邊界衝突,你們的政府已經下令把恰克圖口岸給關閉了!”
太春驚訝地:“真有這事?”
伊萬:“千真萬確。”
太春:“這可壞事了!不少商家的貨物還在恰克圖壓著,日晒雨淋,等著出境呢。”
伊萬:“口岸上的貨物全都走不了了,我們那邊也一樣,成千上萬的貨物,堆積如山。”
太春:“伊萬先生,恰克圖口岸關閉,大家的損失可太大了,我們都是生意人,總得想個辦法才好。”
伊萬聳聳肩,表示沒辦法可想。
太春沉默片刻後對伊萬說:“乾坐著總不是個事,伊萬先生,我到商會去一趟,看看有什麼辦法沒有。”
說著太春告辭離開了伊萬。
7歸化通司商會的小客廳裡,太春進來時,商會會長古海正在地上來回踱步。寒暄之後太春把從伊萬那裡聽來得訊息告訴了古會長。
古海一臉愁容地:“我也是剛聽說,唉!”
太春:“發生這樣大的變故,道臺衙門為什麼事先不通知我們商戶?我們三義泰在恰克圖壓著十幾萬斤的茶葉、大黃還有日用百貨,這下麻煩大了。”
古海走來走去,並不說話。
太春:“您是商會會長,您得替商戶想想辦法呀。”
古海:“唉,連道臺衙門都沒轍,我這個會長頂屁用。你急,我比你更急,你三義泰在恰克圖才有多少貨啊,我們大盛魁在恰克圖堆積的貨有幾十萬斤呢,還有貴重的鹿茸麝香……道臺跟我說了,這事是慈禧老佛爺欽定的,誰也沒辦法。”
太春苦笑:“咱們老百姓,其實就跟那些螞蟻蟲子差不多,你這裡為了生計忙忙碌碌地奔波,誰知道啥時候一隻大腳踏過來就把你碾得粉碎。”
古海:“這種事在咱歸化也不是頭一回了,三十年前我就曾遇到一回,恰克圖口岸一關就是三年!你聽明白了,不是三天而是三年!復關的日子遙遙無期,貨物積壓,日晒雨淋,在恰克圖的商戶走不能走,撤不能撤,那次歸化城中的商家大部分倒閉,即使有些大商號熬下來了,可也是損失慘重。”
倆人正說話間,突然湧進來一幫商人。
大家七嘴八舌吵成了一團,紛紛朝古海討要主意。
“古大掌櫃,你可得給我們想想辦法啊!”
“會長啊,這可該怎麼辦啊?我們進貨的錢全都是從錢莊借的,一年就是八分的利呀。”
“要不咱們就聯名上書光緒皇上,請求重開口岸!”
古海:“上書皇上?光緒皇上連自己都顧不了,他還能顧得上咱們?”
太春嘆息道:“唉,這不是中國人坑中國人嗎?”
太春從商會回到三義泰,天都快黑了。張友和與黃羊還在等著他回來商量生意上的事。
張友和:“恰克圖一閉關,咱這裡的貨壓著發不出去,外面的茶葉、瓷器等中國貨很有在歸化地區形成倒灌的可能。看起來,事情越來越嚴重了。”
太春:“總之得想個對策才是,三義泰如今撐著歸化商界的半爿天,要是垮了,下面的大幾百人咋活且不說,怕是買賣人的心就散了!”
黃羊對張友和說:“大哥,你是老買賣人了,經見得也多,你看該咋辦?”
張友和沉吟著:“這事……依我看,與其坐守待斃,不如鋌而走險。鋌而走險或許還有幾分活路,坐守就只有等死的份兒了。”
太春忙制止說:“不行!三義泰能到今天這個規模不容易,叫我說,倒不如守著這點家底兒熬一段日子,等待著伺機再起。”
黃羊發牢騷說:“哼,朝廷窩囊,老百姓自然要跟著倒黴,這叫什麼事情!”
張友和說:“發脾氣沒用,咱也管不了歸化商界得其他字號,關鍵是咱們自己得想個什麼辦法,儘量將損失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
太春問道:“這麼說……你心裡已經有眉目了?”
張友和心事重重地:“我得好好想想……明天吧,明天咱們再議,我得回去了,蓮子家裡等著呢。哎,要不你倆也去!”
黃羊說:“好,有些日子沒吃蓮子做的飯了,解解饞去!他又拽著太春說:走走走,都過去!”
