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NO.10 突如其來的鄰居

NO.10 突如其來的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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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 突如其來的鄰居

我們都在等待著對方的覆滅。看誰先死!可未來的事是說不準的,人得勢的時候千萬別忘乎所以,因為這個世界變化太快,快到你縱然有三隻眼睛也應接不暇。

米蘭勾搭上耿墨池有多久呢?不過三四個月。祁樹禮裝修房子有多久呢?好像也不到五個月。可就像當初我遲疑了一晚上命運就讓我跟耿墨池反目成仇一樣,三四個月,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四個月前,櫻之找了份薪水很高的工作,還是託祁樹禮幫的忙,就在他的公司裡,工作很輕鬆,在人事部管管檔案資料什麼的。當了多年工人的李櫻之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會成為白領,這可比她前夫強多了,櫻之因此非常感激祁樹禮。只是她的身體不太好,子宮有點問題,經常去醫院。那天她又去了趟醫院,回來後我問她病情如何了,她說好多了。

“你知道我今天在醫院看到了誰嗎?”櫻之忽然神祕兮兮地說。

“誰啊?”

“米蘭,我看到了她。”

我一愣:“她去醫院幹什麼?”

“做人流!”櫻之說,“我在醫院的婦產科見到了她,她剛做完人流,我問她為什麼把孩子做掉,她說是耿墨池逼她做的。”

“逼她做?”

“沒錯,是耿墨池逼她做的,”櫻之繼續說,“聽她講,這已經是四個月內的第二次了,米蘭很想把孩子生下來,可耿墨池不肯,還威脅她,如果她敢生下孩子,她就必須離開。”

“為什麼?”

“我哪知道,你是沒看到呀,米蘭現在是什麼樣,瘦得都沒人形了,”櫻之嘆口氣,直搖頭,“我開始還沒認出她,是她先叫我的,我本不打算理她,可她的樣子真是可憐,抱著我不住地哭,說沒臉見人了,活不下去了……”

哈哈哈……我在心裡狂笑,真沒想到,他們從一開始就在利用對方來打擊我,現在好了,沒把我打倒,自己先打起來了!可是不知怎的,如今看到他們血淋淋地廝殺在一起,我突然沒了觀賞的興致,因為我知道誰也不可能成為這場悲劇的贏家,我更不可能,而且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會贏,就像祁樹禮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會輸一樣。

這個傢伙一直就自信得可以,做什麼事都像是穩操勝,對他來說,擺平我並不是什麼難事,問題是他會以什麼方式去擺平。以什麼方式擺平呢?我也一直在研究這個問題,無法預見,不得而知,因為祁樹禮做任何事情都不會給我想象的空間,比如他在房子裝修完後要舉行的那個PARTY,只是一個PARTY而已,能把我怎麼樣呢?我就是這麼認為的。

已是夏天了,我和櫻之都穿著飄逸的薄紗裙盛裝赴約。兩人一進彼岸春天,映入眼簾的就是無處不在的白玫瑰,到了莫愁居,更是一片花的海洋,連人工湖的水面上都漂著潔白的玫瑰花瓣,這不會是為我準備的吧?

而步入房子裡面,我是吃驚不小,滿室的白玫瑰不說,房子裝修得極其豪華卻又不張揚,而且還有我最鍾愛的紫色,那面面向湖水的落地牆的紗簾是淡淡的紫,布藝沙發的靠墊是丁香紫,羊毛地毯上的圖案也是零星的紫,那些紫色都用得很巧妙,只是偶爾的點綴,並沒有氾濫成災的感覺,卻又突出了房子簡約流暢的溫馨格調,置身其中,家的溫馨讓人無法不動容。

“怎麼樣,還喜歡嗎?”

祁樹禮微笑著走過來表示歡迎。

“我喜歡有什麼用?”

“怎麼會沒用呢,你是我最尊貴的客人,我佈置成你喜歡的樣子就是希望你常來啊。”

“這麼漂亮的房子,我當然會常來。”

“謝謝,我很高興。”

祁樹禮喜笑顏開,將他的紳士風度發揮到了極致。

“祁總,客人差不多都到齊了。”這時候一個妙齡女子從容走過來,一襲粉色雪紡裙襯得這女孩亭亭玉立,面如桃花。我瞟了她一眼,頓時驚得差點跌倒。小林?!

“考兒姐!”

小林也驚喜地叫出聲,一把拉住我:“怎麼是你啊,你怎麼來了?”

“我……我……”

我神經錯亂眼冒金星,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你們認識啊?”祁樹禮很好奇。

“是啊,我們是好朋友!”小林高興地說,“您不記得了祁總,我們都在一起吃過飯,當時您也在場啊。”她指的是那次在邂逅餐廳用餐的事,那時候都是各為其主,眨眼工夫就換了位了,米蘭成了耿墨池的助手,小林成了祁樹禮的祕書,這一切正應了那句話,世事難料!

“考兒姐,”小林親熱地挽住我的手,喜上眉梢滿臉天真,“你還不知道吧,我上次應聘的那家公司就是祁總的公司,我是他的祕書,不過當時我可不知道,正式見工後才發現我的老闆原來就是祁總,你說巧不巧?”

