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93、玉簟涼-6

93、玉簟涼-6


尋爹啟示:萌寶買一送一 市長前夫,你好毒 迷途 異世大小通吃 最強鑄造師 穿越世界的修煉者 一品凰妃:皇子的狂傲妻 禍亂青春 重生之金三角風雲 長劍相思

93、玉簟涼-6

在絮華宮換了身衣服,我無心陪她用膳,便告退出來。對她那些複雜的眼神,我只能報之一笑。出了絮華宮,見轎旁佇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走近幾步,藉著她手中燈籠的光看清了臉龐。我驚喜呼喚:“凌湘!”

“秦夫人。”她謙恭有禮朝我俯首,“吳婕妤請您過去敘敘舊。”

凌湘已不是小宮女打扮,腦後盤著圓髻,綴以珠飾。只是那雙鎮定自若的眼中還閃耀著幾分興奮的神情。我狡黠一笑,湊過去低聲說:“學夏大人是越學越像了。”

她朝我眨眨眼,而後一本正經說:“秦夫人如今成了宮中傳奇人物,看上去與從前也不大一樣了。”

“如何不一樣?”

凌湘朝我身後的轎子努努嘴,“進出皇宮都可以坐轎呀!”她目露羨慕,無非是小孩心性,不一會又斂去了,“恭請夫人上轎,吳婕妤備了酒菜等您。”

我含笑點頭,彎腰鑽進了轎子。挑起窗簾,凌湘就在一旁打著燈籠,不苟言笑、有模有樣的,不愧是當了領頭宮女。

吳千雁真是有心,明知沈雲珞請我進宮用膳,她卻也備下了山珍海味,就不怕我撐著?

她笑起來還是那樣美,飽滿雙頰上酒窩淺淺的,身段好似豐腴了。吳千雁屏退左右,只留了凌湘在,而且絲毫沒有將她當下人,命也坐下了。

“娘娘雖是好意,可我剛從昭儀娘娘那出來,哪裡還能吃下東西?”

吳千雁只管讓凌湘給我夾菜,說話仍然像從前那樣爽直:“她宮裡的東西能吃嗎?清淡乏味!我還記得,你口味很重的哦!”

“娘娘……”

“于歸,別拘禮。如今你可是二品夫人,在我之上,我還得尊你一聲娘娘呢!”

“別了,于歸可受不起。”我笑嘻嘻拿起筷子猛吃一通,被沈雲珞那一番折騰,我確實餓極了。

凌湘扒著一條魚吃得津津有味,邊吃邊含糊說:“娘娘,這醉魚,是皇上特地請大廚進宮做的!”

吳千雁賭氣一般撇撇嘴:“一條魚就收買你了?”

我好奇問:“怎麼了?娘娘看上去心中有不爽啊?”

吳千雁瞪了瞪凌湘,往我身邊靠了靠,帶著怨氣說:“自從藺淑妃被打入冷宮,我以為皇上的心思會轉移到我和沈昭儀身上。沒想到,太子被皇后抱養,皇上竟然日日往擷華宮跑!要知道從前皇上一個月才去一回擷華宮。上次命凌湘去給皇上送了點東西,他原本說要來的,太子又忽然生病了,治了一個月一直沒起色。我都好幾個月沒見著皇上了……”

凌湘嘟喃著:“別急嘛……太子病了,皇上有心思為娘娘做魚已經很體貼了。”

“再這樣下去……”吳千雁一急,拉住我的手愴然道,“恐怕皇上都要將我忘了。”

我捂嘴笑了笑,安慰:“何必杞人憂天呢?娘娘風華正茂,皇上可捨不得將你忘記。”

吳千雁閉目嘆氣,“雙十年華,正是最春風得意的時候,誰知道將來年老色衰後,當初那個枕邊人是否還記得我。”

我想起方才她說太子病了,疑惑打聽:“太子怎麼病了?”

“患了咳嗽病,氣喘咳嗽不止,喝藥喝了大半個月,也沒起色。”吳千雁又露出幾分假惺惺的神情,“太子才由皇后撫養一個月,便病成這樣……”

我猜她話裡的意思是皇后並沒有將太子照顧好。喝了口茶,想了想說:“小孩子咳嗽與大人不同,最好是不喝藥,藥更會刺激孩童的咽喉。”

吳千雁斜斜盯著我問:“那你知道怎樣治?”

“從前濟民堂有個四歲大的孩子咳嗽,別說吃東西了,連喝水都嗆著。一開始羅淨大師開了藥房,日日喝藥也不見效,還是照舊咳得厲害。後來,一位西域來的僧人告訴我們西域的國家都是用芸香止咳,既便宜又好用。恰好我種了芸香,便摘了些入藥,煮粥時加入芸香粉末,給孩子服用,幾日便好了。”

“真的嗎?”凌湘舔舔嘴脣,雙眼放光,“那太子的病就很好治了?娘娘,不如我去告訴皇上,說不定皇上就會來了!”