張友和兄弟三人回到家時,蓮子已經等候多時了。蓮子十三歲了,像她娘當年似的,是把過日子的好手。爹晌午走的時候她就說了,晚上吃蕎麵餄餎,讓爹早點回來。這不,羊肉臊子熬好了,面也和好了,還有紅彤彤的辣子也炸好了,就等著爹回來吃飯。
聽見外面有說話聲,蓮子就知道二爹和三叔也來了,忙跑過去開了門:“二爹!三叔!”
黃羊抽抽鼻子,讚歎道:“好香!蓮子,給我們吃啥飯?“蓮子笑嘻嘻地:“蕎麵餄餎。”
黃羊:“好!蓮子做得蕎麵餄餎那是一絕,三叔早就饞了!”
大家說笑著進了屋,張友和跟太春上了炕,他倆各點起一袋煙抽著,黃羊在地上給蓮子打下手。太春一伸腳,發現自己得大腳趾從襪子裡露了出來,他覺得難為情,忙縮回來把腳壓在腿下。光棍漢的日子不好過啊,那幾年跟玉蓮過日子的時候,什麼時候玉蓮都把他收拾得整整齊齊,玉蓮說過:男人身上帶著女人的一雙手哩!男人穿著不齊整,人家笑話得是家裡的女人!如今玉蓮走了,好好賴賴的也沒人管了……
張友和見太春愣神,知他心裡又在想事,於是說:“太春,炕頭上坐,那兒暖和。”
太春緩過神來,他摸著熱乎乎的炕頭,笑道:“蓮子這丫頭知冷知熱的,哥哥,還是你有福啊!”
張友和:“可說到底也是個丫頭,遲早是人家的人。”
太春:“那也比我強,雖說有個兒子,一天到晚見不著人影兒。”
太春不知道,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綏生剛從洋行總會的舞廳裡出來,他和漂亮的俄羅斯姑娘艾琳娜挎著胳膊緩步前行。他們在一條街口分手時,也不管路上有沒有行人,倆人緊緊地擁抱著旁若無人地接吻,難捨難分得足有一袋煙功夫。
水開了,黃羊在灶前燒火,蓮子在冒著熱氣的鍋上支起餄餎床子,一手壓著,一手用筷子輕輕地攪著鍋裡的蕎麵,不一會兒,蕎麵熟了。蓮子先從鍋裡撈起蕎麵餄餎,又澆上香噴噴的羊肉臊子,她愉快地說:“三叔,端飯!”
黃羊接過大海碗端上桌,稱讚道:“蓮子這閨女,幹活真麻利,像了她娘了!”話說出口,黃羊又後悔了,他看看友和,又看看太春,改口道:“來來,吃飯!”
蓮子端一碗蕎麵餄餎放在太春跟前:“二爹,快趁熱吃吧!”
正這時,綏生回來了,看見太春和黃羊也在,叫道:“爹!三叔!”
張友和:“綏生,你回來得正好,我和你爹有話要對你說。”
綏生:“不行,我忙著呢,回來拿點東西就走。”
太春:“忙!忙!也不知道你一天價忙些啥?不回來便罷,回來腳不沾地地轉一圈就又走,那凳子上長釘子了?”
綏生:“洋行裡事多嗎!”
太春生氣地:“開口洋行,閉口洋行,那洋行裡有你爹呀!”
張友和:“綏生,咱山西有句老話——好小子不吃十年閒飯,你都二十多的人了,也該為生意上的事操點心了。”
綏生:“我說過了,對生意上的事我不感興趣。”
太春:“那你對啥感興趣?口裡出口外,我苦呵呵地幹了二十多年,才積攢下這點家業!這點家業就是我們安身立命的根本!有了這根本,你才有吃有喝,你才活得體面——”
綏生打斷父親的話:“得了吧,你們這日子,土財主似的還體面呢!再看看人家洋人活的,那才是真正的文明體面呢!”
太春強壓著火:“綏生,做人要有尊嚴,成天跟在洋人後頭屁顛屁顛的跑,我就不明白,他們給你什麼好了?你到外面去聽聽,你聽聽人們都說你啥了?”
綏生:“說啥了?”
太春:“說你不像我許太春的兒子!”
綏生:“這話倒不錯,你是我爹,可是從小到大,你管我什麼了?你還不如大爹關心我呢!”
