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92、玉簟涼-5

92、玉簟涼-5


三生三世玉骨殿 帝國之子 繼承者的千萬新娘 闊少的囚愛新娘 異世之王者惡魔 星辰不滅 劍氣俠虹 星辰變後傳(起點) 未來之系統喊我去種藥 仙鴻

92、玉簟涼-5

夜漸深,我風塵僕僕趕回來,持燈去看秦夫人,見秦朗坤趴在床邊睡著了,隨手給他披了條毯子。

下午送羅淨走之前只跟秀秀說羅淨大師開的藥每日一劑便可,其實喝不喝藥已經沒有區別,她的命是靠法術維持的。醫者難醫命終之人,生死由天。我真的耽誤她的輪迴了嗎?可是明明可以相救,怎麼能見死不救?我還是達不到羅淨的境界……

望著秦夫人略略蒼白的臉色,心頭莫名憂愁起來,許多選擇,就在一念之間。若再讓我選一次,我還是會救她的。一轉身,前面冷不丁冒出個人影,定睛一看,竟是藺水藍!我吃了一驚,藺水藍也愣住了,看了我一會,低聲說:“我送他回來的。”

他手裡端著熱茶,我上前接過,客氣說:“多謝藺大人,交給我吧,不必麻煩您了。”

“哎……”藺水藍欲言又止,最終垂下頭,懊惱道,“我是自討沒趣了,你們夫妻和順,哪裡用得著我幫忙?”

我略微側頭,瞥見他有些孤寂的神情,想到藺家如今的際遇,不知怎麼對他生出些許同情來,低低說:“藺大人,你要多保重。”

他苦笑一聲,邊搖頭邊出去了。我站在屋中央,身影寂寥,手中的燈始終靜靜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不論我如何環顧,都覺得自己是個戲外人,從來都不屬於秦朗坤的牡丹亭。

五月初六,立夏,同為太子拜師宴。

秦朗坤由翰林院幾位閣老聯名舉薦,被封為太子少傅,正二品,賜良田、府邸。

次日,皇上對濟民堂以示嘉獎,封我為二品夫人,享二品官員俸祿。

宣旨時,我正在濟民堂帶著剛收留的幾個孤兒玩耍,宮中內侍長喊一聲,所有的人們都走出房門,跟我一同跪謝聖恩,高呼萬歲。當內侍們起駕而去,整個濟民堂像炸開了鍋,歡笑不已。

當時羅淨就站在櫃檯後面,含笑睨著我。我揣著聖旨給他看,笑得合不攏嘴:“大師,你看,皇上都誇我了!”

“你看,他們更加替你高興。”順著羅淨指的方向看去,濟民堂外已經一片熙熙攘攘,周圍的街坊、店家、行人,不論面生還是面熟的臉孔紛紛朝我道賀。忽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我咋舌,緊張抓住羅淨的衣袖,“大師,為何大家都對我這麼好?”

“把自己放得越低,在他人心中反而越尊貴。”羅淨的神情欣慰極了,終於誇了我一句,“你善良得很純粹。”

旁邊一個小孩拉扯我的衣角,脆生生喚:“秦夫人,你和大師都是我們的活菩薩!”

我和羅淨相視一笑,心裡是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充實、再也不寂寞。

家裡的僕人都在收拾細軟,大概挑了個最近的好日子準備搬家了。看來屋裡這些老傢俱秦夫人是捨不得扔掉,要一起搬走。只是院裡的花兒移栽起來要麻煩了,因養了一年,捨不得扔下。

我躡手躡腳走進屋子,湊到秦夫人耳邊問:“娘,在看什麼?”

“呃……”她朝手中的畫卷吹了口氣,“好久以前的畫……”

“咦?”我指著畫中的樹,“那不是院子裡那棵白梅?”

“是啊,這棵樹也二十歲了。”秦夫人側頭看著我,美目含情,“上次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原以為就要去找他了,沒想到被你哭呀喊呀,我就捨不得走了。”

“娘怎麼能走,娘走了,我和公子怎麼辦呢?”

她捏住我的手,笑容可掬,“于歸,你看,自從你進門,阿坤的仕途一帆風順,你真是我們家的福星。”

“那還要多虧玉臨王!不如等我們搬家之後,宴請玉臨王?”