“別急。”吳千雁眼中閃過一絲精明,“這樣冒失可不好,芸香是否真的能用,還要待太醫院查證。”又側頭笑眯眯看著我說,“若真管用,秦夫人你又要立功了呢!”

我頷首笑道:“那就期望皇上賞我多多的銀兩!這樣就能幫助更多的人了。”

吳千雁目光一轉,“你還真是一門心思弄那個濟民堂,為了秦少傅,你可費心了。”

我偶感意外,辯道:“不是為了他,其實濟民堂是羅淨大師的意思,錢財也盡是他出的,我不過幫幫忙而已。”

“羅淨大師?一個出家人,哪裡來的錢財。”吳千雁喝了口酒,半眯起眼。

他哪裡來的錢?我也想過,是不是這些年他幫長慶王得的報酬?上次皇上微服出巡,為何要檢視濟民堂的賬目?

雪災之後,官員貪汙賑災款的案子間接牽連了藺家。藺家垮下去,京中勢力以國丈府為鼎盛;藺淑妃被打入冷宮,太子由皇后撫養,此間誰受益?

看似好像有隱祕的關聯,只是這些事,跟羅淨的濟民堂有何關係……我側目看吳千雁,她卻移開視線,自顧自吃著精緻瓷碟中各色珍饈。她越若無其事,我心裡越是發慌。

從吳千雁宮裡出來,又折回去絮華宮找夏青。我的人上前通報,夏青倒是沒請我進去,反而領我往御花園的方向走,避開其他人。

荷花開得婷婷嫋嫋,溫熱的風一陣陣刮過臉頰,夾帶著淡淡荷香。夏青的目光掃過四周,輕輕問:“可是從吳婕妤那聽得了什麼事?”

“夏大人,你在宮中多年,能看清這其中的暗湧。藺淑妃入冷宮,皇后得益,除此以外,還有誰從中獲益?”

夏青低眉垂目,引我慢慢朝水面上曲曲折折的長廊上走,輕聲說:“皇后現在有太子,自然與皇上的關係親近多了。藺丞相一倒,朝中再無人與國丈抗衡。這樣看,國丈府是贏家。”

“從吳婕妤滑胎案、到進貢脂粉案,以及最近的貪汙案,紛紛針對藺家,難道皇上看不出來麼?”

“不是一般人,不敢動藺家,更不敢查。”夏青貼近我,眼神帶了幾分忠告,“皇上是忌憚藺丞相的,否則不會將脂粉一案所有牽連進去的人全部斬首,這樣給藺家施壓。”

“可是吳婕妤和這件事究竟什麼關係?還有她似乎旁敲側擊提到濟民堂和羅淨大師,我不知這其中是否有玄機。”

“她怎麼說的?”

“可能夏大人也不知道,濟民堂雖然掛在我名下,實際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羅淨大師打點的。我方才也這麼與吳婕妤說。她便覺得奇怪了,一個出家人,哪兒來這麼多錢財救濟貧民。其實我也覺得疑惑,只是大師從不讓我問。”

“吳千雁是皇后的人,而羅淨是長慶王的人,這眾所周知。出家人拿不出那麼多錢財,或許長慶王有呢?”夏青似乎不是很篤定,語氣猜疑。

“難道國丈掃除藺家之後打算針對長慶王了麼?”

“長慶王可不是那麼好惹的……”夏青悄然牽住我的手,“事情還沒完,且看最後誰才是最大的贏家。”

“那我的濟民堂不會有事吧?”

“既然吳千雁好奇濟民堂的錢財從何而來,國丈府必定會去查羅淨大師。可濟民堂掛在你名下,是皇上予以嘉獎過的,現在也由朝廷撥款,旁人不好動。”夏青意味深長看了我一眼,“秦少傅有玉臨王做靠山,而你一向有逍遙王保著……他們二位雖為王爺,實則毫無勢力,因此也不會站在風口浪尖上。”

我感慨道:“夏大人,你真是才智過人。”

“這算什麼才智?”夏青苦笑兩聲,“這只是心計,在宮中謀生的手段而已。”

