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正文_188 灰斑

正文_188 灰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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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188 灰斑

又或者,其實她真得是很寂寞很孤獨的人,除了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再也沒有其他親密的人了。

如果是這樣,那自己如此對待她父親,就是要把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一點念想給掐斷。

難怪她反應會如此激烈。難怪她害怕我,她恐懼我,她,躲著我。

顧承宣半天沒說出話來。

福伯想了想,給出建議:“我看小姐和餘小少爺有過來往,不如,請他來一趟?”

顧承宣緩緩撥出一口氣:“拿我的親筆手書,你親自跑一趟。”

福伯應了一聲,轉身叫人去準備登門的禮物。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而煎熬的。樸小菱像只受驚的小兔子,活動範圍僅限於那一丁點,像是自己給自己畫了一個圈,別人不能靠近,她自己也不會出來。

隨著鐘擺滴答滴答,樸小菱的臉泛起一絲不正常的潮紅,嘴脣乾裂。

顧承宣一看就知道,她的病又嚴重了。

顧承宣沒有太多的耐心,他看不下去這樣的場景。他在扔了一地的菸頭,整間房間充滿了嗆人的煙味之後,強行地把樸小菱拉開了。

樸小菱在尖叫,然而她比不過顧承宣的力氣,拳頭打在顧承宣身上,像是撓癢癢一樣。顧承宣禁錮著她,邁開大步往臥室的方向走。

身後立刻有人去扶樸孟書,乾脆利落地把輪椅扶正,把樸孟書架到輪椅上,束縛帶綁好。

顧承宣:“帶回去,不許出門。”

樸孟書也不反抗,由著這些人擺弄自己的身體。

顧承宣深吸一口氣,艱難惡狠地說出一句:“找個醫生給他看看。”

樸孟書笑得更森然得意。

這一局,是他贏了。

顧承宣深呼吸,壓下自己內心蠢蠢欲動的看狂躁情緒,不再去看他。不能看,那副挑釁的模樣,自己會忍不住的。不能再做什麼有攻擊型的舉動,這傷的不是那個老不休,是樸小菱。

顧承宣抱著樸小菱回到臥室,把她放到**。

顧承宣剛一鬆手,樸小菱就手腳並用地爬到床腳,縮成一團,頭埋在膝蓋中間。

顧承宣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長久地看著窗外的夜空,化成一尊雕塑。

兩個人保持這種尷尬而靜謐的狀態,臥室裡安安靜靜的。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樸小菱哆嗦了一下。她現在處於一種混沌的狀態,身體很累,腦子並不清醒,但朦朦朧朧之間,也不是睡著了。

就是思維遊離出去,但對外界的刺激還有感知。

福伯把餘俊明領進來,顧承宣終於動了一下。他慢慢站起來,看餘俊明一眼,什麼都沒說,直接出去了。

福伯會交代清楚,他現在說什麼都是無用的。

顧承宣承認,在看到餘俊明的時刻,他內心湧現一種瘋狂的嫉妒之情。這種情緒從陰暗中滋生,吸收著惡意才生長。

顧承宣難以剋制地想,做掉羽笙文化,將樸小菱身上那段孽緣斬斷根源。然後再做掉K國際,使奚銳利再也沒有玩鬧調戲的資本。還有MC集團,除掉他們所有人,樸小菱就只屬於我的了。

這就又回到了最初那種偏執的佔有慾狀態中,短暫的體貼和溫柔在這一瞬間通通粉碎,沒辦法再留存。

顧承宣骨子裡是沒有安全感的,他對這個世界的態度,是握在手中的才最安全。他會為了樸小菱而去做改變,也會在這份改變得不到迴應的時候,墮入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顧承宣想,這並不衝突啊!

我掃清這些人,然後我可以給樸小菱一個更大更寬廣的舞臺!

這兩者是可以並行的!我遵循了樸小菱的意願,她愛唱歌,愛音樂,愛做什麼都可以!我不會阻攔她!相反,我還會給她提供一切有可能的條件!