“是很巧,看來我們還挺有緣的,考兒……”

祁樹禮借題發揮,目光炯炯,很自然地靠近我。

“是……是挺巧的。”

我也很自然地側了側身子,說話還是結結巴巴,還沒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人生真是一出奇妙的鬧劇,你唱罷,她登臺,這出沒落幕,那出又開場了,這樣一種混亂無常的遊戲,真不知道是悲劇收場還是喜劇結尾,反正事到如今我想抽身是不可能的了。“你現在工作還好吧?”我穩定情緒後問小林。

“挺好的,祁總很關照我。”

“我從來不會苛刻任何一個員工,更何況是你的朋友呢?”祁樹禮笑容滿面地看著我,又對小林說,“不過不努力的員工可都是怕我的。”

小林俏皮地眨眨眼,樂呵呵地笑。一旁的櫻之也笑,“真是的,我還正想跟你說,我們公司的總裁祕書又漂亮又能幹,沒想到原來你們認識。”

真的,把櫻之給忘了,她現在不也是祁樹禮手下的員工嗎?想想這個男人真夠厲害啊,身邊的人一個個地被他拉攏過去了,最後還剩誰是他的障礙呢?我隨便一想就脊背發涼,下意識地瞟了一眼祁樹禮,越發覺得他深不可測,一種無形的威嚴和霸氣在他的眉眼間不經意地流露出來。此刻我想敬而遠之都不可能了,祁樹禮不僅撇開小林和櫻之親自招呼我,還介紹其他的客人給我認識。賓客不是很多,但從他們的衣著和舉止來看都不是泛泛之輩。我看著那些華衣麗服談吐優雅的男男女女們,感覺很侷促,祁樹禮每介紹一個人我都要禮貌地微笑,才一會兒,我就感覺臉部肌肉酸脹不已,於是我選擇了逃離,趁人不備撤到了二樓。

二樓沒有人,連空氣都覺得自由了些。主臥室的門是開著的,我探頭一看,驚呆了,也是滿室的紫,傢俱是白色的,被單、沙發都是很協調的紫,床對面的牆上掛著的一幅抽象畫也有零亂而生動的紫,更讓我稱奇的是通往露臺的門沒有用窗簾,而是掛著紫色水晶珠簾,湖面的風徐徐吹來,珠簾就隨風舞動,清脆悅耳的叮咚聲讓人莫名的感動。這是誰設計的啊!

我走過去,用手輕撫珠簾,水晶折射出的光芒讓滿室生輝。我忍不住走出房間來到開滿白玫瑰的露臺上,那些玫瑰將整個露臺佈置得芬芳四溢,而露臺下的湖水碧波盪漾,茂密的水草讓整個湖面平添一種野趣,如果是有月亮的晚上,站在露臺上看水草聽蛙鳴,一定又是另一種意境。

我又舉目看了看四周,在莫愁居的旁邊和湖對面還有兩棟風格相似的小樓,旁邊的那棟要稍大,有三層樓,屋頂是尖尖的,有點歐式的風格,沒有伸出去的露臺,但有一個內建的圓形陽臺很精緻。湖對面的那棟也是兩層樓,樣式跟莫愁居更接近,唯一不同的是露臺更大,在石柱的支撐下一直延伸到了水面上,想必那棟樓還沒賣出去,感覺不到住了人,倒是旁邊的這棟是肯定有人住了的,陽臺的鮮花開得甚是燦爛,因為跟莫愁居僅隔了道籬笆,我幾乎可以聞到花香。

“你在這啊,我到處找你呢。”櫻之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我身後。

“我覺得累。”

“我也是,這種場合我可不喜歡,挺不自在的。”櫻之看了看四周,也是讚歎不已,“真美啊……”忽然她湊過來低聲說:“耿墨池來了!”

我趕緊下樓,在樓梯口一眼就見到了四個多月不見的耿墨池。他一身休閒裝,玉樹臨風地站在那,雖消瘦了不少,卻依然是神采奕奕,瀟灑得少看一眼都不行。可是我心裡一陣疼痛,那個男人,現在已不屬於我,他身邊站著的是另外一個女人。

米蘭相比之下就穿得隆重得多,一襲黑色亮片晚禮服跟客廳的典雅溫馨很不協調,臉上的妝也過於濃烈,很明顯是為了掩蓋晦暗的臉色,但卻是欲蓋彌彰,更襯出她整個精神面貌的憔悴和頹廢,與耿墨池的光芒比起來,她實在是太黯淡。

耿墨池是在抬頭的時候看見我的,當時他正和一男士談笑,看到我後笑容立即凝固,犀利的目光毫不遮掩地殺過來,顯然他對於我的出現很不悅。

米蘭也看到了我,馬上滿臉堆笑,踩著高跟鞋款款迎過來,隔老遠就打起了招呼,“考兒,櫻之,你們也來了?”

塞翁失馬焉之非福!我上下打量著瘦得皮包骨的米蘭,忽然很慶幸離開那個沒人性的傢伙,否則米蘭的今天就是我的下場!

米蘭很快察覺到了我嘴角的嘲笑,立即低下頭,臉色更加灰暗。場面陷入前所未有的尷尬。

“耿老師!”小林很是時候地走了過來跟她的舊主人打招呼,滿面春風,非常禮貌周到。“耿老師好久不見了,您還好嗎?”

耿墨池含糊著點點頭,又是一陣詫異,怎麼他身邊的女人都到齊了?當他得知小林現在是祁樹禮的祕書後,臉上表現出來的就不僅是詫異了,他冷著臉跟小林打了招呼後就再也不理她了,反而轉過臉逼視不遠處正跟客人相談甚歡的祁樹禮,足有兩分鐘,他瞪著對方一動不動,眼神相當複雜。最後他把目光投向我,將我上下打量個遍,眼神就不止是複雜了,簡直能殺人!

“別來無恙啊,耿先生!”我很客氣地跟他打招呼。

耿墨池扭過頭,不理我。

米蘭趕緊靠了過來,虎視眈眈。

我冷笑一聲,繞開她直接走到耿墨池跟前,伸出手擺了個請的姿勢,“可以賞臉陪我跳個舞嗎?”

耿墨池瞪著我,又是上上下下地將我掃蕩個遍,顯然很不適應我這一套,他僵著沒動,不可一世地高昂著頭,根本沒有接受邀請的表示。他身後的米蘭由開始的緊張馬上換了張得意的笑臉,眼巴巴地等著看我出醜。

可是她怎麼忘了,我身後不遠處站著的是祁樹禮,他也密切關注這邊的局勢發展,目光不經意正好跟耿墨池碰了個正著,於是形勢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當我尷尬萬分地正準備縮回手時,耿墨池則迅速抓住了我的手,用力一拽,把我拽進了舞池。

樂隊奏的是一曲華爾茲,跳舞的人不多,三三兩兩,但都跳得相當標準而優雅,我記不起已有多少年沒跳過舞了,才轉了兩圈就頭暈眼花,腳步踉蹌,還連踩了耿墨池兩腳,要不是有這麼多人在場,估計他會把我甩出舞池。

“拜託,不會跳還請,你也不嫌丟人!”