“是要請的,改日讓阿坤正式請玉臨王過府,從前都太隨意了。”

我磨蹭了半天,趴在她腿上央求:“娘,我還想請逍遙王……我的二品夫人,一定是他的主意,況且,從前那些嫁妝,都是他給我的。”

“呵呵……你是女主人,你要請誰,跟阿坤說就好。”放好一卷畫,她又抽了一卷,意猶未盡地回憶從前那些風華正茂。我輕輕退了出來,想著自己到她那個年齡,會回憶些什麼。

從偏僻之地遷往繁華之地,還真有些不習慣。不過令我竊喜的是,家門前的匾額不再寫著浮雲居,而是金燦燦的燙金大字:秦府。比從前的小院堂皇氣派多了,房屋錯落有致,佈局工整。

我挑了一座樓閣獨自居住,樓下種著各種花,孤芳自賞。如今秦家氣派了,前院裡都是名貴的花草樹木,用不著我的小可憐們來點綴了。

憑欄遠眺,處處都是燈火璀璨,河面上那些畫舫中咿咿呀呀的唱腔清晰無比傳入我耳中。牡丹亭、驚夢,曖昧極了的唱詞,聽得我面紅耳赤。原來從前都不曾聽懂,這其中的繾綣纏綿能令多少女子在幽閨自憐、春心萌動。

因這喬遷之喜,秦朗坤的同僚紛紛來道賀,前院裡一時熱鬧起來。我猶豫著是否要出去,忽然有人來稟,“絮華宮沈昭儀請秦夫人進宮用膳。”

心裡忽然就忐忑起來,沈雲珞,她大概早已聽聞我和秦朗坤的婚事,難道此番要找我算賬?再難過的事,還是要面對的,現在我是秦夫人,應當理直氣壯。稍稍妝點,我便在夜色中乘轎子入宮了。

沒想到沈雲珞受寵若此,皇上竟將絮華宮連同夏青一併賜予她,一般采女住的宮殿已搬遷至別處。這座楊柳依依的宮殿並無出色之處,沈雲珞真的這麼喜歡?還是僅僅因為它離翰林院比較近而已。

夏青一面領我進去,一面輕聲說:“近來娘娘的情緒不穩定,想法也奇怪得很,不知為何突然召你入宮,當心回話。”

“是,多謝夏大人了。”

夏青恭敬頷首道:“現在你可是在我之上,秦夫人。”

我笑了,俏皮道:“夏大人,你總喜歡做這樣的姿態,其實無論地位如何,我都是將你當朋友的。你比沈雲珞關心我、比吳千雁待我真。雖然我心裡還惦著罰跪之仇,不過於歸朋友不多,惦記就惦記了,也捨不得將你怎麼樣。”

夏青微微一笑,仍然是很含蓄,“歲月是良師,你終於在雙十年華成熟了。可我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

“我也是閒來無事才想通的……有些人,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她對你好,是想從你身上得到更大的好處;而有些人,天生長了副冷心腸,無論你對她再好,她也是冷的。”我深吸一口氣,在殿門前停住腳步,那幽暗的火光終是令我膽怯了。沈雲珞仍然沉溺於陰暗的角落,為此拋棄所有光明。她才是最執迷的人罷。

“娘娘,秦夫人到了。”夏青通報完之後便退下了。

隔著一道蟬翼般的簾子,沈雲珞直勾勾盯住我,那雙眼睛不似從前那般迷濛,銳利多了。

我跪地請安,身子伏在冰涼的大理石面。

她撥開紗簾,踏著木屐走到我面前,聲音如蜻蜓點水一般:“平身。”

我站起來,垂頭望著她纖纖玉足上晶亮的趾甲,“謝娘娘。”

“秦夫人……”她貼在我耳邊徐徐說道,“你……可真能耐……”

我往後退了一步,抬頭看著她。沈雲珞羸弱的身子還似從前,風吹就倒。只是臉頰飽滿了許多,氣血俱佳。我微微笑道:“娘娘近來過得可好?”

“你覺得呢?”沈雲珞目光淡淡打量我,嘴角一抽,似笑非笑說,“你瘦了。看來秦夫人也不是那麼風光。”

“風光固然是有的,只是侍奉翁姑、相公,還有秦家上下、濟民堂的裡裡外外都歸我管,操勞了。”我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謙遜,可惜,她還是變了臉色,扭身衝侍婢柔聲吩咐:“你們全都下去,我要和秦夫人單獨用膳。”

最外面一道珠簾放下,琉璃相擊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沈雲珞猛地朝我臉上一掌摑來,我反應及時,生生掐住了她的手腕,柔弱如她,怎能如此暴怒?斜斜睨著她問:“娘娘何意?”

