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櫻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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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櫻花谷
第210章櫻花谷
我依稀還記得,懷揣著和文惜在同一間公司上班,可以把彼此相見的時間儘可能延長的心願,來到愛羽日化客服部的我,遇見的卻是眉眼含笑的向夢。她不像一個習慣擺架子的領導,而是從第一次見面,就彷彿成為了我的親人般,給我那樣富有韌性的親和力。她帶著懵懂不安的我,和每一個令我感到陌生的、目光中氤氳職場中人本能自我保護的同事們打招呼、彼此相識。從那一天開始,向夢這個名字落在我心中,便是字鋒溫潤、轉角柔和的。
如今我和她彼此相對,隨著她一步步接近我,我們之間的目光交流依然是那樣的不言而喻,彷彿從來也沒有變過。只是彼此心態卻老了許多,尤其是我,在疲憊不堪的種種折磨當中,彷彿心臟表皮上也起了蒼老的皺紋,跳動起來一顫一顫,有種隨時會被撕裂的錯覺。
我指著她揹負的碩大的雙肩包問道:“姐,你這是要上哪兒去?”
向夢灑脫地一笑:“跟你一樣,姐姐我也辭職了!不幹啦!”
“你?辭職?”我一怔,臉上的微笑立即消失了一半,很快直率地表示了我的不解和惆悵,“為什麼?不是剛剛才穩定下來,說好了要大展一番拳腳的嗎?”
“你不也是說走就走嗎?”向夢扁扁嘴,有些故意為之的俏皮,說道,“人家還不是跟你要好,你走了,我捨不得你,就跟你一起走咯。”
“怎麼聽起來一點也沒說服力,反倒酸溜溜的。”我打了個寒顫。
“唉!”向夢嘆了口氣,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她伸出兩隻手來,翻來覆去地,像是給我看,也像是自己在看,“我這細胳膊細腿的,大展拳腳……算了吧,是非之地,早早離去最好,免得當斷不斷,遭受禍患……化工新廠是王瑜和蘇小晴的天下啦。”
我恍然。
而向夢垂下的睫毛忽然又飛快的揚了起來,平和重新在眼睛中閃現,她再次微笑說道:“你呢?你要去哪裡?”
“我?”我沉思地看她,覺得自己的臉上有種悲切的神情,“心都沒個著落,身子到了哪裡,還不都是在飄?”
“飄?飄好啊……有的人想飄還飄不起來呢!”向夢伸展了雙臂,做了個振翅的動作,又笑彎了眼眸。我卻因她而感到一陣涼涼的惆悵,像秋天裡陰冷的風。向夢是個極有事業心的女子,或者說,因為她的生活太過簡單、她的路線太過狹窄,像一株生長在逼仄的夾牆裡的植株,不向著微有些陽光的上方努力攀爬,她的生命的意義又何在?
然而今天,承載著她無數心血、無數努力的事業之牆,轟然崩塌了。面對著一地的沙礫,我不知道她究竟為此怎樣作想。失去了燈塔指引的船隻,還不也是個漂?
我始終覺得,此時此刻向夢盈盈的笑容背後,卻是徹骨的悲傷。我忍不住上前兩步,伸展了雙臂,想要給她安慰……可向夢卻驚覺地後退一步,抬手按在我的脖頸,笑道:“幹嘛!男女授受不親,三步以內算非禮,知道嗎?”
“姐……”
“我懂,”向夢收起笑容,點點頭道,“我懂你想說什麼,沒關係的,我沒關係的……走吧,再讓我坐坐你女朋友的大切諾基好嗎?話說回來,上次你送我去大連,那一路,我們玩得還挺開心的。”
“開心?”我替向夢將行李裝進車裡,坐進駕駛室發動車子,“你管那一路的心情,叫做開心?”
“至少回憶起來,我覺得自己蠻幸福的,”向夢咯咯一笑,又道,“孤男寡女一路相伴同行,在每一個景色優美的地方走走停停,在朝陽升起時大聲呼喊,在夕陽落下時將時光珍藏……我們把兩天的車程延長到十幾天,想想就覺得挺浪漫的。”
向夢開玩笑的語氣卻令我有些汗顏,不知如何以對。
沉默中車子駛出化工新廠的大門,開出了一段距離。攀上窄橋的時候,我忽而想起和艾思彤在此見面時的情形了,我和她的車子彼此攔路,互不相讓,她往河裡丟了我的貨物,我死命地掐了她的脖子,她在河邊歇斯底里腳踩火星,我卻終於無法忍心把她丟在了暴雨中……
忽然一股濃稠的悲意襲來,種種不好的心情,諸如什麼歉責、愧疚和自卑結了夥地襲來,它們張牙舞爪,彷彿拉成了一張堅韌的蜘蛛網,將我的心攏在其中,然後沒人性地將它收緊、再收緊。
這突如其來的窒息感簡直令我無法操控車子的方向,我將車子停在了窄橋上,眼望著瞧不到盡頭的綿綿遠山……我知道,遲來的痛楚之所以遲來,是因為它太過沉重、太過龐大了!我愧對艾思彤的心情像是火藥引線的點燃,而它引爆的,卻是我這匆匆走過卻又什麼也沒留下的三年時光……愛情沒了、事業沒了、良心沒了、樂觀沒了、對這個世界美好的一點印象也沒了,統統都沒了!而跟我有過交集的人,又有幾個獲得了圓滿、獲得了幸福?
