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銅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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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銅鏡（二）
在宮裡待得久了，對這裡各種的建築構造與釋出便也多多少少都有了些瞭解，雖然從來沒去過，但聽了衛傾城的說的方向名稱，齊琳便也能猜出這玉瓏閣應是在昭陽宮西面的清宴園裡。
清宴園是一座不大的園子，內裡有一方被雕成了壽桃形狀的活水池塘，種了些田田的荷葉，養了些鮮亮的錦鯉，還有幾葉輕舟用來賞花觀魚。據說是從前一個皇帝下令建好，給當時在昭陽宮居住的妃子的壽禮。因此雖然是在昭陽宮之外，但倒有點像是昭陽宮的附屬後花園。
而在昭陽宮住了這麼久的齊琳自然也去那轉過，只不過因為衛傾城的不在意，沒人精心打理加上天氣熱了後各種蟲子也越來越多，齊琳看過兩次後就不怎麼樂意再去，自然也沒在意過什麼玉瓏閣。
不過就這麼大的地方，若想去找，自然也是不愁找不到的，齊琳打了把傘在清晏園裡差不多轉了一刻鐘，便也見到了疑似玉瓏閣的屋子，在角落裡一片茂盛的柳樹之後，不仔細看的確是容易疏忽過去，且越往過走，之前消失了的歌聲也斷斷續續的又響了起來，這次換了另一首，是比較歡快的調子，但從聲音看明顯還是剛才唱歌的那個人。
聽到聲音後齊琳的腳步又加快了幾分，越行越近，已然能看到玉瓏閣的屋簷。而歌聲似乎並不在玉瓏閣內，而就在門外的空地。
轉個彎便能看得到，只不過等真的看到了唱歌的人時，齊琳卻反而停下了腳步，甚至面帶猶豫的退了半步，有些躲閃的靠在了柳樹後偷偷看了起來。
唱歌的是一個年紀不輕的女人了，儘管保養得宜，並不太顯老態，但眼角的皺紋依然清晰可見，頭髮裡也已有些花白，此刻正穿著一身鮮亮的嫩綠色的衣裙掐著身段唱著情歌小曲，如果說這些都還算得上正常的話，這位年紀不小的女人卻還梳著和玉女一樣的那種少女包包頭，這一幕就有點怪異了。而更怪異的，卻是這女人一邊唱著，一邊還在一本正經的對著一張空椅子端茶遞水、眉目傳情，活像椅子上就坐著她的情郎一樣！
難道是我的眼睛不管用了，終於看不見這些不該看的東西了？齊琳不抱什麼希望的挑挑眉毛，又仔細在那空椅子四周仔細看了看，確實，沒有發現任何魂體的存在！
不太可能啊！明明前兩天還在井裡看見個淹死鬼的，齊琳默默奇怪著，正想再往前去幾步仔細看看時，耳邊卻突的響起了一稚嫩的女聲:“別過去！”
齊琳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扭頭才看見了自己身邊竟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很是小巧的小女孩，比自己還要低了幾乎一個頭，卻抱著一面挺大的銅鏡，不過身材比例很卻是勻稱的很，很漂亮，大眼睛尖下巴，眼神如一汪春水似的很靈動，只是面色蒼白了些像是身體不太好。
等等！面色蒼白！剛想到這的齊琳心頭一跳，又退了一步捂著心口看向了這小姑娘的身後——
還好，是有影子的！
總是懷疑遇到的所有人都不是人的生活也是夠了！齊琳暗自好笑的鬆了口氣，覺著自己實在是太過杯弓蛇影。
看到齊琳驚嚇的樣子，那小姑娘似乎也有些歉意似的吐了吐舌頭，壓著聲音笑著道歉:“看你從前頭過來，是昭陽宮當差的姐姐吧？對不住，我是看你要去麻姑姑那才著急叫了你的。”
見狀齊琳也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那個是麻姑姑？她怎麼了？不能靠近嗎？”
小姑娘抱著銅鏡扯了扯齊琳的衣袖，示意一起在樹後蹲了下來，接著才小聲的解釋道:“那倒不是，麻姑姑以前是這兒的歌女，後來得了陛下的寵幸封了美人，很是風光了幾日。不過後來嘛……”小姑娘說著給了齊琳一個“你懂得”的眼神，這才接著說道:“再後來麻姑姑就有點不太對了，總自個覺著陛下還常來看她一樣，要這會你去叫醒了，姑姑發起狂來說不定會揍你的！”