“沒事,反正丟臉丟慣了,多丟一次也無所謂。”

我喘著氣呵呵地笑,搭著他轉得飛快,而舞池外的米蘭卻恨恨地盯著這邊,臉色灰白,眼睛都快流血。我才懶得理她,故意把身子貼近耿墨池,也不管姿勢標準不標準,只管含情脈脈地盯著他看,盯得耿墨池心裡直發毛,本能地往後退。“幹嗎,這麼討厭我啊?”我步步緊逼,撒嬌道。

“你的香水擦多了,老天!”耿墨池皺著眉頭想要吐的樣子。

“不是你送我的香水嗎,還是兩年前你從巴黎帶給我的呢,我一直捨不得噴。”

“兩年前?”

“是啊,兩年前!”

彷彿是一記重錘!他不吭聲了,舞步慢了下來,節拍也跟不上了,他不再抗拒,長吁一口氣順勢將我摟在懷裡,我知道他心裡所想,他肯定是恨我的,因為我愛他最深,也傷他最深,如果時光倒退到兩年前,他還會選擇我嗎?如果沒有遇到我,他的生活還會是現在這個樣嗎?他肯定是恨透了,表情卻又是如此的難捨,此刻我就在他的懷中,舞跳得這麼爛,香水噴得這麼惡劣,他是不是希望和我一直就這麼跳下去,一直跳,最好一起跳進墳墓呢?

隨後我覺得屋裡太悶就一個人來到了湖邊透氣。

那真是一個美麗的湖,或者也不能說是湖,大小相當一個池塘,可我卻固執地認為這就是個湖,說不清是為什麼。屋外的空氣好多了,我深吸一口氣,很驚喜,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薔薇花香,聞著花香舉目望去,靜謐的湖面倒映著岸邊的燈火,還有天上的月亮,水中也有一個月亮,隨波盪漾。沿著湖邊的鵝卵石小徑往前走,花香更濃了,原來小徑兩邊種滿薔薇花,小小的花兒不爭奇也不鬥豔,靜靜綻放在這無人欣賞的夜裡,而彎彎曲曲的小徑就延伸在花草從中,花香四溢,走著走著我居然聽到了兒時才聽得到的蛙鳴聲,此起彼伏,讓人倍感溫暖,又甚覺傷感。

彷彿是約好了似的,在一棵大柳樹下,我見到了獨自在抽菸的耿墨池,他面向湖水,看不見表情,但黑暗中消瘦的背影卻洩露了他內心的孤獨。

他還是這麼孤獨,原以為找了米蘭他應該痛快才是。他不痛快嗎?借刀殺人,給了最愛又最恨的女人一刀他不痛快嗎?如果不是,那他就是在自虐!

我心疼地看著他的背影,想起那個被自己的任性扼殺的孩子,幾乎就要奪路而逃,冷靜下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你今天怎麼會來?”我問道,這是我一直覺得奇怪的地方,印象中他跟祁樹禮並沒多少交情,祁樹禮怎麼會突然請他來呢?

“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耿墨池繼續吸著煙,並不看我,“別忘了,這房子最初是由我買下的,誰知道你這麼敗家,沒幾天就賣了,還賣給了祁樹禮。”

“我住不起……”

“那你為什麼不找我?”

他突然回頭盯著我,目光溫柔。我頓覺毛骨悚然,一直以來的劍拔弩張讓我很懼怕他這種莫名其妙的陰轉晴,他實在是個變化無常的人。

“怎麼不說話?”他看著我,目光穿過黑夜似要直達我的胸膛。

“你覺得我會去找你嗎?”我反問。

他忽然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白牙還是那麼好看,“你就是這個德性,一點都不妥協,不過很奇怪,我就是喜歡你的這種倔脾氣,蠻有味道,不像她軟麵糰一個,沒個性!”

“你說話太刻薄,她為你做了兩次手術,你居然還這麼說她。”我實在看不慣他的冷酷。“你知道了?”他笑。虧他還笑得出來。

“你是名人,我是搞傳媒的,有什麼事情我會不知道?”

“自找的!”他臉上的笑容說沒就沒了,“第一次是不小心,那就算了,第二次是她故意,她自以為聰明呢,想用孩子套住我,太天真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

“沒錯,我是很想有個孩子,有個繼承人,但我決不會為了傳宗接代而去弄個孩子,而且那還要看是跟誰生,跟她生,哼,想都不用想!”說著他猛吸一口煙,表情極其冷酷,“我不會讓我的後代有個如此庸俗不上檔次的母親,更何況我根本不愛她,跟不愛的人生孩子,那太可怕,因為即使生下來,我也不會對那孩子有好感……”

我直直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不能理解一個人的心怎能如此黑暗,失去常人的理智,也拒絕一切拯救自己的方式,他這樣的冷酷不僅可以毀滅他身邊的人,還足以毀滅他自己,他居然可以不要自己的骨肉!

此刻他就站在我面前,這個讓我痛徹心扉的男人此刻就在我的面前,觸手可及,可為什麼感覺他那麼遙遠,遙遠到我始終無法把握住他的心,他也是這麼想的嗎,他是不是想抓住什麼,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忽然問,“你……現在的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

“你問這幹嗎?”

我一愣,不知道他怎麼突然關心我的身體了。

“我想知道你還能不能生。”

“我能不能生關你什麼事?”