我緊緊攥著方向盤,有種想要為自己辯解、為自己解脫的慾望,但我終於略略地領悟了緣和劫,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因我而起的我終究沒辦法逃脫,即使非我所想、即使非我所願。
我本能地扭轉過身子,下意識地想要從向夢那裡得到一絲絲的安慰,好讓自己在這綿綿不盡的痛苦來臨之際,擁有一劑可以止痛的嗎啡杜冷丁。然而我看向她的時候,她正痴痴地、靜靜地看著副駕駛車窗外,另一側世界裡的情景,那是同樣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河流的遠方。
我輕輕觸碰向夢的胳膊,回過頭來的她,卻早已淚流滿面。
原來她的灑脫、她的無憂、她的樂觀和她的微笑,都只是一層虛張聲勢的蚌殼,躲在殼裡的向夢,正用一滴又一滴的淚,包裹著深埋心底的傷痛,把它們包裹成了晶瑩剔透的珍珠。珠色璀璨,閃亮的卻是淚光。
向夢終於無法繼續抵擋她的悲意,卸下了心理上無比沉重的武裝。她綿軟地靠在了我的肩頭……我這個可能比她的更加脆弱無力的肩頭。
她哭得像一個孩子,向她尋求安慰的我,反倒暫時忘卻了自己的悲傷。
……
四十分鐘後,沿著向夢的指示,我將車子來進了去往白鹿鎮的道路旁,一個不易發覺的岔道口。
蜿蜿蜒蜒的小路將我們引入了世外桃源,一處名為“櫻花谷”的地方。儘管季節早已不屬於櫻花,但漫山遍野的鬱鬱蔥蔥,山明水秀,外加一潭幽藍的鏡子般的湖泊,還是讓人感到一種淡淡的清爽。有種“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的感覺。
來到車子實在無法再開的地方,我們下車走過石子路、走過鐵索橋,沿著一條通往櫻花谷深處的山路,蜿蜒地向山澗的綠蔭深處走去。此地靜謐,除了我倆再無別的人影。只有陣陣清脆的鳥鳴,一下又一下地打破著周圍的靜謐。
向夢的眼睛裡有種不像是悲哀的悲哀,對了,那不是悲哀,而是憂鬱,就像頭頂上這片清澈的天空,總是那抹淡淡的藍色。
一塊湖邊的草坪上,向夢說:“坐吧,這是我時常寫生的地方,還有一幅畫兒沒有畫完,今天終於可以把它完成了。”
“你一個人常來這裡?從廠裡?這麼遠!”
“是啊,”向夢支好摺疊畫架,將一副未完成的畫紙掛在上面,手指尖捏了鉛筆,一面在畫紙上撲灑著線條,一面喃喃說道:“同寢的女工借腳踏車給我,我就一個人騎唄……遠是遠了些,可時間不也有的是嗎?”
向夢話說得傷感,我聽來也覺得心中苦悶,說不出的難過。
向夢畫著畫兒,無所事事的我躺倒在草坪中,本能地掏出煙來,將煙含在嘴裡的一刻,卻忽然想起昨夜,在KTV裡的情形,那煙霧繚繞的空氣裡,盡是些罪惡的味道。念及此,打火機的火苗湊在嘴邊,卻再難以向煙尖湊近哪怕一個釐米的距離。
一個弧線,我扔飛了煙盒。
“幹嘛扔煙?”
“戒了,不抽了。”
“我是說你幹嘛用你的煙,骯髒這一片淨土!”向夢皺眉起身,將煙盒撿回來裝進隨身攜帶的垃圾袋,回頭又向我一瞪。
我訕笑,無意間瞥見向夢的畫兒。
眼前的景緻幾乎分毫不差地按比例微縮進了畫紙中,樹木花草隨風搖曳,湖面水流波光粼粼,竟是她只用鉛筆勾勒而成的!
驚愕之餘,我復又感到更加深切的憂傷,向夢繪畫的功力在這樣短的時間裡取得了這樣大的進步……我從中依稀看到了無數個孤單的時刻,一個人獨坐在此的向夢,那種徹骨的孤獨,簡直要人瘋狂!
又是幾筆,向夢在畫上一角勾勒出一男一女兩個小小孩童的形象。我看她畫得又像又好看,忍不住誇讚一番。
我知道,她想要定格在畫紙當中的,是隻有小孩子才完全擁有著的純真,她不希望我和她,都被這個複雜的世界洗去了我們最本真的東西。不管怎樣,在我們的心裡,一定要保留著一個最純淨的角落。
然而我看那小小女孩穿著短裙下伸出的纖細的腿來,忽而腦海中打了一個霹靂,時光穿梭般徑直地憶起了和艾思彤坐在河邊上烤魚的情形了……談起純真,又有誰比艾思彤更加純真?可她的純真,正像是隔著火焰的一張薄薄的窗戶紙,稍有不慎,就快被撕裂扯爛了!
我的身體本能地開始發抖,額頭上很快滲出汗水,讓我看上去像一個重病的患者。
向夢察覺到我的變化,蹙眉關切問道:“陸鳴,你不舒服嗎?”
我搖了搖頭。
向夢看向我的目光是那樣的清純、那樣的灼熱,我看著她,就彷彿看著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突然之間,滿腔的情緒如同開了閘的水庫,衝出磅礴的巨浪,它們從胸口上衝,卻又硬生生地憋在喉嚨。
我想說、說出一切,只給向夢一個人,我太想找個人傾訴了……可我又不能說,事關重大,難道我又要在衝動中做出不理智的事來,從而影響到更多人生命的軌跡嗎?
萬般猶豫中,我想我的臉色一定變得很難看。向夢有些著急地捉住了我的手,她再次無比殷切地注視著我,那汪汪的眼睛,就快把封凍一切的冰層徹底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