“原來如此！”齊琳有些恍然的點點頭，又低聲開口問道:“你知道的真清楚，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因為這兒就我和麻姑姑兩個人嘛！”小姑娘笑著說著，說到自己的名字時卻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樣子:“我叫飛燕。”
“趙飛燕？”齊琳果然想到了這個飛外熟悉的名字，巧合的是，這裡的前朝也是有一個可作掌上舞的趙飛燕的，便連下場都意外的符合。
“不是啦。”飛燕低頭擺著手，慌忙解釋道:“本來不是這個的，只是後來從教習司學舞出來時才給我取了這個名字，後來就這樣叫了。”
教習司是有別與培養普通宮女的一個部門，會從每年的新進宮女裡挑出條件符合的女孩來教習歌舞樂器一類用以娛樂，有些甚至乾脆就是罪臣家眷。齊琳又打量了一下飛燕嬌小的的身形，又是學舞，倒是很明白教習司裡為什麼會給她取了這樣的名字了。
接下來的幾句交談過後，齊琳便也知道了飛燕具體的情形。
原來清宴園雖然基本處於毫無作用的報廢狀態，但按規矩說這種貴人們可能過來賞玩的地方，是該都隨時準備好舞女歌女乃至樂師一類備用的，即便不用也必須要有，這就是所謂的皇家氣派。就算因為實在無人問津內務府已經將其儘可能的精簡了，但清宴園還是保留了歌女舞女各一的最基礎編制。
那位不太正常的麻姑姑算是過氣的美人加歌女，而飛燕，就是這清宴園中的舞女，已經在這兒呆了一年多，不過因為是自幼在教習司中培養的，如今倒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
正是活潑多話的時候，加上飛燕又以為齊琳只是昭陽宮的尋常宮女，因此幾句話後兩人倒是迅速的熟識了起。
抬頭看了看，那位麻姑姑還在對著一張空椅子“哥哥妹妹”的唱個不停，齊琳低下頭，對身旁的飛燕好奇的問道:“那你一直抱著這鏡子是要幹什麼？”
飛燕聞言神色先是一頓，接著便露出了一個既很想說又顧及什麼似的，總之很是糾結的表情出來，思考了半晌才猶猶豫豫的開口問道:“齊姐姐，你相信有鬼怪嗎？”
齊琳聞言也是一愣，片刻後，心情很是複雜的扯了扯嘴角，簡潔說道:“我信啊！”
飛燕見狀反而覺著齊琳是在開玩笑一般，分辨似的舉起了懷裡銅鏡，口氣焦急:“這鏡子裡就有個妖怪！不過它是個好妖怪，不害人的！”
齊琳便忍不住的噗嗤一笑，倒不是完全的毫不相信，而是飛燕這迫切的樣子，卻是像極了與要和大人證明自己的娃娃會說話的孩童一般，實在是不能讓人信服。
“是真的！”飛燕越發急切的叫了起啦，不知覺的揚高了便揚高了聲音:“我沒騙……”
“噓！”齊琳卻猛地阻止了飛燕的話頭，伏低了身子示意著前面——麻姑姑要過來了。
似乎是她虛擬的皇帝要進屋歇會了，麻姑姑蓮步輕搖的行到空椅旁邊作勢扶起了一個人，接著微微頷首，滿面羞澀的款步往這邊行了過來。
說實話，近距離看這樣的“阿姨”級長輩作出這樣的少女情態，還真是感覺說不出的怪異，可飛燕估計早已習慣，非但不甚在意，反而還在齊琳耳邊接著分辨著方才的話題:“你看麻姑姑，五十多歲了還這般年輕，就是鏡子裡的妖怪在幫她！”
齊琳心內雖還有些不置可否，但聞言目光卻也不自覺的仔細的看了看從她們面前不遠處路過的麻姑姑一眼，的確，面板很不錯，又光滑又緊緻，連現世裡許多女人都比不上，就更莫提平均壽命更低的大邡朝。
看到齊琳還是不太相信的樣子，飛燕不再說什麼，只是等得麻姑姑風姿搖曳的走遠了之後，便一把拽了齊琳，往水潭所在的方向跑去。
水潭就在眼前，並不太遠，到了之後，飛燕找了一陰涼處的水邊，便斂起裙襬蹲下了身，小心的將銅鏡放入了水中，銅鏡漸漸浸水下沉，但奇怪的是卻竟也沒有完全沉沒，只上在水下一尺左右的高度緩緩浮著，飛燕見狀得意的看了齊琳一眼，便手下不停的又從袖間掏了個小布袋，解開往銅鏡上撒了幾片花瓣上去，再接著略微彎腰，屈起指節，敲門似的“咚咚咚”在銅鏡上敲了三下。
幾乎是第三聲剛剛想起的瞬間，銅鏡上的水面突的無風自動，泛起了一陣劇烈的漣漪，繼而響起的還有一略顯油滑的聲音:
“姑娘，欲求美貌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