然後,她只屬於我。屬於我一個人。

顧承宣為自己這一發現而興奮不已,以至於指尖都在顫抖。

福伯出聲提醒:“少爺,餘小公子已經到了。”

顧承宣打了個激靈,從自己的臆想中清醒出來,才發現自己後背出了一身的汗,已經溼透了。

顧承宣掐了掐眉心,從那種瘋狂的情緒蔓延中找到一絲理智,疲倦地對福伯說:“你招待好。”

福伯:“是。少爺,你先去休息。”

顧承宣的狀態不好,福伯也看得出來。於福伯而言,首要任務是照顧好顧承宣,其餘的事情都是次要的。

因此福伯把餘俊明留在樸小菱臥室,自己服侍顧承宣去休息。

顧承宣情緒繃得很緊。

福伯安慰他:“現在小姐是不願意接觸顧家的人的,這一點,少爺要承認。所以,留餘小公子和她單獨相處,讓他們聊會兒天,小姐能把心中鬱結的恐懼發散出來就好了。”

顧承宣眼底全是哀傷:“是我的錯嗎?”

福伯笑道:“你們都還是孩子。孩子是沒有錯的。”

福伯點上助眠的香:“少爺,放心吧。餘小公子經商不行,但有一顆充滿愛的心。他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餘俊明大半夜被保姆阿姨叫醒,迷迷瞪瞪得也沒聽太明白,就說樸小菱有什麼事兒,要自己走一趟。

餘俊明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看到福伯之後嚇了一跳,瞬間清醒了。

就算是餘俊明這種不摻和家族事務的人,對於福伯也是有所耳聞的。現在福伯親自上門,甚至比顧承宣出現在這裡更讓人驚悚!

餘俊明忙讓人接待福伯,自己去換了衣服。從更衣室出來之後聽福伯講了大概,然後急匆匆地跟著來顧家老宅了。

他們走得太匆忙,直到餘俊明上了顧家的車,人已經離開了,訊息才送到主臥老爺子那裡。

餘家老爺子這輩子就剩這麼一個寶貝孫子,疼得不行。已經二十歲的小夥子了,還不捨得讓他搬出去住,一直跟在老爺子旁邊的小臥室裡。

老爺子早年間被兒子兒媳的事故給打擊壞了,看著那麼粉團一樣的小孫子,心裡就什麼都裝不下了,只管寵著寶貝著。

餘家有主樓和偏樓之分,老爺子住的主樓,按理說餘俊明應該自己出去住偏樓。餘俊明十三歲時也確實搬出去了,每頓飯還是到主樓這邊來吃,晚上老爺子抱著他看會兒電視,再讓人送他回去睡覺。

這麼一天見的次數,不比以往少了哪裡。但是三天之後,老爺子就受不了了,讓人把自己臥室旁邊的小臥室收拾出來,讓餘俊明搬了回來,一直住。

主臥和小臥室中間只隔一扇門,老爺子見天到了晚上就過去問問,餓不餓啊,喝不喝牛奶,杯子用不用換了。有時候老爺子煮夜宵吃,也叫餘俊明陪著。

但到底這些年,老爺子身體不好了,餘俊明也越來越大了。這個家裡到底聽誰的,總會有些許變化。

這一天晚飯時老爺子只吃了兩口,胃口不好,身上有些乏,於是早早地就去休息了。餘俊明照例硬著頭皮看那些分公司的基本構架建設,沒看進去幾個字,但這個樣子,卻是有頂天立地支撐家業的預兆了。

因此,在餘俊明出門前對下人說“不要驚動爺爺,讓他好好睡”之後,眾人真得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訴老爺。

這猶豫的功夫,餘俊明就走了。

還是老爺子半夜醒過來要喝水,看見小臥室的門關住了,才皺著眉問:“明明又在裡邊打遊戲嗎?這都幾點了,快叫他去睡覺!”

