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銅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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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銅鏡（三）
“姑娘,欲求美貌否？”
飛燕既有些擔心又帶了些炫耀似得向齊琳展示著銅鏡中的妖怪，齊琳此刻則是完全張大了嘴巴，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而緊接著，水裡那鏡子卻是才發現了什麼一般,忽的“哎呦”叫了一聲，接著很是不滿的抱怨了起來:“你怎麼又在白天把我叫出來了？不是告訴過你叫我要在晚上，鏡、花、水、月缺一不可嗎？怎麼總不按規矩辦事呢！”
飛燕似有些怯怯，口氣小心:“那你現在不也是出來了嗎？”
“廢話！你不叫我我能出來嗎！”鏡子很是憤怒般的大叫了起來,連水面的波紋的顫動都忽的異常劇烈了起來，接著又變成了連續不停的抱怨:“白天就算了，居然還是大中午的！這會出來我有多難受你知道嗎？我要元氣大傷了你給精魂讓我吸嗎！哎喲喲！小姑娘家家，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做人的不知道做鏡子的苦……”
齊琳在一旁聽著,心頭的驚嚇詫異也漸漸消了下去，臉上甚至還浮出了明顯的笑意。
雖然鏡子會說話這事奇異的很，但不管怎麼說，一個像眼前這般話癆的鏡子便實在是讓人生不出什麼戒心，只這滔滔不絕的一長段話出了口，原先的神奇詭祕就瞬間變成了馬戲般的熱鬧趣味。
而飛燕聽著似乎終於有些愧疚，當然，也更又可能只是因為受不了銅鏡那沒完沒了的嘮叨，低頭開了口道歉道:“對不住啦，是這位昭陽宮的齊姐姐在，我想讓她看看你，才這時候叫你出來的。”
銅鏡的口氣張狂:“什麼齊姐姐歪姐姐的！你當本大爺是隨便什麼人想見都都能見到的嗎？這是要講究緣法的你知不知道……等等！你剛剛說什麼？昭陽宮？”
飛燕傻傻點頭，還貼心的解釋著:“是啊，就是園子前面那個昭陽……”
“啪！”飛燕話未說完，水中銅鏡上就忽的傳來了一聲脆響，緊接著是“咕嚕嚕”的冒泡聲，本來在水下一尺處漂浮著的銅鏡也隨之開始繼續下沉了起來。
飛燕先是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毫不思索的便趴了下去伸手撈那鏡子，若非一旁的齊琳手快拉了她一把，甚至險些栽進了池塘裡。
不過銅鏡到底還是撈上來了，溼了多半截袖子的飛燕心有餘悸的喘息了好一陣子，這才語氣不穩，雙頰通紅的對齊琳開了口:“多謝齊姐姐了，池子水草多得很，我若這會掉下去了，還真不一定能再爬上來！”
就算確實被嚇到了，也接觸了下涼水，可在這樣的天氣裡反應也不至於這麼大吧？看來這飛燕的身體還真是虛弱到一定程度了！齊琳甚至顧不上理會這神奇的銅鏡，只是又仔細看了看飛燕越發蒼白的面色，與在面色的映襯下幾乎顯得紫紅的雙脣，帶了些關心的問道:“你沒事嗎？看來不太好的樣子，要不還是先回去趕快換了衣服吧？”
飛燕卻是搖了搖頭，毫不在意般的笑著:“我自小練舞，擺單飛燕能站一個時辰不動呢，身子壯實的得很，只這麼點水無事，阿……嚏！”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飛燕話音未落，就緊接著打了個噴嚏，這下就已連辯解都不用了，齊琳看著飛燕此刻幾乎白到透明的面色，眉頭皺得更緊，又是重複了一次:“別說話了，先回去換了衣服，喝點薑湯吧！”
飛燕也有些懊惱的低了頭，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沒，沒事的，估計這兩日太熱了，有些弱，姐姐我等將你送出去再回去換衣裳吧！麻姑姑這會兒估計還沒清醒過來呢，這會回去不是被她當成伺候她的宮女被指派個半天，就是被她當成爭寵的妃子又打又罵的，總之就沒個好事，還是再晚些吧！”
飛燕說著便當前邁了步子行去，腳步輕盈，從動作看來卻敏捷的很，壓根沒有面上那樣似乎馬上就要暈過去的悽慘模樣。加之又聽見了對方這話，齊琳倒也不再堅持讓她回去的話茬，只是點點頭答應著，又不甚放心的囑咐了一句:“那個麻姑姑還會和你動手嗎？這樣的話我等等再走吧，只是你要自個要當心些，要覺得不舒服了一定要及時說！”
“沒事的，我可是舞女，真跑起來她壓根就碰不到我！”聽到不用一個人在外頭等著麻姑姑恢復神智，飛燕似乎很是高興，但對齊琳的關心卻頗不以為然的樣子，邊抬起手中的銅鏡照著自己邊和齊琳笑著說道:“哪裡有那麼厲害啊，你看這不是還精神的很嘛！”
那樣的臉色，怎麼也和“精神”兩個字完全牽扯不到一起吧！
聽到了這話後，齊琳的心裡一陣不安，腳步猛然一頓，往一旁側了側身子也看了看飛燕在鏡子中的臉，一時卻是渾身一顫，連身上汗毛都根根直立了起來——
鏡子裡的飛燕的雙眸閃閃、紅光滿面，整個面貌裡最喜人的那種稚齡少女青春活潑的特質發揮的淋漓盡致，的確是和她本人說的一樣，“精神的很！”不，應該說，是簡直都不能更“精神”了，與飛燕此刻實際的慘敗面色完全是判若兩人！
齊琳目光一凝，略微往右偏偏落到了鏡中的自己身上——
也是一般的效果，雖然沒有飛燕那般明顯，但鏡中的齊才人卻是明顯與齊琳不同，柳葉雙眉煙籠輕愁，斂斂秋波似泣如訴，儘管只是半張側臉，但卻完全將齊琳出現後，將這面貌掩蓋了的，一個不容俗塵的高遠弱女子神態躍然鏡內，呼之欲出。齊琳恍然間甚至覺著這就是真正的、最美麗的齊才人，此刻正在鏡內靜靜的看著她！
“哎呀，真可惜那妖怪怕光，又回去了，否則它在的時候再照的話，裡面真的是好看的很呢！”飛燕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依舊在鏡內鏡外天真爛漫的笑著，如孩童炫耀自己得意玩具般的口氣誇讚著銅鏡。
而齊琳看著她慘若白紙卻毫不自知的神色，卻是如同夜幕獨處深井幽巷一般，
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