“你大膽!”沈雲珞漲得滿臉通紅,惡狠狠瞪著我,“放開我,你膽敢冒犯我!”

我一鬆手,她往後退了兩步,扶住了桌案。我則逼近兩步,正色道:“若有冒犯之處,娘娘大可責罰,只是二話不說就給我一耳光,有些莫名其妙罷了。”

“你可算露出真面目了!”沈雲珞氣喘得急,舉杯喝了一大口水,接著將杯子往地上摔得粉碎,“你用盡手段,不惜一切得到了秦朗坤,可是你幸福了嗎?恐怕他根本不將你放在眼裡!”

“那也是我們的家事,娘娘費心了。”

“哼哼……你們?”她忽然發出一陣毛骨悚然的冷笑,聲音壓得極低湊到我面前說,“若不是你從中作梗,我早就嫁給了他。你害我進宮、害我淪落到如今這地步……你害我不清不白,到最後,你把最後一絲光明也奪走了,你憑什麼佔有他?他根本就不愛你!”

我搖搖頭,心疼望著她:“娘娘,你已經瘋了。不要再胡言亂語,皇上現在很寵愛你,不是麼?你還想要什麼?”

“我瘋了?”她驀然癱坐在圓凳上,雙手掩面哭泣,“于歸,你害了我一輩子,難道連句道歉的話也不肯說麼……”

“我害你?”我乾笑幾聲,無奈道,“我能做的都為你做了,難道我就該伺候你一輩子、跟著你一輩子,直到我老死?我就沒有追求幸福和自由的權力嗎?”

沈雲珞忽然哭喊著撲過來,恨不得將我按倒在地,可惜她氣力不濟,我始終巍峨不倒。

“若不是你,皇上不會選我進宮!若不是你撒謊說是沈家的小姐,逍遙王怎會找錯了人?!”她再也不顧忌什麼,歇斯底里拉扯著我的衣襟。

沒有再反駁,回想起來,確是我的錯。夏衣單薄,領口被撕開一道口子,露出一片肌膚。

她愣了,望著自己手中撕裂的錦緞,喃喃唸叨:“你這個……陰險小人……你害我們分離,若不是皇上和逍遙王聊及此事,你要瞞我一輩子……你搶了我的阿坤,搶了秦夫人的位置,搶了我的一切……還裝作天真無辜的樣子,于歸,我恨你……我恨你!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害我……”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落下來,跌碎在冰涼的大理石上,一面抽泣一面漸漸蹲了下去,蜷縮成一團。

我要說什麼?道歉麼?

前所未有的委屈湧了上來,我望著她顫抖的身軀,亦泣不成聲。

原以為,毫無保留地對一個人好,總有會得到同樣的回報,即便是鐵石心腸,總也會有偶爾的感動罷?只是他們兩個人,一個憎恨我,一個冷落我。原來我並不懂做人,我還是擅長做一棵樹,靜靜地呆在山谷裡,幾千年一直寂寞下去,至少不會被傷害。

“娘娘。”我極力控制自己的濃重的鼻音,一字一句說,“如果你高興秦朗坤一生孤寂,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把一切都還給你。”

她猛地仰頭,眼珠通紅瞪著我,嘴脣顫抖,“如何還?”

“得一紙休書,從此銷聲匿跡。”

沈雲珞漸漸站起來,顫顫巍巍,目光在我臉上游移許久,最終垂目戚然一笑:“不,你別走……”

淚眼朦朧,在昏暗的光線中更加看不明白她的眼神,這句挽留的話,摻雜了怎樣的玄機?我可以知道,卻放棄用法力讀她的心思。隨她怎樣想,我已經沒有心力琢磨這份混沌不堪的感情。

她漸漸平靜下來,幽幽說:“你不能走,好好照顧他。”

我走,我留,真全憑她一句話?忽然之間,我想通了,他們當我是丫鬟,因此才呼來喝去。堂堂狀元,又怎麼會喜歡上一個丫鬟?仍然是我自己可笑,身份尊貴的人,怎麼會與我這樣卑賤的人做朋友?我異想天開了罷。難過頓時少了許多,展露從容的笑顏,淡定答:“隨便。”

這已經沒有什麼好悲傷的,無論你們如何待我,我皆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