“那很好,我想要你為我再懷一次孕,我一定要跟你要個孩子……”

“混蛋!”我跳起來,揮手就想給他一巴掌,誰知他早有準備,一把抓住我的手將我拉到面前,更堅定地看著我說:“白考兒,你聽我說,雖然我們已經完了,但我還是覺得遺憾,我遺憾的是我們沒有一個共同的孩子,知道我為什麼恨你,我有多恨你嗎,你絕對想象不到……我恨你為什麼要把那個孩子做掉,當那天我趕到醫院得知你是流產引起的子宮大出血後,我就氣得發瘋,但當時我還不能肯定孩子是我的,一旦得到確認,我真恨不得殺了你……”

我不想聽他廢話,掙脫他轉身就要走。耿墨池忙抓住我扳過我的身子,臉如死灰,哆嗦著說:“聽我說完,考兒,我是個將死之人沒兩年日子好活的了,我不是怕死,人終歸有一死,我只是不願帶著遺憾死,我想留下點什麼,我和你之間總該有點紀念……”

“你不需要跟我說這些,我沒興趣聽!”

“你必須聽!”

他死命地搖著我,眼中突然淚光閃動,“我真的不想就這麼死,你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掛念,哪怕這份掛念是恨。我想和你要個孩子並不僅僅是要個繼承人,我是想……是想如果有了這個孩子,你就不會忘了我,我死去多少年你都會記住我……”

我一時僵住,沒聽明白。

耿墨池也被自己的話嚇住了,他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看著我,黑夜中那淚光閃動如星辰,最後順著臉頰淌了下來,他哭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他為我哭!老天,看到沒有,他為我哭!

“你是個無情的女人,我死後,你肯定會忘了我,就像你老公死後沒多久你就跟我鬼混一樣,我死了你肯定也會馬上找個男人,然後將我從你的記憶中整個的驅逐,這是我無法容忍的,也是我最不能接受的。所以我就想到要和你生個孩子,讓你因為孩子而記住我……原本我也沒有想到這一點,是米蘭提醒了我,她懷孕後,我要她把孩子做掉,她不肯,哭著求我,說即使我不愛她,也一定要給她留下一個孩子,因為如果有了孩子,我就會因為孩子而永遠記住她……我很害怕,因為我根本不愛她,更不想記住她,她實在是我人生的一大敗筆,所以我才會逼著她把孩子做掉。所以我才想到要你給我生個孩子,從而讓你一輩子記住我……”

“你真自私!做夢吧你!”

我徹底絕望了,這個男人永遠只會想到他自己,他傷我這麼重,卻還要我記住他,他也不想想,米蘭是他人生的一大敗筆,他又是什麼?他是我人生最不堪記憶的屈辱,我會揹著這個屈辱到死嗎?

我狂奔而去,本想直接回家,但一想李櫻之還在裡面,不能丟下她一個人走,只好整理好情緒裝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進屋去找櫻之。

一進門,祁樹禮正好在召集大家到客廳宣佈事情。

“各位,你們可能不知道……”祁樹禮微笑著,語驚四座,“其實這房子並不是我的,這房子是我的朋友白考兒小姐的,我今天只不過是借她的寶地來開這個PARTY,相信大家應該覺得不虛此行。”

眾人頓時議論紛紛,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當時我和櫻之正準備攜手離開,被突如其來的事件震懵了。“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尷尬得語無倫次,“我的房子已經賣給了你的。”

“誰說你把房子賣了?”

祁樹禮從助手手裡拿過產權證遞給我,笑著說:“這麼好的房子我怎麼能奪人所愛呢,你理所當然應該是這裡的主人,而且我還告訴你,今後這房子的一切費用全部記在我的賬上,你只管放心大膽地住就是了。”

我張著嘴說不出話,還是沒反應過來。

“我是很真誠的。”祁樹禮誠懇地看著我。

“可你……你住哪?”我不肯接產權證。

“我有地方住。”

“那不行,我……”

“收回去吧,就當是給我的面子,你看這麼多人都看著呢。”祁樹禮硬把證書塞給我,笑著拍拍我的肩膀,“除非你不喜歡這房子,否則你沒有理由拒絕。”

我大氣不敢出,看了看旁邊的耿墨池,他的表情是可以想見的難堪,簡直一觸即發,但他忍住了,他是個有教養的人,儘管他的忍耐讓他的整張臉扭曲得都快變形。而我看著他的樣子忽然覺得很解氣,想起剛才他說過的那些話,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不能給他一絲一毫的機會!

“那怎麼好意思呢,我……”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能跟你做鄰居是我莫大的榮幸。”祁樹禮說。

“鄰居?”

“是啊,我們是鄰居呢,”祁樹禮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就住你隔壁的那棟樓,那棟‘近水樓臺’,真的很近,站在陽臺上就可以叫你。”

我頓覺血往腦門上湧,兩眼發黑。但為時已晚,我已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了產權證。他是擺明了準備打持久戰的,都住隔壁了,想避開他都不可能。當時我整個人太混亂,為了堵死耿墨池繼續進攻的路,只好開通祁樹禮**的小道,這簡直就是從一個火坑裡爬出來又跳進另一個陷阱。

老狐狸!我一回到家就氣憤地對李櫻之說:“上當了,我今天上當了,祁樹禮請耿墨池參加PARTY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拿耿墨池來激我呢。”

“你才知道啊?”櫻之旁觀者清。

“那你當時怎麼不提醒我呢?”

“我怎麼提醒你,當時那麼多人,祁總可是老謀深算,他都安排好了的,張好了網等你跳!”櫻之也無可奈何。

“這下好了,中了他的圈套,如果繼續跟他周旋下去,只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氣得不行,連連問櫻之,“怎麼辦,怎麼辦啊……”

“離他遠點唄,不住那房子!”櫻之說。

“那是自然,住那房子不等於是送入虎口嗎?”