水面泛起粼粼波光,猶如我的心湖上的漣漪。不知何時,它會翻成巨浪。

轎子從秦府側門進去,在前院停下。今日前來道賀的人們已經散去了,院子裡滿滿飄著酒香。我下了轎,滿腹心事慢慢穿堂而過,往東廂走去。

夜空中雲層漸漸沉厚,遮蔽了星月。天地間悶熱得叫人喘不過氣來。聒噪的夏蟲在枝頭吵嚷不休,我不知為何心頭火起,信手一彈,整排樹輕輕搖曳一陣,草地裡多了無數小屍首。作孽,我作孽了。捂緊耳朵快步往屋裡衝去,我必須找秦朗坤瞭解全部事態,至少,我們倆是拴在一條草繩上的螞蚱。

他的屋子裡還亮著燈,不知今日是否喝多了,我該去給他煮一壺醒酒茶才是。提裙角,邁進廊裡,門虛掩,圓桌前空無一人,僅有一柄燭臺散發著幽弱的光。恰好一陣風吹開了門,帶點涼氣,我回頭看看天色,好似風雨欲來。

跨過門檻,穿堂,拐彎,一陣隱祕的痛苦呻吟從內室傳來,銳利地刺入我的耳朵。這樣陌生卻又熟悉得彷彿就在昨日。我緩緩邁步前去,看著垂落至地的半透明紗簾裡面,那張原本屬於我的紫檀雕花大**,兩具衣裳半掩軀體,激烈糾葛……胸膛裡一陣氣血翻湧,好似要將心肺都嘔吐出來。

曾經,我站在一扇花窗之外,看他們的繾綣纏綿。現在,我仍然只能這樣,站在一道紗簾之外,看著我的夫君……承歡他人身下。

秦朗坤,你寧願要一個視作仇人的男子,也不要我。

只是眼睜睜看著,除此以外,我還能做什麼?他們享受彼此,而我在享受什麼?竭盡全力做一名賢淑的好妻子,他卻寧願選擇男人,原來那些三從四德真是騙人的!

閃身飛出了秦府,一個人漫無目的在空中飄蕩、飄蕩到失了心,不知何處才是可以停泊的地方。雲層中迸發一道強光,剎那照亮了一切,又剎那間消失,我更加看不清方向,頭一沉往下跌去。

耳旁是呼嘯的風,身體很輕,偶爾又覺得很重,就像我剛變成*人的時候,稀奇不已。不由自主笑了,想讓地上所有的人都聽見,可突如其來的一陣轟隆隆的驚雷掩蓋了一隻妖精臨死前放肆而張狂的笑聲。

天都不讓我如意。

恐怕我這一生沒法再圓滿,那就這樣讓我摔在地上成一灘血肉模糊的爛泥,說不定,我死了之後便成仙了。

頃刻間,暴雨下得如瓢潑一般。雨點很大,砸在臉上很疼。我覺得難受,換了個姿勢,翻身,面朝下。這樣更好,我摔死了以後,沒人認得出我。渾身溼透,身子越發沉重了,我此刻就如逃荒逃了數萬裡一般狼狽。忽然之間,我不想這麼狼狽地死掉,好不容易當上了二品夫人,如何也要風光一次!

在離地幾丈的地方,我倏然懸在空中,緩緩落地。街道空無一人,還好,我的狼狽沒人看見。只是失魂落魄望著眼前幾條岔路,不知該往哪兒去。雨越下越大,澆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想用法術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心力交瘁了,連法術都懶得使出來。慢慢蹲下去,蜷成一團,泡在雨水裡,不知能不能再生根發芽,長回一棵樹。

不記得是怎麼開始哭的,只是覺得哭累了,好想有個睡覺的地方。可漫無邊際的雨水分崩了所有的信念,我想我快要淹死了。

頭頂閃過一片金光,雨歇了。微微睜眼,看見一方大紅袈裟,散發著如陽光般的溫暖。手不由自主抬起來,抓住眼前的腳腕,一點點攀著他往上爬。我沒有力氣支撐起自己,雙膝跪地,抱著他的腿仰面哀求:“大師……扶我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荒茫無邊的雨夜,語氣淡漠:“沒有人會扶你。”

“大師……”仍然抱著他的腿,將臉貼在他乾燥的僧衣上,不住地嗚咽,“沒有人在乎我,根本沒有人在乎我……我不要做人了,我想回去……”

“目前的劫難不算什麼,你這就受不了了,還談什麼飛仙呢?”

“我也不要飛仙了……我只想回山谷,在桃花樹下蓋一座小茅屋,就此過完一生,然後灰飛湮滅。”

羅淨忽然蹲下來,平視我的眼睛,“三年了,你終於明白。”

我迷惑看著他,兀自抹了抹眼角。

“放下執念,你才能看見更美的所在。”羅淨朝我伸出手,那白淨修長的手,宛如能點化一切迷惘的法器。我顫顫巍巍站起來,又跌下去,昏昏沉沉望著他念道:“我看見了,桃花、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