為了方便老爺子半夜檢視寶貝孫子的睡姿,有沒有踢被子,有沒有需要糾正的不良習慣,小臥室的門向來是不關。只有餘俊明偷偷摸*兒遊戲的時候,怕驚動老爺子,才會關上門。

下人支支吾吾半天,最後才說實話。

老爺子立刻就怒了。

這也不怪老爺子,四大家族在生意上有來往,但私底下是絕對不會去別人本宅中的。首先本宅是一個家族的根本,輕易不對外展示,有人擅闖本宅,那是對家族威信的挑戰。

另一方便,一個人到了其他家族的本宅,那就是入了人家的大本營,上了砧板的魚,只能任人宰割。畢竟那是人家的地盤,你根本不可能帶太多的人,進去之後完全沒辦法和對方的武力相抗衡。

餘老爺子一想,餘俊明那個傻小子居然一個人都沒帶,就去了顧家老宅了?還是在這種深夜時分!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顧承宣當我餘家沒人了嗎!這麼欺負我的幼子!

老爺子氣勢洶洶地起床:“安排車子!去顧家老宅!”

餘家老爺子往顧家老宅奔的時候,餘俊明正看著眼前的樸小菱嚇呆了。

在餘俊明以及所有同學的心中,樸小菱一直是陽光健朗的形象,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是一副“沒關係,我能扛”的樣子,從來沒有什麼困難能打敗她。

但現在,樸小菱躲在角落,整個人縮成一個小糰子,瑟瑟發抖。

餘俊明軟綿綿的性格中也生出一種憤慨,真不知道顧承宣對她做了什麼,能把她折騰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太過分了!

餘俊明也就自己暗自生氣,是萬萬不敢明著罵顧承宣的。他也知道自己慫,好在他也清楚自己能做什麼。

餘俊明拋開顧承宣,湊過去,輕輕叫了一聲:“小菱?”

樸小菱渾身僵硬了一下。

有反應!?不像福伯形容得那麼糟糕啊!

餘俊明又往前湊了湊:“小菱,是我啦!我我我!”

樸小菱緩緩抬起頭,看到餘俊明的時候呆了一下。

餘俊明以為她接下來的反應應該是驚喜,或者是終於找到靠山了,會哭著向自己尋求幫助。總之自己的出現,對於此刻的她來說,應該是在困境中的救贖。

於是餘俊明伸出手,企圖把她從角落裡拉出來。

樸小菱突然激動起來,揮著手拍開餘俊明,渾身僵硬顫抖,對著餘俊明喊道:“你出去!你走開!你快走開!不要碰我!”

餘俊明愣了。

小菱這是怎麼了!?她平時不是很喜歡和我在一起玩兒嗎!?為什麼突然這樣對我!?是我做錯了什麼!?還是她病糊塗了,根本沒認出我來?

餘俊明笨嘴拙舌地辯解起來:“是我啊,餘俊明,蠢瓜。小菱,你怎麼了?”

樸小菱拼命往後躲,已經靠在牆角,沒有可以退的地方了,她還是拼命往牆上擠。

餘俊明這會兒是徹底慌了,小菱這看起來,怎麼都不像是生病病糊塗了!怎麼覺得像是受了刺激,精神不太正常!?

餘俊明也顧不上所謂矜貴和禮儀了,單膝跪到**,伸手去捉樸小菱,想把她先拉到自己身邊。

餘俊明的手還沒碰到樸小菱,她突然尖叫一聲,突然站了起來。公主床柔軟有彈性,她邁開步子,還沒跑到床沿,人一趔趄,就摔了下去。

但她神智不清明的時刻,動作卻非常敏捷,在**打了個滾,然後從**一躍而下,朝著門的方向開始跑。

餘俊明當然不能讓她跑掉,立刻撲過去,兩個人一起摔到地毯上。

樸小菱的尖叫聲綿延不絕,在老宅中迴盪。

顧承宣聽到尖叫聲的時候瞬間彈了起來,起得太猛了,眼前一陣發黑。

福伯忙扶住他,皺眉低聲勸道:“少爺,你的舊傷已經惡化了,不能再受刺激,千萬不要再激動。”

顧承宣沒等眼前的灰斑淡去,翻身就要下床。他胸口一陣窒息,也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剛踩到地上,腿就軟了一下,差點跪下。

全憑福伯撐著,他才沒有摔倒。

顧承宣喘著粗氣:“我沒事,你先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情。”

福伯在這種時刻,是不會丟下顧承宣一個人的。

顧承宣低吼:“去!”

