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縛地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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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縛地靈（三）
“喵嗚~”衛貴妃還未回答，略顯淒厲的貓叫聲便打破了兩人間的沉寂，齊琳被猛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低頭一看，才發現是剛才還在屋角睡的安然的黑貓不知何時已到了兩人腳邊，此刻正炸毛般渾身挺直圍著自己不停轉圈，琥珀色的雙眸卻一直瞪視著她，尾巴直挺挺的，喉中唔唔有聲似在威脅。
齊琳越發僵硬了，她倒是不怕喵星人，說實話，大多數時候還是很喜歡這種傲嬌的生物的，可是在這種氣氛下出現的黑貓，太嚇人了好嗎！
“英俊乖，莫鬧。”衛貴妃見狀一聲輕笑，俯身抱起了地上名為“英俊”的黑貓，放在懷中揉著後腦安慰了一陣，直到黑貓放棄了瞪視齊琳開始享受的輕蹭後，才又將視線重新轉向了齊琳，雖然是在說著這般詭異之事，但口氣卻幾乎像是情人間的嗔怪:“我為什麼沒有影子，難道齊才人還不清楚？”
齊琳動作有些遲鈍的退了一步，離美豔不可方物的貴妃遠了些，一邊偷偷看著門口的方向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我怎麼會清楚？”
齊才人身形小巧消瘦，面色蒼白，生來就帶著幾分若柳扶風的病態，即便不蹙眉時也像是滿懷憂愁般，透著股惹人憐惜的楚楚嬌怯，但偏偏此刻的神態舉止卻帶著種說不出的違和，就更別提她從進門開始從走路到站立到說話，就壓根沒一點符合齊才人原先的樣子了。
衛傾城凝目打量著她這番作態，嘴角忽的露出一嘲諷的笑，忽的冷了面色:“儲秀宮廊尾的秀良人吧，原先看你一直還算安分，念在幾分香火情上沒去找過你，卻沒想到咬人的狗不叫，一動起來就敢借了旁人的屍！良人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齊琳一字不差的聽完了這段話，雖然每個字都明白，但連在一起就覺著每個字都那般晦澀不明，可雖然不懂卻隱隱約約覺著好像明白了什麼一般，一時也不想著逃跑了，只是怔怔立著。
但見她這樣的反應衛傾城卻似是誤會了什麼一般，低頭撫著貓身沉聲說道:“怎麼,不打算動手嗎還不算太笨，奉勸你一句，若不想魂飛魄散，還是把這身皮放下，老老實實該去哪去哪吧。”
“喵嗚！”黑貓此刻也配合的一聲叫嚷，如同警告。
齊琳這時終是抓住了什麼般，猶豫的開口重複了幾個關鍵詞:“孤魂野鬼？借屍？魂飛魄散？”
衛貴妃面色悠悠的斜覷她一眼，不願再搭理她般抱著懷裡英俊的黑貓轉了身，揉著貓兒的耳朵隨意對著門口說了一聲:“送客。”
幾乎是話音剛落的瞬間，本該守在門外的金公公便已同時出現在了齊琳身邊，又是規範的微一躬身，伸出手做了一“請”的姿勢，不待齊琳再說什麼便不由拒絕的將她重新引到了門外，之後雙手一抄，便又低下了頭，門神般的立到門口一動不動了。
齊琳直至被帶出屋門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怔怔看著沉默大牌的金公公，這才突然發現過了這麼久，自己不光沒聽著這公公說過一句話，就是連個下巴都沒看到，一路上留給齊琳的一直就只有個黑圓的帽頂！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雖然只來了一個多月，但齊琳對這皇宮種種多如牛毛的規矩也已有了個初步的概念，尤其是對在下的宮女內監們來說，要求更加瑣碎嚴苛，站立、行走、說話、做事、甚至睡覺方便都經過了長時間訓練規範。站立時下顎雖然要微收，但卻要求了幅度不能高也不能低，既不能顯得無禮又要完全不影響別人看見面目，回話也是，要口齒伶俐、說話條理，見了人一言不發的高冷範在皇宮可是連崗前培訓都通不過，絕對不會讓你上崗的！更別說還能放到貴妃眼前這麼貼身的位置了。
不說話的公公、沒影子的貴妃、起名字叫“英俊”的通人性黑貓，說來整個昭陽宮從上到下都透著那麼股奇怪啊！唔，不過這麼說的話，怕是借屍還魂的自己才是最奇怪的一個？