張友和喝道:“綏生!”
綏生:“我說的實話!”
太春:“你——滾!”
“嘩啦”一聲,太春把一個茶碗摔在地上。
綏生摔門走了。
黃羊見狀,立刻跟了出去。
綏生剛走到院門口,黃羊追了出來,他喝道:“綏生!你給我站住!”
綏生站下了。
黃羊走上去,指著他得鼻子說:“綏生,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在洋行做事就連祖宗都不認了,扒下你這身皮來你跟我們沒兩樣!你爹無論坐著站著都是條漢子,在歸化城還沒人敢小看他。今天我把話撂這兒,要是你結婚早他也該是當爺爺的人了,你要再敢對他不敬,慢說別人,我也饒不了你!”
黃羊這番話釘是釘、鉚是鉚,倒把綏生給說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站在那裡,走也不是,在也不是。
黃羊喝道:“去吧!”
屋子裡,太春和張友和倆人都不說話。
蓮子收拾著地上得碎碗片:“二爹,您別跟我哥生氣,讓他走,他走了不還有我嗎!”
太春嘆口氣:“唉,還是蓮子懂事啊。”
張友和:“唉,當初讓綏生學外國話,想的是讓他長大做三條舌頭的生意人,沒想到學成了,反倒胳臂肘往外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黃羊推門進來。
張友和問道:“黃羊,你做啥去了?”
黃羊:“跟綏生說了兩句話。看看,沒來由生了半天氣,飯都快涼了。”
張友和:“蓮子,把飯再熱一下。”
太春:“算了,不吃了!”
這時,赫連風風火火地走進來,一看大家都在,說:“我就猜著你們都在。”
太春:“赫連?有事?”
赫連:“浙江那邊傳來訊息,說由於外國商人插手,把茶葉的收購價壓到最低,我們訂購的那批茶葉徹底賠了!還有,漢口那邊也有訊息說,大盛魁的茶葉加工廠也倒閉了。”
黃羊:“為什麼?”
赫連:“讓洋人的茶廠給擠塌了。”
太春懊惱地:“唉,國事家事,沒一樣順心的……”
黃羊勸道:“事情再大也得吃飯不是?來來,快吃吧!”說著,黃羊端起一碗蕎麵餄餎,呼嚕呼嚕吃了兩口:“真香!大家快吃吧,還不涼!”
本來好好的一餐飯,大家卻吃得沒滋沒味。
晚上,太春回到自己家,一屁股坐在炕沿兒上,脫下襪子,想把那個丟人的窟窿補上。
找出針線,就著昏黃的燈光,太春拙手笨腳地補著襪子。好容易補完了,他伸腳一穿,竟蹬不進去——原來,襪子的兩頭被縫死了。
太春把襪子從腳上揪下來,賭氣地扔到了一邊,他感到一陣心煩意亂,跳下地,趿拉著鞋拉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裡,月光如水。太春在院子裡緩緩地走來走去,街道上有行夜路的駝隊經過,傳來“丁冬丁冬”的駝鈴聲。太春聽著駝鈴聲,似有所悟……
張友和的家裡,蓮子已經睡熟了,張友和還在尋思白天的話題。今天后晌,他們弟兄三個在櫃上商量該咋應對恰克圖閉關的事,他答應回來後好好理理頭緒,忽然,他想到了走“暗房子”……不行不行,那年自己走暗房子差點賠了性命,要不是太春拼力搭救,自己早就兩世為人了。可是不做“暗房子”,三義泰的出路又在哪兒?張友和想著,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張友和一骨碌爬起來:“什麼人?”
門外是太春的聲音:“大哥,是我!我跟黃羊又回來了!”
張友和忙下地拉開門,太春和黃羊闖了進來張友和:“出啥事了?”
太春搖搖頭:“睡不著,拉著黃羊來跟你合計合計生意上的事。”
張友和鬆口氣:“看你急的,明天再合計不行嗎?”
太春:“不行,反正我也睡不著。這麼著,去我哪吧,咱們說話別驚動了蓮子。”
張友和想了想說:“行!”
三人出來後徑直去了太春家,大家上炕坐定。
張友和:“我知道你準是有啥主意了。”
太春:“不錯。我想……咱們是不是也做一把‘暗房子’生意?”
張友和驚訝道:“咋,你也想到這一層了?”