然而事情根本不在我們控制之內,第二天一大早,我剛起床臉都沒洗,祁樹禮就打電話過來了,問我什麼時候搬家,我搪塞說這陣子太忙可能要過些時候,祁樹禮就說忙沒關係,我派人來幫你搬。我說這怎麼可以呢,他就說沒什麼不可以的,人已經在你樓下了,你開門讓他們搬就是。說完就掛掉了電話,完全不讓人有迴旋的餘地。

我和櫻之大驚失色,但已來不及,幾分鐘後門鈴響了,十幾個威猛大漢不帶任何表情地站在門外。櫻之戰戰兢兢地開啟門,為首的一個猛漢一進門就要我們收拾東西,還說莫愁居的設施和傢俱一應俱全,不是特別貴重的東西不需要搬。結果半個小時都不到,家就搬完了,速度之快讓我們瞠目結舌。

“這哪是搬家,簡直就是綁架!”

在去往彼岸春天的路上,櫻之嘀咕著說。

“你得陪著我,櫻之。”

“當然,只是我提醒你,千萬別跟他鬧僵。”

“為什麼?”

“還用問為什麼嗎?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沒弄明白?”櫻之很急,附在我耳邊小聲地說,“我在他手下工作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這人很難對付,即使他衝你笑,也讓人心裡發毛,他從未發過火,可是公司裡沒人不怕他……”

“有這麼厲害?”

“難道不厲害嗎,他輕而易舉就讓你中了圈套!”櫻之好像很緊張,壓低聲音說,“所以我提醒你,要跟他保持友好,他畢竟是有身份的人,即使真要怎樣也不會強你所難,但如果你跟他翻了臉,那他可就什麼都不顧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跟他翻臉對你沒任何好處,只會更方便他收拾你,你可千萬要記好了。”

“天哪,櫻之,”我看著她滿臉欽佩,“你真是看得比誰都遠,沒有你,這回我怕是在劫難逃!”

“可能就是在劫難逃!”

到了莫愁居,那幫猛漢拿著衣物行李魚貫而入,我和櫻之很不情願地跟在後面,感覺是被挾持而來的。一進門,就看見祁樹禮氣定神閒地坐在客廳沙發上,微笑著跟我們點頭,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正如櫻之說的,他即使是在笑,也很可怕,此刻他正在笑,我就覺得他笑裡藏刀,陰險得很。

“歡迎你喬遷新居!”

他起身走過來招呼,好像他就是這房子的主人。我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櫻之在身後掐了我一把,我馬上想起兩人來時在車上說過的話,只好不冷不熱地回了句:“真是謝謝你了,這麼費心。”

“哪裡,應該的。”祁樹禮兵來將擋。

“櫻之,我們上樓去。”

我看都不看他,拉過櫻之就往樓上走。

“李小姐,”祁樹禮發話了,“你今天不上班嗎?”

“我……我……”櫻之看看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哦,她和我一起……”

“李小姐你該上班去了,”我“住”字還沒說出來,祁樹禮就先發制人,“關於你的住處,公司已經在蔡鍔路給你安排了一套公寓,你明天就可以搬進去。”

我和櫻之面面相覷,傻了。

“不行,這不行……”我叫起來,這著棋我事先可沒想到,他很明顯是覺得櫻之礙事,要把她從我身邊趕走。太過分了!

“現在你可以去上班了,李小姐!”祁樹禮提高了嗓門,一副上司對下屬的氣勢,“我叫司機送你,以後你有時間也可以經常過來玩,但是現在你得去上班,我不希望我的員工遲到。”

櫻之看看我,拍拍我的肩膀,只得轉身離開。我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心裡憋著的那股火一觸即發,祁樹禮卻又是滿臉堆笑,安撫道:“你要是覺得寂寞,我會叫她經常來陪你的。”

“謝謝,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多了嗎?”我瞪視著他。

“我當然應該管你,我不管你誰管你?”他並不生氣,又坐到沙發上,若無其事地端起了茶,“我只是想讓你生活得好一點,我不會勉強你什麼,我祁樹禮從不勉強任何一個女人,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這麼做並無惡意的,就算得不到你,讓我每天能看到你,這總不過分吧?”

“我要去上班了!”我不想再聽他解釋,轉身就要走。

“你應該學會開車,”他接著說,“不過現在也不急,我已經給你安排了一個司機,每天接送你上下班,還有,我也給你安排了一個保姆照顧你的生活,下午就會過來,你還有什麼需要儘管說,不要客氣。”

我張著嘴,差點背過氣。

他想整個地控制我!雖然現在他正衝我笑,但他只是在等待時機,時機一到,他就會張開他的血盆大口吞了我,只怕連骨頭都不剩。好可怕的男人!

此刻他看著我,笑容溫暖如春風,“我就住你隔壁,希望我們相處愉快。”

那陣子我把自己弄得很疲憊,每天早出晚歸,沒有坐祁樹禮給我安排的車,而是趕公車,我寧願坐公車,那樣我會覺得比較有安全感。我也沒有要他給我安排的保姆,那肯定是他的眼線。我託人從老家找來一個小姑娘,十七歲,家裡窮輟學了,想進城找活幹,正合我意,我就收留了她,小姑娘聰明又勤快,因為她在家排行第四,我就叫她小四。我很少待在家,白天晚上搶著做節目,到了週末就呼朋喚友,叫上一大幫人到家裡鬧騰,通宵達旦,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

好在祁樹禮也很忙,也是早出晚歸,他根本沒時間糾纏我,就是偶爾來我這坐坐,也只是說說話,喝喝茶,並沒有過分之舉,就像櫻之說的,他畢竟是有身份的人,不會胡來。何況我的個性他也是知道的,他不想把我惹惱。有時候晚上我做節目回來晚了,他也會派人送來夜宵,隔三差五的,還會送些名茶、洋水果、國外帶過來的音樂碟(他知道我喜歡音樂)。他並不急於把我幹掉,他有的是耐心跟我兜圈子,我也就只能很小心地陪著他兜。我必須很小心,他越是表現得彬彬有禮,就越讓我感覺他潛在的危險,就像李櫻之說的,哪怕他在笑,你也得小心又小心。

櫻之那陣子也很忙,祁樹禮把她調到工地管賬去了,工地是二十四小時施工的,櫻之雖然不用二十四小時守在那,但基本沒多少私人的時間,用她的話說,上廁所都得跑。

我知道這又是祁樹禮使的心眼,他是存心不讓櫻之有時間過來看我,他覺得櫻之礙事。我很內疚,就要櫻之辭職算了,到哪不能工作呢。櫻之不肯,說她不想失去這份工作,這工作累是累點,不過待遇很高,以她的資歷,到別的地方是決不可能找到這麼高收入的工作的。

那天我特意提前下了班約櫻之吃飯,我們已經很少在一起吃飯了,平常都忙,只能電話聯絡。我把耿墨池要我跟他生個孩子的事講給她聽,她問我:“你想跟他生嗎?”