福伯冷靜地違抗他得命令:“我的任務是照顧少爺。”

顧承宣氣得胸口一陣絞痛,眼前的灰斑不但沒有淡去,反而加重了,像是傾倒了墨汁,把整個視線都染黑了。

顧承宣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昏厥過去了。

福伯強硬地把他按到**,壓著他的肩膀,不讓他起身。

福伯的手勁極大,即使他現在只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他的實力依然讓人估摸不清,就連顧承宣本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潛能。

福伯出言道:“少爺,你安安分分躺在這裡不要動,我可以去看看樸小姐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顧承宣還是想起身:“不行!我必須親自去!”

說到半中間,一關矜貴自持的顧少,突然爆了粗口:“我他媽為什麼要把餘俊明叫過來!他對小菱做了什麼!為什麼一直在尖叫!到底發生了什麼!福伯,我敬你是老人,不和你動手,你放開我!我必須知道發生了什麼!”

福伯嘆口氣,叫來一個保鏢:“你去看看餘小公子在做什麼,有不合適的舉動的話,直接扣押,用武力,沒關係。但不能傷人,樸小姐和餘小公子都不能受到任何傷害!”

福伯轉身扶起顧承宣:“少爺,你現在的狀態並不好,你冷靜下來,等你好一點,我扶你過去。”

福伯已經是讓步了,但是遇到顧承宣這塊兒臭石頭,根本沒用。顧承宣藉著福伯的力,還是要下床。

保鏢在臥室門外站定,朗聲彙報:“少爺,餘家的車隊來了。”

福伯的眉梢挑了挑,心思轉了幾番,立刻明白中間的緣由了。

福伯對顧承宣說:“請餘小公子的時候,沒有透過他家老頭子。”

顧承宣和樸小菱都是遇強則強的型別,越是危急關頭,越能冷靜剋制。樸小菱是在遇上和她親人相關的事情會慌神,顧承宣是在樸小菱身上完全沒有抵抗力,除此之外,他們都是內心強大的。

因此,福伯請顧承宣拿個主意的時候,顧承宣反倒冷靜了下來,靠在**,開始下命令。

“福伯去接待他。查清楚他帶來多少人,一隊和三隊控制住他的手下。”

福伯隱隱有些擔憂:“那你呢?”

顧承宣掐了掐眉心,眼前還是有虛影,看東西都蒙上一層灰濛濛的影子。

顧承宣不習慣這樣的視角,晃了晃腦袋,開口道:“加強老宅外圍的防禦。老東西聲勢浩大地開過來,現在,很多人都從睡夢中醒過來了!”

福伯在世家中混了這麼多年,自然知道這些忌諱。

餘家老頭子大半夜這麼過來,肯定不會是找顧承宣喝茶,有心的人都留意著呢,等著MC餘家和顧家打起來,好趁亂撿個便宜。

保鏢:“來的人不少,估計……也就是餘家的全部人馬。”

福伯嘆了口氣,老東西越活越回去了!這種時候怎麼能把人全部帶過來!本宅不保了?這不是放著一座空城給別人嗎!

真是慣著那個小崽子無法無天!不管不顧!

當年那個精明狡猾的老狐狸,真是被歲月給磨滅了!

