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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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雜草
第295章雜草
電話彼端接連傳來的悲絕的慟哭聲向我的頭頂潑灑著絕望的冷水,於是我的手開始迅猛地顫抖,一萬種不好的預感開始在心底生根發芽,然後遮天蔽日地生長了起來。
我沉浸在昏暗中,整個人都沒有了一絲力氣,斜靠在車子鬆軟的靠背上,卻只覺得靠在斑駁皸裂的冬樹樹幹上,潮溼、陰冷,而刺痛。開口,渾然沒有了一絲的脾氣:“老田……你和花逝兩個人,還是沒能攔住吳碩,是嗎?”
田建宇聲音非常低沉地說:“陸鳴,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眼前的這一幕,但是……”
向夢的哭聲一個勁兒地往我的耳朵裡鑽,這聲音枯燥而單調,卻彷彿是一張立體的試卷,上面令人尷尬的成績慘淡地表示著,在向夢和吳碩之間,我的任何阻隔、護佑,亦或是調解、融合,無一例外地全不及格。就像是在精心擦拭乾淨的魚缸裡撒了一把魚苗,得到的卻只是滿缸底的殘刺剩骨。
“全完了……老田,你知不知道,那些記者……”話還未說完,我被自己哽住了喉。
腦海中浮現的是向夢一個人留在大連,日日面對海平線,在孤獨中死,從孤獨中生的殘影。如今這影影綽綽的幻夢恰臨重生,偏又為何,被那個執迷不悟的他再度湮滅?
無需再去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定然就在向夢手捧獎盃,向觀眾與媒體致以禮貌微笑的時候,吳碩他那陰鷙而又魁梧的身軀衝向了她……於是他和她暴露在了無數雙好奇的目光之下。
一顆燦燦發光的形象美好、畫藝精湛的新星,和一個惡行累累、執迷不悟的社會渣子糾纏在了一起。就算那媒體世界中再大的風波也終會平息,就算那冷眼旁觀的人多麼難聽的冷嘲熱諷也終會消失,可向夢呢?她又將如何度過這一次的難關?她好不容易繫心於此的繪畫,還能保留著那一分世間難尋的純淨與美好嗎?她好不容易扒上井沿,看了一眼那無垠的世界,緊接著就又被拖進了黑暗深處嗎?
恨啊!恨啊!我攥緊了拳頭,卻總覺得它竟是這樣的無力。
我忘記了自己的傷口依然在流淌著血液,我忽略了艾思彤就在近旁的一切動靜……唯獨只剩下一幕幕紛亂破碎卻又絲絲纏繞的記憶,每一個碎片裡,都有一個向夢,我那對我最好的姐姐。
“陸鳴!你快點出來,快點出來啊,傷口!血!”艾思彤不知何時停了車子,繞到車外掀開了我的車門,拖著我的手臂急切地喚著。
倒不是她的搖晃令我清醒,卻是那漫天的雨滴帶著高空的冷意砸在了我的額角,我迷茫地看她,大雨,竟然看不清她的臉龐。
而左耳緊貼著的電話再一次傳來田建宇情緒複雜的聲音:“陸鳴,你倒是聽我說啊……其實我和花逝都被整懵了,所以,並不是我們沒有攔住衝向向夢的吳碩,而是……而是我們根本沒有意識到……向夢會從頒獎臺上跳下來,衝向角落裡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吳碩!”
我呆滯,感覺心跳亂了幾拍,懷疑自己聽錯:“你再說一次?”
“是這樣的,你走以後,吳碩一直對著牆壁發愣,看起來好像面壁思過一樣,我們知道當中的利害,一點兒也沒敢把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我一邊聽著田建宇的描述,一邊再次被電話背景音中的哭聲擾亂了心絃,一百個不相信衝向頭頂,而田建宇此時的冷靜卻點滴消除著我的懷疑,關鍵時刻他的沉穩畢竟如同一方值得信任的磐石,“頒獎都快要結束了,觀眾和記者們陸續退場,誰知道這節骨眼上,這吳碩突然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你不在現場,所以你根本不可能知道這哭聲,有多……有多悲傷、多痛苦!我難以形容,總覺得,就像他正在埋葬他最愛的人。”
我的思維像是一艘高速行駛的航船突然遇上了洶湧磅礴的洋流,滿船的情緒從原本整齊堆疊的貨架上滑落,稀里嘩啦地破碎,四下裡紛亂地遊走……難道,面對著向夢畫作的吳碩,竟被她那無聲的畫跡徹底擊碎了全部扭曲的心理防線?