“當然不會!”

“那就表示你不可能跟他複合了,”櫻之說,“如果你同意跟他生個孩子,那你們還有可能走到一起,如果不同意,你們就真沒什麼事了。”

“我很奇怪,他為什麼一定要我給他生呢,米蘭不行嗎?”

“你傻了,沒有哪個人願意跟自己不愛的人生孩子,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沒愛情哪個願意去生孩子?”櫻之很有見解地說:“人只有到了最後關頭才會產生一些現實不可能實現的想法,想必他對自己也很絕望了,否則也不會跟你提出這種荒唐的要求。”說這話時她看著我,彷彿看到我的骨髓裡去了,“你還愛著他吧?還愛著,是嗎?”

我垂下頭無言以對,眼淚流了出來。

“忘了他吧,這樣你才能解脫,”櫻之給我遞過紙巾,語重心長地說,“你們不可能有結果的,如果你不解脫自己,他的病又真的無力迴天,到時候你會更痛苦,考兒,聽我一句話,你這麼不開心都是因為他!”

我端過酒杯,猛灌了一口。“我不正在努力嗎?”

“那就好,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只要你存心做一件事,沒有做不到的,忘掉一個人也不是那麼難。”櫻之說著自己也流淚了,想必她也想到了自己的傷心事。

“好,為了忘卻乾杯!”我含淚笑著對她舉起了酒杯。

那晚我們都喝高了,我打了輛車回彼岸春天,車子一顛簸,我的胃就徹底翻了,快到目的地時,我忙叫司機停下車,跑到路邊天翻地覆地吐了起來。我不知道我的頭腦是不是清醒的,下車後我猛然發現這根本不是彼岸春天,司機弄錯了地,不對,肯定是我說錯了地,我想再攔輛車,卻發現手袋不見了,不用說,我把手袋忘在了剛才那輛車上。真是糟糕,我身無分文,連打電話的錢也沒有,最要命的是我不知道自己在哪,看看周圍,好像有點眼熟,可還是想不起在哪。頭也疼得厲害,沒辦法,只好在路邊的長椅上躺了下來,看來今晚我是要睡露天長椅了,好在是夏天,將就一晚上也應該沒什麼問題。

我真的睡著了,不知道是做夢還是怎麼著,一輛車子停在了我的旁邊,車燈的光線很耀眼,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車上走下來一個人,那人來到我身邊推了推我,我“嗯”了聲又要接著睡。那人在我身邊站了會兒,就將我抱了起來,抱進了那輛車。然後我又睡了,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第二天我猛地睜開眼,看看腕上的表已經十點半。又要遲到了,我“噌”地就坐了起來,卻發現自己赤身**一件衣服也沒穿。我尖叫,一轉頭才看到身邊躺了個人。耿墨池!我用被子裹著身體跳下床,被子被我拉到了床下,天,他也是赤身**!他醒了,起身下來一把摟過我的腰將我放倒在**擁進懷裡。

“再陪我睡會兒。”他摟著我像在說夢話。

“混蛋!”我推開他,坐起來大叫,“我怎麼會在這?我怎麼會在這!”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他也坐起來,伸著懶腰,滿足地看著我,“昨晚很盡興,你就別管是怎麼在這的吧。”

我哭不出也喊不出,恨不得死掉才好。

“你昨晚喝醉了酒,我回來的時候看你睡在樓下的椅子上,怕你落入別人的手就把你抱上來了,我很慶幸撿到你,”他下床穿好衣服,看著我笑,“真是奇怪,你怎麼知道我會回來,我跟米蘭去了趟她的老家,因為臨時有事我就先回來了,誰知道一回來就看到你躺在樓下的椅子上等我……你不知道你喝醉酒的樣子有多迷人,臉蛋紅撲撲的,我當然也就不客氣了……”

“把我的衣服拿來!”我哭喪著臉叫。

“你的衣服啊,好髒,都是你吐的髒東西,我把它扔了。”

“那我穿什麼?”

“什麼都別穿啊。”他壞笑。

“求你了,我還有事呢。”

我真的要哭了,上午還有個很重要的採訪,這會兒我想起來了。

“那你就穿她的衣服吧。”

我一愣,知道他指的是米蘭的衣服。

“見鬼吧,我寧肯什麼也不穿!”

“你們以前不是經常換衣服穿嗎?”

“閉嘴!”我怒目而視。

“好吧,我下樓到對面的商場裡買套衣服。”說著他就進了衛生間,洗漱完畢後準備出門。我裹在被子裡,難堪得要死,衝他喊:“快點啊,我趕時間!”

但是沒反應。也沒聽到門響。正納悶,突然外面傳來“咚”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重重摔在了地上。我連滾帶爬地跑出臥室,看見他躺在地上,臉色蒼白,捂著胸口痛苦地蜷縮在一起。我抱起他的頭,問他怎麼了,他虛弱地指了指臥室:“藥,快,快去拿藥……”

一陣忙亂。服了藥他緩過來了,我就進浴室拿了條浴巾裹住身體。

“我知道我真的不行了,最近老是犯病,”他斜躺在沙發上,拉我坐在他身邊,用手撫摸著我的臉頰說,“我們有多久沒在一起了?半年多了吧?好像還不止呢—我實在太興奮,好久沒這麼興奮過了,當我把你抱上樓脫掉衣服放進浴缸的時候,我就想,真希望你就這麼醉著,不要醒,因為你醉著的時候是那麼安靜,不會衝我發火,不會拒絕我……為什麼我們總要相互折磨呢,折磨到現在誰也沒贏,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傻?”