福伯再看顧承宣一眼:“少爺,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顧承宣沒有廢話,又坐了半分鐘,緩緩起身。這個時候他已經恢復大半了,步伐很堅定,胸悶的症狀也輕多了。

唯獨眼前的灰影不消失。

但他不說,沒有人知道。

福伯知道這個時候再多關心一句,他就要生氣發怒的,乾脆叫了兩個貼身的保鏢,交代道:“看著點少爺,不能讓他動怒。”

保鏢:“是!”

其實保鏢的內心是崩潰的,少爺要發怒,你福伯都攔不住,我們在場管什麼用啊!

顧承宣走得不算快,一來他需要適應現在得視野狀況,再者,他要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至於……見到餘俊明的時候時間掐死他。

他內心有一簇幽暗的火在燃燒,燒得他內臟都扭曲了。

冷靜,必須剋制住脾氣。

顧承宣這樣告誡自己,還沒走到樸小菱的臥室,前邊的嘈雜聲就傳來了。

顧承宣眉頭一皺,立刻有一個保鏢跑過去,攔住一個正在疾奔的僕人,問了情況。

顧承宣大步走過去:“怎麼了?”

僕人噤若寒蟬,站在原地發抖,不敢回話。

貼身的保鏢一巴掌抽上去:“問你話呢!”

僕人捂著臉,低聲回答:“小姐跑了。”

顧承宣立刻推開這幾個人,大步朝裡走去。

僕人跟在身後,碎碎地解釋道:“小姐和餘小公子起了衝突,好像是餘小公子想抓她,她嚇壞了,隨手拿了把水果刀,傷了餘小公子。”

顧承宣的眼角跳了跳。深夜請餘俊明來已經很不合適了,結果他還在自己家裡受了傷!餘家的老頭子這次師出有名,自己連狡辯都沒的說。

但是顧承宣顧不上那麼多:“叫醫生!先給餘俊明處理傷口!你繼續說,小菱去哪裡了?”

僕人:“餘小公子傷得不重,小姐嚇壞了,又發著燒,沒有準頭,也沒力氣,只是割破了餘小公子的手。但是出了血,小姐怕血,整個人就更恐懼了。她要出去,又拿著刀,我們怕她傷到自己,沒敢攔……”

顧承宣:“總不會跑出老宅!找!找到之後誰都不許動!立刻通知我!她想去哪裡,都不許攔!遠遠跟著就可以了!唯一的一點,不許靠近她,不許刺激她!”

顧承宣:“找!找到以後誰都不許動!”

顧家老宅太大了,但顧家的保鏢也多,在家中找一個人並不是多難的事情。關鍵因素是,顧少的規矩多,所以在顧家老宅中,保鏢可以活動出入的範圍是有限的,很多地方都是絕對私密的場所,保鏢絕對不允許踏入一步。

顧承宣下完命令,保鏢立刻散開。顧承宣邁著長腿,急匆匆往樓下走。

這裡是當初劃給樸小菱一家的偏院,顧承宣其實很想和樸小菱住在一起,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要給樸小菱絕對的安全感,首先就不能侵入她的生活領域。這一點顧承宣自己也很清楚,不然他也不會定下那麼多規矩,保持自己周圍的清靜。

讓她和自己的父親、弟弟呆在一起,這對她來說,是抹平心上傷口的最佳方式。對於樸小菱的事情,顧承宣總是束手無策,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方式了。

或許會花些時間,但潛移默化是最保險的。

沒想到就發生了今晚的事情,把這麼長時間所做的積累全部推翻。

顧承宣推開房間的門,專門照顧樸小天的幾個下人愣住,大概是沒想到顧少這個時候會出現,都反應不過來。

顧承宣大跨步走到床邊,樸小天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顧承宣把被子掀開,在樸小天的脈搏上摸了很長時間,一點異常都沒有。

幾個下人才反應過來,他們不知道外邊發生的事情,迷茫地互相對視。

顧承宣問:“樸小菱來過沒有?”