太春:我這也是被逼無奈嗎。我知道,眼下做‘暗房子’是危險,可不做買賣倒塌了,就只有捲起鋪蓋回家了。”
黃羊插話說:“回家?怕是沒那麼容易!真要買賣倒塌了,東家那頭如何交代?還有債主,就是賒貨的主家也饒不了我們!現在歸化城有十六家商號關門了,股東們不依不饒,已經有兩個掌櫃子尋了短見!”
張友和:“不管咋說,反正不行,不能做!太春你忘記了漏澤園的事了?那年你陪綁,險些把腦袋丟掉。”
黃羊:“腦袋掉了碗大的疤!與其這麼坐著等死,倒不如干他一把痛快,這回,我帶駝隊走!”
張友和:“耍笑呢,不是誰走的事情,腦袋都沒了還要買賣做甚?”
太春:“反正也是個不好活,豁出去了,做!眼下人心惶惶,市面上也亂騰,倒也是個機會。”
黃羊:“要做就儘快做準備,最好三五日內啟程。”
張友和沉吟:“這……”
黃羊:“大哥,你也別猶豫了,就這麼定了吧!”
太春:“事情擠對到這兒,看來幹也得幹,不想幹也得幹了……”
張友和在思索著,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又搖搖頭,半天沒有說話。
黃羊等得不耐煩了:“大哥,好歹你也說句話嗎!”
張友和終於開口說話了:“實在要做,那就我帶駝隊走。”
黃羊:“不行,我走!”
太春:“這事誰也別爭,還是我去吧。黃羊兄弟那邊有家口,大哥這兒有蓮子,我走最合適!”
黃羊:“大哥二哥你們都不能走,三義泰的買賣上也離不開你們,還是我去!道路上的事我熟!”
張友和:“既然我是大哥,我走理所當然!”
太春:“行了,我看咱弟兄三個也別爭了,聽天由命,咱們抓鬮吧!”
張友和反應快,說:“也好。這事交給我了!”
黃羊嚷道:“哎,大哥,你可不能糊弄人!”
張友和:“放心吧。大哥絕對公平!”
張友和到一旁去寫紙團。他先做了三個空白的紙團,最後一個紙團上寫了個“走”字,他將有“走”字的紙團藏在了指縫間。
張友和手端一個盤子,裡面有三個紙團,他將盤子供在關老爺的供案前。
張友和說:“來吧,先給關老爺磕個頭,讓他老人家保佑咱們這趟駝道走得順風順水。”
弟兄三人站在供案前,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直起身後,張友和拿過盤子放在小炕桌上,說道:“這是三個紙蛋蛋,裡面有兩個是空的,有一個上寫著‘走’字,誰抓到‘走’字誰走,公平合理,這沒說的了吧。”
燈光搖曳著……
張友和:“好了,現在大家抓吧。”
黃羊搶先一步:我先抓!黃羊抓了一個紙團在手裡,他急不可待地開啟一看,是空的。
太春再抓,展開一看,也是空白。
張友和笑著說:“剩下的肯定是‘走’了,不用看了。”
太春疑惑地看著張友和:“不行,一定得看!”
黃羊:“對,一定得看!”
張友和:“難道還能有假?”
張友和笑著,偷偷地使了個掉包計,將藏在指縫間得那個紙團和盤子裡得那個調換了一下,黃羊和太春竟然誰都沒發現。
張友和展開紙團,上面赫然寫有一個“走”字。
太春和黃羊愣在了那裡。
張友和:“現在甚都別說了,黃羊你去準備駝隊吧。”
黃羊無奈地:“好吧。”黃羊說著出去了。
太春悵然地:“大哥,現在就剩咱倆了,你讓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張友和:“你說吧。”
太春:“你把這次機會讓給我。”
張友和:“為什麼?”
太春:“綏生也大了,我現在已經是無牽無掛,你就讓我去吧。”
張友和:“太春你別跟我爭了。小心著點,出不了事。”
太春:“大哥,走暗房子的凶險誰心裡都明白,我也想過了,買賣倒塌了大不過回家去種地,人要是沒了……就萬事皆休了。”
張友和動情地:“兄弟,有你這麼牽掛著,我就更得去了!再說做買賣哪兒能沒風險呢,當年你到雲臺山去做大黃生意,不也是死裡逃生嗎?放心吧,我張友和命大,不會出事的!”
太春見張友和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