他看著我,目光悲涼如雪山淌出的泉水,直淌進我的心底。

“別忘了我,就算你不願意給我生孩子也請別忘了我,到了這個時候,我無法再要求什麼或是抗拒什麼了,我捨不得離開,哪怕是永遠跟你這麼慪下去也比死了強……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會去偷偷看你,以前你沒搬新居的時候,我每天晚上都會開車到你樓下,看著你的視窗,想象你睡著的樣子,我很恨自己不爭氣,被一個女人折磨成這個樣子……跟米蘭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要把她想象成你才能勉強接受她,她總問我每天晚上去哪,我不說,有一次她就跟蹤我,我們在你的樓下吵了一架,回來後我打了她,這是我第一次動**女人……你搬走後,我也去看過你,可是碰到了祁樹禮,我就沒辦法再去了,看不到你我很難過,難過得要死,我想不通,怎麼就對你如此念念不忘……”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我別過臉,不明白他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聽我說完,這些話我本不打算說,可是如果不說,死了就沒機會說了,”耿墨池拉過我的手,繼續他的慷慨陳詞,“我是愛你的,也恨你,但我決不後悔認識你,除了母親和妹妹,我只捨不得你,有時候想想,我真懷疑我愛沒愛過我的前妻,我和我她從小就認識,後來很自然的結婚,我們一直相敬如賓,生活得很平靜,很多年來她只是我的一個習慣,就像我習慣彈鋼琴一樣,她死後我雖然也難過,但哪像現在這麼痛不欲生……所以有時候我就想,你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後愛過的女人,儘管這份愛給我也給你帶來了莫大的創傷……”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聽著他說的話,仍然被無邊的迷惑籠罩。我看不懂這個男人,事到如今還是看不懂,既然他知道自己必定會離開,又為什麼一定要我記住他呢?除了自私,我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讓他產生如此荒唐的念頭。

“我就是這麼個自私的人,你才發現嗎?”

耿墨池不經意間又恢復了他的霸道,目光冷冷地逼視著他認為是最應該記住他的女人,“我這麼個自私的人怎麼可能讓我愛著的女人忘了我呢,那樣我在天堂裡可不好受,我就是要你記住我,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記住我,到死都記住我,忘不了我,無論你今後跟哪個男人睡覺首先就會想到我……”

這個魔鬼!世上還有他這樣匪夷所思的男人?要我記住他,無疑是要我這輩子都活在他的影子下,如果這就是愛的代價,那這個代價太大了,大到我無法承受!一個人被囚住身體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被囚住心,如果真如他所願我記住了他,從而被他囚住一輩子,那就等於是我活著給他陪了葬,所以我必須逃開,再不逃,只怕最後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正好省文聯要舉行一次湘西採風,邀請一些作家畫家去湘西挖掘創作靈感,主題是“重拾沉從文的足跡”,活動規模很大,連省委宣傳部都參與組織了,各大媒體也都要派記者隨團採訪,我們電臺自然不能落後,可是湘西很多人都去過了,再去已沒什麼新鮮感,所以臺裡沒有一個人願去。

我一得到訊息馬上主動請纓,臺長老崔對此大加讚賞,說我很有敬業精神,回來後一定嘉獎我云云。櫻之倒是知道我的苦衷,在去的頭天我跟她碰了一次面,她感慨萬千地說:“人長得漂亮就是不一樣,什麼情況下都不怕沒人追,像我……不說等人追,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

“你羨慕我?你覺得我現在這種狀況很值得羨慕?”我看著她。

“我不是這意思啦,”櫻之笑,“再找一個唄,再找一個他們不就都死心了嗎?”

櫻之忽然大而化之地說了句。

我不以為然,一時半會兒上哪去找,找男人畢竟沒有上商場挑衣服那麼簡單。我自認為我還不具備看上哪個就能套上哪個的本事。櫻之就給我出主意,“去相親吧,我給你牽線。”

“回來後再說吧,沒準在湘西就能碰見一個。”我開玩笑說。

我跟櫻之在外面吃完晚飯才回各自的家。本來我是邀請她上我那去坐坐,可是她拒絕了,說是怕祁樹禮看見了不高興。“怕他幹什麼?你是上我家又不是上他家。”我氣惱地說。上次醉酒的事聽說祁樹禮臭罵了一頓櫻之。

“還是不去吧,他是我老闆呢,我不想惹他不高興。”

“那我上你那去坐坐,你的老闆給你安排了公寓,我還一直沒去看過呢。”

櫻之連連搖頭,更加堅決地推辭道:“別,別,我那沒什麼好看的,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你還要趕車去湘西,下次吧。”

我看著她那緊張的樣子,笑了起來。“你該不會是養了個男人在家吧?”

“胡說八道!”櫻之的臉立即紅了。

“好,好,不去就不去,”我拍拍她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說,“其實也沒什麼嘛,養男人也很正常啊,彼此需要,又沒人說你。”

“越說越沒個正經。”櫻之的臉紅到了耳根。

回到莫愁居已近十點,小四正在看電視裡的選美實況直播。我洗完澡後也坐下來看,看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那些女孩都天生麗質,可是面對鏡頭時的搔首弄姿卻完全破壞了她們的本色美。可是小四完全看入了迷,恨不得把眼睛貼到電視螢幕上去。“真好看,要是我也能參加就好了。”她忽然說了句。

“那有什麼稀奇的,等你長大一些了就可以去參加啊。”我笑著說。

“真的啊,我也可以參加嗎?”小四興奮得兩眼放光。我點點頭,心裡卻在想,丫頭,你幹什麼都可以千萬別去湊這熱鬧。可是她會理解嗎?未來對於她這樣的孩子來說簡直是美得一塌糊塗,她根本不會考慮到美的後面必定連著險惡。

前腳剛進門,祁樹禮後腳就跟了進來,一身白色便裝神清氣爽地坐到了我的旁邊。小四趕緊去倒茶,我卻窩在沙發裡紋絲不動,眼睛也沒朝他看,這麼晚了,他還跑來幹什麼?