下人搖頭:“沒有。小姐最後一次是昨天來的。來的時候臉有些紅,精神不太好,我們還給她測了體溫,有些發熱。她在這裡吃了藥之後睡了一覺。之後就沒有來過了。”

不應該啊……樸小菱如果情緒失常,在她本能之間,最先找的應該是她這個寶貝弟弟。不可能沒來……難道是半路在哪裡昏過去了!?

顧承宣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身冷汗,勉強定住心神,繼續盤問:“那樸孟書呢?”

“樸先生和以前一樣,除下復健鍛鍊的時間,都呆在這裡。”

“沒有什麼異常反應?”

下人很認真地想了想:“沒有。”

顧承宣只好交代一句:“不許樸孟書和樸小天有接觸。如果樸小菱來了,立刻通知我!她要做什麼都不要攔,聽懂了沒有?”

下人被他凌厲的目光嚇得渾身是冷汗,忙點頭:“是是,保證不會刺激到小姐。”

被派來照顧樸小天的人,都是頂頂機靈的。

顧承宣出了臥室,叫來一個保鏢:“去隔壁看看,樸孟書那邊有沒有異常。”

顧承宣這個時候根本不想看到樸孟書的那張臉,他不敢保證自己見到他的時候不會有什麼舉動。

保鏢去仔細看了,也問了房裡的下人,回來了彙報道:“說是剛剛從少爺那裡回來之後很興奮,其他沒有什麼異狀。”

興奮……他當然會興奮!混蛋!居然能有人在我這裡佔到便宜!太可惡了!

顧承宣隨手拉開牆邊一張椅子,坐下之後揉著眉心,仔細思考。

樸小菱她會去哪裡?老宅的邊邊角角太多,老式的建築就是這種特點,暗藏了很多犄角。她要躲的話,肯定是要躲在不易察覺的地方。

這種地方太多了!恐怕要找到天亮了!

顧承宣這個時候才萬分後悔,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把VST系統開啟!有監控的話,任何角落都藏不了人的!

顧承宣站起身,準備挨著那些角落找一遍,人總不會從房子裡蒸發!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她還生著病,不知道身體能不能受得了,會不會在半路昏倒。

腳邊一團毛茸茸的球蹭過來,顧承宣低頭,看到嘉莉詩在他腳腕上蹭來蹭去。

嘉莉詩一般不黏人,她喜歡自己待著,偶爾晒晒太陽,或者在老宅裡溜達兩圈。那些保鏢下人,沒人敢主動招惹她,顧承宣也不是能親近的人,所以她在老宅中的表現一直是很高冷的。

現在她破天荒地來蹭顧承宣,像是撒嬌一樣。

顧承宣用腳尖碰了碰她:“嘉莉詩,別鬧。”

嘉莉詩又往前跟了一步,看樣子是打算黏著顧承宣了。

顧承宣只好蹲下來,揉了揉嘉莉詩的頭頂:“乖一點好嗎?現在是非常時刻,我沒有時間。”

嘉莉詩粗重的呼吸噴在顧承宣的掌心。

她已經很老了,病了一場之後,再也恢復不到健康的狀況。現在是顧承宣派了專人照顧她,她才留著最後的精力,虛弱地活下去。

她一天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在睡覺,很少出沒了。今天半夜她突然出來,這像是某種不好的預示。

顧承宣心底突然籠罩了一層悲傷,把嘉莉詩抱起來,放在自己懷裡。

他心裡太難受了,以至於在這種危機重重的時刻,站在這裡,像個孩子一樣不知所措。

他把臉在嘉莉詩的身體上蹭了蹭,就像剛剛嘉莉詩對他的那樣,他低低地開口:“我該怎麼辦……我也好累……”

嘉莉詩突然從他懷中一躍而下。她現在的身體已經不能承受這樣的負擔了,這種劇烈的運動讓所有人都揪起了心,跟著嘉莉詩專門照顧她的人,禁不住低呼了一聲。

那人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看一眼顧承宣,見他沒有生氣的意思,急忙往前湊。

顧承宣擺擺手,示意她不用上前,自己蹲下,親自扶起嘉莉詩的前爪,皺眉問:“你做什麼呢?”