“……然後呢?”我顫抖著問道。
“然後,向夢衝下了頒獎臺……她的身影,看起來就像一陣迅疾的風,沒有一點兒遲疑,沒有一點兒猶豫,她衝向了他、抱緊了他,兩個人哭成了一個人。”田建宇的聲音喁喁道來,恍若一汪清冷的泉,在那泉水的潤澤灌溉中,我的急躁像是燒到了盡頭的殘火。
我正待再問,忽然衣襟被人狠狠地揪住,一股大力猛地將我帶出了車外,頓時,驟雨在眼前織成水簾,絲絲幽怨的哀愁中,艾思彤深深地皺著眉頭看我,神色卻模糊,卻憔悴。
手機的螢幕依然亮著,聽筒卻在雨水澆灌中沒了半點聲音。猶如一幕劇演到矛盾衝突的頂端,劇場卻突然斷了電黑了燈,關於向夢,我什麼也無從知曉了。
艾思彤卻狠狠地一腳踹在車門上,跟著轉身,將我憤恨地拖向急診部的大門,一邊邁著大步,一邊憤憤地將袖子在臉上胡亂地抹著,像是擦拭雨水,也像是甩掉那些不爭氣的眼淚。
背對著我,她的哭腔難以抑制:“在你的生活中,我從來都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過客,是一個……是一個只要任何一個你在意的人發生了哪怕一點點的事情,都足夠被你忘卻在哪怕咫尺相近距離裡的人!對吧!”
我的思緒彷彿依然停留在會展中心的頒獎臺上,停留在向夢那恬淡而又靜默的目光中。如此,此時此刻,艾思彤的哭喊令我莫名感到焦躁。
此時的她,在我的眼中,並不是一個關心我護佑我的朋友,而似乎依然是那個任性、不懂事的天之驕女。她並不知道看似平靜冷淡,即使身負刀傷卻彷彿渾不知曉的我,心底卻在翻江倒海、根本無法平靜。
她看到的只是我受的傷,卻不知我為了我愛的人幸福、快樂,甘願為此承受更多的傷害,甚至痛苦、甚至折磨,那又算得了什麼!
她心痛的只是我對她的不聞不問、無情疏遠,卻不知我對她的試圖保護、試圖開導……盲人不愛別人再其面前談論世界的五彩繽紛,殘疾的人不願別人在其面前穿著跑鞋舒暢地奔跑……艾思彤始終沒有正視過她的自卑,可我呢,又該如何改變這一切的一切!
她想要什麼呢?想要一份孤立、詭異、扭曲的愛情嗎?
“對不起!”我猛然站定,任憑她再多用力,也不再向前一步。
“陸鳴,陸鳴!快點進去,你快點進去啊!”艾思彤的聲音近乎尖叫。
“你把全部的重量寄存在一株崖邊的雜草之上,可又曾想過,那株雜草的感受!”
我甩開了她的手。我想我不能夠繼續縱容,即使被縱容的,曾是一顆太過容易受傷的心靈。
艾思彤萬分驚愕地看著我,像是從來都和我未曾相識。
我從她的眼睛中無法看到哪怕一絲一毫的理解與共鳴,我看到的,或許只是一把用來綁架的枷鎖,而那丟掉了鑰匙的鎖頭,上刻著兩個模糊的字,好似“可憐”,又似“可悲”……
我冷哼著轉身,獨自走進急診部。而大雨依然滂沱地下著,雷聲轟隆,驚恐的艾思彤,神情幾乎扭曲。
“陸鳴!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艾思彤的哭喊猶響過又一個淒厲的驚雷,“我會改變的,下次見面時,我會讓你看到一個不一樣的我!完全不一樣的我!”
機車轟鳴飛馳而去……淌血的傷處,竟突然疼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