“最近很忙吧?”祁樹禮端過小四的茶看著我問。

“再忙也沒你大老闆忙啊。”我慢吞吞地說。

“又來了,最怕你這樣,”祁樹禮搖搖頭,“關心一下你嘛,也不可以嗎?”

“謝謝。”我客氣地答。

“聽說你明天要去湘西?”他還在套近乎。

“是,你怎麼知道?”

“聽說的。”他答得很從容,好像打聽我的動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是嗎?你的訊息挺靈通哦。”我冷笑著,故意說,“那你有沒有聽說我準備嫁到湘西去呢?”

他又是從容地一笑,“這我不擔心,你若真嫁過去,我是不會找你麻煩的,因為會有人找你麻煩……”

我明白他所指,原來他還知道耿墨池比他麻煩。

“那你就離我遠點,如果不想惹麻煩的話。”

“這個我也不擔心,”他湊近我,侃侃而談,“男人嘛,天生的戰爭動物,我從來就不認為爭取你會是一種麻煩,因為爭取的過程可能某種程度上比最終的結果更有吸引力,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反而失去一定的價值……”

說這話時他很認真地看著我,鏡片背後的那雙眼睛還是深不見底。我別過臉,懶得理他了。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我搭話,我態度冷淡,他覺得沒什麼突破就起身告辭了,我也沒送,他歷來就是來去自由,不需要我送或者歡迎,他想幹什麼誰能攔得了?

“我想你還是不瞭解我的性格,我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這是他臨出門時跟我說的話。

我看著他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心底一片黑暗,這個男人才真的是個大麻煩,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視線,他現在開始收網了,正一步步地將我囚在他的視線範圍裡。我嘆口氣,當初真是昏了頭,怎麼選這麼個麻煩做鄰居呢,他也是個魔鬼啊,跟一個魔鬼做鄰居,決不是一件可以掉以輕心的事。然後我上樓睡覺,剛躺下電話就響了,另一個魔鬼耿墨池打來的。

“聽說你明天要去湘西。”他開門見山地問。

又是一個訊息靈通的!

“是。”我簡明扼要地答,一句多餘的話也不願多說。

“要不要我陪你去?”他厚顏無恥地問。

“你陪你該陪的人吧,我不要你陪!”

“是說她嗎,我已經跟她分居好久了……”

“對不起,我要掛電話了。”我才懶得聽他們那點破事。

“我現在在上海,一個人,多說句話不行嗎?”他很不滿地說,聲音柔軟而磁性,“我很想你,真的,你想不想我?”

“你夠了沒有?”

“我是真的很想你……事到如今我還能怎樣呢,我就想要你記住我……”

“我會盡我的一切所能忘了你!”我拿著話筒吼。

“我會盡我一切所能讓你記住我!”他也在那邊吼。

我猛地掛掉電話,將頭埋在枕頭裡狠狠地憋著不呼吸,恨不得憋死自己。真不知道當年是腦子進水了還是怎麼著,我幹嗎要去招惹他啊,這下可好,他臨死還要拉我做墊背。那就逃吧,就算逃不了一世,至少讓我過兩天清靜日子,否則我怕我又會進精神病院,我已經進去過一次,不想再進第二次。

我真的逃了,跟著一大幫人馬啟程去了湘西,二十多天後才回來。二十多天有多久呢,三週而已。可是當我給櫻之打電話,準備告訴她湘西的一切時,還沒開口,她就搶著先說話了:“老天,你回來了啊,我還以為你嫁到湘西去了呢。”

“嗯,是有這種可能哦,我還真差一點就嫁到湘西了。”我爽朗地笑。

“虧你還笑得出來,你知不知道這陣子有多亂!”

“出什麼事了?天塌下來了不成?”我還在笑。

“祁樹禮出事了。”

“他能出什麼事啊。”我不以為然。

“你別說,他這回可是生死未卜呢。”

“生死未卜?”我一愣。

“前陣子的9·11你知道吧?”

“知道,美國紐約的世貿中心被炸了,電視裡看的,好傢伙,跟看恐怖大片似的。”

“祁樹禮公司總部就設在世貿中心,9·11前幾天他剛好去了美國,出事後他就跟我們失去了聯絡,一直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他是生還是死。”

我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呆呆地拿著話筒腦袋嗡嗡作響。

“我們這邊的公司也想盡了辦法跟美國方面聯絡,可死的人太多,短時間內根本沒辦法查清,”櫻之接著說,“我們這邊的工程都停工了,資金沒了來源,他在這期間有沒有跟你聯絡啊?”

“沒有啊,我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的。”

“那就沒戲了,看來他是真出事了。”

“不會就這麼巧吧?”

“難說,要沒出事,他幹嗎不跟我們聯絡呢,整個公司現在都差不多癱瘓了,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上頭也很重視,上億的工程全指望著他呢,聽說這邊已經派人去美國打聽情況了,不過現在還沒有訊息。”櫻之嘆息地說,見我沒反應,在電話那邊叫:“喂,你沒事吧?怎麼不出聲?”

“我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

我說的是實話,好端端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我高興不起來,不知道該不該難過,因為我是那麼的想躲開他,現在好了,不用我躲了,他自己先消失了,不到四年他們祁家死了兩個,我心裡一陣悲涼。

“還有啊,”櫻之繼續彙報情況,“米蘭自殺了,你知不知道?”