嘉莉詩:“喵~”

嘉莉詩從顧承宣手中掙脫,徑自朝一個方向走去。

顧承宣瞬間領悟了嘉莉詩的意思:“你知道小菱在哪裡?”

嘉莉詩衝他搖了搖尾巴。

顧承宣吩咐道:“你們都不許跟來!福伯有命令要嚴格執行。”

顧承宣跟著嘉莉詩,卻見她七拐八拐地回到了主樓。

樸小菱在主樓?她這個時候應該是很害怕自己的,怎麼還會往我的居所中間跑?

顧承宣心中生出疑惑,卻見嘉莉詩徑自走到電梯口前。

顧承宣心中一動,問嘉莉詩:“是四樓庭閣?”

樸小菱居然會跑到四樓庭閣……顧承宣好一陣子吃驚,竟然都忘記了按電梯樓層。

四樓庭閣對顧家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那是顧夫人莫憶文的起居室。

顧家的人堅持這麼認為,但其實顧承宣自小站在局外看父親和母親之間的糾纏,心裡是再清楚不過了。說是起居室,不如說,母親被關在那個小小的庭閣之中。

不然電梯也不會建得那麼隱蔽,明明是在主樓之中的房間,卻好像是被隔絕在世外一樣。

寂靜,像是個活死人墓。

但起初,庭閣並不是為了關押誰而建的。

庭閣是莫憶文嫁進顧家之後建的。才女莫憶文好靜,不愛噪雜,不喜被打擾,這是龍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顧承宣的父親,顧天成娶了莫憶文之後,歡喜得不知道該怎麼是好。

顧天成一心只掛在莫憶文身上,想盡一切辦法要討好她,取悅她。但顧天成總不得要領,做出來的事情,非但換不來莫憶文一個笑,還常常會使她不開心。

直到有一天,莫憶文說:“家中的僕人太多了,我不喜歡。”

顧天成二話不說,立刻把所有人都攆了出去。

那個時候顧家老爺子還健朗,橫眉豎目把顧天成教訓了一頓,責怪他沒有世家公子該有的涵養,這麼大一個家沒有僕人怎麼能行,又把僕人全部都叫了回來。

顧天成兩頭為難,可憐巴巴地去求老爺子不成,只好對莫憶文一拖再拖。

莫憶文以善解人意著名,她看出顧天成的為難,也不逼迫他,只說:“那我搬出去吧。”

顧天成名字取得好,但其實天生是一事無成的性格,經商不行,智商不夠數,就連情商都跟不上。莫憶文說了這話的時候,他還滿心歡喜,想著我老婆真是心疼我,不讓我為難。以至於他根本沒有聽出來,莫憶文說要搬出去的,是“我”,而不是“我們”。

顧天成沒聽出她話語間的生疏,反倒受到了鼓舞,不顧一切阻撓在顧家老宅進行了改造,在四樓加了一個庭閣,僻靜,不受人打擾。

顧家老宅百年曆史,從來沒人敢在其中動一塊兒磚瓦,偏顧天成心到那裡,根本轉不過來,說什麼都不肯聽,氣得他老子臥病在床也不肯放棄。

這個時候莫憶文沒有說話,她的善解人意都隨著她的心一起死了,她再也不會表現出對旁人的關懷。

不能和愛的人長相廝守,人生對她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然而顧天成沒有發現。他在顧家老宅大興土木,在主樓之上加了庭閣,高高興興地和莫憶文一起搬了進去。

後來莫憶文懷孕,生下顧承宣。

顧承宣一出生就被帶了下去,是保姆照看。那個時候,遲鈍如顧天成,也發現不對的地方了。

他的老婆不愛同她講話,也不願意與他同床共枕。他在酒後強迫了她,她會羞憤地哭,好幾個月不理他。

這個時候顧天成終於意識到了,莫憶文並不愛他。

顧天成庸庸碌碌二十多年,一事無成,也沒什麼野心,唯獨在莫憶文身上,表現出一種執著。

起初他還打算用真愛來感化她,後來他發現這是行不通的,那就只能用強迫的了。他開始酗酒,喝醉了失態,會動手打罵莫憶文。他那個時候想的是,不管你愛不愛我,你都要給我生孩子。