齊琳這麼天馬行空的想著，一時間剛才的後怕倒是消下去了些，瞧了一眼高冷的低頭公公，見他似乎並沒有再帶自己回去的意思，便也乾脆的轉了身，自己順著來時的路慢慢行了回去，好在齊琳方向感與記憶力都還算不錯，倒是也沒有迷了路。
只是因為這副嬌弱的身體，加上道路不熟系，走的速度自然慢的很，等回到了儲秀宮時，天邊的黃光已低到了最後一線，整個皇宮都已昏沉了下來。
小芸自然沒有休息，還在心神不寧的呆在門口等待著，看見齊琳後鬆了口氣匆匆跑了上來，面目在將去的黃昏裡已看不太清楚，但雙眸如有火光般閃亮亮的分外清晰，滿含著記掛。
果然還是我的軟妹子最正常了！雖然總共認識還不到一個月，但剛從詭異的昭陽宮裡出來，再看見小芸的齊琳也忍不住的生出了一股熟悉的親近感，不禁笑著伸手揉了揉她圓圓的髮髻，安慰道：“沒事了，別怕。”
小芸動作一滯，有些尷尬的猛地退了一步遠離了齊琳的手心，低頭說道：“那就好，飯菜送來早已涼了，才人趕快用些吧。”
不自覺又把前世的習慣動作帶來了，齊琳看見對方表現略有些尷尬，答應一聲便當前進了屋，小芸過了一陣才進來，拿著火折開始點燃蠟燭，火光慢慢亮起，果然能看見桌上的飯菜都已沒了一絲熱氣。
齊琳坐下慢慢戳著面前的米飯，目光追逐著小芸與依次亮起的燭光，又想到了衛貴妃不久前說的話，半晌，終於忍不住的問了一句：“秀良人是誰？”
“噔。”小芸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蹲下身撿起碰掉的燭臺，再起身後口氣裡也依然是難掩的慌亂：“才，才人怎麼想起了問秀良人？”
“哦，因為今天聽人說起了。”齊琳看著小芸反應，越發認真的問了起來：“你認識？”
“認，認，不是，識……”小芸斯斯艾艾的說道，也不知到底是想說認識還是不識，只是面上的慌亂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齊琳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她，耐心十足的樣子。小芸吞吞吐吐了一陣似乎也冷靜了下來，糾結了半晌終於乾脆的應了聲：“是。”
齊琳目光不動，饒有興趣的等著解釋，小芸抿抿脣，垂下眼簾說的面無表情：“秀良人是四十三年採選進宮封的良人，在您之前就一直住在這屋子，奴婢在您之前一直是她的貼身宮女。”
齊琳點頭，雖已經猜到了結果，但還是問了出來：“現在呢？她在哪？”
小芸垂下眼簾，面善閃過一絲悲痛，簡短回道：“病故了。”
頓了頓，小芸深吸口氣，又回視著齊琳接著說道：“就是在您進宮之前的事，距今不到一年，您可還要問什麼？”
提起了這事的小芸似不怎麼高興，沒了平常的稚嫩活潑，也不再看齊琳，低了頭看著地上，賭氣一般說完這句話，沒給齊琳再問什麼的機會便又垂首語速極快的說道：“蠟燭跌斷了，若是主子沒什麼要問的，奴婢便去為您換新的來。”說罷也不待齊琳給出反應，便自顧自的轉身奔了出去。
可能是與故主的關係很好，正好提起她的傷心事了吧！齊琳看著她的背影，這麼想著就也生出了些愧疚，在心裡想著等明天小芸平靜下來後該去道個歉，同時倒是也隱約明白了白日裡衛貴妃那番話的意思。
看樣子是不知為什麼衛貴妃看出了自己並非齊才人本尊，加上這屋子多年前又正好死了一個秀良人，她便以為是那個秀良人的鬼魂佔了齊才人的身？
這怎麼可能？雖然經歷了魂穿這樣不可思議的事，但依然堅信科學才是真理的齊琳表示對這樣的封建迷信嗤之以鼻，哪裡來的什麼鬼魂啊，至於那貴妃娘娘的影子……可能是自己那時候沒看清楚，或許自己站的位置不對，光線啊角度什麼的問題吧……一定是這樣！
這麼想著齊琳總算是放下了心，強迫自己忘記白天裡完全解釋不清的現象，搖搖頭整了整木筷打算正式開始今晚的冷飯冷菜，也就是在這時！
不知從何處忽的起了一陣涼風，屋內剛剛燃起的幾支蠟燭隨之猛地熄滅。在這樣瞬間出現的黑暗裡，齊琳頭皮一緊，渾身僵硬的維持的握筷的動作一動不動，目光直直的看向視窗——
門窗緊閉，不，就算窗戶開著這陣風也絕不會是窗外吹來的，方向與角度都太過詭異，丁點不像是自然風，倒像足了是有人站在你身後，對著你的脖頸，輕輕的吹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