說不定生下孩子,她念在孩子的份上,會同我好一些。

但顧承宣出生以後,莫憶文連看都沒看那個粉嫩的小嬰兒一眼。

顧天成終於死心了,他帶著剛出生的顧承宣,下去,住回到自己原先的臥室。把莫憶文留在四樓庭閣,開始漫長的關押。

顧承宣兩歲的時候第一次到庭閣,被周遭陰森冷酷的氛圍嚇得幾天沒有睡覺。但他找了機會,還是繞過保姆,偷偷往庭閣跑。

他聽大人們講過,自己的母親就住在那裡,進去就能見到。

顧承宣兩歲時才見到他的母親,之後的日子,他常常自己偷跑上去。父親和爺爺都不希望自己和那個女人有接觸,作為母親,那個女人本身也長久的沉默,並不理自己。

顧承宣就抱一本畫冊,學著女人的樣子,坐在一邊翻看。等保姆來領自己,他就一聲不響地走開。

女人偶爾會演奏小提前,或者走過來看看顧承宣的畫冊,然後去自己的書架上找一本書出來,遞給顧承宣。

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交流,然後生出一種母子之間血緣通徹的關聯。

但並不親密。母親對他,從來不會親密。

小小的顧承宣其實已經很滿足了,能和母親呆在一起,這麼和諧地相處,他已經很滿足了。

樓下是迫人的壓力,是無聲的硝煙瀰漫。顧承宣作為顧家長子,未來的繼承人,他要學習的東西遠遠超過他這個年紀可以承受的。

也只有到了庭閣,聞著母親泡的茶香,聽她演奏的樂曲,看她精選的書籍,顧承宣才能得到片刻放鬆。

直到他六歲的時候。

母親不見了。

“我那個時候,都以為我們已經和好了,會一輩子在一起。”

嘉莉詩仰著頭:“喵?”

顧承宣胸口悶了一團氣,憋得他難受。

顧承宣:“我沒想到,和平相處只是短暫的,是她作為離開我的……提前補償。我居然還享受著。”

嘉莉詩在顧承宣的腳腕上蹭了蹭,表現出親暱,很貼心地安撫他。

顧承宣彎腰,把嘉莉詩抱起來,揉著她長長的毛:“她和父親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如果不是她被逼迫著嫁進顧家,也就不會有那麼多悲劇產生了。”

嘉莉詩抬起小爪子,輕輕搭在顧承宣臉上。

顧承宣:“所以,我不能走他們走過的路,不能犯他們犯過的錯。嘉莉詩,我現在很矛盾。對於樸小菱,我搖擺不定,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

嘉莉詩在他臉上舔了舔。

顧承宣撥出一口氣:“先找到她,再說其他的事情吧。”

顧承宣走下電梯,庭閣中好往常一樣,安安靜靜的,沒一點人氣。母親去世後,這裡就空了下來,只有顧承宣偶爾來這裡坐坐,什麼也不想,就發發呆。

庭閣是顧少絕對私密的場所,下人根本不允許進來。這裡一直都是福伯親自打掃,有時候顧承宣閒來無事,會到這裡,整理一下書架。

但不會做大的格局變動,什麼東西應該放在什麼位置,這都是他童年的記憶。是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

然而此刻,靜悄悄的庭閣中,像是被風暴席捲而過一樣。桌上的茶具傾倒一地,陶瓷的杯子滾落在地毯上。書架上的書被翻得亂七八糟,地上有,窗臺上也有。

難以想象這是樸小菱做出來的事情,她那麼瘦小,好像一把就能把她折斷。

然而轉念一想,這也確實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她的爆發力永遠都是驚人的,讓人不能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